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匪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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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匪如玉-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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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静卿有些恼火,女人似乎一直这么为别人着想,一直顺从,顺从父亲的意愿千里迢迢地嫁过来,顺从家族的意愿早早地生下孩子不曾想却是个女孩,顺从婆婆的教诲给丈夫挑选妾室,后来呢,后来女人被赶了出来,昔年的爱人如今变得形同陌路,曾经慈善的婆婆原来只是一味袒护她的宝贝儿子而已,她永远只是个外人。

女人没有挣扎过,她似乎连哀求也不会,顺从地搬了出来,独居在此,岁月易逝容颜易改转眼已是六年。

六年了,温柔的情郎老了,天真的孩子长大了,门前的银杏树也拔高了,独立于萧瑟北风中,能够独当一面地迎接风雨雷暴霜冷严寒了。

她有些生气,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生气从何而来,女人似乎过得还行嘛,有什么好气的。女人这时候转过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似乎总是望着窗外,并不是喜欢窗外的什么风景,而只是喜欢从窗户向外远眺的姿势而已,就好像因为被关闭在一个笼子里只能从窗户了解整个世界一样。

半夜里,崔静卿睡不着,侧身,见月光从半掩的纱窗楼下,落在母亲的脸上,一派温柔慈祥意,她伸出手来,顺着这个女人的额头,沿着鼻梁,嘴唇滑下,她忽然觉得宁静,要是时光能够永远静止在这一刻那该多好。

后来呢,后来女人得了急病,在花园的藤椅上安然离开,逝去三天后才被人发现,若不是崔静卿突然登门,也许这个数字还会增大,她推开门的时候,正是满园芬芳,开得极好硕大花朵绚烂无比,仿佛隆重至极的欢迎宴会,她的心蓦地一跳,冥冥中预感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她走向花园,见花园里出现一片新翻的土地,种植的都是冬季的植物,“女儿,等到来年的冬天你再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和夏天一样多的满园锦绣了。”她含泪走进,女人静静地躺在藤椅上,像是倦极而沉沉睡去,女人的皮肤依然白净细腻一如生前,崔静卿将手轻轻覆盖上,然后,女人的躯壳迅速灰败,如墨的秀发像是秋叶一样迅速干枯,从头顶开始,一股死气迅速蔓延,像是最珍贵的陶瓷出现细密的碎纹,最后“啪”地一声碎成随风而逝的齑粉。

她知道,她的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在阳光下的花园里,站起身揉揉酸疼的肩再回头冲她微笑,她知道这一次真的是永远,在每一个街角每一个廊柱遮盖的阴影之下,每一次人潮中的回望里,这个最熟悉的女人真的永不再出现了,崔静卿觉得自己的心被紧紧裹住,遭受一次有一次的钝物重击,她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她想放声大哭却无法流出一滴眼泪……

鲜艳的花朵颓败,栅栏倒下,沉入泥土之中化为腐朽,朱红大门上斑驳凋零,萧瑟秋风一次次摧残院中的银杏,崔静卿站在幽径上,幽幽叹息,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已经有四五年过去了,她想她以后再也不会来到此地,这里的风景和她记忆之中的样子已经相去十万八千里,崔静卿缓缓蹲下,坐在石径上,抱着膝盖低声啜泣。

“你多大了?”

“家中可有还有亲人……”

“你母亲知道你去了寻芳楼么?……”

“悲哀,深沉的悲哀……你快走吧……”

那个一身绯衣的少年公子的话语是她这许多年来从未听过的,从未有人问过她这些,她只是一个美丽的躯壳,一个可供赏玩的绝好商品,有谁会在乎这些事情呢,崔静卿将头埋在膝盖里,忽然感受到温暖,那种只言片语的温暖。

郴州城,寻芳楼附近的客栈。

李瑾瑜将那个刺客的尸体处理完毕,来来回回洗手就洗了十次,这个时候她想念起顾决来,要是顾决在的话这种事情哪里用得着她动手吗。现在看来,那支队伍现在用不得了,也许明天应当去拜访拜访那位“王爷”?李瑾瑜推窗远望,夜色如墨迎面扑来,静坐片刻,便重新爬上铺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腿边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似乎是一个人影,陡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住一大坨被子往后缩,这么一会儿功夫看清楚伏在她脚边的是去而复返的崔静卿。

大半夜的,这姑娘是要闹哪样?李瑾瑜觉得自己此刻的姿势有些不妥,将被子放下,沉默着看向崔静卿。

她现在衣冠不整,加之先前喝了点小酒,从脸颊沿着脖颈是一抹淡淡的绯红色,精致的锁骨也染上了一层绯色,灯光明灭,竟映衬出惊心动魄的美来。

公子……其实是一个比女人还要美的才子啊,崔静卿想,“公子,我撒了谎。”

