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下人带来一只鹌鹑,只见它浑身雪白,大如鹭鸶,神骏非凡。王成一见之下,不由得气馁,跪地说道:“王爷这只鹌鹑乃神物也,小的甘愿认输。”
王爷笑道:“还没比斗,认什么输?啊,我知道了,你怕我的‘玉鹑’咬死你那只鹌鹑,从此没了吃饭家伙,是不是?没关系,若你的‘斗王’战死,我赔你一大笔银子就是。”
王成道:“既如此,那小人就斗胆一战。”放出“斗王”,命其努力拼杀。
两只鹌鹑相遇,“玉鹑”一上来就直扑乱咬,“斗王”则以静制动,严阵以待。忽然间“斗王”凌空扑击,似仙鹤捕食,攻势凌厉之极。
两只鹌鹑在空中搏斗,上下飞腾,相持良久,“玉鹑”渐渐体力不支,“斗王”却是愈战愈勇,越斗越急,只听得“玉鹑”哀哀号叫,雪白色的羽毛纷纷洒落,狼狈逃走。
众看客一旁围观,见“斗王”取胜,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王爷亦是动容,轻轻抱起“斗王”,来回抚摸,啧啧赞赏,问王成“你这只鹦鹉卖不卖?”
王成道:“小人与‘斗王’相依为命,不愿意出售。”
“我可以出大价钱,你考虑考虑。”
“既然王爷真心想买,又肯出高价,小人也只好忍痛割爱了。”
“你开个价吧。”
“一千两黄金。”
“痴男子!什么宝贝鹌鹑,值得了一千两黄金?”
“王爷不以‘斗王’为宝,在小人心中,却以为连城璧都没‘斗王’珍贵呢。”
“为什么这么说?”
“小人持‘斗王’行走街头,逢赌必胜,日得黄金数两,白米数斗,一家十余口衣食住行,全依赖‘斗王’供给。这还不算稀世珍宝么?”
王爷沉吟不语,半晌道:“这样吧,一口价,二百两黄金,如何?”
王成不答,只是摇头。
王爷一咬牙“三百两。”
王成偷偷观察店掌柜,只见他不动声色,便道:“如果王爷真想要,九百两黄金好了。”
王爷笑道:“得了吧,谁肯花九百两黄金买一只鹌鹑?”
王成不再说话,抱起鹌鹑,转身欲行。
王爷急了,忙道:“好啦好啦,别走,给你六百两,愿意卖就留下鹌鹑,不然就算了。”
王成目视店掌柜,见他仍不做声,心想“六百两已经不少,做人不能太贪心。”于是说道:“好吧,六百两,成交。”
王爷大喜,命账房送上六百两黄金,足足有一大包裹,王成留下鹌鹑,喜滋滋拿着金子辞别。
回到住处,店掌柜埋怨道:“你怎么如此性急?再还一下价,八百两黄金不就到手了吗?”
王成笑道:“六百两实在不能算少,就这么着吧。掌柜的,这次能够发财,您老功不可没,我把黄金放在桌上,你想要多少,随便拿。”
掌柜摇头道:“小老儿不贪图钱财,黄金得来不易,你自己全留着吧。”
王成不肯吃独食,坚持要分金子给店掌柜,掌柜死活不要,最后被逼无奈,只收了几两饭钱意思意思。
王成整治行装回归老家,盖楼买田,夫妻两辛勤劳作,日子越过越好。老婆婆在王成家住了三年,终因思念原野中无拘无束生活,最后归隐山林。
第四十回 青凤
耿去病,太原人,为人狂放极有胆略,不惧鬼怪。家道中落,寄居在大伯家。住宅渐渐荒废,常有怪事发生,半夜屋门无人自开,里面不时传来人语喧哗,近前查看,却空空一个人影也无。
这一天夜晚,住宅又传来阵阵欢歌笑语,耿去病心想“莫非有狐妖?且去瞧瞧。”独自一人来到院中,只见楼上灯火明灭,寻思“三更半夜,是谁在此胡闹?”悄悄登上楼梯,戳破窗纸偷窥,只见屋内点着两根巨烛,照得满室生辉,亮如白昼。一张圆桌上摆满酒席,四个陌生人欢聚畅饮,谈笑风生。其中两人年纪较大,约四十左右,是一对老夫老妻。另有一名少年,二十上下,十分俊俏,他旁边是一名十五六岁女郎,弱质纤纤,也是面容姣好。
耿去病瞧得稀奇,大叫一声,推门而入,笑道:“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这么突如其来一声暴喝,屋内四人都吓了一跳,脸上纷纷变色,两名女子连忙跑进里屋躲避。那老翁骂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民居。”
耿去病笑道:“说得好!这里本是我家,尔等居然鸩占鹊巢,这一点我暂且不追究。但是你们在我家大吃大喝,见到主人前来,居然不邀请我入席,是不是太吝啬了?”
