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月牙儿
作者:独酌
清冷的月光下一袭白衣胜雪,绝代风华的脸庞绽着碎碎的笑颜,朗月清辉,可曾带回他的音讯?茫茫人世,那个曾经说过忘了山川忘了天地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月牙儿的如玉男子,是否还在人间?
腊月桃花八月雪,也许你我的相识本就是一场风雨,下过了,就散了,否则,为何如此聚少离多?凝眸处泪雨朦胧,可最终没有落下。我的泪如鲛,滴下来,颗颗是珠。
我不能让你为了我失信于天下,这是我离开的最好理由,可是,谁又知道我内心如煎如焚的痛楚,月牙儿,冷月为证,我始终不曾忘了你。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水月,天涯 ┃ 配角:赵痕落,展昭,赵祯
、一。泰山千载亦悠悠
大中祥符元年十月二十四日,宋真宗皇帝赵恒在宰相王钦若的全权安排之下,到达泰山举行封禅大典。
泰山的雄伟博大震撼了中国的历代帝王。汉武帝汉光武帝唐太宗唐玄宗,在经历了纷乱之世后,都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来泰山封禅。国泰民安,天下大治,多少帝王心驰神往的不就是这样一幅图景?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之势始终分分合合,征战连年,百姓何来安泰可言?泰山自玄宗之后,在天地之间寂寞了300年。直至宋真宗此行。
是日,宰相王钦若于黎明前安排打点好一切,真宗随之在百官簇拥之下,身着龙袍健步而来,清瘦的脸上胡须井然,飘飘然确有出世之态,只是眉宇间仍压不住至尊的高贵之气。王钦若一身官服,小心伺候一旁,莹润光洁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圆滑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仍有微光,闪闪烁烁。
玉皇顶上针落可闻,几千人秩序井然。山顶的晨风扫过,秋日的寒凉趋不走众人内心的激动。若非天下大治,国富民强,君主圣明,五谷丰登,谁又敢上泰山举行这神圣的封禅大典?传言,真宗梦神,天降祥瑞天书,连上苍都如此眷顾大宋,泰山之行在不知情者眼中看来可谓众望所归。
翘首中,黎明的曙光却迟迟没有降临,君臣心中不免有些着急。王钦若冒天下之大不韪,撺掇真宗至泰山封禅,如今竟要无疾而终吗?还是连上天都不能原谅他的欺世行为?他想要的只是一份能够呼风唤雨的快感,犹如此刻站在这泰山之巅,睥睨天下!皇帝又如何?只有愚蠢的人才会在乎那一个看似华丽实则烟熏火燎的黄金宝座,真正的权力才是真实。
这时,突然似有一声清脆又响亮的婴啼响起,天籁般的哭声竟像是悲天悯人的叹息——悠悠的,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冷月隐踪之际,响彻在千万人心中。
婴啼方歇,第一缕晨曦冲破黑暗的樊笼,遍洒人间。一时间,霞光万丈,精华四射,玉皇顶笼罩在群情激荡之下。旭日初升的那一刻,火红的圆日突地出现在千万人视野中,漫天云霞飞散如雨,一时的辉煌灿烂衬尽人之渺小微不足道。君臣眼中燃烧着霞光的焰火,似要将人性的贪婪、自私、无情一一燃烧殆尽,只剩如洪荒初开般的真,无暇的真,惹尽繁华、落定尘埃的真。
王钦若回过神,欲提醒真宗宣读感天祷文,却才此时发现,一代君主脸上竟泛着神圣的金光。天籁般的婴啼和眼前雄伟绚丽的景致震慑了君臣暗中玩弄的手段,也许,上苍已经洞悉了这虚伪的一切,包括真宗的梦境,天书的降临。
“昊天上帝,五方诸神啊,朕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弄虚作假诓骗天下,假借天书祥瑞,兴师动众来到这泰山封禅,无非希冀我大宋帝传万世,子民福泰安康。朕一人荣辱何足堪虑?青史所载功过得失朕心自明,仰于天,俯于地,人生百年匆匆即过,朕之所得不过尺丈黄土,身形亦随草木同朽,但求魂化轻烟一缕亦无愧苍苍万民。只求皇天后土庇佑我大宋子民,朕虽死无撼!”真宗在心中自语,将原本准备就绪的祷文轻轻撕碎,星星点点随风飘逝。感天动地的虚词伪藻如何抵得过真心的祝福?