“什么?”李瑾瑜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的母亲很久以前已经去世了……我想,如果公子不嫌弃,我愿一生一世追随公子,唯公子马首是瞻……我必以死相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李瑾瑜面色恢复了冷静,她看得出来这个夜半复返的女子会说出誓死效忠的话,绝非因为爱情,而是因为……其他的某些东西。她点点头,接着又恢复了无赖神情,伸了个懒腰,“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

崔静卿站起来,“公子忘了关窗户,我便从窗户翻了进来。”

“呵,你还会翻窗户,恩,好姑娘,现在去吧窗户关起来,我要睡了,啊呀困死我了。”

Chapter12 刺杀
清晨,郴州客栈门口,“你是什么人?竟敢坐在我家主子的马车上,赶紧给我下来!下来!”“你戳什么戳,拿着鸡毛就想当令箭啊?小爷我就不下来你能怎么地?”吵吵闹闹的声音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正停在客栈门口,那些拿着被称为“鸡毛”的刀剑的人围着马车急得团团转,然而始作俑者却逍遥自在地骑在马上欣赏朝阳、宽敞无人的街道和垂柳等等。

一名黑衣的男仔从客栈中走出,见李瑾瑜旁若无人地坐在他的马上,倒也无甚反应,一名属下匆匆跑上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位公子,不知你清早便占了本……人的马车有何贵干?”男子朗声道。

李瑾瑜回头,“我的那批马队昨天已经被我遣散了,现在想要借你的车马一用,咱们快点上路吧。”回答地理所应当,好像已经得到应许了一般。

男子身边的随从唤作秦起的再也忍耐不住,“大胆狂徒,竟敢爬上我们孟家少爷的马车,还不快点给老子我滚下来!”李瑾瑜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越发悠闲自得起来,“你家主子此次回去的路上必然会遭到刺客袭击,不管你信不信,反正要是没有小爷我,你们别想走回帝都了。”李瑾瑜此话乃是说给周围那帮吵吵嚷嚷赶他下来的属下们听的,确实,这帮人围着马车转悠了一整个清早,愣是没能将李瑾瑜拽下来。

男子笑了笑,反而问道:“这位公子怎么这么武断地判定我们就是去帝都的?”

哼,你要见挂着的玉坠足以说明你的身份,公侯伯子男,麒麟地位尊贵,唯有侯以上的爵位才能随身佩戴,而齐国目前的王公只有三位,已是耄耋之年,那么眼前这位必定是位王侯了,这一点寻常百姓并不清楚,也难怪他丝毫不忌讳地随身携带这样的挂饰。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咔哧咔哧……”“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摇落兮雁南归。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嘎嘣嘎嘣……”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如此和谐地统一在一起,令人有一种奇怪的错乱感,李瑾瑜一会吟诗,一会儿拿起莫邪剑手法精准地削胡萝卜皮,旁若无人地大嚼大咽。

坐在一边的秦起已经忍受李瑾瑜很久了,若不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绯衣公子哥身边还跟着位大美人,他早就发作了,现在崔静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相隔甚远。

“喂,我说这位仁兄,你拿的是莫邪剑吧?这可是莫邪啊,你你……你居然拿它来削胡萝卜皮?要说你是个剑客打死我也不信!还有,你到底是个公子哥还是个冒牌货啊,居然拉了两大箱子的胡萝卜还有鸡蛋!难道你童年生活凄惨连个鸡蛋也没有尝过?你你这个样子传出去让别人还以为我家主子是个卖咸鱼干的!”

李瑾瑜正嚼着一根胡萝卜,听到咸鱼干顿时心中直乐,“怎么,难道你家主子不是商旅么?商人顺便带一些别地的土特产回家也算是很正常的嘛。”

秦湮凶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李瑾瑜当然知道这样的神情暗示着什么,不过既然别人不愿意暴露身份,那么她就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一个王爷瞒着偷跑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她将莫邪剑上的胡萝卜皮一一剔除掉,“咳咳,秦起老弟啊,你要不要尝尝这个崔州城特产的胡萝卜?又大又甜水分充足,确实是胡萝卜中的上上之品啊,哎,不知道帝都有没有这样的货色啊,要是没有的话哼哼小爷我现在就掉头回去。”

秦湮见李瑾瑜亲昵将胳膊伸过来,立即摆出一副臭脸避之唯恐不及地躲开去,不满道:“你你,你去帝都难道就是为了口腹之欲?哼,鬼才信你刚才的鬼话连篇,什么半道上遇到刺客,我看要是没有刺客你就等着被宰吧!”

