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如果不仔细听得话,根本听不出来。
她第三次回头,在漫天的灰色雨幕中,终于看到身后的那个人,那人身披着灰色的长袍,外面是一件薄而透明的雨衣,,细密的水雾包裹在他的周围,只是那人的脸隐藏在连衣帽下面,只有一团模糊的黑色影子,看到薛芜陌转过头来,那人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像是在打量薛芜陌。
她的心猛地一跳,原本以为这一次出门来见公子廉不是什么凶险的事情,像她这种能够连接到那个属于神殿的世界的人很容易招来冤魂厉鬼,像左手边上这位老好人似的魂魄很少能够遇到。
“喂,我今天没空,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明天再到清心居来找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薛芜陌镇静道,万一对方是仰慕自己术法的鬼魂,这句话应该能够起到相当大的震慑作用,“我不介意再多一个鬼降。”言罢,她便继续向前面走去。
后面的脚步声呢过仍然不紧不慢,她再次停下来,看向后面的那个灰袍人,对方见她停下,随即站住,如是反复几次之后,薛芜陌终于确定后面的那个东西不是什么鬼物,而是真真切切的一个人。
是人的话,可就麻烦了啊,她这么想着,只得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大概是觉察到她的步速变化,后面的那个人也跟了上来。
“该死的。”薛芜陌忍不住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公子廉,自己的清心居仅仅有一箭之遥,但是后面那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快到自己的脖子根了,公子廉啊,你怎么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昏迷了呢。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匆忙中瞥见后面那人的脸,在半明半灭的天光之下,那人的脸像是干枯的井,没有一点生气。
“没有了小毕方的保护,你还真的是一个废人那。”这一次,后面的人不再仅仅干笑几声,吐字清晰地说道。
毕方是薛芜陌养的一只小兽,阴差阳错的机缘,使得她这个在平凡不过的灵媒获得了上古身后的庇佑,虽然小比方现在还是一只幼兽,但仅仅一个名号就足以令所有居心不良的鬼物闻风丧胆。
薛芜陌向后面看去,那人的步伐不紧不慢,行走的姿势很奇怪,像是一具被控制的行尸走肉,僵硬无比,她心脏狂跳,再也装不了镇静的样子,拖着身侧的两个人向清心居狂奔而去。
雨幕已经变小,这条山道是她自己用青石板铺就而成,故而并不泥泞,但是另一边的那个魂魄已经受不了了,剧烈的震动令他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更近了,更近了清心居的大门越来越近,两侧的树木向后面迅速倒退,只是后面那人带来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少,她愈发心烦意乱。
“毕方!毕方!”这个时候,她的小比方应该还在睡觉,这个小家伙有午觉气,万一这个时候把他惹醒了,后果不堪设想。
刚才薛芜陌就是考虑到唤醒毕方小兽之后的可怕后果才一直没有呼唤自己这个强大的护身符,可是现在看来,不叫不行了啊,她满是歉意地望了周围的草木一眼,呆会儿这里估计就要化为一片灰烬了。
“喂,你还真的喊了啊”,身后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无奈,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冲则薛芜陌道:“是我啊,老朋友的声音你都没有听出来?”
那人刚刚开口,薛芜陌就知道她刚才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停下了脚步等待后面那人赶上来,大声道:“谁让你刚才装神弄鬼地吓人,我已开始就认出你来了,要不是你一直装着声音我怎么会叫醒毕方……”
薛芜陌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远方的清心居突然传来一声狂怒的啸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只通体火红,全身羽毛根根站立处于盛怒状态的大鸟,独目独爪,细长的喙仰天长啸,巨大的翅膀完全舒展开来,原本偌大的清心居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小玩具。
毕方愤怒无比地看向自己最亲爱的主人薛芜陌,如果这时候没有别人的话,薛芜陌估计会被铺天盖地的火球追赶,全身的衣服都会被融化,但要是别人吵醒了毕方小朋友美妙的睡眠,后果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李承全身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薛……薛芜陌,你在信上不是说小比方现如今才六岁大么,怎么……怎么生得如此彪悍?”
