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锁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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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锁姻缘-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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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玉露打马如飞,直奔县城,她要赶今晚七点钟的客轮去上海,开始她新的人生。她之所以选择去上海,不排除她心里仍惦着胡云山,她要看看胡云山所留恋的灯红酒绿的上海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到了县城,先将马卖了,然后去店铺买了一套男装。当时正是民国七年,小县城的男人虽然还穿长袍马褂,可是头发都已经剪了。玉露揽镜自照,摸着满头的青丝,她咬了咬牙:“青丝即落,永不回头。”她拿起剪刀将辫子齐根剪断。她将头发随身带好和在胡家庄外树林里替下大红吉服的那套衣服一起放进包袱里。一切收拾停当她雇了一辆人力车赶住码头。

摔?

船渐渐离岸,韩玉露站在船头,望着久住的家乡,轻叹一声:“不知道今天走了,还有没有回来的机会。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好,春水碧云天,画船听雨眠。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何须还乡,我今天离乡时却已成了断肠人。”她从包袱里拿出大红吉服,连着绣鞋一起抛入水中,她冷笑一声:“玉露遇寒而成冰,从今以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韩玉露了。”
胡云山一回到上海,马上把好朋友何靖华拉来陪他。怕万一爹派人来找他,好多个人给他壮胆。回到上海一星期,他足不出户,既担心家里的乱摊子无法收拾;又担心韩玉露会拖累他一辈子,既然她被从中门抬起胡府,爹就只会承认这宗婚事,以后他的选择都将是违背父命,私订终身。
胡云山正和何靖华一起在客厅里喝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胡云山仿佛惊弓之鸟,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三步两步奔到窗前,透着玻璃窗向外望去,见小丫头锦屏已经把门打开了,接着传来锦屏兴奋的声音:“三小姐,回来了!”胡慧姗已从门外跨进来。胡云山又惊又喜,虽然知道慧姗不会有好脸色给他,但也可以从她口中探听一些家中的境况。
胡慧姗推门而入,对在客厅的两人理也不理,就直奔二楼。何靖华说:“慧姗,怎么没开学就急着回来了?”慧姗说:“我不准备在上海念书了,我是来收拾东西的。”
胡云山赶紧跟上来,胡慧姗风火火进了自己的屋,回手将门砰的关上,差点撞到紧随其后的胡云山的头上,望着紧闭的房门,胡云山苦笑了一下,推开门,见慧姗已经把衣柜打开,衣服扔了满床都是。
“慧姗,怎么上海念的好好的却要走了?”“我爹答应我报考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住厌了春水碧云天的江南,很想去恰似柳絮因风起的北国看看。”胡云山似笑非笑地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么三妹的口中也有诗词了?”
胡慧姗把一大抱的衣服,随便地扔进皮箱里:“都是和玉露在一起久了,受她的熏染。”胡云山收敛起笑容问:“她还好吗?”“谁?”慧姗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她本想把皮箱的拉链拉上,可是衣服装得太鼓拉不上,她只得把箱子重新打开,将衣服稍微整理一下,拉链才勉强拉上。
“你二嫂,她还好吗?”“我二嫂,什么我二嫂?”胡慧姗假装一副不懂的样子,愣愣地望着胡云山。胡云山窘得满脸通红:“就是韩玉露。我已将她娶进门,你不叫她二嫂叫什么?”胡慧姗原本娇憨的面孔,忽地沉了下来,她冷哼一声:“你还承认这宗婚事?我二嫂?我可不好意思这么称呼她。既然当初你不愿意;就该和爹拒以力争,何必拿玉露的终身幸福作牺牲,来达到你拒婚的目的,你太卑鄙了,我真为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二哥而脸红。”
胡云山说:“你以为我拒以力争,爹会答应我吗?自从胡韩两家订亲开始,就注定韩玉露的悲剧命运。你以为将不相识的两个人强拉到一起会幸福吗?我也是一个受害者,我心里也很不好过。如果我逃婚算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那么我违心做一个口是心非的丈夫就负责任吗?”
胡慧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不要大吼小叫的,没有用!包办婚姻我也不赞成。不过玉露实在很出色,失去她是你终身遗憾,既然你不珍惜这次婚姻,我也不必替你惋惜,你自己的命运你自己掌握,你不必内疚,更不必觉得良心上受到谴责,反正现在这件事已经摆平了。”“摆平了?难道玉露愿意在胡家空守一个虚幻的丈夫?”胡慧姗斜了他一眼:“你以为胡家会留住她?你也太高抬你自己了!”
