锥刺股,她可以刀刺股,古人都能做到,今人还能做不到?今人要超越古人,不仅在行动上,还要在意志上。
就这样,青梅复习到很晚才睡觉。她一倒下就睡着了,没有看时间,也不知道晚到什么程度。她只依稀记得,她上床的时候水果刀掉到了地上,她没有拾起来,只顾上了床。
次日,天才露出熹微之色,青梅就醒了。她身体里的生物钟似乎比真正的钟表都准,每每这个时候,她就自动醒了。不管睡得多晚,一到时间她就会自动醒来。醒来以后,她也不懒床,她在被窝里伸个懒腰,然后就毅然坐起来,穿衣下床。这时张小萍还没睡醒,她还在鼾声里做着甜蜜的美梦。青梅有时也想像张小萍一样睡个懒觉,哪怕在温暖的被窝里多呆一会儿也好,但她不能,有一个无形的声音在体内催促她:该起床了,你是青梅,你不是别人,别人能睡懒觉,你不能……
青梅起床后照例先去给云云匣子放糖,然后再回来复习,到上午十一点左右才去小区门口摆摊。糖果已经很难找到新的了,今天她跑了四五个百货店才买到一种没有包装的北京人叫粽子糖的糖块。售货员对青梅说,这种糖块基本上没人买了,所以从他们进货到现在,青梅才是第二个来买这种糖块的人。上回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好像是祖籍在北京,一口地道的“京腔”依旧未改。售货员以为青梅是北京来西京旅游的,青梅说她是地道的本省人,是从陕南来的打工妹。青梅怕售货员再跟她啰嗦耽误工夫,她将粽子糖一揣,立即就离开了柜台。到了彩球坊,她把粽子糖放进云云匣子转身就走,也顾不上跟彩球坊的老板谝上两句。
由于买糖块的时候跑的商店多,因此留给她复习的时间就少了,今天她只复习了一个小时就出摊了,平时她都要复习两个小时才出摊的。
还是在文景小区,生意还是不好不坏。
一个中午,青梅卖出去将近40个饺子器。昨天和前天中午,她都卖出去了将近40个。
没想到,傍晚的时候,青梅出事了。
那时正是人们下班的高峰期,青梅被人一圈圈围着。当然,还是跟往常一样,围观的人多,买的人少。好多人都是来看青梅说顺口溜的。一个漂亮的不满20岁的女孩,一边卖饺子器一边说顺口溜总是有看头的。青梅说:
包饺子,饺子器,
到时不用请老李。
请老张,请老李,
其实不如请自己。
大包菜,小包肉,
一准让你吃个够。
一元钱,算啥钱,
六六八八就花完。
一元都不舍得花,
啥时成个企业家……
青梅刚把“企业家”三个字说完,三个城管就来了。和上回两个工商不同的是,三个城管从人缝里不动声色的钻进来,直接到了青梅的地摊前,二话没说,用地上那块湛蓝色的布幔,一股脑儿将青梅的饺子器卷了就走。那一瞬间,青梅和顾客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城管转身以后,有人才看清城管穿的草墨色制服,于是惊叫了一声:“城管——”
一听城管,顾客四散而去,青梅却跑上去一把抓住兜了饺子器的布幔,死不松手。那个城管对青梅命令:“放开!”青梅却抓得更紧。那城管就用胳膊使劲一拐,就把青梅拐了一个趔趄,然后站不住就倒在了路边的花坛边。
那个城管扬长而去。
另一个城管扭头对青梅冷冷的说,我们正在创建全国卫生城市,上面马上就要来检查了,不许随便摆摊的。青梅一下跪在地上说,你把饺子器还给我,我下次不摆了还不行吗?那个城管将头扭过去,向后甩了一句:你跪也没用,我们这是在执法……
钱老板来“风卷残云”的时候,青梅已经站了起来。钱老板见青梅手里没有饺子器,就说,今天生意不错嘛,这么快就卖完了?青梅鼻子一酸说,不是卖完了,是让城管没收了。接着就把刚才的一幕给钱老板讲了。血气方刚的钱老板摩拳擦掌:你等着,我去给你要回来!青梅一把拽住他说,算了,你去也没用,如果你跟他们再发生个啥事,或者弄个什么好歹,我生意就彻底做不成了。
在钱老板还要坚持去的时候,他突然感到青梅拽住他的那只手黏糊糊的,定睛一看,青梅的手和他的手竟然全部是血。鲜红的血从青梅的胳膊上正汨汨的往下淌,淌到了手腕上、手掌里、指头上。钱老板说,青梅,你受伤了。青梅这才感到胳膊钻心的疼。
钱老板立即把青梅送到了医院。
值得庆幸的是,青梅只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受内伤。青梅的外伤在胳膊肘上,是一条长约三公分的口子,不多不少缝了10针。
缝了针,开了一些消炎的药,青梅就出了院。青梅的情绪很差,脸色阴沉沉的,钱老板就一边骂城管一边说些让青梅开心的话。但青梅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像有一朵乌云罩着,怎么也化不开。钱老板说,我给你唱一支歌吧!
