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真乃良师,郭兄文笔大有进步,可以参加科举了。”
这一年院试,郭生果然考取秀才,自此后感激狐妖恩德,经常准备肥鸡,以供狐妖享用。每次购买课本,自己不拿主意,全凭狐妖做主。先后两次参加乡试,均名列前茅,考中副榜贡生。
那时候叶先生才名远扬,文章艳丽,家家传诵。郭生有一册手抄本叶公文选,爱惜备至,谁知又被狐妖泼墨弄脏,自己精心构思的一篇佳作,也遭狐妖玷污,心中不快,遂不再信它。
不久后,叶先生因改革文风,被捕入狱。郭生知道此事,不免佩服狐妖有先见之明。可是自己每作一篇文章,均是煞费苦心,到头来却无一幸免,皆被狐妖涂抹。
郭生因前几次考场得意,心高气傲,对狐妖愈发不满,于是特地找了几篇文章试它,这几篇文章上墨点烦多,那都是狐妖以前钦点佳作,岂知又被涂抹一气。
郭生怒急而笑:“狐妖啊狐妖,你简直是不可理喻。说好的是你,说不好的也是你,真难伺候。”自此后,不再给狐妖准备饭菜,为防狐妖报复,又将文章课本,尽数锁在木柜之中。
早晨起来,木柜紧锁,纹丝未动,可是打开一看,书面上多了四道墨汁,手指粗细;第一页纸上画了五道横杠,第二页也是五道,郭生满心疑惑,不明含义,不过从那一天起,狐妖绝迹,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郭生参加考试,第一次名列四等,二三次名列五等,这才明白狐妖未卜先知,考试成绩,早已暗示,只是自己糊涂愚蠢,有眼无珠罢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堪舆
沂州宋君楚,官至侍郎,出生于堪舆世家,府中老幼,不论男女,个个都懂风水。未几,宋君楚去世,两名儿子各立门户,为了替父亲挑选墓地,不远千里奔波,网罗了许多风水大师。两人麾下术士,各有百名。
兄弟两每日骑马踏遍郊野,东西出入,分道扬镳,各自坚持己见,不相往来。转眼过了一个多月,两人均声称找到风水宝地,这个说埋在此处会封侯,那个说埋在彼处会拜相。兄弟两争执不下,负气不肯商量,各自建造坟墓,搭锦棚,插彩旗,几乎同时完工。
到了出殡那天,兄弟两各自率领手下,争夺灵柩,自早晨争到傍晚,仍没争出结果。宾客尽皆离去,抬棺材的壮汉疲累不堪,接连换了十几次肩膀,最后精力耗尽,只得躺在路边歇息。
灵柩迟迟无法下葬,兄弟两又互不相让,就这么长期耗下去。哥哥在路边造房,抵挡风雨,弟弟不甘示弱,也开始盖屋,你盖一间,我盖一间,如此循环往复,三年之后,竟尔形成一座村庄。
转眼又过去许多年,兄弟两相继死去,大嫂与弟媳一合计,为了打破亡夫水火不容局面,一起乘车来到野外,观察墓地,齐声道:“不好。”于是凑齐礼金,请术士重新看地。每看完一处风水,术士都会呈献地图,请二女定夺。连看了好几天,地图也画了几十幅,都不是很满意。
十来天后,又找到一处地方,大嫂看完地图,笑道:“可以了”将地图交给弟媳阅览,弟媳点头道:“埋在此地,日后宋家定会发达,考取武举人,不在话下。”三年之后,宋君楚长孙,果然考中武举。
第二百一十二章 龙肉
姜玉璇说过这么一个故事:极北沙漠之中,有地唤作白龙堆,沙堆之下,埋有龙肉,掘地数尺,便可见到。龙肉任人宰割,不过食用之时,口中不能说出“龙”字。曾经有人无知,说道:“此乃龙肉。”话没说完,立即被闪电劈死。
