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动身?”槿安问道。
“上头说限我一个礼拜之内收拾妥当,下个礼拜就到苏州上任。”陈晟祥说。
“上任?”槿安疑惑,难道……升官了?
但看陈晟祥,眉梢上全是喜气,看来猜对了。
“多亏了你上次给我出的点子,那些煤炭成功到达北平,我才升的官。”陈晟祥不知该如何报答槿安,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紧紧的。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陈晟祥把一切工作交接妥当,两人就奔上了去往苏州的火车。
“祥,有件事我必须得跟你商量一下。”槿安望着外面的风景,说。
“这次去苏州,我恐怕不能跟你一起住了。”
陈晟祥紧握着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得回到那个叫做‘凌谋天’的家?”
槿安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家伙的脸,笑了,“你有读心术吗?猜对了。”
“看你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事,你尽管放心去做自己的事,忙完了随时可以找我。”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忙?”槿安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神秘了。
陈晟祥朝着火车上的服务员招了招手,“拿两杯红酒!”接着对槿安嘿嘿一笑,“这就是政治思维。”
槿安别了他一眼,“切!臭美!”
坐在火车里的槿安还是觉得阵阵恍惚,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到了,毅然决然离开曾经死拼的地方,放下生命力过客的各种人,回归自己的本家。
她貌似已经接受了凌璧君这个名字。
吃过午餐,凌璧君去卫生间的空档,与一个人擦身而过。
身旁空气里的气息有一丝的异样,她回头,惊讶的眸子瞪圆,“师哥?”
《七十五》凌家大小姐
是林梓晨,不,齐子痕。事隔多年,他必定已然叫回自己的本名了吧。
他一身麻布青衣,下巴上留着细碎的青须,显得沧桑了许多,曾经一脸白净的书生模样一去不返。
见到她,他更加惊异。说不出话来。
“师哥,你怎么会在这儿?”璧君先开口。
“槿安,我……”
“呵呵,大师哥,以后还是叫我璧君吧,全名凌璧君,”
“啊?”很显然,他诧异非常,但也没有过多追问,在方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两曾经都是孤儿,或许现在她找到生生父母了吧。
璧君观察了下四周,很多风尘仆仆做生意的小贩子,锅碗瓢盆挤得到处都是,齐子痕身边几乎一点空档都没有,他脸上满是倦容,一看就是好几个夜晚都没好好合眼了。
“帅哥,跟我来。”她拉起齐子痕就朝着里面的豪华包厢走去。
陈晟祥看见她带了个男人回来,还满脸笑容,肚子里蹭起一股小火,不过脸上还是绅士风度十足,“这位是……”
璧君笑道,“他是我在方家做帐时的师哥,齐子痕。这是……”璧君不知该如何介绍陈晟祥,正踟蹰间,忽听得那家伙自告奋勇说,“我是她先生陈晟祥。”
璧君顿时脸上红透,可又不好说什么,这个时候,无论说啥,在外人眼里看来,都是打情骂俏。
齐子痕看着陈晟祥的装扮和仪态,心里暗想,当年我还真是太傻了,竟然把方少爷当作竞争对手,吃了好些年的醋,原来,这样的人中龙凤才是她最终的选择。
他抿嘴笑了笑。
陈晟祥朝他伸手,“齐公子,荣幸相识。”
齐子痕倍感惊讶,也伸出手去,常年打算盘,手指甲都是茧子,他内心闪过一丝难为情,轻轻握了握,便唐突起来,不知道该说些啥。
“大师哥,坐这儿吧。”璧君说道。
齐子痕坐下来。
“大师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璧君问道。
“哎……”说起这个,齐子痕就满脸愁容,深深的叹了口气,“离开方家那几年,我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不知道该去哪儿,曾经没报仇之前,我以为报了仇我就自由了,退去枷锁了,如今才知道,只有方家才是最适合我的。”
他叹息着,语气里满是悔恨。
怪不得短短几年他就老了这么多,心累,人就容易老,这话一点都没错。
“师哥,你是不是还想回到方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方少爷说说,”璧君说道。
若是能在去苏州最后一程的路上,再帮人一些忙,也算是最好的告别方式了。
陈晟祥坐在一旁,眉头清然一蹙,他倒不是吃醋,而是对璧君的做法不是很赞同,他是男人,最了解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何况是人,他心里断定齐子痕是断然不会再回去方家的。
果然。
“不不不——”齐子痕摆手道,“方家,我是肯定不会回去了,尴尬。”
璧君听他这样说,也没辙了。
“要不,你跟我去部队吧。”陈晟祥开口道,他想既然是璧君的师哥,应该以前关照过她,他不想让璧君亏欠任何一个除他之外的男人的恩情。
齐子痕摇头。
璧君说,“祥,大师哥他是个做账的,已经习惯了多年跟账本打交道,进了部队,他肯定不习惯。”
“部队里也有做账的啊,我可以跟上面申请,看财物会计那边有没有空缺。”陈晟祥说。
“不了,陈先生……”齐子痕打断说,“我是个商人,待在部队里不会适应的,这次去苏州,我就是想在钱庄找些事做,那里才是最适合我的。现在不比以前了,高档点的地方都用的计算器,只有古老些的钱庄仍旧保留着算盘,我摸惯了那个,换了别的,学不会。”
这一点,璧君完全能体会。
一把檀木算盘的分量,绝不只是那几十颗算盘珠子。
而是一个帐薄人一生的心血。
“师哥,我有条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走?”璧君说。
“啥门路?”
