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维尔眯起独眼,开始陷入沉思。
第七集第八章
今天的里然城,到处张灯结彩,笙歌漫舞,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下午时分,在尤里奇如约投诚后,丹西率军接管了军事重镇里然城,收编了五万闪北降军。宣布了一系列利民政策后,兴高采烈的领主带领奎尔、库巴等下军官与尤里奇等降军将领在市政厅内饮酒联欢。
腰如水桶的尤里奇,本来就是千杯不醉的高,无论是白酒、葡萄酒、麦酒、啤酒还是调制出来的各色鸡尾酒,尤里奇都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倾入那深不可测的肚皮中。
丹西由于受阴寒毒气的影响,也开始向安多里尔军师学习,经常借酒来活络经脉,暖和身体。此刻,他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既联络感情,又令身体通泰舒服的会。
两位首领喝起酒来如此豪爽,其他下人当然也不甘落后,各自尽展自己的海量。
在乐队轻快的伴奏声中,祝酒歌、劝酒辞、碰杯声加上偶尔的酒瓶落地碎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把整个庆祝酒会闹得沸腾不已。
望着与尤里奇犹如多年挚友般谈笑风生的领主,库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猛虎军团,自己确实得到了磨练,学到了很多本上学不到的东西,而丹西的段,也让自己开了眼界。
今天上午,当城下的将士们在欢呼雀跃的时候,丹西却把库巴叫到了一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嘱咐他去将具有纪念意义的木椅、遮阳伞和酒具毁掉,而且要绝对保密。
库巴无法不心生怀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对这些谈判的道具作了一番检验。
检验的结果既让人惊讶,又在意料之中。木椅后脚一处不易察觉的地方,轻轻一碰,椅座位和扶会弹出各种涂着毒液的兵刃,座位上的人即便有所警惕,如果没有超卓武功,也难以有逃生的会。
遮阳伞也很讲究,一触某处,伞内就会突然降落一道柔韧的金属丝网,立于伞下的人会被罩个严严实实,难以动弹。
而那瓶葡萄酒,是一种极厉害的麻醉药。库巴找了一头极健壮的公牛来实验,在一盆水里加上两滴葡萄酒,公牛饮后没几分钟时间就熟睡不醒。
按捺住起伏的胸膛,库巴细心地把这些设计精巧的道具全部销毁,可是内心里,却总有些奇特的感觉在不停地涌动。
夜色降临,厅里的军官们闹了大半天后,开始醉醺醺地往门外涌,豪放的将领们大多敞开了衣襟,摇摇晃晃地返回军营。
丹西也是满脸红光。他只穿着一身清爽的夏季丝绸便服,身上冒着热腾腾的汗气,把正欲拔步回去的库巴叫住:“库巴将军,有兴趣陪我逛逛里然城的夜景吗?”
库巴点点头,默默跟着领主步出大厅,沿着街道散步。
市政厅内将官们的庆祝活动已经结束,但街道上的民众和士兵却仍没有停歇的迹象。
免受刀兵之灾的人们,本来已经相当庆幸了,而丹西更宣布了各项利民政策,让大家喜上加喜。
城内居民们都载歌载舞,以各种方式在里然城各处进行着庆祝,与同样欢欣鼓舞的士兵们进行着联欢。
吟游诗人弹着竖琴,咏唱着各地的民谣和诗歌;姑娘和小伙们跳着闪特民族的传统舞蹈;喷火者、踩高蹻者等耍杂技的人到处都是;大人小孩提着灯笼,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很快就在街道上汇成了浩大的游行队伍。
丹西和库巴跟在提灯庆祝的人们后面前进,很快就没入了欢快的人潮中。谁也不曾注意,这个不起眼的远东商人模样的青年人,竟然会是他们领主。
“和平真是一杯令人陶醉的美酒啊!”丹西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确实是人们内心的真正渴求。”库巴附和着。
“不过,身为领导者,不仅自己不能被醉倒,还必须对民众的酒量,也做出正确的估计。”丹西有些深意地看着库巴,后者默默地点头,仔细地回味着丹西话里的意思。
“今天上午我叫你毁掉的东西,你研究过了吧!”
丹西的突然发问,叫库巴一哆嗦,然而面对那双可以把人心看透的眼睛,库巴也只好老实地点头承认。
“库巴,知道我为什么选中你来处理这件事,而不是别人吗?”
“领主先生,您一开始就打算让我知道这一切吗?”库巴很快反应过来。
“没错,库巴,”丹西负身后,缓步而行,“其他的人以后只能是为官为将,而你不同。库巴,你以后迟早要成为一国之君,很多事情必须要参透才行。仔细想想,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尤里奇不肯投诚,你会怎么做呢?”
