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又再次用力推了一下。
“不,都说了,我真的没事啦。”
就像是被警察推着走的罪犯似的,田中被推到了两人的面前。
“早,早上好,大姐。”
“嗯。”
玛琼琳轻松点了点头,然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田中。
今天的他,完全没有了平日横溢于那魁梧身躯的天真无邪的活力和干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提心吊胆,畏畏缩缩的感觉,连表情都表现出明显的动摇。
佐藤看到这个既是自己的好友,也跟自己一样是玛琼琳跟班的少年变成这副样子,也暗自大吃一惊。为了无视这种感情,他故意以轻浮的语调向绪方发话道:
“那么,怎么样了,小绪?昨天晚上应该很爽吧?”
“真是的,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她的笑容,完全没有任何阴郁感。看来只是对跟自己在一起那位少年的奇怪样子感到在意而已。
“田中他呀,本来刚才还是很正常的,但是看到那个卡梅儿小姐的朋友……嗯,是菲蕾丝小姐?看到那个人被夏娜她们领着到处走之后,他就突然变得阴暗起来了。”
“我,我都没说什么事啦。哈哈,对不起,大姐。她光说写莫名其妙的话。”
听了田中的掩饰之言,绪方马上撅起了嘴巴。
“什么莫名其妙嘛!”
少女之所以没能完全把握住少年的心思,是因为那并不是平时她所熟识的少年的身影……这一点,玛琼琳根据自己在漫长岁月中与各种各样的人相处的经验,佐藤凭着身为一直以来跟他在一起的老死党的直觉,都各自察觉到了。
也就是说,绪方所说的“无精打采”,就是恐惧。由于他实际上遭遇了自己所踏足的地方有可能发生的最糟糕的光景,因此内心受到了挫折。
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田中荣太所面对的铁一般的事实。
然而,作为一个渴望拜年得强大的少年,他所抱持的自尊心,以及他一直以来向玛琼琳和佐藤宣言过的事带来的面子问题,都使他拼命地对这一点进行否定和压抑……不过,那却是绝对无法隐藏,无论如何都会表露在外的事实。
玛琼琳仔细地注视着那样的田中——
“……”
“大,大姐。”
作出了并非田中最为恐惧的轻蔑或者断绝关系的回答。
“……这样不是很好吗。”
“咦?”
在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那张美丽的容貌向自己凑了过来。
“现在并没有人催促你马上回答,你就只管慢慢仔细地去思考好了。然后,你再利用自己体验过的事实,把所以的一切都重新考虑一遍。对你这种头脑简单的人来说,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呢。”
身为跟班的少年,本来以为就算是作最乐观的估计,也一定会被狠批一顿的。然而身为大姐头的异能女杰,却反而以一种平静的口吻来给他建议。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丢脸的一面而勉强忍耐,这种事只有大人做出来才显得帅气哦。对荣太你来说,还早十年喔。”
“大,大姐……”
“唔,不过、偶尔也会有一些因为做不到这一点而大动肝火的大人。”
玛琼琳以稍带自嘲意味的语调说道。
“好啦好啦,你们快去玩吧。难得有这样一个开心的祭典活动日,你就别让真竹为你操心这些无聊事了。”
看到自己的跟班想回答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玛琼琳像是有点厌烦似的甩了甩手来赶他走。同时,她顺便还以轻松的语气向那位女孩提了一个暴力性的建议。
“真竹,你不用那么在意的。他只不过是急着寻找答案而已。要是他再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就狠狠揍他一顿好了。”
“是的!那我们走了!”
绪方虽然没能理解两人对话中的含义,但还是率直地接受了得到的结果和建议。
(果然还是找玛琼琳小姐商量的好呀!)
她把这个想法完全表露在表情上,然后再次拉着田中跑了起来……实在是干劲十足。
目送他们远去后,马可西亚斯把自己粗鲁的笑声混进了喧嚣声之中。
“呀哈哈哈哈!这回可真是有够胸怀广阔的啦,我宽容的慈母玛琼琳·朵!?”
