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段。
蛮兵们生活原始,随牧随食,什么畜肉都吃,死了或者病倒的牲畜首先被屠宰食用。
当出现小规模的病死现象时,马、驴、骡等单蹄兽被宰杀,混在食物之中。虽然对人没有什么危害,但也掩盖了疾疫开始发作的事实和流传的程度,没能引起重视,等到大规模传播开来后,方才追悔莫及。
而且,由于蛮族生活卫生习惯不佳,死畜的内脏在营内乱扔,也导致了混杂其间的斑疽瘟病菌大量繁殖和传染。
不过,不管怎么说,已经出现的这种可怕情况把戈勃特弄得焦头烂额,精明若斯的蛮酋也有点乱了方寸。
“可用的战马现在还有多少匹?”过了半晌,戈勃特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那两粒眼珠瞪得像两颗炮,仿佛要蹦出额头,把眼前的一切炸个粉碎。
“胡狼族尚有万余匹。”西格尔说道:“我已经叫人把病马死马全数隔离,不使这些骑乘再受损害。”
西格尔知获消息,发现不妙后马上采取了措施,但这么做已经太晚了点。
“我没法细数,大概六七千匹吧!”鹰斯答道。
“连骡计算在内,可能有三四万站得起来。”戈列塔不敢正视弟弟那骇人的目光。
帐内人相继报数后,戈勃特约略估计,粗粗推算,除去鲁道夫那一支部队没有回报,不知情况外,算起来,全军大致尚有十二三万可以使用的战马。
看看地图上敌我双方的交战形势。等距离规整陈列的猛虎军团五座军营,原本像五团大肉丸,被一群群的游牧联军悄然围住,即将被这一把把暗伏的快刀,削成肉片,变成口中的美食。可是,由于失去了骑乘,这些飞奔如风,来去似,变幻自如的一流骑兵,变成了双脚踏地的三流步兵,而且是东一丛、西一簇地遍布在敌营前方和侧后。
本来这种犬牙交错,搅成一锅粥的战线对灵活快捷的蛮族非常有利,可现在形势却幡然倒转,那一把把暗伏的快刀成了黏答答的毫无战斗力的面团,猛虎军团的五支部队反倒成了五把削面铲,只要丹西挥动起来,就能刮出一大锅美妙的刀削面。
全数纯骑兵的蛮族联军现在有近三十万人失去战马,成了步卒。虽然猛虎军团亦只有十来万骑兵,但他们在步兵方面的绝对优势,完全超越了蛮军在骑兵方面的优势,至于合成作战能力,两者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两军的实力对比完全逆转,优劣地位掉换了一个个儿,当此之时,戈勃特也只能认命,再不作歼敌获胜的幻想,而是考虑怎么安全撤离的问题了。
“传我命令,所有可用战马集中到敌营前线,作为留守阻击部队的骑乘,掩护大部队撤离!沙利克率古雷托战士死守死亡峡谷南口!其余将士、家眷,扔掉一切累赘之物,马上撤回草原!”