姜玉璇曾有幸吃过龙肉,据他交代,龙肉滋味很好,有嚼劲,也不知是真是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梁彦
徐州梁彦,患有鼻炎,经常打喷嚏。这一日,梁彦在家午睡,忽然间鼻中奇痒难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喷出一件物体,掉落地面,形状类似瓦狗,手指大小。
再次喷嚏,又喷出一个,一连打了四次喷嚏,共喷出四个。
四个小东西蠢蠢爬动,互相闻嗅。俄顷,大吃小,强吃弱,彼此吞食,吃下一枚同类,小东西身躯则壮大一分,顷刻之间,小东西四死其三,只剩最后一只。
这唯一的幸存强者,个头大如老鼠,伸出舌头,在嘴唇上乱。舔,似乎意犹未尽,并没吃饱。
梁彦大惊,出脚踩踏,小东西身手敏捷,一蹦一跳,沿着梁彦鞋袜,一路往上,渐渐爬至大腿,梁彦用力抖动衣服,想将怪虫抖落,可是怪虫紧紧黏住不放,眨眼间又钻入衣袖,爬至腰肋,爪子翻滚,又抓又挠。
梁彦大惧,急忙脱下衣服,用手一摸,怪虫贴靠腰间,推之不动。用手掐,疼痛难忍,过不大会,怪虫闭眼合嘴,不再动弹,竟尔化为一颗赘疣,形态如鼠。
第二百一十四章 窦氏
南三复,晋阳人,世家公子。距离住宅十里之外,有一别墅,南三复每日必骑马查看一次。这一天凑巧下雨,途中有一村庄,村内一家农户,门庭宽敞,南三复前去避雨。主人畏惧南家权势,不敢拒绝,出来迎接,态度恭敬。
进入屋中,客厅狭小,主人打扫桌椅,倒了一杯蜂蜜,招待贵客。
南三复请他坐下,主人方敢入座,问其姓名,自称:“姓窦,名廷章。”未几,窦廷章杀鸡煮酒,款待嘉宾,一名少女出来烫酒,往来穿梭,时不时在门外等候,稍稍露出半个身体,约莫十五六岁,秀丽无匹。
南三复不觉心动,继而雨歇,南三复回到家中,思念女郎,心痒难搔。
第二天,南三复准备米布,前往农家致谢,趁机亲近佳人。自此后频繁去窦家窜门,带酒带肉,殷勤备至。时间一久,窦小姐渐渐与他熟悉,不再害怕,常在南三复面前奔走,并无忌讳。南三复有时偷偷打量她,窦小姐只是低头微笑,也不生气。南三复愈发神魂颠倒,三天两头,常往少女家跑。
这一日,凑巧窦廷章不在家,南三复一个人坐了很长时间,窦小姐方才出来会客。南三复眼见四处无人,忽尔抓住窦小姐手臂,强行与之欢好,窦小姐严词拒绝“奴家虽然贫困,但并非水性杨花之辈。就算要嫁给公子,也不应该仗势欺人。”
其时南三复妻子刚刚死去,一个人单身无伴,闻言说道:“若能得小姐垂青,定不再娶。”窦小姐要他发誓,南三复更不犹豫,指天起誓,说道:“此生此世,永不相负。”窦小姐这才高兴,两相缠绵,恩爱不尽。
自此后每逢窦廷章外出,两人则偷偷欢好,窦小姐催促南某:“无媒苟合,终非长久之计。公子家世显赫,倘若向父母提亲,二老定会答允,请早做决定。”南三复诺诺敷衍,转念一想:“乡村贫女,岂是良配?”口中搪塞,心中不愿。
不久后有媒人上门提亲,女方乃豪门贵族,南三复一开始尚有些踌躇,可是听媒人介绍:“新娘子容貌秀丽,钱财丰厚。”立即答允。
另一方面,窦小姐怀有生孕,连连催促南某成婚,南三复心中烦恼,索性断绝来往。未几,窦小姐产下一名男婴,父亲大怒,对女儿连打带骂,窦小姐不堪忍受,只得告以实情,说道:“南公子定会娶我。”