“既然是鬼话连篇,当然只有鬼会信了,怎么,老弟你连这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懂?”李瑾瑜继续无视秦起的臭脸,亲热地一把揽过秦起的肩膀称兄道弟起来。

原本一直目光乜斜着看李瑾瑜的秦起这个时候忽然全身一震,顿时对她不敢小觑,是力道,李瑾瑜的胳膊虽然看上去似乎不经意地一揽,然而秦起却觉得自己周身立刻动弹不得,这么一下连周围起码护送的甲士们也都瞧出了下门道,李瑾瑜虽然看上去纤纤细细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这胳膊上的力道竟如此之大。

秦起本就对自家主子对李瑾瑜青睐有加而有所不满,这个时候突然想到既然这个姓李的是个力大无穷的怪人,以后当肉盾牌、上阵当炮灰这种事情就交给他去做,那么他秦起只要守在主子身边在一边观看不就行了?如此说来,以后自己的安全系数可是大大地提高了啊,想通了这一层,秦起顿时觉得心中快慰,再看李瑾瑜的时候也觉得顺眼许多,李瑾瑜见身侧的秦起突然冲她嘿嘿傻笑,肉麻兮兮的,赶紧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

风声过耳,李瑾瑜一直嬉笑的神情稍微凝滞了一下,终于来了,她听出风声中的异常,顿时有些兴奋起来。

刺客嘛总会有的,因为,那帮刺客本就是冲着李瑾瑜来的。所以,不管李瑾瑜上了谁的船,谁的船都会遭到抢劫,这就是她当初一副胸有成竹的原因,若是那个自称是孟家少爷的男子知晓,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刺客!”一声惊呼,转眼间四方的甲士已经和林子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甲士们缠斗在一起,李瑾瑜站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恩,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我们一起来做运动……”

“姓李的你快下来!”秦起已经跳下车格挡一个冲向车厢的黑衣人,猛然瞅见李瑾瑜一个人不知道站在那儿扭来扭去的干什么,大声喊道。

“喂,难道你们没看见我这个大活人么?”她不理睬秦起,反而冲着那些刺客不可思议道:“这什么年头啊,打架斗殴也都以貌取人?喂,怎么没人来刺杀我?”四周从林子里面涌出来的弯刀此刻交织成了一片银光,外表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李瑾瑜已经被自动划分在无威胁的范畴之内,此刻天地之间似乎都笼罩在这片银色的嗜血光芒之中。

李瑾瑜本来想找个没人防护的空挡走到一边去观战,转悠了一圈,大片的血花溅在她脸上之后,她才明白:这帮此刻确实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这个小王爷的亲卫队水平都不是盖的,黑衣的刺客手执弯刀以马车为中心,围了个毫无破绽,里面的人断断不能走出去。

她见秦起一直在马车的旁边厮杀,冒牌商旅孟先生反而表现地很悠闲,李瑾瑜撇了撇嘴,“哼,跑到别人窗户底下献殷勤,这不是小爷我做的事情么?居然敢抢我的功劳?”话音未落,李瑾瑜抽出插在马车木板上的莫邪剑,好个莫邪,在被李瑾瑜当个烧火棍加菜刀这么多天之后,依然不改宝剑的凌厉清光,这一次她没忘记要将宝剑上面的橙色胡萝卜皮抹干净,可惜没人过来和她交手。

李瑾瑜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在孟大老板窗户底下斗殴的刺客,莫邪剑在李瑾瑜的手中宛出一朵剑花,她以前没怎么用过剑,基本都是空手套白狼,凭着自身强横无比的内力两只可以当菜刀使的手掌就能笑傲群雄,但是现在用剑……

秦起瞥见李瑾瑜拿剑冲杀的姿态,在心底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我家主子到底什么眼神哪,这个李瑾瑜到底会不会用剑,他这个架势分明就是一泼妇拿了菜刀到大街上干架的架势嘛……

一袭羽衣在李瑾瑜的手下轻盈地展开,宛如从九天银河落下的流光,绚丽至极,冷艳至极,刚刚将秦起踢倒在地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转过弯刀,已经哼也不哼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有一个人成了炮灰,李瑾瑜这个地方立即成了众位刺客的焦点,转瞬间十几把弯刀闪着明晃晃的刀光蜂拥而上,一把弯刀直接向马车窗户而去,秦起大惊失色赶忙傻愣愣地站在弯刀的面前准备当一只肉盾。

五把弯刀对着李瑾瑜狠狠劈下,李瑾瑜将莫邪剑一横,以最朴实无华的姿态格挡,五名黑衣人顿时心中一喜,这个小子根本就不会什么剑法嘛,这种姿势就是找死,然而下一秒他们就目瞪口呆了,纯白色的剑芒陡然顺着剑刃暴涨,白色的轻盈羽衣骤然迫近,下一刻这五把弯刀一齐被震碎,强大无比的剑气仍然向前迫近,李瑾瑜左手一挥,五只剑柄应声而落,她不再停留,杀意顿起,一柄莫邪剑虽然被她这个完全不动剑法的人使得像菜刀,但是长达一尺的剑芒就是一把高速运转的巨大电锯,另外十五人立即甩开周围的亲卫队成员一起向李瑾瑜次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瑾瑜微微一笑,长剑鲁钝不堪地此处,凌厉的剑气将十五把弯刀震得粉碎。

在李瑾瑜加入战场之后,形势急转几下,原本的两方对峙立即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至于那些亲卫队成员以后会怎样对待这些个刺客李瑾瑜也漠不关心了。

“好,好功夫!”孟老板掀开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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