形势逼人,无他途可选,戈勃特也没得办法,只能下达紧急的总撤退令。对于蛮族而言,打不过就逃,倒也习以为常。这也是他们最令人头痛的特点之一。
衡量一支军队是否优秀,最严酷的标准是其败退时的表现如何。恐怖的大瘟疫、突然的大撤退,任何一个因素都可能让一支看上去无可挑剔的雄师变成一群没头苍蝇。
但今夜,游牧联军却经受住了考验,展现出他们在恶劣生存环境下养成的坚韧精神和快速反应能力。
拚死阻击和总撤退令,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到雨夜中每一支蛮军的耳中。虽然很多人失去坐骑,游牧战士的调度依然十分快捷,相互之间配合得也非常默契。
偷偷摸到敌营侧翼和后方埋伏的蛮兵们,藉着黑夜和风雨的掩护,又一群接一群地偷偷撤回来。
最强壮、最勇敢的战士们,毅然肩负起自己的责任,骑上完好的战马开始在雨夜中集结。
大批虽然坐不上马的草原勇士,却坚定地留下来,愿意为族人的生存牺牲自己,与不共戴天的敌人徒步作战。
其他的人,丢弃一切,发足狂奔,以保住性命,留下复仇的资本。
没有人观望和犹豫,大家清楚自己属于哪一类人,毫无怨言地充任自己应当扮演的角色。
在草原上生活,各族各部之间的战争残酷而频繁,抢夺、叛变和杀戮等文明世界视为犯罪的事情更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草原人无论男女老幼,逃跑是一项基本的生存技能。
几十万人落荒而逃,虽然给人以兵败如山倒的震撼,即使在风雨交加的黑夜,也不见走廊整城整村逃难时常见的那种互相践踏的混乱场景,就总体而言,大家是在作鸟兽散,如受惊的鸦群那样四射迸走。
这种逃跑方式,既不推耸拥挤,又令敌人难以追逐,顾得了这个方向,顾不了那个方向。
当然,由于失去了马匹,绝大多数只能靠两条腿逃离,使得逃跑的速度大大降低。只有少数幸运者能找到驴、骡代步,也有一些人用牛把病马换下来,挽在辕上,做成一架牛车赶着前进。
无论年岁,凡站得起来的马匹都被带往营地前沿。参与阻击的蛮族骑兵,也相继赶来,开始布成可攻可守的鸦兵撒星阵。
鸦兵撒星阵真可谓一个魔幻之阵,它的一个令人赞叹的好处就是,一千人是这么布阵,一万人是这么布阵,十万人还是这么布阵!
松散疏落的无阵之阵、万阵之阵,可以随时加人,也可以随时走人,千变万化,莫辨其衷。
诡异的“咕咳”之声,在暴风雨中叫成一片,或远或近,或长或短,或高或低,如蛙叫,如虫鸣,仿佛整个大荒原上到处都是蛮族骑兵……
事实证明,戈勃特的撤退命令下达得极为英明,游牧蛮族的反应也非常迅速和及时。
※※※
午夜时分,当撤退行动开始后不到三个小时的光景,人还没有撤完,兵还没有聚齐,戈勃特自己尚在收拾细软、焚毁重要文稿,警戒全军的牯牛号角声,由远及近,由缓变厉,在帐外响成一片!
远处,猛虎军团凄厉的冲锋号、人马嘈杂的厮杀声,隐隐传入武功盖世、听力惊人的戈勃特的耳中。
这声音,穿透风雨,跨越战场,仿佛恶魔在阴恻恻的狞笑!
丹西一心想斩草除根,竟然连这点会也不愿留给自己!
戈勃特膨胀的仇恨几欲炸裂胸膛,不过他却高估了对的恶毒与狡诈。
丹西的额头上可没有那能够透视万物的天眼,并不知道蛮军营地里已经成了这种状态,不然他会更早地发起进攻,在混乱中获取最大的战果。
暴雨连天的深夜,他看不到蛮族豕突狼奔的逃跑场景,风雨的呼啸,掩住了逃跑者发出的叫声,似乎无处不在的“咕咳”声,也令其弄不明白进行蛮族骑兵到底有多少人。
丹西之所以能够率军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发起进攻,其实纯属误打误撞,瞎猫逮了个死老鼠。
