《进退有度》作者：米需米糕
章一
沈唯从走出餐馆大门的那一刻就在后悔，既然方若都开口道歉了，为什么不顺着楼梯下了。反正方若也不是第一次开口挑自己女朋友的错，反正这也不是自己第一个被方若挑错的女朋友，反正方若总是有办法让自己和女朋友分手，反正……自己也喜欢方若这么许多年，或许还有之后的那么许多年……
今天是坐方若的车出来吃饭的，这头年晴天招出租都有困难，雨天更别提。二十分钟过去了，沈唯依然站在路口淋雨。雨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让人心烦。
其实可以回去，只需转身，挂着看似不耐烦的表情着坐回餐桌，半真半假地数落着推搡方若两下。方若会再一次道歉，并一脸认真的保证：“下次我一定会把你的女朋友当做自己的女朋友来爱护！”
自己则大概会说：“我的女朋友干嘛需要你来爱护啊！”
这时，两人一定会绷不住同时笑出来。之后，一起吃完剩下的晚餐，谈论着足球或者物价上涨或者仅仅是今天的餐厅是否值得再次光临，然后一起回他的家或自己的家，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或者之后可能的每一次……
但是下个周末沈唯就要二十八岁了，再过几个月方若也会是二十八岁。自十五岁起，大人们、共同的朋友、同校的同学，包括之后各自的同事们全都对他们的友情表示羡慕和咋舌，对于成年男性来说稳固和黏糊的友情。
黏糊，并不说他们会像女孩子一样牵着手上街或是一起约着上洗手间，而是他们会花大好的休息日一起窝在家里看碟片并分吃掉一整袋甜甜圈。
稳固，就要说起方若不知为何看沈唯每一任女朋友都不顺眼。每当沈唯交女朋友的时期，方若就会暴躁并磨人起来。哪怕沈唯的女友不在身边，方若也能时不时就含沙射影地讽刺沈唯的女友两句，就跟自动定时的闹钟一样。
到底还是方若重要，沈唯总是趁着和历任女友们感情不深就分了手，分手的次数多了，沈唯也懒得再谈恋爱来测试自己和方若。答案已经很确定，沈唯爱方若，超过爱每一任女友；方若对沈唯的态度就很值得探究了，毕竟没见着方若对其他朋友的女友挑三拣四，方若并不是不知趣的人。
开始沈唯还能暗自欣喜，想着方若是不是在吃醋，直到方若认识了陈竹清，这种不可明说的欣喜也被戳破。方若很宝贝这位女友，宝贝到交往了快三年，沈唯只见过三五次。
沈唯由于那不可说的心思本也不急着见方若的女友，但是周围的朋友们就不大可能放过各种机会了：“你小子怎么回事？媳妇你还能藏一辈子不成。你放心，我们不兴戏朋友妻这一套！”
方若则会挑起眉毛：“你想，竹清也不是那种人。”
沈唯也在朋友们的教唆下煽动过方若一次，谁知多说两句方若就怒了，“这关你什么事！我的女朋友关你沈唯什么事！”
众人瞧瞧沈唯俊俏清朗的模样，倒是有点理解方若不想把女友带给沈唯见的感觉。有些脱线的李碧当场就说：“放心若若，以我女性的目光告诉你，你还是很有魅力的，自信一点，比脸还是若若更甚一筹。”说罢还慈母样拍拍方若的头，众人也就哄笑着谈论起下一个的话题。
只有沈唯心里膈应，我你二字泾渭分明，平时再亲密，十多年的感情在真正的爱情面前也不堪一击。这种心灰意冷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是改日，方若端着热乎乎的早餐冲到沈唯家里，拿冰冷僵硬的手往沈唯颈窝里搁，笑弯了好看的眉眼，“你是小猪吗，快起床，休息日回春水路看咱妈。”
“去，我怎么不记得你爸什么时候娶了我妈！”翻个身扎紧被子，把头埋在枕头里，心却抓不住地再次跑向方若。
“瞎讲什么，你妈今早给我给我打电话，让我一定和你一起回家，说做了红烧排骨和干煸鱼。”方若趴在被子外面，贴着沈唯的耳朵轻言细语的说。声音透过棉被，温柔得失真。
“那你家呢，不回去？”再拿乔也没意思了，沈唯一脸嫌弃地顶开方若钻出被子。
方若揉揉沈唯睡肿的脸，帮沈唯扣毛衫的扣子，“今天回你家，明天回我家。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哦。”
“哦什么，快去洗漱。”
昨晚方若妈妈给沈唯挂了电话，谈起方若和陈竹清谈了三年恋爱，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双方情感稳定，不妨更进一步。方阿姨显然认为沈唯的生日或许是个契机，方若家和沈唯家感情好得似一家人，沈唯生日聚一聚实属正常，方若带上竹清正好也算一口气见过四位家长，提前融入大家庭。
