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爱得太深的小心翼翼,爱得太重的如履薄冰。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句话,有一天,会是一个人对着自己说出来。
那她的心情是不是也如自己当时般,一片真心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
起码,当年自己对凤红鸾说出这句话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可是今日,她就这样留下一句话离开,甚至都没有听听他的答案。
她的心会痛吗?有些事,自己是不是错了。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那心里感觉到的,又是什么?
她是爱他的,玉痕甚至不敢去想有多深?他害怕,她被伤得一样的深,而自己,已无可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她的秘密
玉痕发了一会神,缓缓低身将地上的画一张张都慢慢捡了起来,她竟然把自己尝试画的一些废品都收在了身上。
如果这都不能说明什么,玉痕想到了什么,起身几步来到御案前,急急地翻着一摞画卷,直到一副画卷映入眼帘,玉痕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女子一身银衣,长发垂泻在肩后,没有一点装饰却多了一份脱俗。
眉眼如画,入目清华,一双眸子透着几分澄澈,几分不以为然,几分促黠。
整个人看上去宛如飘逸的仙子不小心沾染了俗世的烟火,灵动而又温情,比天人之姿更多了几分真实的美感。
玉痕看着画上挨着自己的温如水,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果然把画补全了,而且画的正是自己心中的她,一分不差。
转到背面,一朵盛开的红色牡丹跃然纸上,绽放着如火的热情。
玉痕将视线落在牡丹上方,四个隽秀洒脱的字“国天香国色”,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出自她之手。
玉痕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画中的字上用手指轻轻抚过,动作轻柔认真。
自己真是个傻瓜,玉痕想着,温如水,你的爱究竟有多深,这次朕又伤你有多深。
不论做什么,怎么做,只要能换回你的心意,朕都愿意。
玉痕轻轻地将画沿着画轴收了起来,走到御案后的软榻上坐下,眼神里是满满的志在必得。
“小蜻蜓,传杜嬷嬷来见朕。”玉痕吩咐道。
声音温润,不再似之前的低沉冰冷。
殿外小蜻蜓恭声应是忙奔着凤仪殿的方向而去。
不一会功夫,小蜻蜓便带着杜嬷嬷进入了御书房,看到地上的凌乱,小蜻蜓忙吩咐人收拾了去,然后便恭敬地站在一旁。
杜嬷嬷不知道这个时候主子传召有什么事,行了叩拜之礼后便恭敬地低头跪着,不敢出声。
“她怎么样?”玉痕开门见山地问道,声音温润低浅,透着一丝紧张。
杜嬷嬷自是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谁,忙回道“娘娘昨夜受了凉又一夜未眠,今天精神不太好。老奴过来时,娘娘在凤仪殿睡下了。”
玉痕想着她昨夜离开时只著一身里衣,又是那样的心情,原来,她也是一夜未眠。
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变化,可玉痕心里却恨死了自己。
不敢去细想他都做了什么?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她有没有说什么?”玉痕看着杜嬷嬷,接着问道。
心里却希望她可以骂自己,甚至是恨自己,这样也许自己可以少一些负罪感。
可是,玉痕知道她不会。果然杜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
玉痕极轻地叹了一声,看着杜嬷嬷道“朕今日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用去凤仪殿了。你是看着朕长大的,也到了该歇歇的年纪了。”
话音刚落,杜嬷嬷和小蜻蜓均是一怔,玉痕接着道“凤仪殿再也不会有朕的女人了。”
这句话声音略微低些,有些像自言自语,带了叹息声可语气却很坚定。
杜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小蜻蜓已经跪了下来,有一丝慌乱。
杜嬷嬷听着书房内小蜻蜓的声音,忙随着小蜻蜓的话道“皇上息怒。”
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明明是心里有皇后的,下一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玉痕轻笑出声,知道他们听到了而且误会了自己话中的意思。
轻咳了一声,心情颇好的道“朕的意思是,朕的女人以后只会留在帝寝殿。”
说完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漾开,满满地都是幸福。
跪着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忙改口道“皇上圣明。”心中的不安落地,转化成满满地喜悦,原来是这样。
“都退下吧。小蜻蜓,你去传青王来觐见。”玉痕的心情仿似一下子便转变过来,连声音都带着轻快和笑意,两个人心满意的退了下去。
来到御书房门外,小蜻蜓轻呼一口气,大胆地道“主子终于开窍了。我还以为……”声音有些激动,有些感慨。
这次难得的杜嬷嬷没有说他几句,回头看了御书房一眼,叹了口气,感慨道“看到主子可以得到幸福,嬷嬷我即便是到了地下也可以跟皇后有个交代了。”
小蜻蜓笑着道“我就知道主子心里根本就放不下皇后娘娘。”
话落欢快地朝青王府的方向去了。
正是下午时分,玉痕坐在软塌上,一边等着青王到来,一边手里摩挲着那块凤血玉,神色看上去带了丝慵懒,眼睛虽然半眯着但眸子里的却是灼灼地光华。
青王到的时候,玉痕示意了下自己对面的软榻,道“六哥,坐吧。”
声音随意,语气似平时般平静无波。
玉子墨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但也大概能猜到几分,只是不知道他这位七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子墨亦不再客气坐了下来,他既以六哥称呼,应该是家事。
玉痕将手里的凤血玉看似随意地摆放在桌上,可一双眸子却是留意着青王的神色。
果然,玉子墨在看到凤血玉时,神色一下子变幻了数色,不过,脸上停留最多的便是讶异和迷惑。
玉痕将他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方缓缓开口道“六哥,跟朕说说关于你和她的事。”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
玉子墨视线一直停留在凤血玉上,甚至有些晃神。听到玉痕的话,先是一顿,然后直视着玉痕,嘴角微扬,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冷嘲“皇上怀疑什么?”
