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梅啊,妈的命苦啊,你以后要嫁人,千万不要嫁给像你爸那样没有良心的男人。”
“妈,你别说了。”玉梅把头扑到母亲的怀抱,不停地哭。
听了秀秀和玉梅的话,海生心里一酸,眼泪忍不住就涌了出来,他走到一边,背着玉梅,偷偷地擦眼泪。秀秀跟玉梅说,玉梅今后嫁人,千万不要嫁给像她爸那样的男人。老曹在女人心目中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海生不知道,但他觉得今晚是老曹不对。老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老婆,哪怕老曹有天大的理由,都不该打老婆;打了老婆,就是老曹的错,男人的错!
那天晚上,老曹怎么伤了秀秀的心,后来海生才听别人说,老曹在新水泥厂跟一个姑娘暗中来来往往,两人竟搞在了一起。这事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夫妻俩都吵架说出来了,总有些原因,旁人还不风言风语说些闲话啊。也难怪近来老曹一两个月才回建材厂一次,建材厂离新水泥厂并不远,也就是几公里远的路程,老曹少回家,肯定有什么原因。新水泥厂有一些像老曹原来在建材厂工作的职工,他们的亲戚还在建材厂,老曹那边的事就传到了建材厂,传到了秀秀的耳朵里。秀秀不相信老曹会做出那样的事,但和老曹一睡觉,就发现老曹不对劲。都说小别胜新婚,老曹一个多月没回来,应该像过去一样很兴奋的,可老曹却不是那样,碰都不想碰一下秀秀。秀秀心里不高兴,怀疑老曹在那边真的跟别的女人了,于是追问老曹有没有那一回事。老曹当然矢口否认,这事打死都不能承认,要承认了,不仅这个家要散了,还得毁了他在水泥厂的声誉,今后的工作等等一连串的问题,问题大着呢,严重着呢。可眼前最要紧的是怎样哄老婆相信自己是无辜的,绝对没有那事。老曹要想证明自己无辜,那得用事实说话,用实力说话。于是骑上老婆身上,拉开架势,就要开弓,可是这弓勉强拉开,老曹心里面又有鬼,就有气无力,免不了草草收场。老曹触动了女人的底线,女人的底线就是不允许自己的男人碰别的女人。秀秀一生气,坐了起来,抓住老曹那东西,骂道,你这东西是不是跑到别人那里去了?老曹笑道,你放了,我这东西,只有在你这里,哪里会到别人那里去。秀秀说,我不信!要是真的,我剪断你的ji巴!老曹要老婆放了他的命根子,老婆放了,老曹立刻下床穿起衣裤,马上就变了脸,说,你别听别人信口雌黄挑拨我们夫妻关系,那是人家想拆散我老曹家,你这么蠢啊,比猪还蠢!秀秀一看老曹不想睡觉了,也穿衣起床,回敬老曹的话,说无风不起浪,你没做过那事,你现在为什么不行了?老曹说我是得了阳痿,不行吗。秀秀说,你是在我这里阳痿,在别人那里比老虎还猛。两人越说话越多,越说话越离题,声音也就越来越高,渐渐地对骂起来。老曹一气,就打了老婆。秀秀哪里受得了老曹打,本来肚子里就憋着一股怨气,这时老曹打她,肚里的怨气和各种气混在一起爆发了,顾不了这么多和老曹打了起来。老曹砸东西,她也跟着砸,谁怕谁。两公婆一直打到门外,直到海生来到劝架,两人才偃旗息鼓。
那一天晚上,海生安慰秀秀几句便回家去了。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自己父母也是经常为了一些琐碎的生活小事或者一句话就吵架,有时候甚至会打起架来,他就不明白夫妻怎么会是这样过日子的。大人吵架打架,不仅伤了双方的心,还伤了孩子的心,做父母的不明白这个道理,就会吵下去,打下去。平时老曹和秀秀在生活小事上,虽然也拌嘴,但很少像海生父母那样真的吵架打架。今晚老曹和秀秀打架,海生是第一次看见他们打架。海生觉得他们和他父母打架吵架一样,都是错误的。他讨厌父辈们的生活方式。他想他和玉梅结为夫妻,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生活,他会和玉梅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的。
一个星期后,玉梅告诉海生,说她过两天就要到新水泥厂那边跟她父亲住在一起,还说从下个学期开始,她到三中读高中。老曹和秀秀讲和了,让玉梅到新水泥厂那边住。玉梅初中毕业,毕竟年龄还小,不可能参加工作,不读书怎么办,老曹只好找熟人帮忙,让玉梅到三中读高中。三中在三分场场部,离新水泥厂不过两公里多,比建材厂到糖厂中学还要近。玉梅能读高中,这是件好事,海生也希望玉梅读高中,多读点书对玉梅的将来有好处,最起码将来在教育子女方面比父辈们强。玉梅去新水泥厂那边住其实也是她母亲秀秀的意思,老曹一个人在那边对她来说很危险,对这个家庭也危险。女儿在那边住着,老曹多少有些顾忌。
海生和玉梅都还年轻,思想还单纯,根本就没想到这件看似合情合理的事老曹还有其它用意。老曹不想让女儿和海生来往,他要切断他们之间的感情。人这东西,时间长了没见面,日久生疏,就会没感情。老曹很明白这个道理,他不让女儿和海生的感情继续往前发展,以致到了失控的地步,一切就晚了。他要早点未雨绸缪,现在还来的及,他们的年龄毕竟都还小。海生不可能明白老曹的阴谋。
第三章 萤火虫之夏【19】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1…7…13 15:28:17 本章字数:3604
玉梅想起海生的高考成绩,问海生知道高考成绩了吗。海生说:
“还没有。”
“知道了告诉我。”
“当然会告诉你。”
“成绩不理想怎么办?”