沈唯心里吐槽方若，你到底还是得把陈竹清正式带到我面前来，你妈还等我当和事老呢。满满答应着方阿姨的沈唯，心情居然很平静，只是隐约有点耳鸣，仿佛听见一场压抑许久也没能降下的雨。
雨还在下，似乎比刚出来时还要大一点。又一辆出租被忽然冒出的行人抢了去，沈唯暴躁的掏出手机，找到周林凛的号码拨出去，“琳琳，我没带伞，到花园道接我，尽量快。”
不到十分钟，一辆黑色保时捷准确地停在沈唯面前，里面的人打了手势，沈唯拉开车门就坐到了副驾驶座。
周林凛今天穿着灰色小立领，外面套着黑色薄针织衫，脸上架着平时不太戴的粗黑框眼镜，尽管状态不大好，也是温文公子一般的人物。变灯时，周林凛空出手灌了口咖啡，间或用细长的手敲着方向盘，很有点疲惫至极，强撑精神的意思。
沈唯看着周林凛脸上眼镜都挡不住的黑眼圈，有点后悔，估摸着周林凛刚在赶图，“琳琳你这是疲劳驾驶，一会儿靠边，我来开。”
周小公子也不接话，只斜了沈唯一眼，“干嘛不在店里等我。”
沈唯摸摸鼻子，“方若在里面。”
周小公子点点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和不解。由于车流重新开始前进，周林凛将车窗升上来一些，以免飘雨，“你要是再早些给我打电话，只怕就打不进来了。压着死线交了图才开的机。”
“今晚去你家，行吗？”
周林凛熟练的变道占位，“嗯，正好你给我煮点吃的。”
沈唯看着车窗上影印出仿佛流动着的灯光，再次想起和方若相识的十三年，人生最美好的十三年。沈唯知道，方若一定在等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单独吃饭不会那么久，既然一直没出来就是在等着沈唯生完气自己回去。他以为这次也和以前的无数次一样，女朋友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大问题，反正沈唯的恋爱时间都不长。
然而这只是方若一厢情愿地以为。其实女朋友的问题从来都是大问题，一旦正式牵起一个女人的手，那么承诺的就是一生。方若会在父母、甚至还包括自己的父母的期待下牵起一个女人的手，然后便是一生。理所当然的与自己无关的一生。
十三年的单恋总有醒来的一天。如今只不过是提前开始练习退回正常朋友的位置。
章二
出人意料，丰富的食材按照一定的分类整齐地罗列在周林凛的冰箱里，一看就不是周小公子的杰作。沈唯打着蛋花，回头对周林凛说：“刘璨来过？”
周林凛揉着鼻梁，在餐桌边打盹。没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
斟酌了一下，沈唯还是问了：“你哥让你们来往？”
“他哪是我哥，简直是我爸。”言下之意周林兮还是不同意。
说来周林凛和刘粲又是一笔滥账。沈唯知道周林凛的时间其实和认识方若的时间差不多久。高中那会儿，沈唯和方若一个班，周林凛和刘璨就在隔壁。即使在人才和怪胎辈出的学校，周林凛也足够出名。公子一样的气质，清清淡淡的表情，成绩又好，哪个小女生不多看几眼。
当然，仅凭这些想要年级皆知，还是有一定难度，毕竟周林凛一不当学生干部，二不打篮球，从来也不见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别人和他说话，他还是答的，大伙儿一起讲话，也不至于冷场，只是更多时候，一个人捧着些砖头样的书，乖乖巧巧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林凛一举成名这事必须要扯到刘璨。
沈唯他们学校成绩顶好的多，成绩不好钱好的也多，刘璨大约属于后者。大约的意思是刘璨成绩虽没有亮点也不算吊车位，家里做生意是有些钱但也不能说多有势力。刘璨人长得帅，气质傲，在学校里不惹事，在学校外面就属于颇能搅和的类型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那天学校外面的小混混带了一群人到学校里来堵刘璨。
高二那年，沈唯学校还没搬新校区，快五十年的校舍想当然的烂，电子监控系统没有，学生样的人只要打扮得不太夸张，大门简直是随便进。小混混们顺利走到刘璨教室门口，点着名让刘璨出来谈谈。
小混混们毕竟不敢在省重点把事情闹大，刘璨要是不出去，小混混们也是没有办法的。问题是刘璨人傲，受不得气，挑衅两句就到走廊外去会小混混去了。同学们一是不想惹事上身，二是学习生活相当枯燥，有点热闹看也相当新鲜，一时间没人上去阻止。沈唯当时就属于看热闹的类型，还非常八卦地拉着方若一起看。