他并未料到,敌营的马瘟这么早地总爆发,按其原先的构想,是在天亮之后观测敌营情况,决定是攻还是守。不过,贝叶的缓进急战之策,令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在第三天才过,第四日刚至的午夜,全军发起连夜猛攻。
诚如贝叶所言,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蛮营爆发马瘟,全面进击可以尽力拖住敌军,不让他们有从容撤退的会;如果蛮营未曾爆发马瘟,集结防守也难免失败,不如趁着雨夜主动抢攻,打对一个措不及。
仗打到了这份上,原本不赞成冒险的贝叶也改变了态度,他的话如一针强心剂,撩起了丹西的赌徒性,促使他揣着胆冒险到底。
闪、炸雷、狂风、暴雨……
箭弩、刀枪、泥浆、血肉……
马嘶、人叫、号哭、咆哮……
天灾与人祸同至,将夜晚搅和成狰狞的地狱。许多天来,甚至直到上半夜还是文雅知礼,友好地携出外郊游野炊的两位“绅士”,后半夜却如喝醉酒的莽汉一样扭打成一团。
猛虎军团趁着雨夜的掩护,在长达数十公里的广阔作战正面上发起全线总攻,不过,实施紧急大撤退的游牧联军却并非措不及,相反,由于戈勃特进行了紧急动员与调度,大部分阻击蛮兵都已赶到战场,刚刚完成布阵与战斗准备工作。
十几万蛮骑的数目可不能算少,另外尚有大批虽然坐骑病倒,但仇恨满怀的蛮主动愿意留下来徒步参战,使得实际阻击兵力多达二十万人左右。
这些游牧勇士都是不畏艰难的死士,战斗非常强,丹西凭着直觉冒险发起的这场夜间猛攻,绝不如想像中的那么容易!
蛮族联军久于师旅,派出了大批警戒游骑,猛虎军团乍一发动,就被这些埋伏于黑夜中的敏感触所察觉,并通过牯牛号角迅速向后方传递警报。
一开始,战局看起来非常顺利。
蛮族打仗防线本来就布置得比较松散,猛虎军团的骑兵虽然耐久度和长跑能力比不上蛮族骑兵,但短途冲刺却是他们的长项。
第一波进攻的势头非常惊人,几分钟之内,蛮族营地的第一道防线,就像一层烟雾那样被轻松穿透。
即便是在雨夜冒险进攻,猛虎军团依然遵循正面会战的章法,比起游牧阻击部队,显得有些械和拘谨。
冲锋骑兵首先闯进敌营,步兵、弓箭兵紧跟在他们身后扑进,让敌人被捅破的缺口再也无法愈合,并进一步加深和拓宽伤口。
当然这也是猛虎军团的特色战法。即便在进攻中依然维持攻守平衡,发挥合成作战的威力以弥补本方相对于敌人在动力方面的不足,同时可以防止步骑脱节,避免被分头围歼的危险,从而保证整支大军的持续作战能力。
同时发起进攻的五路大军,就像五根粗大有劲的钢指,尖利的指甲划破蛮军的皮肤,朝着敌营纵深挺进,向着心脏与软腹捅去!
不过这一回,他们遇到了真正的劲敌。突破缺口,撕裂防线,然后一路狂攻,这种战法对付大陆其他国家的军队也许非常有效,但遇到游牧蛮军却不一定灵光了。
游牧阻击部队凭借其灵活的马步、高超的骑术,发挥鸦兵撒星阵特有超卓的韧性,以柔克刚,以快制慢,以巧劲对抗着敌人的坚硬。
鸦兵撒星阵并非那种入口即烧的烈性酒,而是后劲十足,其威力也是逐渐显示和释放出来的。
游牧联军战法非常灵活,他们并不害怕被对方突破进来,尽力避免硬碰硬的正面拚杀,而是不断地迂回环绕,旁敲侧击,以这种方式打击敌军,迟滞对的进攻势头。
这些老练而狡猾的家伙,一会儿是三五成群,一会儿是成千上万,一会儿是这边,一会儿是那头,一会儿是远射,一会儿是近砍,鼓荡着,“咕咳咕咳”地鬼叫着,从各个方向,连续不断地进行着反扑回杀,叫人应接不暇。
鸦兵撒星阵还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无论以多打少,还是以少打多,都可以布,都能够奏效。