窦廷章怒气稍平,派人去南府问讯,南三复拒不承认,窦廷章气急,竟将小孩弃之荒野,昼夜责打女儿。窦小姐央求邻家妇女,将自己处境告知南某,南三复依然置之不理。
窦小姐连夜逃脱,找回骨肉,庆幸的是,小孩子仍然活着,母子两前往南府,讨还公道。窦小姐跟门卫说:“去禀报你家主子,就算他不念旧情,连亲生儿子也不想要吗?”看门的依言前去报讯,南三复心肠刚硬,竟尔无动于衷,嘱咐手下“关好门,别让疯婆子进来。”
窦小姐倚门痛哭,一直哭至五更。次日,南府下人开门查看,只见窦小姐怀抱婴儿,母子两尽皆冻死。
窦廷章忿忿不平,将此事告到官府,痛斥南某不仁不义。南三复心中畏惧,以千两黄金贿赂县令,最终无罪释放,出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富豪提亲。
富豪夜晚入睡,梦见一女子披头散发,怀抱婴儿,警告自己:“不许将女儿嫁给负心郎,否则,我必杀之。”富豪不以为意,并没将窦小姐言语放在心上,又贪恋南家富贵,最终还是决定嫁女。
成亲那天,女方嫁妆丰厚,新娘子相貌亦是不俗,只是脸有愁容,终日闷闷不乐。即便床第之间,也时常见她落泪。南三复询问原因,新娘子不言不语。数日之后,富豪上门造访,神色匆匆,进门便哭。南三复还没来得及询问究竟,富豪已闯入卧室,乍见新娘子容貌,骇然道:“我女儿刚刚在后花园吊死,她又是谁?”
新娘子闻言,脸色大变,忽尔倒地身亡,凝神一瞧,竟然便是窦小姐。南三复赶往后园查看,果然见到新媳妇吊死于桃树之上。心中害怕之极,火速赶往村庄,找窦廷章询问真相。
窦廷章也是满脑糊涂,挖掘女儿坟墓,打开棺材一看,窦小姐尸体不翼而飞。一时间新仇加上就恨,对南三复恨得牙痒,寻思:“不用说,女儿尸体肯定被姓南的偷走了。”愤怒之下,再次前往官府告状。
县令因为案情奇幻,不敢贸然判决。南三复为了免灾,又送来许多银两,县令拿人手短,此案不了了之。
南三复接连两次惹上官司,连环折腾,家境逐渐衰退,又加上品行不端,人人厌恶,故尔数年之间,一直娶不到老婆。万般无奈之下,前往百里之外,聘娶曹进士之女为妻。还没成亲,民间谣言四起,朝廷大选秀女,颁下命令:未婚少女,一律送入皇宫。
因此缘故,家家烦恼,有女儿的纷纷寻找夫婿。这一日,某老妪上门拜访,身后跟着一辆轿子,跟南三复说:“曹家送女儿来了。”说话间将曹小姐扶入大厅,目视曹某,笑道:“朝廷选妃甚急,仓促间来不及举办婚礼,贸贸然便将新娘子送来,请勿见怪。”
南三复问道:“送亲队伍呢?”老妪道:“在后面运送嫁妆,很快就到。”言毕,匆匆离去。南三复睁眼打量新娘,只见她风姿绰约,可说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与之谈笑,新娘子低头玩弄绣带,神情举止,酷似窦小姐。
南三复心中不快,寻思“难道窦姑娘冤魂不散,又来纠缠?”可是毕竟胆小,终究不敢责问。未几,新娘子上床安睡,用棉被遮住面庞,南三复愈发怀疑“她这是做什么?害羞吗?”眼见窗外红日西沉,迟迟不见送嫁妆的前来,再也忍耐不住,快步走到床边,用力掀起棉被,只见新娘子浑身冰冷,竟已死去多时。
南三复满脸错愕,娶妻居然闹出人命,事态严重,当即快马赶往曹府,禀明原委。曹进士一言不发倾听,末了说道:“我女儿好好待在闺房,并未出嫁,你脑子有病吧。”
南三复脑中一片空白“死者不是曹小姐,那又是谁?”
