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锁》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天锁-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会议进行到这里,黑老五突然提出要去外面转转,顺便会会老伙计,取些应手的物件。听他这么说,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人开口应声。
  黑老五哼了哼,跷起二郎腿,冷着脸说:“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给我戴上铐子,再拴根绳儿牵着我。”听他口气,明显有些气恼。
  司马厅长微微一笑,当场拍板,“黑老前辈尽可以去,我们等着您。”
  黑老五走后,面对大家的质疑,司马厅长淡淡地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看这老爷子性格豪爽,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天晚上八点多钟,黑老五就回到公安厅,还换了一身黑绸做成的裤褂,蹬了双黑布鞋,活脱脱一个江湖人士的打扮。
  黑老五私下告诉我,他去瞧了瞧自己的弟弟黑老三,大家几十年不见,彼此都老得快认不出了。我有些好奇,怎么弟弟叫老三,哥哥叫老五?黑老五摇头微笑,让我别瞎打听。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辽宁省公安厅和沈阳市公安局的三百名治安警察同时进到省厅大院,我、桑佳慧和黑老五也穿着警服夹杂在人群中。我看到好多记者举着照相机在拍照。
  司马厅长站在前面说了好长一段话,又在人群中巡视,他慢慢贴近我们,小声说:“这是为了混淆视线。我已经通过新闻媒体放出风,今天全市统一开展扫黄打非行动。到时候大家一哄而散,你们就直接去故宫,整条秘密路线事先经过检查,而且也安排好警方的人,尽可以放心通过。”
  我听得有些紧张,不禁抓住桑佳慧的手。黑老五却跟没事儿人似的,摸着警服上的肩章号牌,自言自语地说:“妈拉巴子的,当了一辈子贼,头进棺材前还当上了捕快。祖师爷恕罪,祖师爷恕罪……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上午九时,司马厅长一声令下,三百人乘坐好几十台警车,呼啸着离开了公安厅大院。那场面十分壮观,路人纷纷张大嘴,估计都在猜想又有什么大案子了吧。
  我们的车跟着大部队走出一段路程后,按照预先设计的路线,拐进一条小路,七拐八绕之后,直接开向故宫。
  当天,沈阳故宫实施全面戒严管制,几个大木牌立在门口,用大红油漆写着“内部修葺,谢绝参观”的字样。
  崇政殿外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警察,有一些人还背着长长的冲锋枪。在一名民警的引领下,我们在附近一个偏殿内换好衣服,拿着背包走出来。司马厅长、陈唐、罗焕文等人立刻迎上来,嘱咐我们要多加小心,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绝不能逞强,必须立刻出来,安全才是第一位。桑佳慧点头答应,黑老五却直哼鼻子,显得很不以为然。
  按照我和黑老五的事先要求,只有桑佳慧一个人陪同我们走进大殿。随后,殿门慢慢关闭,砰的一声,将其他人都拦在了外面。
  整座大殿非常高大宽敞,中间并排立着四排红漆大柱,两人合抱般粗细,几乎所有外露的木构架表面,都装饰有彩绘或雕刻的龙凤图案。可是由于门窗紧闭,殿内十分幽暗,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我们打开警用强光手电,慢慢走到正中原本摆放龙座的位置,可以看出这里有很明显的翻拆痕迹,地面上豁然出现那块双龙壁锁。
  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黑色铁板,每条边都有一米半长短,表面丝毫没有锈蚀氧化的迹象,雕刻着两条互相盘绕的蟠龙,龙头突出铁板半寸,龙嘴大张,彼此相对的中间位置,镶嵌着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翠绿色珠子,经手电光照射,又圆又亮,晶莹剔透。
  黑老五擅长机关销器之术,他立刻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铁板,又用指节敲了敲,说:“那帮专家眼睛都塞猪毛了,胡说八道什么陨铁,明明是某种古怪合金嘛。妈拉巴子的,硬度真高,和下面是连成一体的,估计炸药都轰不开。”
  他又摸了摸那颗玉珠,眼睛一亮,笑着说:“嗯,不错,不错,好东西,极品的蓝田玉,值钱得很哪。”他摸了好半天,才跟我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挪出身位,示意我上前查看。
