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则瑞也想打听点资讯,了解一下丹西派来的这两个小使节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是否要搞什么幕后交易。
随着伊森在沃萨、鸠蛮两族建立巫师体系,向各家族、部落渗透势力,并进而发展到明目张胆地剥夺武士阶层的权力,则瑞也越来越感到自己正在被老妖架空。很多军政要务、密事宜,老妖不再找他商量,而是直接给他的那群红袍弟们下令。若不是伊森还需要他来训练秃鹫,估计则瑞也跟赤拉维等人一样的下场了。
“不是我不相信将军,而是丹西领主和摩瓦族长吩咐,一定要跟伊森先生单独面谈。训令在先,还请将军包涵则个。”
密尔顿一副老气横秋,煞有介事的样儿,则瑞无法,瞟一眼身旁的红袍巫师,点头离去。
丹西主持的会议讨论了很久时间方才散会,不过,敲定的事项却并不多,大多数问题都是议而不决。
猛虎自治领自起兵立业开始,就是不停的浴血争战,而今方算站稳了脚跟,有了一段喘息休养的时间。可是,如欲进一步发展壮大,方方面面的问题就接踵而来,走廊内外各个国家、各方势力的牵制和掣肘也越来越多。如何平衡内部利益,增强凝聚力,提升实力,挖掘潜力;如何处理好诡异复杂的国际关系,拉拢最有价值的盟友,最大限度地孤立敌人,提防任何存不测之心的小人,都绝非旦夕可以敲定的。
新政权就像一艘刚刚经过惊涛骇浪洗礼的船,看似平静的海面上,依然存在着暗礁潜流等无数不可知的危险,稍有不慎就是灾难性的后果。选择哪条航线,经过哪片海域,更需要有全局性的战略眼光,静下心来细细斟酌。
谋臣战将,都只是建言者而非决策者,主意还得自己拿,后果也得自己承担,这艘船的掌舵艄公,只能是丹西本人。在基础逐渐夯实,基业已经奠定的情况,更需要谨慎从事,宁可迂缓无功,不能孟浪致败,以免前功尽弃,半途而废。
丹西在会议结束前,引用了一句曾一统西大陆数世纪之久的泽西帝国鼎盛时期的名言,向与会心腹表明心迹:“没有谁在准备战争时,能够像泽西人那样小心谨慎,也没有谁在进行战争时,能够像泽西人那样英勇无惧。”
情况也确实如此,丹西提一旅之师起家立业,转战四方,建城立都,吞并闪特,艰辛卫国,最终坚持着挺住了打击,巩固一块不小的地盘,拥有了一支逐鹿争霸的雄师。不过,这也为他招来了更多的嫉恨和更大的阻力。
以前是大半个中央走廊联合游牧蛮族同时发难,而如果继续扩张,则很可能遭致走廊东边的巨无霸呼兰帝国的无情狙击,引来战神柯库里能的全力介入。抛开个人恩怨不谈,这位对无论在可调用资源、军事实力、人生经历、战争经验、名声威望等各方面都要强于自己。如此局势、如此敌人,丹西怎敢草率成论,仓促定夺?
两盟半岛及其相关问题,很多情报资料都带有传闻性质,内里详情无从得知,幕后黑云山雾罩,诡异难测。建立在这种资讯基础上的,只能是揣度而非推断,可以观察应变却不可据此确立行事方针。再之,大敌柯库里能挡前,丹西亦无余力趁干涉。变幻的风云中是否存在着动的良,有赖于上帝的恩赐,而不可把希望完全寄讬在这种渺茫的臆测上头。
散会之后,丹西把巴维尔留下来,给他讲了另一个泽西帝国的旧事轶闻。
该国某名将率军与一支庞大的敌军作战,力量对比令士兵们心生恐惧,他遵从众意坚守不战,却让操持训练和工事修筑的劳苦达到最大程度,以至于大家主动要求上前线作战,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安逸令人委靡颓丧,大运动量的训练带来健康和坚毅。泽西帝国长盛不衰的秘诀在于整个民族的勤奋本性,将力量和耐劳当作一种美德崇尚。有这样一批公民的存在,使得该国兵源素质远胜他国,即便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作战,因过劳和疾疫造成的非战斗减员远少于其他国家的士兵,就是遇上了天才的敌方统帅汉斯,一次又一次地覆师亡旅,他们依然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征集到足够而符合要求的兵员继续作战。
战损补充能力,后备兵员的素质和意志力,往往比现有的军事实力更加重要!
巴维尔当然知道丹西的心事,他表示,中央郡的自由之民将以行动证明自己是全大陆最好的后备兵员,这个冬季,他会抓紧训练,并邀请丹西亲自指导。
丹西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同意亲自审定训练计划和日程安排,主持某些项目的示范演习,并在资金方面给予全力支援。
独眼龙走后,瘦猴贝叶却还磨蹭着不肯离去。
见四下无人,他才附在丹西耳边提出了另一个惊人的建议。
贝叶照葫芦画瓢,同样是从泽西帝国谈起。
强大至不可一世的泽西帝国毁于何者?黑瘟疫也。
曾献马瘟之计,以生化武器战胜蛮族的贝叶,将旧议润色加工后再度提出。厄尔布当年的黑瘟疫病苗虽然毁弃,但也许可以问问他,能否再行收集,留待万一无路可走时,作为与呼兰帝国生死一搏的武器呢?