眼见着谈崩了，小混混头目的手肘撞到了刘璨的鼻子，刘璨鼻血刷地就流了下来。刘璨捏着鼻子，煞气就浮上眉眼，要开始大规模动手了。这时候，一向事不关己的周小公子，端着他的书走出教室，大家都以为他是要去洗手间。谁知道，周林凛拿着他的书就跟拍板砖一样，拍到小混混脸上，顺便还专拣狠的地方踢了两脚。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周林凛拉着刘璨就跑掉了。
沈唯愣了片刻，捧着肚子就笑了起来，和方若凑得近了，暖湿的气息暧昧地抚过方若耳后的皮肤，“看不出来，小公子还是真是……还真是……特么帅了！”
方若吊了好看的眼角，也不知是抱怨沈唯吹得他耳朵痒，还是抱怨沈唯说周林凛帅。反手掐了沈唯后腰偏下的地方，沈唯噎住了般，瞬间就涨红了脸，眼神湿漉漉地瞪了方若一眼。
方若撑着脸，嘴角浮起十五度，睨了回去，精致的脸在晨光中折出漂亮的弧度。
其实在沈唯交第一个女朋友之前，沈唯和方若在漫长的青春期有过一段决不能算短的似是而非的超友情关系。
沈唯没有目睹，听说事情后来是这样解决的。周林凛拉着刘璨到校医务室做些处理，顺便打电话给他哥把小混混处理了。比周林凛大了近十五岁的周林兮坐着奥迪公务车到学校，捏着周林凛的手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红肿，就和周林凛的班主任一起到校长室去坐了半个钟头。之后，回到医务室接周林凛回家，其间瞟都没有瞟刘璨一眼。直到刘璨举起手里沾了血的手帕对周林凛说：“等我洗干净还你……还是买新……”
周林凛打断刘璨：“不用……”
周林兮这才把视线稍微挪到刘璨身上，轻皱着眉接过周林凛的话：“我们不要了。”
周林凛本来还想开口说句什么，看着哥哥伸出的手，默默咽了口气，乖乖地把手放入了哥哥的手心里，坐着奥迪回家了。
再两天学校门口说是要整改，路边的一些店面和头顶的雨凉棚不利于市容市貌建设。整改期间，周林凛没来学校，说是从小体弱，受到惊吓会发烧，在家休养。等到周林凛再来上学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商店街已经焕然一新，刘璨也已经转学走了。
难得周小公子主动跟人打探刘璨去了哪里，几个跟刘璨熟的告知没两天刘璨就转去了另一区的市外语学校。
当晚周林兮赶回家和周林凛一起吃饭，见周林凛低着头只吃面前几碗，便隔着饭桌给周林凛夹菜。周林凛直接把筷子插在饭碗里，“你手真长。”语气不善。
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周林兮错愕地看了周林凛一眼，明白过来，板着脸说：“怎么放筷子的？”
周林凛抽出筷子，搁桌上，站起身想回房间。
周林兮左手指尖敲了下桌面，声音不大，却气势十足，“坐下，把饭吃完，正长身体。”
周林凛背着周林兮闭了下眼，再睁开又是清清淡淡的表情，慢吞吞地坐回饭桌捏起筷子。周林兮也就重新和和乐乐地开始给弟弟夹菜，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来没有发生。至于周林凛后来怎么和刘璨搞上的，那是后话。
“琳琳，帮我把手机按掉。”沈唯正在起锅。
周林凛拿起沈唯的手机，瞟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到是接通了电话，“方若，沈唯刚洗过澡，现在没时间接你电话。”然后直接按了关机键。
沈唯端着面和一碗小菜搁上桌，只看见周林凛将他自己的手机和沈唯的手机并排放在一起。两只熄了电的手机。
章三
周林凛还在睡，沈唯轻手轻脚地收拾妥当了，关上门打算坐公交去上班。谁知刚出电梯，便听见一阵摁得刺耳的汽车鸣笛声。抬头，方若倚着车门站在街道上，夹着烟的手指有点神经质的颤抖。
方若没换衣服，不用走进，身上一股浓重的烟味。狠拔了一口，将烟摁熄在烟灰盒里，替沈唯拉开车门，“我送你去上班。”
沈唯停在方若车前，看着方若苍白的脸色，犹豫了片刻，还是钻进了车里。方若紧接着坐入驾驶座，手有些抖，关了两次车门才关上，紧绷着的脸色这时才有点松弛下来，只强硬挤出点笑容，“我买了点吃的，在后座，自己拿。”沈唯还没来得急动，方若又反悔道：“还是我给你拿。”说着却是先抽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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