老翁凝目打量眼前男子,沉声道:“你不是主人。”
耿去病道:“我乃狂生耿去病,主人之侄。”
老翁致敬道:“久仰大名,请坐下喝杯薄酒。”
耿去病半点不推辞,拉过一张椅子坐好,问道:“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翁道:“小老儿姓胡。”又指了指那少年,道:“这是犬子孝儿。”
耿去病点点头,问少年“兄台多大了?”
少年道:“十九。”
耿去病道:“我比你大两岁,倚老卖老称呼你一声贤弟,不介意吧。”
少年笑道:“求之不得。”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饮酒,喝了几杯酒,胡老头道:“听说公子祖上编了一部《涂山外传》,有这回事吗?”
耿去病道:“有。”
胡老头道:“不瞒公子,小老儿本是涂山氏后裔,唐朝以后的家谱仍然记得,以前的就遗失了,希望公子能够不吝赐教,小老儿洗耳恭听。”
耿去病点头答允,舌绽莲花,将涂山女嫁给大禹并帮助他治水之事大致说了,言辞中妙语如珠,只听得胡老头眉开眼笑,赞道:“公子故事讲得真好,小老儿闻所未闻,反正公子也不是外人,咱们请内人和青凤一起出来听听,也好让她们知晓祖宗功德。”
不大会一名老妇人带着位少女款款走出,烛光下打量女郎,只见她弱态生娇,秋波流慧,实在是难得的绝色。
胡老头指着老妇人道:“这是拙荆。”又手指少女道:“她叫青凤,是我侄女,小丫头很聪明,过目不忘。”说话间两名女子盈盈在桌旁坐下。
耿去病一见青凤,神魂颠倒,忍不住隔着桌底,悄悄用脚去触碰少女纤足,那少女吓了一跳,忙将双脚收回,低着头不敢做声,但神色间却并不生气。
耿去病得少女默许纵容,神志飞扬,不能自主,拍案叫道:“若能娶青凤为妻,就算让我当王爷都不干。”老妇人见他神态狂放,不敢多待,忙带着青凤匆匆离席,躲进了内室。
佳人离去,耿去病大失所望,喝酒的兴致也没了,当即告辞而别,回到家中,心里面萦萦挂念,翻来覆去都是青凤倩影,于是跟妻子商量“咱们搬到后院小楼上去住吧。”
妻子不同意,骂道“你有病啊,明知那里闹鬼,还自投罗网,嫌命太长么?”
在妻子处碰了一鼻子灰,耿去病毫不气馁,决定一意孤行,独自搬到小楼栖息,这天夜里正在灯下读书,忽听得一声巨响,一名“恶鬼”披头散发,不住朝自己张牙舞爪,耿去病素来大胆,压根没将“恶鬼”放在眼里,微微一笑,手指沾了些墨汁,把脸蛋涂抹得漆黑可怕,睁大了一双眼睛与“恶鬼”对视,那“恶鬼”没料到耿去病如此镇定,吓人不成,反觉十分羞惭,无奈撤离。
夜色越来越深,耿去病正准备熄灯睡觉,忽听得楼下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心中一动,忙下楼四面张望,只见不远处一间房子中亮起灯火,一名女子双手推开门窗,瞧着月色痴痴发呆,凝神一瞧,正是青凤。
青凤也瞧见了耿去病,吓了一跳,忙关上窗户,不敢与他对视。耿去病急了,忽然间跪倒在地,叫道:“青凤姑娘,小生冒险搬来后院居住,无非是为了见你一面。这里又没有别人,咱们出来聊聊天,握握手,我死亦无憾。”
青凤回复道:“我知道公子对我一片情深,只是叔叔家教很严,不让我跟陌生男子交往,恕我不能答应你要求。”
耿去病道:“那这样吧,最多我不握手了,只求一睹芳颜。”
青凤沉吟一阵,耐不过耿去病死皮赖脸,终于推门走出,伸手将他扶起,默不作声。
耿去病狂喜,一把将青凤搂入怀中,两人走到楼下石阶并坐,耿去病张臂将青凤抱起,横放大腿之上,免不了心猿意马,摸摸抓抓。
青凤红着脸道:“公子,幸好咱们有缘,否则过了今夜,公子再怎么相思都没用了。”
耿去病问道:“为什么?”