玛琼琳这次没有敲击“格利摩尔”,仅仅是用鼻子哼笑了一声。
“嘿,因为那件事对荣太来说,也可以算是一大考验了嘛。”
然后,她又把视线投往已经没入人潮中的跟班的方向。
“希望他在察觉到如今拥有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后……能由此再次重新确认一下自己真正的感情吧。”
听到她罕见地说出这种关怀的话语,佐藤不由得注视着她的侧脸。
然后,他为自己所看到的光景陶醉了。
那是一个绝顶的微笑。
“因为在自己身在的地方,以自己拥有的力量,去守护自己能守护的重要东西,这是一个不必对任何人感到羞愧的选择啊。”
这位对挥洒在外的美丽气质毫无自觉的女性,把思念假托于那已经看不见的身影。
“至于即使那样做也守护不了的。那些超越人类理解的力量……”
突然,她好像事到如今才察觉到这个事实似的,绽开了花朵般的笑容。
“没错。火雾战士,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存在的吧。”
“嘿,看来是那样啦,我美丽的酒杯玛琼琳·朵。”
回答的人,并不是佐藤,而是和她相处了几百年的搭档。
陶醉于那盛放于眼前的美艳花朵的佐藤,在追求的渴望上,内心又增加了一份不可思议的热切希望,以及对马可西亚斯的话语和立场产生的羡望。不想离开她——他怀着这样一种无畏于任何恐惧的心情,说道:
“需要协助者吗?”
听到这语调平静却包含热情的声音,玛琼琳以稍带惊讶的眼神向他看去。然后,她又马上挪开视线,随着用手把头发往上梳的动作,以轻松的语气笑道:
“那就要看是谁了。因为有擅长和不擅长之分嘛。”
佐藤马上追了上去,绕到了她面前继续追问:
“那么,我——”
“啪喀”一声,他的头顶被纸杯底部扣了一下。
然后,玛琼琳就那样从他身旁走了过去,逐渐融入人潮之中。
“早说了,现在还为时尚早!那种贪心的态度可是会被女人讨厌的。”
“又来啦,对男人果然是毫不留情哩,嘻嘻嘻!”
被随便敷衍了过去的佐藤,也依然跟随在她的身后。
映照于河内的西湖水面上,
俯瞰着明媚的岛屿风光,
“那个人”正向着目标迫近。
紧张的时刻在不经意间过去,
拼命的时刻也早已过去,
快乐的时刻却正在延续。
不知不觉,本来是作为警戒的枷锁而连在一起的手和手,本来是为了传达日常生活的重要性而连在一起的手和手,如今变成了仅仅是为了一起走而连在一起的手和手。
感觉到这一点的夏娜,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感觉到这一点的吉田,却正因为如此而寄以希望。
戴上了黑色皮手套的菲蕾丝,也不会主动把两人的手抖开。
无论在任何人的眼中,三人都只不过是走在一起的朋友而已。
而他们的身边,一个打扮成昨天的池那样的稻草人,好像觉得被放进了棒子而变得直挺挺的两臂很碍事似的,艰难地避开身旁的人,走进了人湖之中。这时候——
“?”
“啊!”
少女两人,被看到稻草人的背影而停住了脚步的菲蕾丝拉住了。
“……”
“怎么了?”
被夏娜这样一问,菲蕾丝保持着呆立的姿势说道:
“原来如此,刚才一直在周围转来转去的那些人的打扮,不是日本的一般衣者,果然还是一种舞台装束吗。”
“咦,你一直没有发现吗?”
“我第一次来日本。”
就像是第一次映入眼帘一般,菲蕾丝注视着混在人潮中绿色蝈蝈儿,身材高挑的灰姑娘,小个子的匹诺曹,衣服宽松的小飞侠等等身披舞台服装的少年少女们,看着这副光景,然后重合上过去的他和自己的身影。
“祭典的……盛装……是吗,原来是在搞狂欢节吗。”
吉田从她的声音里察觉到了一丝怀念过去的味道。于是以比开始时自然得多的口吻问道:
“狂欢节……你曾经去过吗?”