胡云山心里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她回娘儿家了?”“也许吧。”“什么叫也许?”“玉露一个人走了,她走的那么绝决,我相信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回胡家了。二哥,你不知道玉露有多美,佳红的美艳若牡丹,可是玉露的美却清丽脱俗,更胜佳红一筹。我第一次见到她就被她的美震慑住了,而且她才华出众,性格温柔,她是完美的化身,你根本就配不上她。你以为家里有钱,长着一张好相貌,女孩都会拜倒在你的脚下,玉露绝对不会,她错就错在低估自己。我和爹的美梦,都在你的逃婚中被打破了,一切好像镜花水月昙花一现。”
慧姗长叹一口气:“二哥,我一向和你站在同一阵线上,以往我对你所做的每件事都很欣赏,这一次我却很失望,失望你白白错过了一场天赐良缘。”
“金玉良缘也罢,玉石前盟也好,总之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不是我的,我也不强求。”
胡慧姗冷笑:“二哥,你不觉得你说话有点老土,二十几岁的人就这么消极!今天的一切是你自己选的,你不要用命里有无来逃避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几天前和今天一样,你还是你,胡家还是胡家,也没添一口人,也没减一口人,可是这其中所发生的事却是铁一样的事实,你不能否认事实的存在。韩玉露走了,但是她仍是胡家用大轿抬进门的,胡二少爷的正牌夫人。”
胡云山冷哼一声:“正牌夫人又怎样?我和她之间所维系的纽带只不过是一纸离婚书。”
胡慧姗冷冷地说:“你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了,怕只怕你见到玉露的时候,会后悔现在所说的话。”胡慧姗将一大堆书都丢进一个大手提袋里,用手一拎太重了,她冲到楼梯口冲着楼下大叫道:“玉宽、玉宽,上楼帮我拿东西。”
胡云山一手拿起大手提袋,一手拿起慧姗装衣服的手提箱:“玉宽帮我去订南京的火车票;还是我帮你拿。”
胡慧姗一把夺过手提袋和小皮箱,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谢了,我自己拿。”她先将皮箱顺着楼梯滚下楼,然后双手提着大手提袋,吃力地挪到楼梯扶手上,要向楼下扔去,吓得胡云山叫道:“小心将地板砸坏!”胡慧姗俏皮一笑:“反正我也不在这儿住。”说完一松手,大手提袋应手而落,多亏楼下的何靖华飞身接住手提袋。楼下的雕花地板才免出一劫。胡慧姗大摇大摆地从楼上下来,小提箱滚到一半就不动了,胡慧姗又补了一脚,才把它“顺利”送到楼下。
胡云山望着调皮的妹妹,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个女孩的面庞。溪边玩水,被马所惊。她的脸清丽秀气,秀而不媚。她在胡家庄边坐着,却不是胡家庄的人,当时他曾开玩笑说是不是订了胡家庄的某人了,还说胡家庄没人能配上她。说这话的时候,她虽然很着恼,但是并没有否认,莫非她真的订了胡家庄的人,而她订的人是谁?会不会是我?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总会无缘无故想起她和她举起藤条时俏皮的一笑,如果她真是玉露,难道我真的错过一场天赐良缘?”
何靖华已将手提袋放到楼梯口:“我说三小姐,你不满意也不该拿地板和皮箱出气?你知道那只皮箱多贵?单上面的拉链就值一百块钱。”
胡慧姗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们家的东西我爱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二少爷是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想施展一下英雄救美的功夫?可是不巧的很,我的皮箱并不好看,它不能偿还你的心愿。”说完拎起手提袋和皮箱咬着牙向门口挪去,“虽然你们学的三脚猫的功夫平时用不上,可是如果当初我也要学那么一点点,也不至于今天连这么两个东西也拿不动。”

第六章闻玉殒慧姗哭无泪 见画

梁玉宽推门走进来,见慧姗一个人吃力地提着两个袋子往门边挪,他很吃惊地看了看站在楼梯口失魂落魄的胡云山和站在客厅里讪讪的何靖华,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任由慧姗小姐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过来帮一把。慧姗见到玉宽很高兴:“梁大哥帮我拿出去,另外叫老六送我去码头。”
玉宽接过手提袋和皮箱轻轻松松地提出去。胡慧姗回头望了一眼胡云山,大步地跟在玉宽身后:“梁大哥还是你了不起,这么重的东西竟提得这么轻松。”梁玉宽笑了笑:“我是大男人当然比你有力气,这有什么奇怪的。”慧姗笑着说:“你还大吗,只比我大一点点。”她还故意用手指比了比。
玉宽笑了笑。刚走到门口,爽心斋的总管胡荣福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死灰着脸跑进来,险些撞到梁玉宽的身上,梁玉宽向旁边一躲,他倒来个趑趄,跪到地上,玉宽赶紧扶了一把,胡荣福站起身,一见到胡慧姗就哭着说:“三小姐,二少奶奶投河自尽了。”“什么?”慧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胡荣福又重复了一遍,她失声问:“见到玉露尸体了?”胡荣福摇了摇头:“虽然没见到二少奶奶的尸体,可是她结婚那天穿的衣服都在苏州河上漂着,老爷正派人日夜打捞,估计现在差不多打捞到了。”
慧姗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可能呢?玉露不是一般的女孩,怎么会想不开呢?”