青梅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钱老板想,青梅可能是默许了。
钱老板就唱起来:
今天,谋生的工具,
已变成城管的功绩,
辛辛苦苦终究躲不过去,
今夜只能哭泣。
我不能颓废消极,
为了我挚爱的儿妻。
再苦再累也要坚强,
只为孩子能进校学习。
命若在,希望就在,
抵御拳脚我有壮实身躯。
下跪,只求大人慈悲,
祝大人一生大利大吉……
青梅说,这调子不是刘欢的《从头再来》吗?
钱老板说,是啊,这是最近在网上各大论坛迅速走红的《小贩之歌》,作词者不详,录制者叫“戏子”,在这之前还有《城管手册》蹿红网络。《小贩之歌》唱出了小贩的心声,唱出了小贩与城管之间的冲突和现状,也唱出了一种期盼。
青梅终于露出了一点讪笑,问,期盼?期盼什么?
钱老板说,期盼彼此间能理解啊,期盼摆摊的能合法化呀!
青梅说,难,都难。小贩要生存,城管要市容,这本身就是对立的。
钱老板说,对立的也可以统一啊!南京市把摆摊的叫“马路经济”,而“马路经济”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既不合法,也不违法。南京根据摆摊的与城管冲突不断的现状,修订了市容管理条例,并得到了人大通过。这部条例明确提出摊点合法化,用“马路经济”缓解就业难题。也就是说,要摆摊你就摆,该收费你就收,我摆摊,我缴费,我赚钱,我合法。这不,对立的就统一起来了吗?
青梅说,只可惜西京不是南京。
钱老板说,西京也可以借鉴南京呀!
青梅到了公交站牌下说,但愿吧!
在等车的时候,青梅又说,我总有一种担忧,我们这种小贩总是朝不保夕的,说不定哪一天我就突然没有工作了。
钱老板说,不必担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也是我听来的故事:在一个柜子上,有两座旧钟。有一天,有一个新的小钟被摆到了一起。一座旧钟对小钟说,你也要工作了,但我担心你是否能应付要走1600万次的路程呀?小钟大惊失色,什么?要走1600万次?这么伟大的征程我哪能办到?另一座旧钟说,小钟,别害怕,也不要去想那么多次怎么走,你只要每秒“嘀嗒”一下就行了。小钟半信半疑的想:就这么容易呀,那我就试试吧!从此,小钟就每秒轻快的“嘀嗒”一下。不知不觉,才半年光景,它就已经走了1600万次。青梅,有时候,不要烦恼十年以后的事,只要想想今天该做什么就行了,活在当下,就渐渐走进了我们的梦想。
正文 第三十九章:青梅撞见刘红与客人拥抱
更新时间:2010…4…9 14:04:31 本章字数:2810
饺子器被没收,对青梅还是有一定打击的。不仅仅是损失了几百块钱,关键是她心里产生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阴影。她决定休息几天再进货,再出摊,并且不能去文景小区了,要换个地方。文景小区是她生意中的“滑铁卢”,她不想再去“滑”一次。再去要是抓住了就属于屡犯了。她把这个决定用短信发给了钱老板,她怕钱老板再去文景小区白跑一趟。她对钱老板说:有了新的地方我再发信告诉你。钱老板回信说:不要休息的时间太久,休息的时间太久人就懒了。青梅会心的笑了一下。
说是休息,其实青梅一点都闲不下来,甚至她把时间抓得更紧了,她在抓紧时间全面复习,攻难关,补薄弱环节,读名著,背要领。有时实在累了,她就给李娇刘红她们打打电话,闲聊两句,权当放松。她也给陈鹏飞打过一次电话,陈鹏飞对她好像没有了往日那种热情和倾心,话里听不出来,但她能感觉到。这种细微的变化,也只有青梅能感觉到。青梅想,他恐怕还没有从对孙志勇的误会中走出来。恋爱中的误会就如鞋里的石子一样,石子虽小,也硌脚哩!但青梅不想再对他解释什么,时间会消磨一切的,时间也会证明一切。
“休息”了两天,青梅忽然记起了孙志勇那件事。最近太忙,几乎把那件事忘了——那个手机被抢的人是不是刘红?她得亲自去御足堂问一下。他向孙志勇承诺过,如果真的是刘红,她一定要说服刘红站出来替孙志勇作证的。孙志勇为她把腿都断了,她有什么理由不站出来?