“你不要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神兽”,薛芜陌将鬼魂和公子廉藏到自己的身后,免得呆会被发狂的毕方看见,“她现在正生气呢,体形自然比平常大了一倍。”
“那么……会有什么后果?”李承还想再问一些诸如关于如何躲避发疯的毕方之类的方法,不过小比方已经向这边扑了过来,薛芜陌立即伸出手指向李承,一边满含歉意地看向自己的小兽。
“喂,你……你不用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吧?”李承见状,只见远处的毕方已经凶神恶煞地盯住自己,不由得汗毛倒竖,急忙向远处没命似的逃了过去,不过毕方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攻击,而是绕着李承飞了三圈,口吐烈火气氛非常地说出一大堆鸟语,叽叽喳喳虽然很明白脚下这个李承根本一句听不懂,毕方依然滔滔不绝地声讨对方的行为多么恶劣,居然敢吵醒身为上古神兽的毕方的美梦,刚刚他才梦见堆积如山的妖怪排着队送到他嘴边哪,这个该死的凡人居然就这么吵醒了他的美梦。
比方不知道,仅仅是他扑扇翅膀所形成的巨大热浪已经让李承招架不住,身上的衣服片片碎裂,一回头看见薛芜陌正镇定非常地拖着两外两人向清心居走过去,“喂,你……你就这么把我晾在这儿不管了?……”李承这才发现自己的呼救是徒劳的。薛芜陌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毕方生气这回事。
李承叹息,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啊。顶上的毕方这时候见李承居然还有空闲走神,立即向下一个漂亮的俯冲,带起阵阵飞沙走石,将李承击打在地。
“哈哈……”看到李承倒地的狼狈样子,毕方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半空中打了个滚,继续用和各路妖鬼们学来的骂人的话刺激李承:
“我烧死你!”
“我啄死你!”
“别跑!跑什么跑!老子不发威你丫当我是病猫哪!该死的人!”
“站住!刚刚不是还威风吗?哈哈,你给老子站住!”薛芜陌不忍心回头看后面的惨象,一把将清心居的房门重重关上,将公子廉放在卧室中安顿好,接着开始处理面前这个魂魄,一切都进行地井井有条,直到房门被一双黑乎乎的手推开,薛芜陌还在抓紧时间送这个魂魄去往彼岸。
Chapter 41
李承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全身呈现一种刚刚被烤过的焦黑色,薛芜陌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像是刚从泥灰里面滚了一圈的人,继续埋头为公子廉检查。
“喂”,李承不满道:“看到我变成这样你好歹也问一下我的状况吧?直接忽视是是怎么一回事?”
“你死不了。”隔了十几秒之后,薛芜陌闷声回答,一边转身去拿药箱。
“难道你就不关心我是怎么从你那个宝贝毕方的手里面逃出来的么?”李承走向镜子,看着里面除了眼白是白色的其他地方均为黑色的鬼样子,问道。
“你既然来了肯定给毕方带了礼物嘛”,薛芜陌见外面的毕方正在空中表演着后空翻、连环踢等等匪夷所思的动作,抱着两麻袋的妖怪流口水,忍住笑摇了摇头。
“喂,难道你就打算我一直用这个样子站在你家里面?”李承指了指镜子里面的自己说道。
“当然不啊”,薛芜陌意味深长道:“反正你又不是真的被烤熟了,只是外面的衣服被烧成灰了而已。”薛芜陌接着从里屋提出来一桶水,趁李承没注意的一刹那,“嗖”地一声全部倒在了他的身上。伴随着李承杀猪般的惨嚎,这个泥人身上流下一堆黑漆漆的水,接着李承变得干净了。
这个距离楚国帝都无比边远的角落,回荡着毕方伸手心满意足砸吧的声音,显得格外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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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你真的要发动对齐国的战争么?”谋士秦风站在堂下,已经急得有些脸红脖子粗了。
“那当然”,公子廉毫不犹疑道,“而且,秦风啊,你得注意点你的用词,不是我们发动对齐国的战争,而是齐国一直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不断挑事,我以前不当权,没有发言权,现在难道还要忍么?”
公子廉走过秦风的身侧,拿起一摞奏折重重地放在地板上,早有门口的小太监等候多时,将楚皇批阅过的奏折拿出,公子廉像是没看见站在一侧的秦风一样,挥挥手不耐烦道:“让开让开,朕恩准你在朕批阅奏折的时候站在一边废话已经格外开恩了,难道你非得让老……朕将你押入天牢,才不废话么?”
“陛下”,青衣的谋士显然不在乎这位昔年好友的威胁,继续镇定道:“齐国现在正和中山国在龙首原打得不可开交,齐国这次派出的是两朝老将李可道,陛下不是不知道他们李家在齐国可以说是根深叶茂,李氏一族数百年来英雄辈出,他们又善于知人善任,从来不排斥非其族中的人才,再放眼我们楚国之内,上一次铲除大批那个人的党羽,虽然其中不少人确实和那个人有所勾结,但也不排除其中确有真正的将才啊,这一次内乱,要想我们楚国再次恢复元气没有五十年绝对不肯能。”
“绝对不可能?”正在低头疾书的对于谋士的唠唠叨叨恍若未闻的帝王忽然抬起头,饶有兴味地看向秦风,劝说地口干舌燥的秦风见此情形,眸子忽的一亮:难道……有戏?呵呵,总算不白费我一番苦口婆心哪……
“秦风,两年前你觉得我夺回真正的实权有没有可能?”帝王走下龙座,慢慢走到谋士的跟前,“还记得当初你所说的话么?”
