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之中,黑马四蹄如风,瞬息百里,从不知疲倦,也不怎么吃东西,跑起路来,气力悠长,上千里距离,半日即到。来到山西,崔书生牵马从市集经过,观者云集,啧啧赞叹,都道:“好马,好马。”
晋王听说此事,想用重金买下黑马,崔书生担心失主震怒,不敢卖,转眼过去半年,并不见失主上门寻马,于是用八百两银子将黑马卖入王府,另买了一头骡子,骑乘返乡。
数年之后,晋王府某校尉奉命前往临清县公干,脚下坐骑,便是那匹黑马,进入临清地界,黑马忽然挣脱缰绳,一直往东逃窜。校尉随后追赶,来到一户曾姓宅院,黑马闯入大厅,随即不知所踪。
校尉前往大厅搜索,只见墙壁上画着一幅陈子昂的骏马图,图中一匹黑马,神态大小,与自己那匹一模一样。画中黑马尾巴之处,被烛火烧坏,毛发参差不齐。
校尉微一沉思,恍然大悟:敢情自己那匹黑马,正是画中马儿成精所变。
第二百九十八章 放蝶
长山王进士当县令时,每次审案,按罪状之轻重,命犯人缴纳蝴蝶赎罪。公堂上千百只蝴蝶齐放,有如风吹布片,美不可言,王进士见状,拍桌大笑。这一夜,王进士梦中见一女子,衣裳华贵,面容姣好,从容而入,说道:“因为阁下施行暴。政,导致我很多姐妹夭亡,必须让你受点惩罚。”语毕,化为蝴蝶,翩然而去。
次日,王进士在县衙内与妻子饮酒玩乐,妻子手中持一朵白花,插在相公头上。就在此时,仆人来报:上司到访。王进士急忙出去迎接,慌乱中忘记摘下花朵,被上司看见,一顿臭骂。王进士面色羞红,讪讪而退。自此后再也不敢欺负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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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县于重寅,性格狂放,曾做过司理官,有一年元宵之夜,于重寅牵来一头毛驴,浑身绑满烟花,前往太守家中拜访,说道:“下官献上一头火驴,请大人出来观赏。”太守因为儿子染上天花,心情烦闷,闻言并不理会。于重寅再三请求,太守不得已,只得出门接见。
于重寅将毛驴赶入庭院,点燃烟花,刹时间火焰冲天,五彩缤纷。毛驴受惊,四处乱窜,踏破花盆,踩碎瓶罐,冒冒失失闯入卧室,浑身火花四射,所过之处,窗纱布帘,尽成灰烬。太守之子久病卧床,见状受了惊吓,挨到晚上,一命呜呼。
太守大怒,准备弹劾于某。于重寅心中害怕,当下负荆请罪,又请来同僚说情,太守考虑到他并非存心,最终没有计较。
第二百九十九章 男生子
福建杨总兵有一男宠,肚中震动,十月之后某夜,梦见神仙割去自己两根肋骨,醒来一看,竟尔产下两名男婴,一取名天舍,一取名地舍。
第三百章 鬼妻
泰安聂鹏云,与妻子感情融洽。未几,妻子因病去世,聂鹏云哀伤不已,怅然若失。这一晚在家独坐,妻子忽然推门而入,聂鹏云大惊,问道:“你怎么来了?”妻子道:“我虽然做鬼,但因相公日日思念,十分感激,所以请求鬼差通融,特来与你幽会。”聂鹏云大喜,两人上床就寝,欢爱一如平时。自此后夜夜缠绵,转眼过去一年。
族人眼见聂鹏云丧偶独居,纷纷劝他续弦,娶了一名小妾,但又担心妻子吃醋,一直将她瞒在鼓中。
未几,婚期临近,妻子听到风声,面色不悦,责怪道:“我因相公有情有义,这才冒着受罚危险与你私会,可是你竟然不顾盟约,另娶新欢,这便是你真面目么?”聂鹏云连连道歉,妻子怒气稍平,但终究耿耿于怀。
到了洞房那天,妻子忽然闯入,一把揪住新媳妇衣领,将她从床上提起,扇了一个耳光,怒道:“你好大胆,竟敢与我争宠?”新媳妇据理力争,两人拉拉扯扯,渐渐演变成拳脚相交。聂鹏云光着身子蹲在床角,浑身瑟缩,不敢动弹,更不敢出言相劝。
俄顷,窗外传来鸡叫,妻子恨恨瞪了聂某一眼,拂袖而去。自此后,妻子每晚都来骚扰,有时与聂某怒目相对,有时用指甲掐他皮肉,烦不胜烦。幸亏村里有一术士,善于镇妖,在妻子坟墓上订了四十九根桃木钉,这才平息鬼患。
从那以后,再没见过妻子踪迹。
第三百零一章 黄将军
黄靖南少年之时,曾与两名秀才一起进京赶考,半途中遇上强盗,两名秀才胆小怕事,主动献上盘缠,跪地求饶。黄靖南大怒,身边没带兵器,只有胯下一头骡子,微一沉思,一声大喝,双臂捉住骡子后腿,神力爆发,将骡子高高举起,砸向强盗。强盗猝不及防,连人带马,掀翻在地。黄靖南犹不解气。一个箭步上冲,双拳左起右落,将强盗两条手臂生生打断,夺回盘缠,还给秀才。
秀才又是感激,又是佩服,拿出部分盘缠送给黄某,劝他从军,后来,黄靖南投身戎马,屡建奇功,官至将军,穿蟒袍,系玉带,地位显赫。