“去鸿兴钱庄当帐薄先生。”
“鸿兴?”齐子痕眼里闪过一丝光,他惊异非常,随即摇摇头,“不不不,璧君妹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鸿兴那种大钱庄我怎么可能有实力进去呢?”
璧君一笑,“你的实力哪里弱了?你可是我的师哥,你过目不忘的本领我可是深有领会,放心,我一定能让你顺顺利利的进鸿兴!”
说这番话的同时,她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凌家大门,她是非进不可了。
苏州站到了,陈晟祥要回到军队里去报道,新官上任,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而璧君带着齐子痕刚下火车,外面就有个熟悉的身影在接她了。
凌谋天。
他一袭江南人独特的青田色长衫,手中握着一把珍贵墨扇,尽显尊贵。
他笑眯眯朝着璧君走来,“你终于,还是回家了。”
璧君没回他,只是看了下身后的齐子痕,说,“大师哥,这位就是你的新老板了!”
齐子痕一愣,摸不着头脑。
凌谋天也是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这个女儿啊,是给他找了个员工呐。
他摸着胡须笑道,“本来凌家是从不走关系托门路的,不过,你既然是小女璧君亲自挑选的人,那凌某人就破一次例,明天你就可以来鸿兴钱庄上班了。”
这番话信息量太大了,齐子痕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站在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是鸿兴钱庄的老板吗?
刚刚他口中的小女璧君就是他曾经的小师妹初槿安?
原来她竟是苏州首富凌谋天的女儿!
齐子痕就算有九个脑袋,也消化不了这么多事。
璧君一把拉过齐子痕,将一句话甩给凌谋天,“凌老板,注意你的措辞,师哥进鸿兴可不是走门路,他是凭的真本事!而且,还有一句话,我回到凌家,不会动凌家的一分财产,大师哥也只是暂时为鸿兴打工,等到我自己的事业有成了,还会把他调回来为我所用的!”
凌谋天一合折扇,高声一吼,“好!有骨气!不愧是我凌某人的女儿!”
凌璧君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提起行李,大步走去。
凌谋天是带着司机来接她的,穿过诸多小巷,汽车终于在一个高门院落前停了下来。
这就是到家了吗?
璧君竟然有些心乱。
看着这雕花朱华大门,一派大气磅礴,奢侈尊贵。
凌谋天已经安排齐子痕进了鸿兴的一家分店,在半路上的时候已经顺道将他送了进去,只有璧君跟着凌谋天回到了家。
凌谋天下车,司机狂奔着去开门,一个守门人刚探出个头,司机就兴奋的大声喊,“快去报告老太太、夫人!说大小姐回来啦!”
大小姐回来啦!
璧君心头滑过一丝悲凉,曾经的小丫鬟,今日竟也会被人称之为大小姐。
很快的,就有一个雍华的老太太被一个中年妇女搀扶着,后面还簇拥着一大堆花枝招展的丫鬟们,出来了。
为首的老人双腿很明显的已经不利落了,但还是一路小跑着,着急的想要见到璧君一面。
那一瞬间,璧君心里滑过一暖。
“璧君……奶奶的好孙女……你可回来啦……”老人说着,老泪纵横。
奶奶!璧君心里一紧,她从不知道,她竟还有一个奶奶在世。
眼前闪过婆婆的身影。
正恍惚间,那个把她唤作好孙女的老人拥她入怀,轻拍着她的背,“我的好孙女,奶奶的好孙女,真想不到,奶奶这把老骨头了,还能在有身之年看到你啊,璧君……”
或许是那语调太过真切了,璧君把这些年所有的怨气都击碎了,她没办法对这样一个花甲的老年人心狠,手不自觉的附上了老人的背。
老人顿住,看着她的眼神,喜极而泣,“乖孙女,叫一声奶奶听听……”
璧君一愣,奶奶,多么陌生的字眼,她叫不出。
“璧君!”凌谋天厉声唤了一声。
凌璧君抿了抿嘴,老人的眼里满是殷切期望,她心一软,“奶奶……”
“哎!”老人顿时喜作一团,紧握着璧君的手,“好孩子,快到屋里!婉华,快牵着你宝贝女儿的手。”
此话一出,璧君心里嗖的一下就紧了。
她偷瞄了一眼奶奶旁边那个穿着得体贤淑的中年妇女。
婉华……
她就是娘亲?