青梅是晚上九点到御足堂的。选择这个时间是有讲究的,刘红对青梅说过,这个时间正是上客的时候,那些在饭馆喝完酒或者平时喜欢夜生活的男人,这时就纷纷“出洞”,开始去御足堂“找乐子”了。青梅是想在这个时间看一看工作状态下的刘红,毕竟她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她心里充满了好奇。她也想看看刘红是在什么环境下工作,是在怎样工作。作为四姐妹里的老大,她对她们的关心实在太少,有时想想都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刘红在这里已经不叫刘红了,叫六妹。为什么叫六妹?吧台小姐没有告诉青梅。吧台小姐告诉青梅的是,六妹现在正在包间工作,得等一会儿才能见到她。
青梅就等。说是“等一会儿”,实际等了老半天都不见六妹出来,青梅有点等不住了。青梅问吧台小姐,能不能给六妹打个电话?吧台小姐明确地说不能。为什么不能?吧台小姐又没有告诉青梅。吧台小姐脸板得平平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的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青梅就不好再问什么。
青梅在大厅实在等不住了,就装着去洗手间上厕所,窜进了里面。吧台小姐竟然没有挡她。
御足堂不比KTV,KTV的包间总是关着的,御足堂的包间有些是半掩着的,这就给青梅寻找六妹提供了方便。青梅听刘红也就是现在的六妹说过,她们给客人浴足的时候,一般都把门半掩着,只有搞“特服”的才把门关着。把门半掩着是为了通风,有些客人的脚臭鞋臭袜子也臭,需要透透空气,保持环境舒爽。为什么不把门全开着而是半掩着?那是为了营造某种氛围。尽管是洗脚,但一个大老爷们和一个少女在一起,多少有点暧昧的味道,半开着门,就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在里面。或许就靠着这点“神秘”,浴足业的生意才源源不断。
也许青梅是个女孩,所以她在每个包间门口“晃荡”的时候,就没有引起客人的反感,也没有引起浴足小姐的注意,于是青梅就看到了五花八门的浴足场景:有人在浴盆里不紧不慢的给客人洗、揉;有人将客人的脚捞出水面,擦干,垫上毛巾,按摩脚掌心;有人将客人的脚放到自己的腿上,一招一式的捏着;有人让客人转过身子坐着,享受不轻不重的敲背……青梅想,不是浴足的地方吗,为什么还要敲背呢?但青梅想不出答案,她只想到难怪有那么多男人喜欢洗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抱着他们的脚做出各种不同的温柔动作,对他们总是有吸引力的。所谓洗脚,其实是一个由头而已,有几个男人是来真正浴足的?
青梅一间间看过去,竟然没有看到六妹。怪了,不是六妹正在包间工作吗,怎么不见她的人影影?青梅不死心,就又一间间看回来,发现有一间门不是半掩着,而是全掩着——对了,刚才就是这个包间没有看过。青梅判断,六妹八成就在这间里面,因为除此以外再没有包间了。懵懵懂懂的青梅没有多想,就轻轻把门推开了——六妹果然在里面!
不过,六妹不是在里面洗脚,而是在和一个男人拥抱。这个男人的手还在六妹的臀部抚摸。这时青梅反应非常快,当她看见是实实在在的刘红而不是六妹在和人拥抱时,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又把门轻轻掩上了。
过了一会儿,刘红来到了大厅。青梅在大厅里一个角落里坐着等她。刘红径直走到了她跟前,坐下,然后一只手就拉住了青梅的一只手。刘红的表情很正常,丝毫没见被青梅碰见了她秘密的尴尬,倒是青梅有点不自在起来。青梅拉长了脸小声质问,你不是在浴足吗,原来在干这呀?刘红说,是啊,我是在浴足,浴完足就顺便跟客人拥抱一下,客人私下另给我50元小费。青梅说,上回李娇不是说你只洗素脚吗?刘红说,没错,我只跟客人拥抱,不干别的。青梅姐,我向你发誓,我只是拥抱,绝没干别的。客人也曾提出过要求,但都被我拒绝了。青梅说,就为那50元,你就能把一个姑娘镇守的价值抛弃?刘红说,你别小瞧那50元,一个一个50元加起来是多少?这么说吧,我来御足堂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挣钱吗?青梅姐,有些难处你不知道,我没跟你说过,我们洗一个脚是20元或者30元、40元,浴足小姐和老板是三七开,以平均30元计算,洗一个脚我们只拿9元钱,老板拿21元,而且老板还要扣我们500元作为押金,也就是说,工作头一个月基本拿不上钱。现在浴足店比比皆是,盘子就这么大,竞争很激烈,我们一晚上能洗三四个就算生意好的了,你说,即使洗三四个才能挣多少钱?挣这么点钱我在西京城怎么生存得下去?
这还真把青梅给问住了。是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