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烨刚刚干掉的冷汗刷地又冒了出来,他哪里知道最陡的云霄飞车在哪儿?会陡到什么程度啊?上帝啊,求求你告诉我吧。
“妈,我们这回去美国,就是要去看看啊。”张弛在后视镜里瞥见孟子烨两眼翻白,忙把问题揽了过来。其实他的冷汗不比孟子烨少,但自己答错了总比色叶答错了好。真不知他这个平时只热衷健身美容的高贵老妈怎么会忽然对云霄飞车有了兴趣。
“是啊,世界上最陡的云霄飞车车道就在美国,而且角度将近九十度,几乎是垂直的,高速飞车跑这样的车道当然是最惊险。”孟子烨以为张弛真的知道,马上顺着他的话头乱扯起来,想那最陡的车道也不会超过九十度吧,接着他开始大谈从资料上看来的迪斯尼乐园种种玩乐项目的新奇之处,再没有给陈雅璇发问的机会,如此总算有惊无险地到了机场。
“妈,登机还有好一会呢,你先回去吧。”张弛看看表,一心想把母亲支走。
“我都已经来到这了,也不差那么一会。”陈雅璇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又替他整整有些歪的衣领,一脸慈爱问道:“最近你也不回家看看我和你爸,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张孟二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我现在是以事业为重,三十岁前绝不考虑这个问题。”
“你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女孩子就交往看看,干嘛非要到三十岁以后。”陈雅璇看着挺拔俊美的儿子,两眼笑成了一条缝。这些年来,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聪明,健康,开朗,独立,没有一般官僚子弟常有的这样那样的不良习气,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谁家的女孩能配得上自己优秀的儿子呢?
“没有合适的嘛。”张弛又看看表。
“哦,对了,上次我看见你林叔叔,他说你跟他打听郊区别墅的价格质量什么的,你是不是买了幢别墅?”
刷,张孟二人又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妈,是一个朋友托我问的,看看林叔叔能不能打折。”张弛笑得脸都要抽筋了,他忽然很后悔,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直接向与母亲熟识的林叔叔打听别墅的质量呢,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林峥等人来送行的要求呢,唉。
“那就好,你现在也是创业不久,钱要省着花,也别把钱都花在不正经的女人身上,象那个明明,总喜欢泡舞厅小姐,我就看不上,他妈妈也不管他。”高贵如陈雅璇者,唠叨起来其实与普通妇道人家没两样。
“妈,我知道了。”张弛看看孟子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没有把钱花在不正经的女人身上,是花在不正经的男人身上。孟子烨也笑笑,欠身对陈雅璇说道:“伯母,这一点你放心,很少见象张总这样生活健康的年轻人。”说着又欠欠身,不经意地把脚放在张弛脚上。
“是啊,我不但洁身自好,连每天吃的都是绿色食品,全是蔬菜的原装味道,健康得要死。”张弛笑得呲牙咧嘴,把脚抽出来又踩了回去。
“张弛从小就让人放心,可是这样也不好,长大人更是什么都自做主张,现在就是,过年了也不在家陪陪父母。”陈雅璇的唠叨又开闸了。两个小辈立即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看上去是在聆听,实际上是在祈祷登机时间快点到。
半小时后,终于传来了播音小姐的福音。
两个人如蒙大赦,含着感激的泪告别伟大的母亲,转身奔向自由之地。
飞机起飞后,孟子烨惊魂才定,扁扁嘴看看张弛便委屈扑到人家肩上饮泣,这一路上,他汗湿了几重衣啊?有好几次心脏都要罢工了。
“你妈她老人家——真是好恐怖。”
“没事了,没事了。”张弛拍拍他,笑着安慰情人。对于两个人的未来,他很有信心,虽然母亲的破坏力不容小觑,不过,只要再给色叶子壮壮胆,两个人齐心协力,坚强不屈,应该没什么问题。
“都是你,我说分开走,你偏不。”孟子烨噘着嘴巴继续撒娇,贪心地索求着情人更多的宠爱。
“是,是,是我不好,总行了吧。”张弛情人眼里出西施,愈发觉得他的色叶子可爱得让人受不了,瞄瞄附近的座位正好无人,马上低下头又亲又哄,简直都不知该怎么爱这个宝贝了,孟子烨把脸埋到他怀里,开心得乱蹭,直到空姐过来了,两个人才分开坐好,但手却一直在空姐看不到的位置紧紧牵着,亲昵地互相摩擦。
过了一会,财迷孟子烨忽然想到他还可以要点实质性的补偿。
“哼,我受了惊吓,出了那么多汗,你得付我精神损失费,热量流失费,还有以后再战你妈的费用,一共一百万,拿钱来。”
“一百万啊,多了点,不过,要是你肯让我在这做一次,我就给你。”张弛邪笑着在他耳边轻喃,看到孟子烨听到他这句话后连耳垂都成了粉红色,便情不自禁地一口咬住吸吮,脑子里也开始考虑他那邪恶想法的可行性。
“你这个混蛋。”孟子烨这回脸都要烧起来了,忙伸手推开他,张弛又凑过去一把搂住他肩膀悄声道:“如果在这你不好意思,我们就到洗手间去。”
“你——放手,钱我不要了……弛弛”孟子烨使劲向下缩去,又不敢大声喊,只好可怜兮兮地瞅着着张弛低声求饶,万恶的张某,狡猾至极,当初他怎么只看到了他英俊有钱温和有礼的一面呢,他有眼无珠,还自掘坟墓,好命苦。
“唉,真是,要是你肯,我是不在乎一百万的。”张弛很遗憾地叹息一声,手仍是在孟子烨腰上不住抚摩,邪邪的样子看得孟子烨火大不已。
“哼,你知道你现在看上去象什么吗?”
