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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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公主-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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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酬的逢场作戏。那些女人也都是风月场上的玩物,他不会动情,她们也不会死缠烂打。但是,赵京梅不同于那种女人。自从平京大学文学院毕业后,京梅就效命在他麾下,他看中她的才干,有意栽培,京梅也不负他的器重,迅速成长为他的一名得力干将。能得到一个在政治上八面玲珑,又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才,对于他往往是可遇不可求的欣幸之事。而,如果失去一名亲手培养起来的干将,也是他最痛惜的憾事。  
瞿东风微蹙了下眉头:“京梅……”一时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只好抬起右手,扶住下巴。百万大军面前,他可以从容应对,但是面对这三寸绕指柔情,倒让他感到一阵棘手。  
等待着瞿东风的反应,赵京梅紧张地浑身渍出冷汗。但是瞿东风半天只是抿着嘴,不说一句话。赵京梅稍稍定了定心神,军长的沉默总比立刻把她赶出去要好。既然已经捅破这层暧昧,她索性把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地吐了出来:“军长,我知道,以我的身世出身,跟罗小姐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在地,一个在天。可是,京梅对……军长的心,是日月可鉴的。罗小姐固然漂亮可人,可我看她一身大小姐脾气,恐怕只能被别人捧在手掌心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关心别人。军长,难道您不希望,身边有一个女人,能在您遇到麻烦的时候,给您出谋划策,四处奔走。在您负伤的时候,能千里赴戎机,守着您,照顾您……”  
瞿东风忽然打断赵京梅,道:“京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话,就是在给我添麻烦。”  
瞿东风这句话让赵京梅一阵错愕:“军长……”  
瞿东风悠悠吐了口气,道:“我和卿卿之间……绝非外人能看得懂。实话跟你说,第一次见到你,我之所以看了一眼就想提拔你,正是因为你让我想起卿卿。那时候的你,一看就知道是在平京城胡同里长大的女孩子。”  
赵京梅听到这里,只觉得心被硬生生撕了一道血口子,她紧紧抱住头,伏在床沿上,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好像被人一下子推进无底深渊,空落落地向下掉落,除了粉身碎骨,还是粉身碎骨:“为什么?军长?为什么京梅只是替代?”她喃喃地反问着,追问着。  
赵京梅在人前一向干练坚强,瞿东风是第一次看到赵京梅如此脆弱不堪,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安抚她一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道:“京梅。你不是代替。在我的下属里,你是不可取代的人才。”  
人才?赵京梅抱着头,眼前一片黑暗,可是,这一刻,又比什么时候都更透亮,她终于看透了自己在瞿东风内心里的真正位置。她是一个棋子,是一个得力的工具,偏偏就不能是一个有情有爱的女人。  
绝望把内心的温暖一点点抽干。冰冷的内心是恨意的滋生地。赵京梅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把怨和恨压抑到内心最深的地方。她慢慢抬起头,一点一点揩净眼角和面颊上的眼泪。她没有看瞿东风,只是看着窗外肆虐的风雨,道:“军长,请原谅京梅一时失态。既然今天把话都讲清楚了,京梅自然不敢再做他想。日后,只有一心一意报答军长的栽培之恩。”  
崔炯明正在瞿东风隔壁的休息室里小寐,赵京梅走进来,把他叫醒。  
崔炯明发现赵京梅眼圈红红的,一脸无精打采,不由关切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京梅搪塞道:“连天加夜地照顾军长,恐是太累了。”  
“你歇歇,我替你。” 
赵京梅点了点头,刚才跟瞿东风的一番对话好象消耗了她全部的体力,她虚脱一样地倒在沙发上,预感到自己要大病一场。  
崔炯明抓了条毛毯,盖在赵京梅身上。看着她一脸憔悴,他眼里流露出一丝疼惜,道:“好好歇着。军长那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瞿东风见崔炯明进来,把他招呼到身边,低声道:“派人看着点赵京梅。”  
崔炯明一愕:“京梅她……”  
“你不用问太多。还有,不要让她单独接触罗小姐。”  
崔炯明只能点头遵命。赵京梅一向被军长视为心腹亲信,怎么在一夜之间,就恩信全无?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猜透军长的心意,只感到一阵很难过的情绪在内心翻搅起来。

欲将离恨寻郎说
三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宁静的平京城被尖利的“捷报”声搅得沸腾起来。卖报郎挥着报纸,走街串巷地喊道:“捷报!捷报!联军攻占西北,西京无条件投降。”  
“妈。泠姨说西京投降了。”罗卿卿小跑进赵燕婉的房间。  
赵燕婉瞥了眼卿卿:“瞿家打赢了,轮得上你高兴成这样嘛。”  
“妈……东风哥要回来了。”  
赵燕婉脸色一沉,道:“就知道你是为这当子事高兴。”  
罗卿卿坐到母亲身边,抚弄着已经长得半长的头发,兀自问道:“东风哥有什么不好?”  