王钦若及千万臣民望着瑰丽景致下的君王虔诚的神色,随风而动的衣袂,默然无语。
这场震惊天下的封禅大典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安安静静地结束了。
鹤立山顶,辽阔的视野拓宽心胸,会当凌绝顶,赵恒心中波澜澎湃:十年前的那一场封禅大典已经湮灭在云卷云舒苍茫岁月之中,如今人已迟暮,帝王也终将归于尘土。
天下已安否?
真宗赵恒此次微服来到泰山,缅怀十年前的盛典,也渴望见到自己治理下的万民的生活安泰。只是一路行来,仍目睹不少不平之事,人力终是有限,泱泱大宋需要的不仅是圣君更需要贤臣!谁可辅我赵宋成就万世帝业?谁可供我万民康泰舒体?
赵宋真宗恒负手凝立玉皇顶,初升的朝阳一如十年前,日日朝朝成就亘古的永恒。
不远处,另一个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另外一个稍大一些的站在他身侧。他清瘦的脸颊颇有出世之态,沉稳的眼中透出长久以来的积郁压抑,在岁月的冲涤之下,渐渐变成了无尽的慵懒和沧桑。他就是人称“无事王爷”的八贤王赵德芳。说他是“无事王爷”确也如此。自赵恒继位以来,八贤王便深居简出,不问朝事。日日饮酒、赏花、下棋,极尽风雅之能事。他手牵着的是赵恒之子,当今太子赵祯,七岁童子,样貌别样清秀,一双灵动的大眼尽显赤子之真。身侧一个是德芳之子赵痕落,比赵祯长了三岁,却显得懂事多了,由于父亲不管事,他以童子之龄担负起王府之事,一份早熟的独立睿智之态已在其眸底隐隐闪现。
“皇弟,你也可以收收心,回来帮帮为兄了。”真宗的声音有掩不住的浓浓倦意。
德芳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似是回忆不堪回首又不得不面对。他本是太祖第四子,当年太宗先皇帝承太祖之志继承皇位之时便立下誓言:传侄不传子。意为还政太祖一脉。经太宗一朝,太祖二子武功郡王德昭逝世,太祖一脉就剩下他德芳一人。处于权力漩涡的中心,德芳随性的个性,淡泊的处事之风保全了自己。太宗弥留之际,曾假意下诏传位于侄儿,只是德芳深明叔叔个性,以性命相拒,太宗才作罢,传位其子赵恒,是为宋真宗。真宗继位之初,也曾防范德芳,但见其刻意回避,不问政事,一味修身养性,倒反而暗责自己小人之心,遂常常召见这位生性恬然与世无争的堂弟,多少年下来,兄弟情谊笃深。
德芳是聪明人,想当年其兄武功郡王德昭之死费人疑猜,他岂能不知,叔父早已在他两兄弟身侧安插不少眼线。只是德昭性急,命人暗中打探当年“烛影斧声”即太祖驾崩的真相,不几日便暴毙,其中因由,不难揣测。可是德芳不愿意追究,毕竟父亲已经不在人世,太宗也已经安安稳稳地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他算不上一个英明睿智的君主,但至少不昏庸,这样就够了,无尽无止的争权夺势只会增添更多无谓的牺牲,天下仍然姓赵,为何要为了那泯不掉的私心重陷百姓于水火?德芳无意权位,兄长前车之鉴殷深,他岂可重蹈覆辙?庆幸这么多年来自己明哲保身,生活倒也安逸,兄友弟恭。
而今,真宗竟邀他出山参政?