“嗯,这要看具体情况,”库巴一边思索,一边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是一名将领,我会放尤里奇回去,因为扣押敌方的统帅而取胜,对我的勇名是极大的侮辱,而能攻下尤里奇驻守的里然城,也会使我的战功和名声有更大的提升。如果我是君主,按道理我会把他扣押或杀掉,因为这样可以使城内守军群龙无首,我们能以较小的损失除去里然城这个心腹之患,减轻对今后战争的压力。不过,这样做实在是太损自己的面,倘若要我真的面对如此场景,一时心软,把他放回去也很有可能。”
“嗯,不错,你能冷静地分析自己,也是极为难得了。知易行难哪,以后还需要不断地亲身躬行才能有真正的体会。”
丹西点点头,又惋惜地叹了口气:“倘若我昔日的武功尚在,又何必要借用器械的帮助呢?”
“领主,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您似乎没有以前那样劲霸的气神,脚步也很虚浮,夏天还抱着炉火,难道真像传言那样,您已经身受重伤了吗?”
“既然你都能看出来,我的伤病当然也逃不过敌人的耳目,”丹西不以为忤:“你还听到了什么传言吗?”
“我说出来领主不要生气。还有一些人传言您因为伤重,将不久于人世。”
“呵呵,这就是谣言的威力,”丹西毫不在意地笑了:“半真半假,让人真假难辨。我身受重伤不假,以前的武功半成都没能留下,可要是说命,只要没人来抢,活他个十年八载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我就放心了,”库巴识趣地转移话题:“刚才领主提及为将者与为君者的区别,属下正想仔细讨教呢!”
“这个问题也是君主必须参透的。”丹西点点头:“为君者和为将者出于地位和立场的不同,需采取不同的方法和段。两者都无可厚非。为君者,他的任务不是修身养性去做道德的表率,更不是作秀去赢得士人清流们的好评,而是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制定有利于万民的政策并以雷霆段贯彻之,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这才是一位君主最大的仁德之所在!”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就脱离了提灯游行的队伍,走上了里然城高大的城头。
丹西摩抚着坚固的城墙,眺望远处的闪北夜景,不觉有些感慨:“中央走廊为什么一直是乱世纷扰,无法安宁?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诸侯割据,多国争霸。十日一小战,一月一大战,致使经济停滞,民不聊生。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力统一!惟有统一才能结束黎民百姓的痛苦,惟有统一才能消弭战乱,使经济得以恢复发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无论需要使用什么样的段,我都在所不惜!”
初夏的凉风的拂过,将丹西毫不掩饰的野心,带向辽阔而广袤的走廊各处,在原野山川上幽幽回响。
“领主先生,这里有个矛盾。您说要解万民之困,消弭兵争,可是您的行为不恰恰是在发起战乱吗?”
“库巴,你还是混淆了目的和段之间的关系。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攻其国,爱其民,虽攻可也,借用这几句远东帝国的古话来回答你,再合适不过了。”
“可您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在历史上留下骂名吗?”
“历史?”丹西咧嘴一笑,拍拍库巴的肩头:“历史已经多次证明,胜利者是不会受到谴责的。所以别去想什么历史,还是多想想怎样去赢得胜利吧!”
两人还在城头悠然散步时,奎尔骑在一匹快马上飞速赶来:“领主,中央郡的万斯将军和席尔瓦总督分别送来紧急信!”
自己的老巢兼卫国战争主战场发来紧急情报,丹西当然是相当心急,只是他内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妙,平时这两人都是一起发文,为何这次却是分头送来,更奇怪的还是两封信同时到达。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越想越不对劲的丹西心里嘀咕,他一把接过信,藉着城头火把的亮光就开始读起来。
读着信的丹西,面色越来越阴沉,刚才因美酒造就的红润,已经为铁青所替代。
“奎尔,你先回去吧,我和库巴散会儿心再回去。”
奎尔带着满肚的疑惑离开,丹西却将信递给了库巴。
待得库巴读完,丹西问道:“库巴,这事你怎么看?”