赵燕婉叹了口气:“他倒也没什么不好。错就错在他是瞿正朴的儿子。你爸爸跟瞿正朴从年轻时候就是死对头。他怎么可能同意你嫁给瞿东风?”  
“他们有什么旧怨?”  
“还不是为了……”赵燕婉说到这里把话止住,挥了挥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也不用知道,妈只想你知道,你要想跟东风好……难……太难了。”  
罗卿卿走出赵燕婉的房间,刚才母亲的欲言又止让她感到一阵困惑,又一阵忐忑。走过走廊,看到楼下,泠姨正张罗着府里的人,用五颜六色的花环扎制着“凯旋之门”。  
小玉问道:“太太,您说咱们是不是用花在这门上扎几个字?”  
“好主意。”崔泠一时没想起用什么字,一抬眼,正看到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卿卿,便道,“卿卿,等东风回来,这个门要架在双溪别馆的大门口。你说,上边该有什么字好?”  
罗卿卿一边思忖,一边走下楼梯,走到楼下,便想出八个个字来,道:“无畏。坚强。捍卫。胜利。”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几个字,罗卿卿浑身感到一阵振奋,刚才郁积心头的惴惴不安也消减了大半。  
崔泠笑着点头。小玉也拍手叫好,道:“除了咱家二少爷,谁还能配得起这几个字。”  
崔泠佯嗔道:“就你多嘴。”说着,朝二太太的房间瞥了一眼,“不知道人家的儿子吃了败仗吗?到时候人家掌你嘴,我可不救。”  
小玉早摸透了三太太的心思,嘴上骂她多嘴,心里却是喜欢她这么说,便继续说道:“二少爷就要升参谋长了。小玉侍候着参谋长的娘亲,人家打狗也要看主人嘛。”  
崔泠笑骂道:“狗仗人势的小丫头。”  
这时,冯雪芝的房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器皿破碎的响动。随后,瞿东山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反手,把门重重地一摔。整个墙扇似乎都跟着摔门声摇晃了一下。  
楼下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屏息,观望着事态。  
冯雪芝披头散发地追出来,想抓住瞿东山,却被他一把撂倒在楼梯口。冯雪芝抓住楼梯栏杆,一边忍痛爬起来,一边朝瞿东山的背影喊道:“你今天要是敢去找姓田的女人,我……我就……”  
瞿东山一声冷笑,回头道:“你就怎么样?回娘家,找你的混蛋表舅陈梁去?冯雪芝,我告诉你,陈梁完蛋了,你也少在我面前摆你的臭架子。要不是看在你给我生了贞贞,我早他妈把你给休了!”  
瞿东风说罢,转身快步冲下楼梯,朝大门口走去。制作“凯旋之门”的花环堆得满地都是,他只作视而不见,把碍在脚前的纸花踩了个稀烂。  
“瞿东山!我恨你——”  
楼梯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喊。  
不待人们反应过来,就看到冯雪芝猛然把身子探出楼栏杆。  
“别!雪……”崔泠第一个回过神,可是,她的惊叫才喊出一半,冯雪芝就使了一把大力,脑瓜朝下地摔了下了。  
冯雪芝跳楼的时候,罗卿卿正坐在一把乌木靠背椅上,手里拿着一朵扎了一半的石榴花。瞿府上下一团大乱,她插不上手,只有呆呆地看着,人们闹哄哄地聚上去,把冯雪芝从一团血泊里抬起来,急匆匆抬出了双溪别馆。   
人们出去以后,大厅里静的出奇。罗卿卿低头看着手里的半朵石榴花,那一团火一样的艳红在她眼前模糊起来。好像变成一朵转瞬即逝的烟花。  
背后忽然传来童稚的笑声,贞贞从椅背后面绕到罗卿卿面前。张开小手,一只奄奄一息的雏雀躺在贞贞的手掌心里:“姨姨,我在花园里捡的。” 
罗卿卿如梦方醒般地看了一眼贞贞,道:“你刚才都在花园里?”  
贞贞点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罗卿卿接过贞贞手里的雏雀,感到那只小小的麻雀,正在为生命做着苦苦的挣扎。小雀尚知生命的可贵,什么样的痛苦,能让一个女子再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勇气?  
罗卿卿侧过脸,不想贞贞看到她脸上的悲哀。这时,赫然发现冯雪芝留下的那滩血水还没有清去,她忙站起身,挡住贞贞的视线,对贞贞身后的姆妈小声道:“快,把那擦干净。别让小孩子看见。”  
姆妈虽然正为女主人偷偷摸着眼泪,可是望着那滩红殷殷的血水,却驻足不前,显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罗卿卿索性道:“这里我来管。你把贞贞带出去。”  
贞贞出去以后,罗卿卿拿来水盆和摸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揩着地上的血迹。她揩着,可是殷红的颜色仿佛在她眼前扩散开去,有一阵错觉,让她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内心深处好像被掏了一个空洞,黯茫茫的,让人隐隐畏惧着不可知的将来。  
第二天,罗卿卿从泠姨嘴里得知,冯雪芝死在了医院里。  
崔泠红着眼圈说:“雪芝这是何苦呢?虽说陈梁倒台了。可是她这大少奶奶不是照样做的好好的?干嘛非要争那一口气?”  