帝王的语气是肃杀的,周围的温度似乎陡然下降了不少,秦风的脸上忽然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回答,“臣当然记得,臣当时说……”
“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朕的身家性命,最后的皇室血脉,朕最好等到帝星升起的时候再实施我们的计划”,帝王向前逼近了一步,青衣谋士脸上的紧张神色更加明显了,帝王公子廉继续说道:“但是你看看,我们已经成功了而帝星也比预计地早两年升了起来,所以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当初你一样说了绝对不肯能,老兄啊,凡事不能太绝对啊。”帝王拍了拍谋士的肩膀,友好地笑笑。
秦风叹了口气道:“可是陛下,这一次的成功付出了多少代价啊,我们的杀手除了十二银翼中尚有六人生还,其他人都已经殉国了,我们……”
“所以才要趁热打铁,朕刚刚将实权夺了回来,自然要通过战争来稳定政权,唯有通过军功朕才能封赏那些真正的人才,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哼哼,等再过几十年,那些老家伙们也该入土为安了,到时候我们就比一比谁活得更长,谁更能耗,他们这些老家伙难道还能比得过我们?”
秦风知道自己再多说无益,而且看陛下的神色自己再说下去保不齐真的被关进天牢,秦风一走,偌大的宫殿瞬间显得空空荡荡,低头跪在下面的太监宫女们都静静等候在宫殿的门外,公子廉如今年方弱冠,是楚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皇帝,同时也是第一位年纪轻轻成功摆脱了傀儡帝皇这种尴尬地位的君侯。
只差一步,这个天下就真的完全握在他的手中了。
他走向宫殿的大门,门外的夕阳将宫殿的飞檐照耀地无比沧桑,仿佛几百年前就是如此,而在几百年之后还是如此,但是里面的人早已经换了几代,公子廉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前几天过度消耗了自身的灵力而显得无比苍白,看上去更像是一截朽木,而非是人的手。
皇宫以西五里处,观星台。白衣长袍的大司命正站在巨大的青铜球形仪前,青铜仪上刻满了繁复的星辰,人在这个青铜仪面前顿时显得无比渺小。
“你来了。”大司命背对着公子廉,低声说道,并不是疑问语气,而是陈述的语气。
公子廉的脚步足够轻了,足够让年迈的大司命听不出来,然而他并没有诧异,“是的,我来了。”
“你来干什么?”大司命听上去似乎有些生气,径自走到青铜仪的前面。
“我来感谢大司命啊”,公子廉的语调分外平静,“如果不是大司命亲自将我楚国历代被封印的帝王灵力悉数转移到我的身上,这一次夺权的胜算必将大大降低。”
良久,高高的白玉台之上只听得到风声呼啸,观星台修的极高,从这里向下看去,能够俯瞰整个楚国的沃野千里,楚国边界上的群山连绵同样尽收眼底,漫天星辰璀璨夺目。星垂平野阔,夺目的光彩一直连绵到天空和大地的交接处,望之使人心旷神怡。
“唉,孩子,那是禁术啊”,大司命仍然没有回头,“楚国皇室历代将这种术法视为邪术不是没有道理的啊,孩子,你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将是不可估量的。”
遥远的风送来远处群山的清凉气息,只是永远都到不了这个极高的观星台,观星台上有咒术,阻挡了一切外界的干扰,惟其如此才能参透顶上苍穹的秘密。
“不就是短寿十年么”,公子廉满不在乎地笑笑,“我的兄弟们弃我而去,母亲长得什么样子我亦无缘一见,至于父亲么,呵呵,在皇室中长大的孩子恐怕对父亲都没什么感情吧。”
“孩子”,大司命终于缓缓转过来,“生在帝王家,这些都是你注定承受的,自古天家情薄。”
“大司命?!大司命你怎么了?”公子廉原本以为大司命只是不想看见自己而已,没想到只有五十岁的大司命仿佛一夜之间老去,古铜色的皮肤骤然苍老,深深的皱纹宛如沟壑纵横,死灰色跗骨之蛆一样爬上了大司命的脖子、脸颊、手指……
“大司命你怎么会这样?”公子廉惊慌失措地扑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司命。
老人的身体变得无比地轻,如同风中残烛,只要一阵微风过来,这一句老朽的身躯就会瞬间坍塌,“呵呵,孩子,这就是反噬啊,孩子,我当初欺骗了你,这个禁术真正会伤害的只有施术者,被转移了灵力的受术者反而会健康长寿呢,呵呵,傻孩子,当初我只不过是想将你吓唬回去而已,你还真信了。”
“那为什么大司命你一直说这个……”公子廉很困惑,关于禁术的传说在楚国皇室已经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