玉痕看着玉子墨,亦是回以一笑,只是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
“朕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而已。”眼神坦荡诚挚。
玉子墨微微垂头,也放松了几分,淡淡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皇后呢?我记得上次皇上去青王府,曾说过……”
玉痕轻叹了口气,干脆地打断道“朕害怕伤她。”
玉子墨一愣,待反应过来脸上先是惊诧,何时他这位弟弟说话如此直接过。
然后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带了几分欣慰。
“没想到,皇上对她的情亦不减于……”想起了故人,玉子墨没有说下去,只接了句“如此,也不枉费她竟舍得把这个给你。”
语气中带着深深地感慨,似想起了什么往事。
玉痕看着他,又将视线在桌上的凤血玉上扫过,眼中虽然有疑惑,不过并未细究。
只道“有劳六哥了,朕洗耳恭听。”
玉子墨略微沉吟,转头看向窗外,似是回忆,缓缓道“七弟还记得我当年从外面就剩半条命回来,腿上亦落下残疾。差一点就没命了吗?”
玉痕只微微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
玉子墨看着窗外接着道“七弟手里的这块凤血玉,可以说是温家至宝。有传言称凤血玉是上古神物,乃凤凰于火中涅盘而得,是世间难得的至火之物。我当时得到这个消息,自然便对它起了觊觎之心,几乎动用了金凤楼全部的人力查探。没想到,连温家的具体位置都没找到,便差点死在了温如玉手里。后来,温如水把我从她哥哥手里救了下来,将我安置在温家。因缘际会,我虽然重伤在身可当时脑子却没有完全昏迷。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玉子墨思及此,微微停了停,仿似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
“哥哥,为什么每个人都拼了命要这凤血玉?”
“傻丫头。因为凤血玉是温家的至宝。”
“我看不见得。有了它,想取我命的,光是隐世大家就增了不少。”
“丫头,这凤血玉是天下至炙之物。除了如传言所言可以调动银卫,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可以……”
“可以什么?”
“它有一个别名叫命定,世人皆以为靠它可以留住男人的爱,包括娘也……呵,凤血玉是至灵之物,又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用法。命定,是命定的爱人。如果有一日,你找到了命定的爱人,融你的血入其中,凤凰成形,可以以你之命,保他无忧。”
“以命易命?”
“那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你所爱之人所受之伤,需要损耗你的心头血来恢复。而且,即便是他不愿意,凤血玉也自会以你的血为基源,自动助他恢复。”
“真的?那我要是一不小心把血蹭上去了呢?”
“丫头,所谓命定,从未有人真的确定。它要求的是与你同一天的生辰,融入其中才会有效。所以,你说的,不会的。”
“这么苛刻?还命定?”
“哈哈,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不过,放眼天下,我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
“跟我同一天生辰?可能是命定的人?”
“不错,而且能配得上你的恐怕也只有天下三公子之一的玉痕了。只不过,我却觉得不像。”
“玉痕?名字不错。”
“哥哥,我从不信命。而且……我觉得他并非大恶之人,就把凤血玉借给他如何?”