“泠姨,要是换了我,也会宁为玉碎……”  
崔泠听到卿卿这句话,不由一怔。  
罗卿卿看到泠姨的一脸紧张,惨淡地笑了一下,道:“我是个能活一日便活一日的人。自不会去寻短见。可是,若是别人负了我。我亦不会留恋。”  
崔泠似乎听出些弦外之音,拉住卿卿的手,道:“孩子,别怕。东风跟东山不是一种人。东风是打心眼里喜欢你的。”  
虽然崔泠说的字字凿凿,罗卿卿还是内心茫茫然,提不起一点精神来,只好岔开话题,道:“泠姨,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来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哀声一片。罗卿卿忽然感到一阵心悸。她停住脚步,对崔泠说道:“泠姨,我有点不舒服,先到外边走走。”  
“哎……”  
不等崔泠回应,罗卿卿就沿着走廊快步走开了。一直走到尽头,推开一扇通向外面的侧门。  
站在鸟语花香的庭院里,她深深吸了口气。重重压在心头的难过情绪仍然没有太多的缓解。那是一种沉闷的悲伤,叫她流不出眼泪,可是,却能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瞥了眼身后,瞿府的保卫穿着便衣,尾随在她身后。想是怕她会借机逃跑。  
泠姨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地告诉她,她跟冯雪芝不一样,她以后要是嫁给了东风,绝对不是一场政治婚姻,而是两情相悦的美满姻缘。可是,何来慧眼,让她看清这纷纭世事背后的真相,想当初,冯雪芝嫁到瞿家的时候,是不是也以为自己找到了美满归宿?若非动过真情,她又怎么会那么痛?那么恨?  
“罗小姐吗?”医院的回廊里,传来一声呼唤。  
这声呼唤让心乱如麻的罗卿卿清醒过来。她转过脸,看到程佳懿柱了双拐站在回廊里面。回廊外面种了一片杜鹃花,正在微风里瑟瑟的摇动。程佳懿身上罩着白色的病号装,风鼓动着她肥大的衣衫,使她看起来更加柔弱可怜,好像一阵风都禁不起似的。  
罗卿卿走过去,忍不住地扶住她,道:“程小姐,你看起来好多了。”  
“是啊。医生说,再过一阵子,我就能不靠拐杖走路了。”  
“真好。”罗卿卿由衷一阵高兴。  
“罗小姐……”程佳懿欲言又止。  
“什么事?”  
“东风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罗卿卿心里不自觉地一沉,面上依然保持着微笑,点了点头。  
“我……”程佳懿咬了咬嘴唇,道,“东风哥出征以前说,希望他一回来,就能看到我已经好起来。现在,我都能站起来了。我……真想去车站接他。”  
看着绽开在程佳懿脸上的喜悦,罗卿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下去。她看着廊外的杜鹃花,沉默着。四周静得连草动的声音似乎也能听得见。天有些阴下来,风愈发的紧了。她在风里打了一个寒颤,然后,突然地打破沉默,道:“程小姐,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怎么能到处走动?恐是要变天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半个月后。 
小玉急匆匆敲开罗卿卿的房门,道:“罗小姐。二少爷明天就回来了。三太太让我告诉您一声。”  
听到这个消息,罗卿卿想隐忍,可是还是忍不住的笑起来。这半个月来,瞿府的头等大事就是冯雪芝的丧事。瞿东山似乎也有些追悔,所以给冯雪芝大办了一场丧事。虽说,她是个外人,可是那种弥漫在全府上下的哀吊气氛,也让郁结在她内心的哀伤久久不能化解。   
瞿东风明天就回来了。她想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有一道艳阳冲破层层阴霾,让幽暗已久的内心豁然地敞亮了起来。  
“小玉。‘凯旋之门’做完了吗?”  
“啊呀,这阵子只顾忙着大少奶奶的丧事。倒忘了那桩大事。”  
“大少奶奶的丧事是头等大事。也别惊动其他人了。你把材料拿来我屋里,咱俩把它做完。”  
两个人一直忙碌到三更天,才算把‘凯旋之门’扎了出来。罗卿卿困乏已极,本以为瞿东风明天回来必会让她兴奋得睡不安稳,没想到一倒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接近晌午才醒过来。看了看日头,她骇然一惊,从床上跃起来。匆匆梳洗了一番,便跑到崔泠的房间。   
“泠姨,接东风哥的人已经走了?”  
崔泠点了点头,看到卿卿一脸遗憾,她“嗤”地笑了一声,道:“这府里又不是就一辆车。给你的车我早就备好了。快去吧。”  
罗卿卿坐在汽车上,看到沿途成千上万的市民擎着彩旗、龙灯,舞狮游行,庆祝瞿军凯旋。平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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