八贤王定定心神,淡然一笑道:“皇兄正值盛年之期,天下兵戈暂息,何须小弟慵懒之躯,无能之志?”
真宗缓缓转身,似要看透弟弟内心思虑,德芳平静以对,良久,真宗才微微叹口气,道:“皇弟,你还在怨恨先帝将皇位传于为兄之事吗?”
德芳微一错愕,答道:“皇兄误会了,先帝曾有意传位德芳,只是我胸无大志,才拒绝了,如今又怎会怨恨?你我都姓赵,谁当皇帝还不是一样?”
真宗不怀疑德芳的话,重又转过身,面对壮丽的高山之景,感慨万千:“世人都道帝王富贵无双,谁又能体会皇位周围烟熏火燎?皇弟,你是聪明人,享乐了这么多年,如今为兄身体已大不如前,祯儿还小,不如为兄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吧。”
“皇兄言重了。”
兄弟俩的语气都平静得像悠悠漂浮的白云,心中也极其坦然。
经过了这么多年,真宗是累了,羡慕起弟弟安逸的生活,甘心将皇权相让,让心得到长久的休息,权力给人以荣耀,可也渐渐耗尽一个人的精力。争斗经年才发现,平淡的生活才最真实。可天下万民不允许他逃避,他更不能自私地拉七岁的儿子作下一个牺牲品。他知道,德芳的才智其实远胜于他,才会引出此念。
而对于赵德芳来说,自从皇位一次次的与他擦肩而过,就算他曾有过一份希冀,如今也只剩下平静而淡定的心志了。他的一生注定无为,又何必在放弃之后再追求?他的心中已然容不下天下。
玉皇顶又安静了,山风吹拂衣衫猎猎。
一阵清脆的歌声随着双掌相击有节奏地传来,老少四人循声望去,蜿蜒绵长的石阶上飘来一缕如轻烟般的身影,檀唇轻启,悠扬婉转的歌声充满天地间的每一寸时空。歌声中充满了稚嫩的纯洁,天真的欢愉,真情的流淌,无上的欢乐,仿佛浸润了黄天后土的忧愁苍寥而幻化出一株美丽洁白的百合,淡然、高雅地绽放,丝丝缕缕点缀着芳香。
“皇兄。”德芳紧了紧握住孩子的手,轻声呼唤。
真宗脸上显露出的是兴奋,是得到寻之千百度之物的欣喜若狂,“皇弟,为兄曾跟你提过十年前封禅大典之前的那一声婴啼,我想,我们是见到那哭声的主人了!”真宗激动得略有些颤抖,“是她的出生唤出了灿烂的晨曦,她的哭声中带有对人世间悲苦灾难的怜悯!你听,十年后,她的歌声是多么发人深省,似乎要将她的快乐赋予天下的生灵!皇弟啊!她将是守护我大宋江山的女神!”
赞美声中,人影渐近。德芳自然听过那声婴啼的传奇,他也清楚真宗迷信不可自拔,可是,那么多人都说自己听到了哭声,难道天底下真有如此玄奇之事吗?封禅大典之前,宋军曾对泰山进行全面搜索,并无发现可疑之人,而后更是进行了层层封锁,婴孩啼哭从何处传来?事后,王钦若也派人四处搜寻,依旧一无所获,孩子的踪影何方?难道真如传言,是从天外而来?而今,婴儿已长大,又在此地出现?