“象什么?”张弛笑得愈发淫邪了。
“象……小猫吃柿子”孟子烨本想说象个正调戏花姑娘的嫖客,但那样自己不就是——,幸好他及时打住。
“咦,此话怎讲?”一听此言,张弛脑海中顿时浮出了孟子烨吃柿子的镜头,此人总把浆汁糊得满脸都是,嘴巴周围更象一座小型火山喷发,与小猫吃柿子的模样毫无二致,看得自己总想给他买个婴儿围嘴带上,哈哈,色叶怎么会想到用这个比喻?
“意思就是——色迷迷(咪咪),就是形容你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原来如此,哈哈哈。”张弛笑得几乎背过气去,好半天才直起腰来。
“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不是这样的吗?”孟子烨噘起嘴气呼呼问道。
“我不是这样的,子烨,你搞错对象了。”张弛敛起笑,极严肃地说道:“子烨,难道你忘了你吃柿子时的狼狈样?谁才是真正的色‘咪咪’? 嗯?”
“啊——”孟子烨捶胸顿足,他怎么又自掘坟墓了呢,忙揪住张弛拼命解释:“我不是说我吃柿子,我是说你色迷迷的样子,我是……我是……呜……你又欺负我。”真是有点说不清楚,孟子烨索性趴在人家身上装哭。
“好啦,不是说你,是说我,我是色迷迷的,行不行?”张弛马上又拍又哄,又时不时笑嘻嘻凑到他耳边叫一声色咪咪,实在是爱死了他的宝贝。
从此,孟子烨的别称又多了一个——色咪咪。
第八章
年初五,张弛孟子烨结束了七天的迪斯尼梦幻之旅,回到家里。
“啊,一天前,我们还在享受佛罗里达的阳光,一天后,就由天堂坠入了地狱,这里,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大——”
“叶子,扫雪了。”张弛打断了孟子烨的抒情,丢给他一把扫帚。
“我们刚回来啊,干嘛不休息一会。”
“要等你休息好,雪恐怕也化了,不用扫了。”张弛对孟子烨之懒再了解不过。让他去摆弄吃的多半会兴致勃勃,因为他是个馋鬼,但干别的活就免谈,可以想见自己今后的管教任务会有多么艰巨。
“那就让它化了好了,扫什么啊,多此一举。”
“你说什么呢,色叶,能不能再说一遍啊?”张弛缓缓问道。
“我没说什么。”在张弛积威之下,孟子烨总是屈服得很快,这让张弛很有成就感,但孟子烨通常在屈服之后,还是按他自己的想法来,这又让张弛气得咬牙,外表随和糊涂的孟子烨,其实是个认死理的人。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庭院中。因为主人不在,两次下的雪已积成了足有半尺厚的雪壳子,孟子烨看在眼里,愁上心头。
“弛弛,为什么我们不雇人来扫?为什么啊?”他两手摊开,一脸愤慨地嚷。
“不为什么,你扫不扫?”
就是为治你这个懒鬼,张弛肚里暗笑,脸上却阴云密布。
“我扫。”弛弛要发火了,孟子烨立即拿过铁锹开始铲雪。
“哼,我看你就是欠扁。”张弛狠捏一下他的脸,转身也去铲雪。一边干活一边怀念出门在外时的色叶子,因为从没出过远门,孟子烨一路上对他是百依百顺,那副全心依赖、乖巧听话的可爱模样让人怎么也爱不够,可是,回来就变样了,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而自己明知小人难养却还要养,还养得乐颠颠的,真是自虐。
正在感慨的时候,那边的“小人”又嚷嚷起来。
“弛弛,扫完了我们堆个雪人吧。”
“都多大了还堆雪人,不行,还有,不准叫我弛弛。”张弛故意刁难,孟子烨生气跳脚的样子是很可爱的。
“多大了都能堆,我小时候,我爸每次扫完雪都堆雪人。”孟子烨果然噘起嘴嘟哝。
“那是你爸,这里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是个混蛋”孟子烨大叫一声,生气地埋头干活,把雪铲得漫天飞扬。隐隐约约地,张弛听见有人嘀咕。
“专制……独裁……暴君,我要休了他,另外找个男人,女人也行,是人都比他强……”
“咳——”张弛咳嗽一声,靠近声源,嘀咕声马上消失了。
打扫干净庭院,进到屋里,孟子烨仍是闷头扁嘴,窝在沙发上阴着脸发呆,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听到张弛说话便愤愤一扭头,张弛见状只好自己做晚饭。饭后,冷战继续,最后张弛也开始气,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死叶子居然生气,以前死皮赖脸的劲儿哪去了?