青凤道:“公子为人狂荡,我叔叔很不喜欢,所以扮成恶鬼吓你,没想到计策失效,公子压根没有害怕。叔叔性格严肃,不乐意公子与我纠缠,因此打算搬家,明天就走。”
耿去病骂道:“这个老顽固,拆人姻缘,不用理会他。”
青凤道:“别骂我叔叔,他为人其实很好。时候不早,我也要走了。不然叔叔回来撞见咱们私会,非发火不可。”
耿去病拉着她不放,叫道:“别走,别走,良辰美景,咱们还没亲热呢,可不准走。”
正胡言乱语间,冷不防胡老头凭空出现,怒视青凤,骂道:“不知羞的小丫头,竟敢偷会男人,真是败坏门风,还不回屋!当心我用鞭子抽你。”青凤满脸羞红,不得已掩面而去,胡老头更不向耿去病瞧上一眼,也跟着离去。
只听得砰地一声响,房门关上,耿去病又是生气又是失落,在门外大声叫喊“死老头,是我勾引青凤姑娘在先,错全在我,不许你跟她为难。有什么处罚尽管冲我来。”但任凭自己如何叫骂,屋内寂静无声,根本没人搭理。
自那晚过后,耿去病再也没见过青凤,而住宅亦风平浪静,不再有怪事发生。转眼过了一年,这一天正是清明时节,耿去病外出扫墓,路遇两只小狐狸被一只恶狗追逼,其中一只狐狸浑身白毛,径直向自己跑来,哀哀啼叫,似乎在乞求援助。
耿去病怜心大起,一脚将恶狗踢开,抱起小狐狸回家,悉心治疗。过不多时,小狐狸悠悠醒转,化身人形,竟然就是青凤。
耿去病喜出望外,忙询问缘由,青凤道:“刚才正与丫鬟嬉闹,不知从哪跑来一只恶狗,如果不是公子搭救,奴家早就葬身犬腹,谢谢你啦。”
耿去病笑问“青凤,你是狐妖吗?”
青凤点了点头:“是。希望公子不要因此嫌弃我。”
耿去病道:“我日日夜夜都想着你,魂牵梦萦。你我有缘再会,往后我只会疼你爱你,绝不敢有丝毫嫌弃。”
青凤闻言感动,笑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果不是遭逢此难,怎得与公子长相厮守?从今往后,我跟定你啦。”
耿去病笑颜逐开,当下整理房屋,与青凤成亲洞房。
新婚甜蜜,日子过得飞快,眨眼两年过去,这一天耿去病正挑灯夜读,胡孝儿忽然推门而入,伏地跪拜,求恳道:“家父身遭横祸,请公子一定要救救他老人家。”
耿去病问“怎么回事?”
胡孝儿道:“公子认识莫三郎吗?”
耿去病道:“认识,他父亲与我父亲是同窗好友。”
胡孝儿道:“明天莫三郎会从此地路过,他手上带着一只狐狸,那是家父,请公子千万要将狐狸截下。”
耿去病心地善良,听说胡老头惹上灾祸,有意帮忙,嘴上却道:“你父亲昔日对我百般羞辱,此事耿耿于怀。要我救他也可以,除非青凤亲自前来求情。”
胡孝儿道:“青凤表妹不幸被恶狗撕咬,已死去两年了。”
耿去病道:“既然这样,我与你无话可说。来人啊,送客。”
胡孝儿去后,耿去病进屋与青凤交谈,将胡老头被抓一事如实相告,青凤面色大变,问道:“夫君,你到底救不救我叔叔?”
耿去病笑道:“救,一定救。刚才之所以没答应,只不过小小报复一下,谁叫胡老头以前蛮不讲理?让他儿子整夜担心,算是小惩大诫。”
青凤这才放心,笑道:“我从小由叔叔带大,如今他有难,咱们理应帮忙的。”
耿去病道:“话虽如此,但如果当初你真的死了,我打死也不会救他。”
青凤笑道:“你怎能如此忍心?”
第二天莫三郎外出狩猎,果然从门前经过,只见他骑马挎弓,身后仆从云集,收获丰盛,其中一只黑狐,皮毛光鲜,颈中中箭,鲜血汩汩流淌。
耿去病上前相见,说道:“莫兄,好漂亮的狐狸啊。啧啧,这皮毛,品质一流,若是用来做件皮衣,穿起来肯定暖和。”
莫三郎为人聪明慷慨,闻言笑道:“区区一只黑狐,耿兄若喜欢,尽管拿去。”
耿去病连忙道谢,将黑狐带回房中医治,一番折腾,三天后,黑狐苏醒,须臾摇身一变,化为一老叟。
胡老头睁开眼睛,瞧见青凤就在身边,疑在梦中,大喜道:“青凤,我一直不相信你遇难,哈,你果然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
青凤手指耿去病,道:“这次多亏了夫君帮忙,不然侄女再也见不着叔叔了。”
胡老头连忙致谢,赔笑道:“多谢,多谢。耿公子,你跟青凤成亲了?恭喜,恭喜。”
从今往后,胡老头一家与耿去病夫妻住在一块,其乐融融。
第四十一回 画皮
太原王书生早起散步,路遇一女郎,怀中提着包裹匆匆急行,凝目细瞧,女郎年方二八,容貌十分俊俏,上前搭讪“大清早的,姑娘一个人蝺蝺独行,这是要去哪里?”
女郎道:“你一个走路的过客,又不能替旁人排忧解难,问来干什么?”
王书生道:“姑娘有什么忧愁,不妨说出来听听,有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决不推辞。”
女郎黯然道:“父母贪财,将我卖入富家作妾,正妻嫉妒不能相容,早晚责打辱骂,我受够了折磨,偷偷跑了出来。”
王书生道:“你准备逃往何处?”
女郎道:“逃难的女子,谁肯收留我?四海为家罢了。”
王书生道:“我家就在不远处,姑娘如不嫌弃,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女郎大喜,跟随书生回府,进入一间房屋,四顾无人,问道:“公子家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