看着前方玲珑娇小的身影,德芳心中始终忐忑,他无为但他有知,朝廷的细微动静他都了然于胸,因为有知所以无惧。可是,眼前的身影让他心神不宁。再看真宗,脸上兴奋之色愈重,而赵祯、痕落眼中竟有些迷醉。
来人是一个年近十岁的小女孩,洁白纯美的华衣衬着天使般的脸庞,漆黑的眼眸尽显空旷的天真欢愉,可细看之下,又有一种悲天悯人的博爱之意在深处荡漾,一圈一圈的,似绸缎般平静的湖面上激起的涟漪,由点及面直至深邃不知处。女孩手中拖着一丈白绡,轻轻带动土地上的尘埃,细碎的,带着些青草晨露的莹润香气。她自然看到了玉皇顶上的四个人,但似乎没有要停止唱歌的意思,只拣了一块平坦的青石席地而坐,白绡像一泓瀑布倾泻而下。
真宗四人静静地看着,听着,东升的旭日在女孩周身筑起万丈金光。
歌声渐歇,天地间仍有余音缭绕,女孩的眼神如梦似幻,似还沉浸在适才的旋律之中。
德芳沉声问道:“你是谁?”这么奇奇怪怪的女孩,不知从何处来,他必须确保兄长侄儿的安全,就算眼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也不能掉以轻心。
女孩迷离的眼神渐渐澄澈,注视着赵德芳,眼中有几分调皮之色,“我是水月。”说着还不忘偏了一下头,白皙的脸上露出两个玲珑的梨涡,高雅的百合似乎在瞬间转变成了窗边的水仙,娇小而自由。
赵德芳看痴了,这是多么熟悉的场景,想当年他初遇痕落的母亲,她不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像一朵盛开的水仙吗?
“你很快乐?”赵德芳问出了当年问他妻子的第一句话,脸上露出了多年以来都不曾有过的欢娱之色。
赵痕落感激又带有几分羞涩地看着水月。父亲随性恬淡,但,不快乐。尤其每一次见到他,都掩饰不住对母亲的思念,掩饰不住那份刻意的冷漠。他知道,是他的出生让他的母亲,他父亲的妻子离开了人世。十年了,王府中始终冷冷清清的,父亲没有管过他,教过他,疼过他,他是一个有父亲的孤儿,在王府中学会长大,学会沉默,学会理解,学会体谅,也,学会孤独。
水月笑得更灿烂,弯弯的眉眼似新月如钩,声音似晨露般清爽,“是啊,刚才天涯说他会以千军万马为聘礼,以蔽日旌旗为仪仗来迎娶我,我答应他我会以苍天为幕,穿着雪嫁衣嫁给他!你不为我高兴吗?”看到赵德芳的脸色有点苍白,水月的心似乎被撞了一下。
赵德芳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还防范着眼前的女孩,现在却这么渴望拥有她——也许只是想拥有一份快乐和——回忆。就像当年遇到痕落的母亲,他放弃取得皇位、放手一搏的机会,只因为想给她一份宁静幸福的生活。可是,虽然他处处回避,政治的阴影还是笼罩在王府上下,活泼玲珑的秋痕也最终没有躲过难产的厄运。痕落的降生直接导致了其母的陨落,可是政治的压抑才是始作俑者。因为他无法去改变,所以他压抑自己,排斥儿子,任自己在失意中虚耗浪掷,任儿子在富贵中自生自灭。在痕落的记忆中,父亲没有对他笑过,没有生过他的气,没有牵过他的手,更没有抱过他。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就像是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路人。
面前的水月清如水,明如月,她,不应该属于任何人!
真宗自然也感应到了德芳内心的隐痛与想法,他已认定,这个呼唤出晨曦的女孩将会成为大宋的守护者,不知道,这样一项使命与荣耀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是幸还是不幸。真宗微微弯下腰,用尊重、探询、平等的目光直视,柔声道:“水月,跟朕回宫,做我大宋的守护者,好吗?”
赵祯眼中的热切使赵德芳感到他小手的轻微颤动。他心中一紧:这个名叫水月的梦幻般的女孩已经影响了兄弟、叔侄三人的情绪,她美丽的容颜是福是祸?她突兀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刻意?再看痕落,他的眼中却仍是淡淡的,没有起伏,惯于寂寞的他已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