这项提议,即便丹西也有些心惊肉跳。
黑瘟疫可不同于马瘟,危害人命兼且无法控制,打击敌国肯定避免不了扩散到本国,不分兵民一概消灭。如今大陆各地的交通比之当年便捷许多,交流频繁许多,一旦传播开来,无异于让世上无数人陪同殉葬,让敌、我、友共同毁灭,让多少个世纪积累的文明成果亡于一夕!
“此议驳回,休得再提!”
丹西知道,一旦自己不置可否,甚至口风偏软,贝叶都可能当作默许而自行其是。
看着贝叶怏怏而退的瘦削背影,丹西心中骤起波澜。
丹西是一个现实的功利主义者,并非迂腐的道学家,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原则底线,那就是做文明的促进者、保护者,而不是一个毁灭世界的疯。
面对一个空无人烟的蛮荒世界称孤道寡,与禽兽何异,又有什么意义?!
在自己的部属里,确实有贝叶这等人物,包括席尔瓦也有点这样的味道,他们极有才干但也极端的自我中心,积极作用和消极作用同样巨大。
在现在的局势下,当然必须用人不疑,充分发挥他们的才华,芟除群雄,打败强大的敌人,达成自己的战略目标。丹西和安多里尔等人自身的能力和目前这个有效的激励约束制,也能够控制得住他们。但以后的岁月,就不一定了。
纵观历史,王朝霸业是否长久,往往取决于第二、三代领导者。开国之君可以说个个都非无能之辈,极少会出变故。而二、三代领导人生于承平年代,历练不足,此时君位的基础并不牢固,合法性未获公认,一旦出现问题,那就会变成一个短命王朝,为人所替或者分裂割据。安多里尔等人已经年迈,自己又与他们同龄,如果到下一辈王位继承人时,他们做了顾命辅政的权臣……
“喂!你是真的废寝忘食,还是嫌我的艺差,连饭都不吃了?!”
丹西正自浮想联翩,替孩们长远算计的时候,美芙洛娃抱着丹虎、丹豹走进了要会议室。
“遵娘娘懿旨,马上吃饭!”丹西伸接过两个小家伙,顺便看看怀表:“饭后还得跟一个异教徒絮叨絮叨。”
“谢领主大人赏脸,圣诞节放下架,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回家聚餐哩!”
夫妻俩笑着斗嘴,走出了市政厅。
城内各条大道小巷的积雪早已被市民们打扫干净,只是屋顶依然带着一个白帽,道旁的树木挂着琼枝玉叶,一眼望去,赏心悦目,吸口冷气,神清气爽。
一家人没有乘坐马车,而是步行回家。丹西将丹虎、丹豹放到肩上,伴着老婆边走边看街景。
虽则天气严寒,但在大战后的和平时期,商路恢复,又适逢节日,巨木堡的主街道上依然有很多欢庆圣诞的市民在穿梭来往。出自花商锡特里雅趣花店的圣诞树、寒冬腊梅、假花盆栽等把马道和步行便道隔离开来,街道旁的梧桐、白杨等大树上还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将整个城市装点出一派喜庆繁华的气氛。
女人对于逛街向来是百看不厌的,这是她们的生命中极为宝贵的一部分,是一件必须也乐意履行的日常工作。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女人就能估摸出今年服装的流行色;赏玩几排摊贩摆陈的货物,就能了解时下最新发式和最炫的镔钗首饰。
一般而言,流行是遵照从宫廷到贵妇再到民间这种自上而下的线路,一层模仿一层,最终从一个小圈里普及到整个城市、国家。而当某种东西风靡全国的时候,为了突显自己的地位,把自己与普通老百姓区分开来,上流社会又开始做出改变,如此循环往复,构筑起丰富多彩、变幻万千的市井生活。
不过,巨木堡又有所不同。丹西常年在外征战,很少搞什么庆典活动。这里是东西南北,全大陆各地文化碰撞的交点、荟萃的舞台,来自各地商人和过客,在带来商和财富的同时,也带来各地的服饰、发式、语言、首饰、小商品、音乐、诗歌等。故而其流行方式是自下而上的爆炸式扩张,而且变化速度很快,不多时风向就可能完全改变了。
两盟半岛的浮靡、呼兰帝国的神秘、汉诺大草原的野性、东教会钦斯尼亚的庄重、闪特的刚健、塞尔的雄壮、詹鲁的灵动、中央郡本地的质朴清新等等,各路文化都在这里竞争主导权,拼抢主流地位。这种竞争形势,再加上任何时代民众天生的喜新厌旧心理,谁也不能长久地占据上风,使得巨木堡像一个万花筒一样,过不了多久就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面貌。
这里是女人和商人的战场。今天的时髦女郎,如果不紧跟潮流,也许明天就会变成一颗马铃薯。这里商无限,可要是脚慢了或者预测出现偏差,畅销货立马滞销,商品全砸里,只有等下一轮流行循环到来时才有解套的会。
美芙洛娃徜徉于人潮货海,乐在其中的时候,丹西一边肩膀扛一个小家伙,中间挤着一颗被权术政治和战争阴谋搞得昏沉沉的脑袋,在尽力想通过这段回家散步行程舒缓一下心情。
“小心点!别把孩摔着了!”