………………
后来,温如水遭到了温如玉的训斥,而我负着重伤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了西凉。”玉子墨声音清浅,回忆往事倒是平静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往事
玉痕手里紧紧攥着凤血玉,仿佛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里。
听着青王的描述一双眸子里变幻过数种神色,只不过眼睫微垂,将这些心绪都掩到了眼底深处。
怪不得她会提到爱他与同一天生辰无关,怪不得她面对自己的质问会那么为难,也怪不得她选择了不解释。
想到她那天滴自己血时的不以为然,自己欲尝试时她的紧张,玉痕握玉的手又紧了几分,虽然硌的生疼,却莫名的心安。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从昨夜温如水的一举一动,玉痕就知道他全错了。
那样倔强的姿态,那样坚定的眼神,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
整个御书房出奇地寂静,两个男人对坐着,却都各自沉思在自己的思绪里。
“她曾说你救过她一命?”玉痕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入心底,打破沉默,率先低声开口。
声音平静,虽是疑问的语气,可话语里没有太多的情绪,仿佛只是一个问题,只是想多了解她的一些事,即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即便可能得到的只是关于她的一角。
玉子墨亦没有多想什么,听到玉痕的问话拉回了思绪,亦是淡淡道“算不上。”
声音平缓缥缈,语气里带着感叹和沧桑的味道。
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亦不看向玉痕,仿佛只是随意地落于桌上的一处,微微抿了抿唇,方淡淡接着道“五年前,我在西凉与蓝雪交界处驻守过一段时间。有日夜里,我想独自找个僻静处透透气。却没想到没待上一会,倒感受到了一股迫人的杀气。我派青卫前去查探,才知道距离我所在的几里外有数百黑衣人正在围攻一名银衣女子。”
玉子墨顿了顿,眸中的神色幽暗了几分方道“当时天下时势紧张,突然在边境冒出来这么一批人,我心下生疑决定亲自去探查一番。令我惊讶的是,数百名黑衣人竟然连一丝声音也无,一股杀气却寒迫人心。我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只一眼便知道这些人的实力不在青卫之下。银衣女子被围在中央,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意,尤其是一双眼睛,澄澈的让我只觉得熟悉。”
玉痕眸光微动,肯定的道“是她。”
玉子墨点了点头,“她当时易了容,我并未想到。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只能在暗处静观其变。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只是气势逼人,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离她最近的一圈黑衣人只略微迟疑了一会,便缓缓逼近。等我意识到他们的眼神里除了浓浓的杀意外,还有猎艳垂涎之意时,她的外袍已经被刀剑划落。当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她在那种情况下依然故作倔强的眼神,我出了手。”
玉子墨声音缓缓,语速也极慢,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诉说。
“也就不到一刻钟,温如玉带着十几名隐卫便到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忘记那个场景,我刚把她带到交战的圈子外。一回头,数百名黑衣人无一生还,更可怕的是,他们握剑的手和眼睛全部被废,连位置都一模一样,而温如玉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沾到。那种震撼,我此生都不会忘。也第一次知道,温家从来不是徒有虚名。刚是那份杀伐决断,便足以和天下公子比肩甚至更甚。”
青王平静的话语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敬畏,看了玉痕一眼,依然是低垂着眼睑,根本看不出在想什么。
“后来,温如玉竟然向我道谢,他的原话是温如玉多谢西凉六皇子出手。而我,当时根本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来她扯掉了面具,神色却早已恢复如常,披着温如玉的披风,亦向我道了谢。而我,虽然还在愣神,但却明白,温如水亦非凡类。”
玉子墨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分别的时候,温如水居然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凤红鸾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玉痕神色一顿,眼中的神色看似没有一丝起伏,又仿似有千百种情绪。
“我回答她六个字,与她相差无多。而她只说了三个字,那就好。声音里的感慨和释然我当时并未多想,只当是她的好奇之心。
现在想来,她竟是为你而有此一问。
后来,她言温家并无出世之意,我亦把这件事压在了脑后,从未提及。”玉子墨看着玉痕,轻叹了口气,可神色却放松了很多。
“她这样的女子,值得你爱,值得你珍之重之。”玉子墨又加了一句。
玉痕视线不离手中的凤血玉,仿似要看到心里去。
玉子墨将视线略微在玉痕已经握的泛白的手指上一顿,缓缓起身,静静拜退。
他看得出来,此刻,玉痕最需要的便是一个人静静。
玉痕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就那样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在不断地重复昨天夜里自己欲用强时,她脸上的神色。
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玉痕紧攥的手指缝隙有丝丝鲜血溢出,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想到了什么,玉痕神色恢复过来有一丝的慌张,忙伸开手掌,被凤血玉划开的伤口很快就自动开始愈合。
温如水,为什么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