第三百零二章 三朝元老
某中堂大人,做过明朝高官,进过内阁,也降过寇匪,名声很不好。后来告老还乡,替先祖盖了一间祠堂,祠堂建成之日,有人偷偷在祠堂挂了一块牌匾,刻的是“三朝元老”四个大字,还有一副对联,上联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是“孝悌忠信礼义廉”。
中堂大人左思右想,始终不明对联含义,有人指点他说“上联忘了一个八字,下联少了一个耻字,意思是说‘中堂大人王八无耻’。”
第三百零三章 藏虱
某乡民在树下休憩,身上奇痒难耐,伸手一抓,抓下一只虱子,用纸片包好,藏在树孔之中。过了两三年,乡民偶尔从树下经过,想起往事,当即挖开树孔,拿出纸片查看,只见虱子浑身风干,薄如麸皮。放在掌中把玩,虱子忽然肚腹鼓胀,掌心又麻又痒,肿起一个大包,过了数日,乡民便即死去。
第三百零四章 医术
沂水张某,乡下贫农。这一日有事外出,途中遇一道士,善于相面,跟他说:“施主天庭饱满,来日必定富贵。”张某问道:“怎样才能富贵?”道士道:“学医。”张某道:“在下目不识丁,怎能学医?”道士笑道:“迂腐!名医何必认字?照我说的做吧。”
张某点头答允,回去后搜集偏方,上街摆摊看病,每日赚些微利,仅够糊口。不久后,青州太守患病在床,咳嗽不停,请了许多郎中诊治,病情毫无起色。于是帖榜发文,责令手下推荐名医。
榜文发到沂水县,县令接到上司命令,心中烦恼,寻思“沂水县穷乡僻壤,医生本就稀缺,哪来的名医?”无奈之下,只得将张某拉出凑数。
恰好张某自己也得了咳嗽病,怎么治都治不好,哪敢给太守看病?可是县令命令又不能不听,当下收拾行李,颤颤兢兢前往青州。
途中经过深山,张某口渴难耐,跟山中村民讨水,由于此地十分荒凉,水源珍贵,大家都不肯给。张某满心懊恼,恨恨离去。走了几步路,看见路边一名妇女,手中拿着木盆,正在搓洗野菜,菜多水少,满盆都是浓稠绿汁。
张某口干舌燥,也顾不了许多,向妇人要了一碗野菜汁,三两口喝完,只觉浑身舒畅,病情竟尔痊愈。张某大喜,心想:“想不到野菜汁居然是治疗咳嗽良方。”当下跟妇人讨了几颗野菜,仔细包裹,带在身边。
未几,张某来到太守府邸,拿出野菜榨汁,给太守服用,一碗菜汁下肚,药到病除。太守喜不自禁,赏赐张某金银财宝无数,又送了一块“妙手仁心”金匾。
自此后,张某名声大噪,前来找他看病的患者络绎不绝,日进斗金,富比王侯。有一次,某人得了伤寒病,上门求医,张某那天喝多了酒,醉醺醺开错药方,配了几味治疗疟疾的中药,患者喝下药汤,上吐下泻,过了几天,病情竟然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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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都县韩老头,医术精湛,名声在外。未出名以前,四处流浪,卖药为生。这一天,韩老头前往某居民家投宿。主人之子得了伤寒病,奄奄一息,听说韩老头是医生,当即请他治疗。
韩老头心想:“不治吧,主人会赶我走;治吧,医术未成,力不从心。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急躁,右手在脑后乱搓。搓来搓去,搓出许多泥垢,韩老头心念一动,顺手将泥垢捏成药丸,寻思“反正泥丸也吃不死人,胡乱应付一下,敷衍过关便成。”想到此处,前往主人房中,将泥丸塞入患者口中,用水冲服。
小孩吞下泥丸,出了一声大汗,精神振奋,病情大为好转,过了几天,便即康复。
第三百零五章 梅女
封云亭,太行人,年少丧偶。这一天有事前往县城,傍晚住在客店,长夜寂寞,不免思念女色,遐想连篇。忽然间墙壁上现出一名女子图像,皱眉伸舌,颈上套着一根绳索,缓缓降落地面。封云亭心中讶异,寻思“这肯定是吊死鬼。”不过青天白日的,却也并不害怕,说道:“娘子是否冤屈难伸?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尽管开口。”
女子道:“萍水相逢,不敢麻烦公子。但有一件小事,想请你帮忙。当年我在房梁吊死,舌头难以缩回,绳索也无法摘除,请公子砍断房梁,用火烧毁,小女子便可脱离苦海。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封云亭答允了,次日跟店主人提起此事,店主人道:“十多年前,这里本是梅家宅院。有一晚,某小偷入室盗窃,被梅老爷抓获送官。县令收取小偷贿赂,污蔑梅小姐与他有染,派人前去捉拿。梅小姐气愤难平,为了证明清白,竟尔上吊自尽。梅老爷夫妻受不了打击,也相继去世。小老儿花了五百两银子,将宅院买下,开了一家酒店。自开张后,店中经常闹鬼,请了许多道士镇压,均是徒劳无功。如果烧毁房梁,能让梅小姐重获自由,小老儿愿意帮忙。只是好好一件房屋,就这么烧掉,损失太大,小店本小利微,实在承担不起。”