璧君不愿在想下去,此刻她的心潮,澎湃不平,她很想立即马上就问问清楚,这个叫婉华的女人,当年为何如此狠心,要把自己拱手他人或根本就不是拱手他人,只是抛诸野外,任她漂流四处。
想到此,她的心就一阵阵寒凉。
那个叫婉华的女人正欲牵起璧君的手,被她巧妙的闪过了。
苏婉华的脸上闪过失落,低着头,没有言语。
旁边的一个打扮靓丽的年轻女子看见了这一幕,嘴角飘起一抹邪笑。
不巧的,被璧君看在眼里。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笑让她厌恶,仿佛那笑是在嘲笑苏婉华受了气。
而璧君再看苏婉华低头退让的神情,心头就窜起一股不愉快。
管她年轻女子是谁!反正嘲笑她凌璧君的母亲就是可恶至极,纵然她再恨自己的母亲,但也只能允许自己恨,别人不可以欺负她半分。
想到此,璧君一把抓起苏婉华的手,搁在自个胳膊上。
苏婉华抬起氤氲的眸子,望向璧君,那眸子里,有一丝丝的后悔,自责,还有欣喜。
原本窃笑的女子看了这一幕,眼睛一瓢,扭过头看向别处,鼻头哼的一声。
璧君无视之,被奶奶和苏婉华牵着进了门。
------题外话------
家里断电,上传的晚了些。见谅亲。么么
《七十六》大少爷是陈晟祥?
应该家里早就听说她要回来了,院子里打扫的极为干净,就连院落墙根脚也是干净的没有一点多余,甚至连点草沫子都没有,满园的花姿剪得刚刚好,芳华一片。
凌家的院落还是前清时候的布局,典型的苏州园林风,小桥流水,潺潺生香。
穿过迂回的雕花走廊,终于来到前厅。
厅内摆满了各色珍玩,璧君一进屋,就被桌上好闻的饭菜吸引住了,好熟悉的味道,尽管没有吃过家里的饭,但还是觉得异常熟悉,好像在梦里已经吃过了上百遍。
“来,孩子坐下!”老太太把璧君按在椅子上,说到,“一路上肯定特别辛劳吧,我让你父亲去接你,他说钱庄太忙,又让你哥去接,他也说忙,反正这个家啊,一个人也靠不住!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璧君笑道,“没关系,他们忙,说明凌家生意好,奶奶应该开心才对。”
老太太看见璧君如此懂事,更是笑道合不拢嘴。
旁边一个丫鬟拿过一个水盆,旁边搁着一块紫花毛巾,“大小姐,请洗手。”
璧君素手一伸,轻轻晃了晃盆中的水,弄了少许香皂,洗净后,用毛巾擦了擦。
丫鬟又端着盆走到那个讨人厌的年轻女子身边,“二小姐,请洗……”
话还没说完,就听的一盆水“哗啦啦”撒了半盆,“死丫鬟,眼睛瞎了吗?没看见刚刚那盆水已经脏了吗?竟然让本小姐用脏水洗手,你安的什么居心?”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小姐,请息怒,清月只是觉得大小姐洗完之后,水还很轻,老太太曾经说过,洗过手不浑浊的水不可以倒掉,凌家要节俭之类的话,这才敢让二小姐拿那个谁洗手。”
“啪!”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爽朗的巴掌,落在了清月脸上。
“你个死蹄子!犯了错还敢狡辩!让你跟主子顶嘴!让你跟主子顶嘴!”那个所谓二小姐面目狰狞,瞬间清月脸上多了两个红手印。
“璧雅!住手!”老太太大喊道。
凌谋天立在一旁,神色也严肃道,“璧雅!今天是你姐姐回家的第一天,你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些呢?老是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凌璧雅眼睛一瞥,漫不经心的小声说,“什么姐姐,我才没有什么姐姐……”
“璧雅,你再胡说八道无理取闹,这个饭就别吃了!回房面壁去!”凌谋天终于发威了。
凌璧雅悻悻回房去了。
整个过程中,璧君没有说一句话,她只是默默扶起那个叫清月的丫鬟,摸了摸她脸上的红印,对老太太说,“奶奶,这个丫鬟我很喜欢,能不能以后就让她专门服侍我?”
老太太一惊,笑道,“当然可以啊,还是我们璧君性情好!婉华,我就知道,你生的女儿不会差的,哪像那个骚女人,生了那么个不懂礼数的东西!”
璧君不用猜也能知道,那个骚女人想必就是璧雅的母亲。
看来,这个所谓奶奶还挺喜欢苏婉华。
璧君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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