“是在倪斯和威尼斯。”
就好像记忆中的焦点还没有对准一般,菲蕾丝茫然地说道。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她又继续说:
“我们两人,参加过,许多次,许多次……”
就像正在做梦……在梦中四处彷徨似的……那是一种在平静之汇总混入了陶醉的,不可思议的声音。
不仅是吉田,就连夏娜也感觉到,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热切的思念。
“约翰他——”
以这个今天不知道说过多少遍的词为开头,菲蕾丝开始讲述起她的往事。
“——穿着纯白色的连衣裙和戴着贵妇人的面具,而我就穿着全黑的外套和戴着恶魔的面具……这是我们的惯例。无论约翰怎么抱怨,我也没有把恶魔让给他。”
“……”
“……”
听到她这次竟然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两人都感带非常意外。
“约翰他——”
用戴着皮手套的手与两人相牵,菲蕾丝进入了置身于狂欢节的梦境中。
“——每次每次他都是穿连衣裙。因为约翰身材纤瘦,所以非常合身。”
祈求着流过身边的人湖之中,能重现出曾几何时见过的光景,呆立着,等待着。
为了呼唤曾几何时见过的光景,她继续说下去。
“第十六次是比较奇特的一次。一位稀世的魔术师来向我们挑战魔术。因为约翰说不要用自在法,所以我老老实实地跟他比,结果输了。可是约翰却赢了。作为代价,我有好几天都要在那个魔术师开的茶餐厅里弹钢琴。最让我感到痛快的是,约翰把那些向我搭讪的男人们一个个揍倒在地。”
化成声音的思念,源源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流溢而出。
可是,无论她怎样等待,那曾几何时的光景却还是没有回来。
“遇到那七人七色的妖精那一次,应该是第二十二次吧。他们全都是小孩子。我带着他们,一飞之下,就把他们请到了钟楼之上。”
那七个小孩子,他们的每一张笑容,至今都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还有从高高的钟楼上向下眺望时,展开在眼底的那副华美壮丽的夜景。
“在他们的父亲来叫他们回去之前,我们把打扫烟囱的老人也叫上,大家一起跳着跨越星空的舞蹈。”
孩子们的大声喧闹,老人吹奏的笛音,自己的笑声,还有约翰的歌声。
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地记了起来,就如同重现于眼前一般。
“约翰把孩子们送回去之后,他们的父亲几乎吓得脚软了。我和老人还有孩子们,都不由的捧腹大笑。”
可是,还是没有回来。
明明看得这么清楚,听得这么真切。
“约翰背着吓得晕了过去的父亲——”
可是,不在。
他不在。
“大伙儿一边唱着歌,一边送他回去——”
在那种独自被遗弃的孤寂感和不安之中,
光景变得逐渐蒙胧起来,啪嗒——
“菲蕾丝……小姐?”
“……”
啪嗒,啪嗒——
“在临别的时候,我在夜空中施展起‘伊菲尔那’,飞了起来——”
啪嗒,啪嗒,啪嗒——
“老人以为我是流星的精灵,在下面向我挥手——”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约翰和我,也向他们挥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
双眼的眼眶,都被泪水所充盈。
“对,牵着手……”
她一边颤抖着,一边轻轻的握住夏娜和吉田的手。
“……我想再一次,跟你牵手……”
来年纤细的肩膀也颤动了起来,这位身为强大“红世魔王”的女性——
“……约翰……!!”
“彩飘”菲蕾丝想念着她所爱的男人,从眼眶中不断飘落着大滴大滴的眼泪。
跨入了东海的绿海,
俯瞰着无边的海景,
“那个人”正向着目标迫近。
清秋祭的第二天——祭典的最终日也即将迎来日落的时刻。
学生们的脚步,也随着依依不舍的焦急心情不断加快。人们陆续走出校门的背影,令人无可避免地产生一种寂寥感。节目中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以及电灯泡在暮色之中发出的亮光,也隐含着些许落寞与惆怅。
身处校舍天台的一年二班的学生们,也把各自的思念寄托于自己的视线之中,眺望着这副走向祭典终点的光景。当然,他们并非只是在那里看,而是尽情地嬉戏欢闹,一边感受着祭典最后的热闹,一边目送着这一切。
“噢,那里到底在干什么呀?”
“啊,马上就要开始闭幕式了。因为我们学校不像其他学校那样注重形式嘛。不打算搞后夜祭,取而代之的就是把闭幕式也搞成舞台上的活动之一啦。”
被询问到舞台上准备的活动而流利地作出了回答的人,自然是完成了运营委员工作的眼镜人池速人了。
“小绪,你别跟大姐说那么多多余的话嘛。”
“怎么到了现在还说那个呀。比起那个,如果你有什么烦恼就该跟我说才对啊。”
坐在边上说着话的正是田中和绪方。
另外还有藤田和中村公子——
“那么,关于推荐池同学加入学生会的事,到底怎样了?”
“嗯,多半确定了吧。比起祭典本身,在准备方面又能干的人果然是竞争力强呀。”
以及乘机混了进来的一班学生——四尾广子和浅沼稻惠——
“喂,稻惠,后来你有没有拿到签名呀?”
“没有没有,那些狂热的歌迷在前面塞成一团,一点空隙也没有啊。”
都透过面向设有舞台的操场那边的围栏,注视着马上就要开始的闭幕式。
不一会儿,体格魁梧的学生会长兼运营委员长,出现在舞台上。在他的面前的操场上,学生们人头涌涌挤成一块,同时到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