在此之前,有一位姚孝廉,女儿死去下葬,刚刚入土一天,尸体即不知所踪。姚老爷听说南府凭空多出一具女尸,前去验证,尸体居然便是自己女儿,心中悲恨,拉开棉被一瞧,女儿浑身赤。裸,更是怒火攻心,二话不说,当即将南三复告到官府。
南三复向来品行不端,县令心中厌恶,也懒得审讯,直接下定判书:南某偷盗女尸,按罪当斩,即刻执行。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金生色
金生色,晋宁人,聘娶同村木小姐为妻,生下一子,刚满周岁。金生色忽染怪病,自知命不久矣,跟妻子说:“我死后,你不用守寡,许你改嫁。”木小姐闻言,口口声声发誓,绝不变节。金生色挥手打断她,跟母亲说:“孙子阿保,年幼无知,我死之后,劳烦母亲照顾。至于儿媳,去留自便,不必勉强。”
金母一边哭泣,一边点头。继而金生色果然去世,岳母前来吊唁,哭了一阵,跟金母说:“天降凶灾,女婿不幸短命。我女儿正当妙龄,该怎么办?”金母正自悲伤,闻言心中愤恨,赌气道:“让她守寡。”
岳母惭愧而退,夜晚与女儿同睡,劝道:“好男人多的是。我女儿姿色无双,何患无夫?不如趁眼下年轻,早早改嫁,成天守着襁褓中婴儿,岂非痴傻?如果婆婆非要你守节,不必给她好脸色看。”凑巧金母从门外经过,将岳母言语一一听在耳中,愈发气恼。
次日,金母跟岳母说:“儿子生前立有遗嘱,并没让妻子守寡,可是他尸骨未寒,你便急不可耐让女儿改嫁,那就非守不可。”岳母大怒,恨恨而去。
是夜,金母梦见儿子托梦,说道:“妻子要改嫁,由他去吧。”金母不再坚持,于是跟木小姐说:“等儿子入土后,是嫁是守,你自己拿主意。”
一家人请来术士,给儿子看风水,术士说:“年内不利下葬。”金母无奈,只得将儿子灵柩,暂时存放大厅。
木小姐耐不住寂寞,虽在服丧期间,依然涂脂抹粉,随时准备嫁人。在婆婆家中,尚知收敛,只穿素服,一回娘家,立刻打扮一新,花枝招展。金母知道此事,闷闷不乐,但想起儿子临终嘱托,惟有隐忍不发。木小姐得寸进尺,愈加放肆。
村中无赖董贵,垂涎木小姐美色,以金银贿赂邻居老太,请她牵桥搭线,制造机会,让自己与美人见面。这一天夜晚,无赖从老太太家翻。墙而过,来到木小姐卧室,彼此偷欢。鬼混十多天,丑事传遍全村,人人皆知,惟有金母瞒在鼓中。
木小姐身边只有一名心腹婢女。这一晚,两人正自缠绵,忽听得棺材中发出震响,声如爆竹。婢女在外守候,只见金生色自棺材爬出,手持利剑,闯入寝室。
过不大会,室内传出奸夫淫妇惊叫之声。未几,董贵赤条条奔出,金生色手抓妻子头发,随后追赶。妻子大喊大叫,声音凄厉,金母一惊而起,见木小姐浑身赤。裸,走到院子之中,伸手去开大门,双手摇摆,口中大叫:“相公饶命,饶命。”
金母满脑疑惑“我儿子来了吗?怎么看不见?是了,他是鬼,我是人,人鬼有别,自然瞧不见。”眼见木小姐破门而去,转眼间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