封云亭道:“有多少损失,全算我头上。”店老板闻言笑道:“有公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两人一齐动手,砍断房梁,一把火烧成灰烬。
是夜,梅小姐再次现身,万福行礼,诚恳致谢。封云亭见她体态曼妙,心中大悦,想要与她欢好。梅小姐道:“人鬼缠绵,冥气入体,会折损公子寿命,我不能害你。再说了,我之所以自杀,正是为了保全名节。如果与公子无媒苟合,岂不是功亏一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我命中有缘,我迟早都是你的人。来日方长,不必如此性急。”
封云亭道:“来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梅小姐笑而不答。封云亭问道:“会喝酒吗?”梅小姐道:“不会。”封云亭道:“佳人就在身边,能看不能吃,漫漫长夜,该如何打发?”梅小姐道:“要不打马吊吧?”封云亭道:“两个人玩,有什么意思?”梅小姐道:“要不翻线花?”封云亭道:“小孩子的玩意,提不起兴致。”梅小姐笑道:“玩一玩又何妨?”说话间拿出一条红线,十指挑弄,变幻出各种图形,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封云亭赞道:“好手法!如此水准,足以独步天下。”梅小姐道:“这些图形,都是我一个人无聊之时,慢慢想出来的,公子谬赞,愧不敢当。”
两人玩了一阵,夜色深沉,梅小姐说道:“时间不早,请公子上床安歇。”封云亭笑道:“你跟我一起睡吧。”梅小姐摇头道:“我是女鬼,不用睡觉。别胡思乱想,赶紧睡吧。”封云亭赌气道:“睡不着。”梅小姐笑道:“睡不着?没关系。我学过按摩,替你舒展筋骨,包你酣睡不醒。”伸出双手,在封云亭背后轻轻揉捏,从头到脚,来回按摩,双手所过之处,封云亭骨肉清爽,浑身舒畅,片刻间便即鼾声大作。
次日醒转,已是正午,封云亭只觉精神奕奕,暗暗称奇,对梅小姐愈发爱慕,绕屋旋转,口中唤她名字,不见响应。到了晚上,梅小姐终于现身,封云亭问道:“你到底住在哪里,怎么叫了一下午,都不理我?”梅小姐道:“鬼魂居无定所,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地底。”封云亭道:“地底坚硬无比,又无缝隙,怎能容身?”梅小姐道:“鬼魂与大地之联系,就跟鱼水一般。鱼儿能在水中存活,鬼魂自然可以在地底栖息。”
封云亭默默不语,半晌道:“地底幽暗潮湿,终日不见阳光,这种日子,想必很苦。”梅小姐叹气道:“那又有什么办法?”封云亭握住她手,说道:“如果有法子能让姑娘复活,倾家荡产,在所不惜。”梅小姐笑道:“用不着倾家荡产。”
两人嬉闹至半夜,封云亭色心泛滥,又想与女子亲近,梅小姐摆手道:“不要缠我,如果你真的寂寞难耐,我有一位新邻居,名叫爱卿,是一名歌妓,风致翩翩。只要你不怕女鬼缠身,明晚请她来陪你,怎样?”封云亭道:“对于女鬼,我一向是敬而远之,不过漂亮女鬼,又另当别论,好,就这么说定了。”
次日晚上,梅小姐果然带了一名少妇前来,年近三十,眉目流转,暗含春意。三人坐在一起打马吊,不觉时光飞逝,梅小姐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语毕,飘然而逝。
梅小姐去后,两人上床缠绵,畅快莫名。封云亭询问爱卿家世,少妇含糊敷衍,不肯吐露,说道:“如果公子以后想我,只需用手指敲弹北边墙壁,口中呼唤‘壶卢子’三字,我自会前来。如果连叫三声没人回应,那么我肯定没空,不用再叫。”次日天明,少妇钻入墙壁,消失不见。
是夜,梅小姐翩翩而至,封云亭询问爱卿下落,梅小姐道:“她被高公子招去陪酒,所以没来。”两人剪烛夜话,梅小姐欲言又止,似乎有事相求,封云亭再三询问,梅小姐只是唏嘘感叹,不肯直言。封云亭一头雾水,寻思“也许她是想求我替她报仇,可是为什么不肯痛痛快快说出来?是了,咱两交往不深,她不好意思开口。哎,他那位仇人官居县令,我纵然想帮忙,也是无能无力。”想到此处,心中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