  桑佳慧在旁边打着手电照亮,我蹲下来仔细观察一会儿,发现整具双龙壁锁确实与下面的铁板连为一体,但又凸出整体之外,四面根本找不到任何缝隙,估计是用冲压手段所制,看来破解的关键应该是那两条蟠龙和一颗玉珠了。
  我双膝跪地,取出一根挠针,不断刮蹭蟠龙身体,又将耳朵贴在上面细细倾听,感觉冰冷异常,却听不到任何齿轮、挂扣和牵引撞针的声音。
  我心下犯疑,用探针不住刺探。蟠龙周身没有焊接镶压的痕迹,而且龙嘴也是中空的,上下腭之间各有两颗牙齿,咽喉处则完全封闭,找不到锁眼和类似的旋钮在哪里。摸了摸那颗玉珠,紧紧地嵌在金属板上,瞅结合角度,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见我鼓捣了半天,桑佳慧探过头,轻声问我是否看出些眉目。
  我摇摇头,“现在还说不准,等我用窥芯镜再瞅瞅。”我从挎包摸出窥芯镜套在左眼上,撅起屁股将脸完全贴在双龙壁锁表面,一边用挠针慢慢刮拨,一边逐寸逐寸地观察倾听。
  慢慢地,我发现了其中的机关所在。原来,在龙嘴里面的四颗牙齿尖端,各有一个极为细小的孔洞,约莫也就能插入一根头发丝。这四个孔洞的位置相当怪异,如果猜得没错,这肯定就是锁眼了。
  我起身把这个发现跟黑老五说明,他凑近瞅了瞅,将信将疑地说:“搞不好这个真是锁眼。兰丫头,你再试试。”
  我点点头,回手抓过辫子,将辫梢儿的一根皮筋扯下。我又跟桑佳慧要过打火机,简单燎了几下,使劲撸掉外面软化的橡胶皮层,露出里面包裹着的一根极细的银白色金属丝线。
  这根皮筋是爷爷从小就给我绑在辫子上的,还再三嘱咐我一定不要弄丢。当时我觉得很纳闷,不知道爷爷为什么将一根皮筋看得这么重要。后来他在传我手艺时,才跟我讲出了其中的名堂。原来皮筋里面裹了一根特制的牵芯线,专门对付那些锁孔细小的锁具。
  牵芯线看似很短,其实是用凤凰山银矿特产的软银混杂了一些其他金属炼制而成的,不但可以拉伸延长数十倍,而且耐高温严寒,可以始终保持着极强的柔韧度,是我们北派老楚家祖传的几件宝贝之一。
  我把牵芯线放在掌心揉搓几下,分别捏住两头,双臂猛地一张,抻成一条长约六十厘米的直线。虽然延长许多,牵芯线变得如蛛丝一般轻软细长,但依旧保持着柔韧的劲道。
  我将牵芯线一端轻轻插入一颗龙牙的小孔内,两手交替,一点一点地慢慢向下递送着。可一直将整根牵芯线完全送到头儿,我也没感觉触到底儿,下面仍旧是空荡荡的,真不敢想象这个锁眼究竟有多深。
  “咋样啊?”看到这里,黑老五蹲下来问我。
  我摇摇头,“不行,牵芯线太短了,现在还够不着底儿。”
  我将牵芯线拔出,又试了试另外三颗龙牙,结果一模一样,还是触不到任何机关。
  见我蹲在那里呆呆发愣,黑老五吧嗒几下嘴,猛地拍拍脑门,“兰丫头,记得桑丫头说的吗,你爷爷解锁前要过一些纱布、棉球之类的玩意儿。你好好琢磨琢磨,会不会是老楚已经看出了门道儿,那些东西能派上用场?”
  他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让我混沌的脑子立刻就透亮起来,我略加思索,觉得自己已经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了。
  为了验证这种猜测是否正确,我尝试着把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插进两只龙嘴,慢慢顶到咽喉处。指端刚一碰到咽喉底部,我就感觉那八颗尖利的龙牙,恰好上下相对咬合住四根手指,若要再用些力,完全可以刺破皮肤。
  我在心里暗叫一声好险,慢慢抽出手指,扭头看着黑老五和桑佳慧,说:“看来我真的没猜错,这应该是一具嗜血双龙壁锁。”
  “啥玩意儿,是啥血……”黑老五没有听清,追问我一句。桑佳慧也偏着脑袋,满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又瞅了瞅地下那块金属板,伸手摸摸玉珠,感觉凉润光洁异常。我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然后告诉他们这块嗜血双龙壁锁的来历。
  开锁人从来都是造锁人的天敌,两者几千年来各逞奇能,互相斗技,试图压制对方。每当锁匠造出一个特殊的锁具之后,开锁人都会绞尽脑汁进行破解。在这个斗技的过程中,双方的艺能又得以不断进步,虽然时有胜负,但总体来说,还是打了个平手。
  记得爷爷以前和我说过,南朝末年一位高明锁匠在吃了某位开锁宗师的大亏之后,深以为恨,闭关苦思冥想多年,历经反复试验,最终造出了一种极为奇妙的嗜血锁,专门用来对付键门开锁人。
  这种血锁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锁芯。普通锁具的锁芯大都是金属所制,但血锁却是直接采用天然状态下极为罕见的吸血墨精或盈血玉珠。这两样物什非常奇特,不但坚固异常,而且具有极强的嗜血性能。造锁匠人将其作为锁芯,然后采用特殊的机械装置进行连通,利用杠杆原理产生极强的抽力,一旦开锁人的双手触碰破损,会被疯狂地吸取血液。