胡云山听到胡荣福的话,惊得一步从楼上飞掠下来,一把抓住荣福的手:“大叔,你说什么?韩玉露自尽了?”荣福点点头:“老爷已经通报声明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上海的一切都是你二少爷一人掌管,与胡家再无瓜葛,你也永远不许再踏入胡家半步。”说着他将手里的报纸摔到胡云山面前,怒冲冲扶起慧姗,“小姐,我们走!”
慧姗腾地站起身:“我只不过走了三天,怎么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得快回去看看。”她飞奔着跑出来,一步爬到黄包车上:“老六,快点快点!”涉事未深的胡慧姗听到玉露的噩耗时,欲哭无泪,精神几乎崩溃了。
何靖华听了这个噩耗也是一惊,赶紧跟出来,见胡慧姗一路哭着走了,从她身上飘下来一张纸,他刚想过去捡起来,却被丫头小妹捡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三个女孩的画像,其中右边的是三小姐,她追跑几步:“三小姐,三小姐,你的画掉了。”可是老六的速度她如何追得上,眼看着车出了大门,她呆站了一会儿,转身回来。
何靖华走过去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小妹说:“是三小姐和另外两位小姐的画像。何二少爷,你替三小姐先收着,等她来的时候还给她。”说着递过去,何靖华一看右边的是胡慧姗,中间是一个清丽秀美的女孩,左边的人,他愣了一下,却是方祝儿,他心里说:“慧姗虽然在我们家住了很久,她和祝儿只是相识,并没有什么深交,怎么会画在一起?”
胡云山虽然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心里带着深深的歉疚。可是当他看到何靖华手里的画像时,他竟然凝固了,一把抢过来;他一下子定格到站在中间那个少女的脸上,虽然只是一副素描,此时画中的少女对着他浅笑盈盈,而河边的少女却是对他怒目而视,但是她还是一眼认出她。他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见画的左侧有一行小字,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却三人同行,玉露。
胡云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从台阶上摔下来,何靖华赶紧抱住他,他又高又大,靖华抱不动他,由着他向地上坐去,云山用手拍打着地,何靖华也不敢笑,去拉他,没拉动,赶紧命人将他抬到床上。躺在床上,云山手里仍握着那幅画,一会儿看着画,一会儿无助地望着棚顶,靖华跟他说话,他不理,给他拿吃的,他也不吃。
虽然云山一直嘴硬,不承认对玉露一见钟情,可是如果当初他想逃跑,凭胡荣福派的人如何能看住他?他是想见她一面,自从初遇她那一刻起,他总会无缘无故想起她,他不知道她是谁家亲戚,无从问起,只能天天到河边等着,期盼重逢,一天、两天、三四天,他渐渐失望。日思夜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离世噩耗,而这个噩耗的制造者又是自己。他真是欲哭无泪,悔之晚矣。
这时候胡公馆的府坻外,徘徊着一个相貌超群的年青人,他穿一件白色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大红的马褂,头上戴着黑色的瓜皮帽,他的身量不算太高,中等个,眉目如画,秀气逼人。
他刚走过公馆的大门,门咣铛一声,一辆黄包车走出来,车上坐着一位漂亮小姐,不知出了什么事,眼中满含着深深的痛苦。拉黄包车的中年汉子,略胖的身材,皮肤黝黑,一看就是经常站在日光下曝晒的人,车旁一左一右跟着两人,左边一个四十多岁,穿着灰色短褂,哭丧着脸,哀声叹气的。右边的二十左右年纪,高挑身材,白净脸,长得十分清瞿俊秀,穿着一件银白色长衫,脸也阴沉着。这一行人从穿红马褂的身边一闪而过,只有和他擦肩而过的穿银白色长衫人瞟了他一眼,他微微含笑点了点头,那人也向他点了点头。
漂亮年青人重又折身回到胡公馆门前,他抬头看了看烫金的胡公馆三个字,冷笑一声:“豪门似海,我倒要看看姓胡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他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折扇,想着自己酸溜溜的样子真是又想笑,又想哭,望着黑漆的大门上的兽头、门钉、门环,他的心乱到了极点,他思虑再三,用扇股在门环上敲了两下。 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的大丫头打开大门,探出头来,看了看不认识,就问:“你找谁?”年青人微笑着说:“就找你们家主人。”大丫头问:“你找少爷有事吗?我们少爷今儿个不高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请明天再来吧。”年青人笑着问:“你们家少爷怎么了,连客也不见?”
大丫头嘴很快:“听说我们家二少奶奶投水自尽了,老爷一气之下登报声明和二少爷断绝父子关系。你说这么多的讨厌事接踵而来,我们家少爷还会高兴吗?” 年青人脸上现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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