虽则丹虎丹豹非常高兴,尽管丹西武功很高,可看到孩们在丹西肩膀上摇摇晃晃的样,美芙洛娃仍不免有些紧张。
老婆这一提醒,反倒激起了丹西童心。他蹦蹦跳跳地往前小跑着走路,乐得丹虎丹豹兴奋不已,乱舞乱叫。
“疯!三个疯!”
美芙洛娃无心再逛街,只好加快脚步追在身后。
霍夫曼带着一群卫兵很知趣地跟在十几米外,既不打扰丹西的兴致,又小心地看护丹西一家,谨慎地盯视四方,预防可能存在的危险因素。
一路走,花了半个多小时光景,家已在眼前。
一直等着开饭的摩瓦和瓦莱娜,正缩头缩脑地立在在门边向外张望……
第二十四集第二章
摩瓦在巨木堡接受教育期间,就住在丹西的家里。对这样一位身分特殊的寄宿生,丹西亦是优待有加,亲自出任其教父,把他当作自家的小孩照料。
看到丹西进门,摩瓦和瓦莱娜都抢着来抱丹虎、丹豹。
小孩就是这样,喜欢逗更小的孩玩,因为这样令他们生出自己已经是个大人的优越感。
不一会儿,亦师亦父的安多里尔也赶来赴宴。
老人、青年、儿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三代同堂,像一个大家庭那样温暖。
席间,美芙洛娃要照顾好四个唧喳嬉闹的孩。有了他们的存在,平素安静清闲的领主府平添了许多生和活力。丹西则负责给安多里尔劝酒,酒鬼老头当然也开怀畅饮。
酒确实是一种神奇的饮料,东方人更喜品茶,西方人更爱喝奶,但除了圣火教徒外,似乎没有哪个民族不嗜酒。
酒可以舒缓紧张,是一种比较普遍也比较让人乐于采用的释放渠道,有社会学家甚至将人的均饮酒量当作反映一个民族焦虑程度的衡量指标。
丹西曾以酒抗御寒疾,安多里尔一直借酒消愁,都是在酒缸里泡过的主,对这种神奇饮料均不陌生。
如今新政权刚刚度过难关又面临牵一发则动全身的重大战略选择,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故而两人表面上镇定自若,内心里实则举棋不定,焦虑难安,此刻藉着庆祝节日的由头,自然是大喝猛喝。
他们一会儿赞美上帝,一会儿敬奉耶稣,圣母、天使、圣灵、圣徒等更是挨个儿数着敬,把一个接一个满满的酒坛倾空倒尽,喝得红光满面,舌头打结,以至于到最后,美芙洛娃不得不以女主人的身分出面进行总量控制……
※※※
“猛虎自治领及蒂奇斯族派来的全权特使?!”伊森俯下身,一副无法置信的样。
他那张焦黄的长脸,配上一对妖异的黑眸,令密尔顿和速帝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不,不错,我,我们正是。”密尔顿硬起头皮答道。尽管他费劲地抑制住紧张情绪,可还是达不到想要装出来的老气横秋效果,恢复成稚气的童音。
小孩们紧张倒情有可原,伊森心中更是暗自惊异:别看这两个孩年纪不大,却颇有些不可小视!
老妖刚才这一瞥可不简单,足以摄魂窥心,等闲的成人也难免意志崩溃,尽吐真言。除非是有一定内功基础的练家,或者是意志非常坚定者,才抵挡得住。
伊森一眼看出这两个小孩不会武功,显然属于后者。两个娃儿虽仍不免惊慌,却很快稳住了思绪,没有出现什么丑态,可见其天赋异禀,对自己的意志有很强的控制力。
伊森听了则瑞的汇报后,原本也有些不信,纯是好奇心使然,加上密尔顿的金箭,以前和速帝有一面之缘,担心胡狼与猛虎自治领不计前嫌,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才同意跟这两个娃儿一见。此刻见他们靠天生资质就抵住了魔目的侵袭,老妖心里也不觉有些重视起来:人说丹西注重对人才的培养,难道说他真的如此,连这么小的孩就被派出来历练?
“丹西领主有何吩咐哪?”伊森见此招无用,收回目光,淡然问道。
“事关密,请屏退左右。”
“哦,”伊森满不在乎地挥,让那群红袍弟和则瑞一同离帐:“你们下去吧!”
老妖武功渊深似海,当然不怕这两个六七岁的娃搞什么鬼。
看看帐内只剩伊森、速帝和自己三人,密尔顿方才开口。
“丹西领主和摩瓦族长请大师送还摩卢先生的遗体,同时也希望与贵方签署和平条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