  当年嗜血锁一出,有不少开锁人因为不明原理而丧了命,那位制造嗜血锁的匠人也因此得以在锁史留名。根据嗜血锁的原理,后世的制锁匠人又将其发扬光大,衍生出无数的变种、变形锁具,可无论被应用在哪种锁具上,都统称为嗜血锁。
  想要破拆这种锁头,开锁人必须牺牲自己的血液。当血液流入血槽后,会呈现一个虹吸平面,两者力度互抵,锁具才能进行开解。开锁人要想开解成功,就必须把自己的血液注入血槽,这时血液会被抽流进墨精或玉珠内,从而触发锁芯机关,然后再配合卓越的破拆技巧进行开锁。
  眼前这具嗜血双龙壁锁所配置的锁具虽然在开解起来难度不算最大,但因为吸取人血,同时又要配合精妙手法,所以严重消耗开锁人的体力。而且伪装性极强,如果因为疏忽没有发觉,而按照正常破解手段进行拆解,说不定还会引发其他的销器埋伏。
  两条蟠龙嘴里的八颗龙牙其实就是八枚取血的空心针,每颗牙齿内各有一条贯通的取血槽,那枚玉珠则是一颗天然的盈血玉珠。当血液通过取血槽灌满玉珠后,整个机关立即启动,接下来才是正式的开解。
  听我说完,桑佳慧长长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怪不得楚老爷子要我们准备纱布棉球,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说着,她立刻将袖子往上卷起,露出白生生的小臂,对我说,“那就取我的血吧,我体质好,不碍事。”
  我心头一热,却摇摇头,说:“不成,还必须得取我的血。你看看壁锁上的这两条龙,每条龙身表面都有五十四片龙鳞,一共是一百零八片。所有鳞片拼接的位置都有着一条很窄的缝隙,也是用来取血的。而且缝隙里面藏着一排极细极小的拨齿,需要用挠针配合血液润滑进行划拨对位。就算你可以替我从龙嘴取血,但这里的血液还需要我自己来。而且两种不同血液一旦混合,玉珠会发生激烈的排斥,谁知道能出现什么危险呢?”
  黑老五吧嗒吧嗒嘴,伸手拍了拍一颗龙头,关切地问我:“这他妈的要流多少血,兰丫头你能经得住吗?”
  我笑着说:“你们放心吧,也就是流点儿血,我还扛得住。”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清楚,嗜血锁安在这里,虽然拦不住键门高手,但却耗费开锁人的体力,说明它后面的机关一定更为复杂凶险。可眼下顾不了这么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商量妥当后,我一咬牙,将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分别插进两条龙嘴里,稍微用力往里顶了顶,龙牙立刻刺破了指尖皮肉。紧接着,伤口处传来一阵极强的吮吸抽力,微微有些麻痒的感觉,指端的血液源源不断流泻进了龙牙之内,带动整条手臂都微微颤抖起来。虽然不是很疼,但是那种血液快速流出的怪异感觉,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恐惧。
  估计是看到我表情不对,桑佳慧慢慢揽住我的腰,叮嘱说:“兰兰,坚持不住,立刻撒手,安全第一,知道不?”
  我强装笑脸,说:“没事,马上就好了。”眼睛却又紧紧盯着那颗盈血玉珠。
  说话间,就见玉珠底部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的红点儿,也就针尖大小,但迅速延展成一条向上升起的红色细线。细线慢慢变粗涨大,并在珠体中间不断盘旋游动,好像一条细细的红色小蛇。
  随着血量逐渐增多,红色小蛇也慢慢扩散开来,整个翠色珠子先是变成一团淡红,随后又是深红,最后完全成了一颗耀眼的血珠。珠体内部的血液如煮沸一般激烈翻滚着,似乎还能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让人看了,感觉又恐怖又神奇。
  黑老五瞪大眼睛,使劲揪着胡子,不停地说“有点意思、有点意思”。桑佳慧则始终紧张地望着我,一再问我还能不能支持住。我用眼神跟她示意没问题,心里却怕得厉害。
  又等了一会儿,血珠已然灌满鲜血,逐渐停止了翻涌,指端的抽力也慢慢消失。我将手指小心地从龙嘴中抽了出来。桑佳慧立即让我坐下,从背包内掏出纱布药棉,要给我包扎。
  我说:“不行,还没完事呢。”略微稳了稳心神,我迅速解开挎包上的纽襻,从里面摸出一块鹿皮制成的旧皮卷,扯掉拴绑的红绒绳,展开后铺在地上。皮卷里面缝制了不少小皮扣,上面插挂着各种不同形状、不同质地的挠针和探针,分别都有各自的用途。
  我从中挑了两根两头尖锐带眼儿、内部中空的银质挠针,将挠针一头轻轻刺进左右手食指的伤口中,血液从中缓缓流过,很快,另一头就冒出了两颗圆圆的小血滴。
  我抬起两手,迅速将两根挠针顶在两条蟠龙身上靠近龙头位置的第一块鳞片褶皱处,慢慢在其边缘刮摩着。那身法姿势,很有些用双手写梅花篆字的感觉。
  大殿内一片安静,两根挠针同时轻轻地刮摩着龙鳞,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叫人听了心里直痒痒。挠针中流下的一条条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