到就寝时间了,孟子烨还在噘嘴,张弛又好气又好笑,终于忍不住捅捅他说道:“怎么还在生气?我那时是逗你的,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因为没堆成雪人就气成这样,说出去丢不丢人啊。”
谁知这句话竟让孟子烨憋了一晚上的委屈化成了眼泪,眼圈迅速变红,浓密的睫毛轻轻一动,眼泪就扑濑濑往下落。
张弛很见不得别人哭,更何况是心爱之人的眼泪。
“喂,哭什么,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要堆雪人,明天就堆个十个八个的,现在,是个男人的话就别哭。”
闻言,孟子烨的眼泪落得更凶,没有手帕,就用袖子去抹,好不狼狈。
眼见那双漂亮眼睛一点点变得红肿,张弛更急了,但他却没有让人不哭的经验,又拉不下脸来去哄,而且,从头到尾他都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没让孟子烨堆雪人,难道这种小事也值得他哭一场?若不是为了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情急之下,他不禁语出恐吓:“你再哭,我就揍你了。”
孟子烨抬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没说话,只把身子窝进沙发角落,屈起膝把脸埋上去,一动不动,一副认打的模样。只是,在他抬起脸看向情人时,却是满脸的伤心欲绝。
“子烨?”张弛一时怔住,终于意识到事情大大不对了,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怎么又让一直笑嘻嘻的快乐叶子哭成这样子?自从两人在一起,孟子烨每天都是一脸幸福的笑,从没发过脾气,就算他有时坏心眼地欺负他,他也从不认真生气,总是用他可爱的狡黠来反击,来逗他开心。可爱的子烨,一直是他的开心果,是他抛开勾心斗角、应酬往来之后的避风港、安乐窝。偶尔他也会很气人,但是却让人更爱他。两个人这样在一起,张弛觉得很幸福,可是,这次,他却哭了,怎么会这样?
孟子烨忽然泄露了一声抽泣,张弛扑过去紧紧抱住他。
“子烨,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我哪里做错了,快告诉我,你不说的话,我就不知道啊?”张弛的声音里满是惶急,还有一丝颤抖,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不仅他快乐时会感染他,他悲伤时,自己也会跟着痛的;胸中忽然掠过的悲苦,也是因他而起的。
孟子烨还是不说话,不停地耸动着肩膀,张弛也不再问,只抱着他轻轻抚摩。
过了好久,孟子烨才止住眼泪,又过了半天,才抬头对张弛说道:“我觉得你不重视我。”
“什——么?”张弛张口结舌,他不重视色叶,这是从何说起?从他说要养这个叶子那天起,无论是感情还是色叶喜欢的金钱和享受,他都已经给了,这样子还不是重视他,那要怎样才算重视?张弛握紧拳头,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这时候不能发火,只能耐心询问。
“子烨,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连我想堆雪人都不让,那还有什么事你会为我着想?你从来都不考虑我的意见,只会气我,你类似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有一次我说要养花,你还笑话我象女人,买花你也不让。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看成和你是对等的,充其量也就是宠物,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有的东西也就是我在信里写的那些,你要是不稀罕,我也不会硬塞给你。还有,要是你因为我花了你的钱而看不起我,那我情愿不要你一分钱,也不要你这样对我。”
孟子烨抠着沙发垫子,低着头拉拉杂杂说着自己长久以来的不满和疑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深埋在心底的不安和自卑,他从来没有象表面上那样嘻皮笑脸什么都不在乎,而是一直在乎自己在张弛心目中的地位,在乎张弛是不是真的爱他,是不是象他一样爱得那么深。今天的事终于成了一个引子,刚开始,他还只是有些气张弛的无心话语,但渐渐地竟悲从中来,最后自暴自弃地哭,尽管这很没出息,可是他忍不住。
“子烨?”张弛整个人都呆住,这都是什么逻辑?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现在他知道原来男人心也是深不见底的,仔细想,自己确实有要反省的地方,可是,死叶子的逻辑也未免太奇怪了点。
“子烨,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和我是对等的,这些信不信由你。只是,这么长时间,我为你花钱,为这个家操心,这都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