既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本方损失,又能将敌人一个不漏地消灭,既可以牵制缠绵,令敌人像拳头砸在棉花上,空有力气无处消解,又能随时化柔为刚,反守为攻,一旦敌人弱点暴露,就迅速调集兵力猛攻,切断其神经系统,瓦解其组织性,一举奠定胜局。
就像蟒蛇猎食一般,无论体积小于自己还是体积为自身数倍的动物,都可能被他们先缠死、后吞掉。
猛虎军团那只巨的五根钢指插进敌营后,随着筋筋绊绊和骨骨节节逐渐增多,各根指头上似乎被缠上了一条条细细的丝线,远没有起始阶段那样灵活与顺,进展不如以前那么迅猛快捷。
遭到天生灵敏和意志坚韧的游牧骑兵的勇猛阻截和巧妙兜击,战役开始时那种劈波逐浪的巨大威势和冲力,也逐渐减缓下来。
这个过程是在不知不觉中渐进完成的,刚开始还让人无从察觉,但慢慢地,随着不断地砍杀挺进,就感到反作用力在增强,进攻变得粘滞起来,来自侧翼和身后的压力在不断加大。
第二十集第五章
夜战就是如此,谁也摸不清谁的底牌。
鸦兵撒星阵充分发挥其伸缩自如的特点,蛮族骑兵虽然只有十二三万人,兵力少于对,却尽力延展,不断渗透,加上步兵战士的协助,反将对逐渐地包围其中。不过猛虎军团的将士士们也是久经沙场的主,战局从一开始的狂飙突进变成平稳均衡的作战阶段,他们很快就发觉了情况有异,立刻调整了作战的节奏,适应新的战场形势。
老战士们不愠不恼,不急不躁,打得很有耐心。他们同样不断地变换阵形,有攻有守,并不盲目乱冲。跟游牧蛮骑打了这么长的时间仗,战士们心里很清楚,对方如水流那样无处不在,变形无常,见缝即钻,何况现在又是黑咕隆咚、风雨交加的夜晚,在进攻的同时必须保护好侧翼和后方,对软腹和背脊多加小心,避免黑刀冷箭的侵入,防止对的致命反击。
这个时候,多兵种合成作战的威力同样显示出来,虽然不能迅速击垮杀灭眼前的敌人,但防范了巨大的危险,令狡猾而凶悍的对无可乘。
可以说,猛虎军团指挥总部对作战是有通盘考虑的。五支部队虽然分兵而进,但每一支部队都能形成一个独立的作战实体,能攻能守,既有穿透力和冲击力,又有很强的防护力,并不惧怕优势敌军的合围。
无论总指挥官怎样的敢于冒险,在贯彻战略的过程中,经历过多年征战和无数次仿真训练的猛虎军团,都显示出非常优秀的战术素养。尽管在动灵活方面,他们不如自己的蛮族对,但也不可过于走极端地认为他们只是一群呆瓜。久经沙场考验的老兵们,战阵运用熟练而合理,各兵种配合相当默契,攻防转换同样是变化多端。
骑兵进则以尖利的锥形、楔形冲锋,退则化作弧状的腰带,绕住步兵的侧翼。步兵以方阵推进,变圆阵防御。步兵内圈的射以弓箭、弩压制蛮骑,进攻时协助步骑战友打开缺口,防守时射住阵脚,抑制敌骑的反扑。在步兵战阵之间预留有较大间距的通道,其他骑队可以在其间来回穿梭,灵活调度,令全军形成一个有的作战整体。
这不是一支在所有方面都居于领先地位的军队,但发展非常均衡,各方面都不差。也许在某些领域里技不如人,这支军队的综合素质却是一流,可以适应各种战场条件下的艰苦战斗。在未来他们会见识许多强悍的敌,有些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甚至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但猛虎军团总能倚靠自己的综合能力,发挥自己在其他方面的相对而非绝对的优势,来与这些可怕的敌人周旋。而如何扬长避短,根据具体形势和具体条件排兵布阵、行军作战,正是考验统帅的指挥才华和应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