玉梅委婉地说,她的意思是海生考不上大学怎么办,是参加工作还是继续补习,明年再参加高考?重要的是早点做好思想准备,以防海生他爸老洪骂他打他。海生明白玉梅的意思,但这样的事情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如果考不上是要继续补习还是参加工作,他的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想等高考成绩出来以后看其他同学再和父母商量,自己该干啥就干啥,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他把自己的想法跟玉梅说了,玉梅说也只有这样了,现在想啥都还早。
到了八月十二日,海生的高考成绩终于从一中传来了,考了多少分,要去学校问才知道。到了学校一问,才知道自己没考上大学。海生考不上大学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看见郝建峰等考上大学的同学,脸上洋溢着笑容和骄傲,他的心里还是不免感到失落。尖子班考上大学的人不多,一个班四十多人,只有九人考上大学,都是省内普通大学。老师对海生说,你没考上不要灰心,继续努力,明年还是有机会考上的。是啊,海生也没想到第一次参加高考,就考出了好成绩,成绩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离高考入围分数只差六十多分,只要努力,数理化语文政治五科每科多考十多分,就能考上大学了。黄海华、徐恒、莫平、唐文杰等同学也没考上,但他们都表示要读补习班,有的还说要回老家大陆去复读,争取明年考上大学。
海生骑着单车回家,一路想着回到家里该怎么跟父母说,不是考不上的问题,考不上就考不上,那是明摆着的,造不了假,关键的是他今后该怎么办,是不是像老师说的他还有希望,回到学校参加补习班,还是不上学了,干脆参加工作。想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他想父母听见自己考不上大学,还不知道怎么发火呢,等父母的火气退了以后,再和他们商量今后该干什么吧。
他骑着单车到了新水泥厂的时候,他想去见玉梅,告诉她他没考上大学,于是骑着车拐进了水泥厂里的车队。车队的宿舍就在车队操场前,老曹住的房间在二楼靠边上的第一间房。没想到老曹和几个人站在车队路口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什么。海生远远看见了老曹,不敢进车队,只好骑着单车继续向前,一溜烟地过去了,也不知道老曹看见他没有。
回到家里,海生跟父母说了自己的高考成绩。王巧珍没说啥,老洪也没说啥,这让海生大感意外,他早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让老爸老妈出口气,没想到他们啥也没说。几日来,老洪回到家里,话也不多说,可脸色不好看,阴沉沉的,脸拉的老长,没有半点笑容。
同是兄弟,海东长得个头比海生高大,跟同龄的人打架并不吃亏。有一日海东把老瞿的儿子打伤了,老瞿上门向老洪投诉。那时老洪一家在伙房刚吃完午饭,桌上还是杯盘狼藉的,等老瞿一走,老洪抓起门角落的扫把棍朝海东就打,海生见了忍不住拦住父亲,说:
“爸,你不能只听别人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是海东有错,你也不能老是用打骂的方法对待自己的儿子!海东也不小了,不是小孩子了。”
老洪被大儿子海生拦着,王巧珍对海东说你还不快走,海东趁机溜出了家门。老洪的眼睛冒着火,脸色乌黑,脸绷得紧紧的,他转过头看着海生,像是要把海生吃掉似的。老洪努力憋着气说:
“知道你读了几本书,来教训当爸的了,啊!没有你老爸,你想戴手表,连裤子都没有得穿。”
“爸,我是跟你讲理啊,你不能不讲理啊。”
“讲理?”老洪举起扫把,“没听说吗,棍棒出孝子;严师出高徒。都是对你们太手软了,你们才会有今天!”