“从道义上,我支持万斯将军。无论如何,作为一名战士不应该把战争的责任推给平民,而临时改变战略,也会造成调度的混乱。但要是从军事的角度看,我却认为席尔瓦总督的策略更有可能取得成功。就像您刚才说的,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段。总而言之,为了达到您刚才的目标,此时我们更应该支持席尔瓦总督。否则,总督大人刚刚建立的权威又会遭到破坏,这将使得本来已经有些混乱的中央郡,局势会更加不堪,甚至可能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库巴尽量梳理着自己的思绪,谨慎地应对丹西的考问。
“大敌临头,竟然将相不和!这两人可真会添乱,时也选得这么恰当!”库巴引用丹西刚才自己的话来回答,叫丹西也有些无可奈何:“你待会回去替我拟一道命令,万斯改任参谋部副参谋长,暂时负责黑岩城防卫工作,授予其一等骑士称号,赏良田五百顷,金币十万。另外,”丹西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悻悻然,:“任命席尔瓦为中央郡军政独裁官,统管全郡军政事务。”
“遵命。”
“独裁官?该给美芙洛娃写封信了……”丹西一边兀自走,一边自顾自地嘀咕。在他心里第一次感到,当年那个席尔瓦,现今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控制了。
库巴小心翼翼地跟在怒气难消的领主后面。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段路,几乎绕了半圈城墙……
“库巴,在猛虎军团这几年,有没有为自己将来的复国大业物色到一些合适的下属人选?”发泄完气愤后,丹西突然问道。
这个猝然提出的问题,也叫库巴为之一楞。脑筋在飞速地运转,领主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呢,还是有意试探自己的真心,抑或是在布设另一个圈套?
库巴最后决定还是谨慎为上,他搜肠刮肚地寻找合适的话语:“这些年,我一直在猛虎军团学习战争与谋略。这里边的学问,实在深奥,我到现在也不能说初窥门径,所以对于您刚才提出的问题,倒真还没有想过。”
“该想了,”丹西叹道:“假如我们能够打赢这场卫国战争,要不了多久就可能会跟柯库里能正面冲突。凡事不预先打好基础,到那时就有些晚了。”
“嗯,那您看我现在的两名下属,格雷厄姆和由谢夫怎么样?”
“这两人确属干练之才,行事果敢。不过可能是佣兵出身的缘故,我总觉得他们身上油滑之气重了点,太过于八面玲珑了。选拔人才,既要观其行,又要察其心,有德无才和有才无德,都难堪大任啊!”
不由得联想起自己中央郡那两个令人恼火的军政首领,丹西的气又上来了,把后半段想说的关于用人的长篇大论,又咽下了肚里去。
“我也有这感觉。这两个捷斯兰老佣兵,无论是训练还是打仗,经验都很丰富,但说话做事确实都太善于察言观色。往往我想什么,他们能猜得到,而他们自己,却叫人难以探察其内心的真正想法。”
“嗯,”丹西道:“未了解对方的真心和志向,就不能放交权,否则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库巴,我给你介绍一个人,罗米怎么样?他和你一样,也是呼兰人,与柯库里能有杀父之仇,沙场和江湖经验都很丰富。罗米从角斗学院时就跟我一起打天下,忠诚度绝对没问题。”
“罗米将军?他曾跟我共事过,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若能得到他相助,库巴真是万分感激。”
“不必客气,库巴。现在罗米率领的军队应该抵达了曼尼亚城下。我们明天拔军出发,五六天后,估计你就能跟他见面了。”
纽伯里、纽卡尔和曼尼亚城防指挥官佐米亚德,站在曼尼亚城头,观察着城下星星点点的灯火。每一盏灯笼,每一堆篝火,都意味着一群悍勇的猛虎军团战士。
为了展示军威,示敌以强,罗米把营地拉得有十里长,数里深,中间多挂灯笼,广点火堆,远远看去,恍若有十几万大军在城下驻扎。
“来的都是骑兵,看来仅仅是先锋部队。”守军总指挥官佐米亚德语气虽然尽力保持平和,可也让人听出了里面的惧意。
先锋部队就有十数万人,可以想像,待大部队到来时,猛虎军团将有多大的威势,而曼尼亚城又将面临怎样的困境。
纽伯里父默然无语。他俩都不懂军事,既然佐米亚德这么说,他们当然也无权批评。
半晌,纽卡尔才叹道:“也不知道弟弟和坎塔大将军怎么样了,唉,真叫人担心哪!”
纽卡尔的话里透着伤感,一点也不带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味道。覆灭的危,使得他心里更多的是兔死狐悲的凄凉。即便今天父亲就传位于自己又如何?面对汹涌而至的猛虎军团,还不是难逃悲惨的命运?
不过,纽卡尔的这句话却无心插柳,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纽伯里眼中冒火,话里满是怨毒:“这两个混蛋,一个背叛亲人,甘当走狗,一个昏庸无能,重兵驻防的固原堡竟然一夜间丢失,数万人马全军覆没。活该让丹西这个奴隶角斗士抓去折磨,落到我里,也定然要千刀万剐!”
纽伯里的话让身边的两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佐米亚德才小心地开口:“除了加强曼尼亚的城防外,我们还有里然城的尤里奇将军、威斯特堡的维涅夫将军可以指望。假如他们能拖住丹西的主力,或者是突围而出与我们汇合,都可以大大减轻我们的压力,增加我军胜算。”
“佐米亚德,还是踏踏实实地搞好头的防御,别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由于怒气难消,纽伯里的话语里也满是嘲讽:“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威斯特堡前天晚上已经失守,维涅夫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