老三洪海平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王巧珍为了平息老洪的愤怒,对儿子说:
“海生,你以为你有理啊。你顶撞你爸就是你没理,就是你错。给我站到一边去。”
海生毫不买账:“你们都不讲理!”
老洪早已气晕了头:“你要讲理,好,让你讲理。”
老洪手里的扫把棍忽然朝海生的身上打去,他要把打海东的气撒在海生身上。海生慌忙举起手一挡,扫把棍恰好打在海生戴的手表上。一声闷响,老洪惊愕,没想到木棍没打着兔崽子,却打在了他买的精工表上。这下可不得了了,手表可是他的希望,他的心肝宝贝,他把他的全部希望和感情寄托在那块手表上,他希望儿子考上大学替他争口气,老曹说海生考上大学,他就让海生娶玉梅,玉梅是个好姑娘,他非常喜欢玉梅,盼着玉梅能成为他的媳妇。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化为乌有了。更重要的是,今后他在老曹面前还有什么脸面,腰杆还能挺直起来硬起来吗?从此以后,老曹瞧不起他,这不仅仅是娶媳妇的事情了,还有面子问题。一切根源,都出在这个不争气的兔崽子身上,他太让人失望了,太让人伤心了。一块手表,触发了老洪心中复杂的感情,这感情本来是对儿子的疼爱,这时完全转化为愤怒,如火山爆发,老洪气得手都颤抖了,指着海生骂道:
“你给我滚,把手表留下,给我滚得越远越好,我不想看见你!”
海生也是年轻气盛,受不了父亲这么说,于是很有志气地把手表摘下,说:“给,还给你!”
老洪接过手表,突然举起来,朝地上甩去。“啪”地一声,手表破碎,零件四处飞溅,老洪的希望也像这表一样破碎了。这是谁也想不到的。海生和王巧珍都感到惊愕。老洪一生吝啬,把一块钱都看得像几十块钱这么大,都舍不得随便花。海生清楚地记得他小时候,父亲连一分钱的冰棒都不肯买给他们吃,只让自己的孩子流着口水看别人的孩子吃。对他出钱买的这块走私手表,那时巧珍想不通,有意见,她一生到现在还没戴过表,儿子都戴上了手表,老洪说自己也是戴的上海表,儿子戴进口表,那是为了老大能考上大学,为自己争脸面,别说出不到一百块钱买一块手表,就是出一千块钱买一块金表都值。
“手表跟你有仇啊,就知道砸东西。”王巧珍也对老洪不满了。
王巧珍不说还好,一说老洪火气更大了,“是啊,我砸表怎么了,我高兴砸,我喜欢砸,我买的东西我喜欢怎么砸就怎么砸,你们管的了吗?给我滚!”
说着老洪拿起棍棒又要打海生。巧珍对海生喊道,你还不快走!海生很伤心,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实在是很可悲。他见到父亲像失去理智一样骂人,打人,还砸手表砸饭碗,这个时候,父亲就像世界上的一切都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如果他不走,父亲真的要把家里的东西给全砸了,甚至有可能把房子都给拆了。他已经大了,他不怕父亲的棍棒,可他不能不要这个家。走就走,离开这个家也好,他不想在这里受到天大的冤屈和侮辱。老洪看见儿子真的要离开家里,气得牙齿格格地响,追到门口外骂道,好小子,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这是夏季的一个中午,是海南的太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海生头顶着炎炎烈日走在去糖厂的路上。他的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这条路,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想在家,离建材厂越远越好。走过了307连队,到了车队,他想起同学钟海瑛来。海瑛也没有考上大学,不知道她准备干什么,是继续上补习班呢还是参加工作。他们这些农场职工子弟的人生道路,似乎只有这两条走,他们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路可走。可是,他这个时候不可能去钟海瑛家里,他和钟海瑛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同学关系,甚至玉梅家里他都不能去,他不想让让笑话他,看不起他。
他漫无目的地向老根走去。老根是一个地名,在糖厂路和国防公路交叉路口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两家人住,买些汽水饼干香烟的给过路人。海生走到老根已经走累了,便坐在路边的麻黄树下,看着过往的汽车。这汽车,像是一会把他带到了海口市,然后越过琼州海峡,回到了故乡去。一会又从相反的方向把他带到八所港去,去八所港干嘛,他不知道,好像是要坐船出海,到海外去。可他更多的时候是想到回老家。只要坐车到海口去,当然也可以去八所港坐船出海,但他以为只有海口的船是到大陆去的,八所港的船往南海的方向去,远离大陆的。他为什么要回老家去?他想回老家找他大表哥,然后去香港找他二表哥。他只是这么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了。
海生知道附近有一个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