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维尔生动的比喻,令大家都笑了起来。
“可是,军团长阁下,你还是没有回答刚才布契诺提出的问题。”头脑灵活的补锅匠墨菲提出了异议:“如果我军实力足够强大的话,把聚集于各处的联军分块吃掉,可以保证每次我们都是以多打少。这不是远好过等敌人集结起来,通过一场大型会战将其解决掉吗?”
“这个问题应该这么来看。”别亚接过话头解释道:“目前两岸的联军,采取的是堡垒封锁战法,各部龟缩于堡垒、据点之内,易守难攻。我军虽然装备有了大幅改善,但攻坚能力和攻坚经验都相当不足,对方却占足地利,而且非常熟悉这种战斗方式。即使获胜,我军的损伤也会过于惨重。故而,将敌人的大部队诱出来进行野战,至少可以减轻敌军的地利优势。如果策略得当,我们甚至可以占据优势。”
“从游击骚扰走向正规作战,确实是我军必须进行的转型。虽然我们得到了优良的武器装备,正规军也给予了多方面的援助,可以大大加速这一转型的进程,但我个人认为,这仍需要相当长的一段适应时间。我们的第一场大战,就是超过万人规模的大型正规会战,这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呢?”乌丁皱眉道。
乌丁跟随庞克等人到达双鱼渡基地后,没有返回巨木堡,而是在自由军团的基地内接收残兵,协助训练,为重建黑虎军团做一些准备工作。
乌丁是正规军官出身,这些日一直在训练自由军团的义军战士,而且他也是在座所有人中正式与兹波林交过的将领,对于两者间的差距相当了解。
“我们知道,从一个新兵变为一名合格胜任的战士,需要几个月的训练周期以及数场战斗的磨炼。”乌丁继续说道:“从我这一个多月训练的成果来看,尽管大家非常努力,进步很快,训练效果也不错,但要想与兹波林下那群久经战火的老兵相比,尚差了老大一截。”
“这种差距,不是说我们的战士不够勇猛——他们身怀深仇血恨,比敌人更加不畏死亡。也不是说战士们的战斗技巧不行——他们都参加过残酷的游击骚扰战,表现也非常出色。最大的问题在于,战士们没有大规模正规战的经验,而兹波林的下对此却熟门熟路。”
“过去我们的战斗,基本上属于小规模的械斗层面。各支部队散布于全郡各处独立作战,各个战场基本上是相互孤立,不需要什么支持与配合。由于部队小,指挥灵活,武器轻便,后勤支持系统也非常简单。而现在,这些人一上场就是跟上万敌军进行大型会战,我怕到时候难免会出问题。独裁官大人的战略战术设计确实精巧,可是否想过我们的战士有没有执行的能力呢?”
“老实说,乌丁提出的问题,确实也是令我头疼。”巴维尔态度坦诚:“但我们可以通过人数的优势来弥补经验的不足。在战争中,我们留出了相当规模的预备队,一旦某处战场出现了漏洞,发生了溃败现象,就可以立刻上前填补阵线,解救友军。”
“我也知道战役发动过早可能带来的危险,可这也是形势所迫。”别亚接过来补充道:“巨木堡的正面战场上,防御守军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形势岌岌可危。”
“巨木堡的形势与我们自身的安危是休戚相关的。正因有巨木堡高大的城墙阻拦,联军主力被吸引在城墙下,沦陷区的卫护部队人数不够,我军方有可趁之,发展到今天这种规模。倘若巨木堡失守,聚于城墙下的六七十万敌军就会回头反咬,巩固后方阵地。到那时,敌强我弱的态势将十分明显,我们再英勇恐怕也无法抗衡。除非做好了打几十年游击袭扰战的准备,否则根本无法改变敌我力量对比。”
“如今,前线恶战不休,兹波林在广阔的东岸地区,卫护部队兵力不足。只要我们诱敌出击,聚集兵力完成歼敌任务,敌人实力必然大损,只能龟缩在几个据点防守。这样一来,巨木堡东侧城墙下几十万联军的补给线将被全部切断,整个南部主战场的形势将完全改变。”
“虽然进行大会战存在着风险,但对于整个战局而言,这种风险值得去冒。早一天消灭兹波林,巨木堡的危就早一天解除,胜利也就早一天到来。相反,时间拖得越久,我们的危险也就越大。”
局部必须服从整体,别亚从整个战场形势所作的解释分析,乌丁和在座义军头目们也不能不点头同意。
第十八集第二章
泪河水波激荡,巨木堡杀声震天,自由军团磨刀霍霍的时候,北部主战场上的两支大军却依然故我,在大荒原破蛮冈一线悠闲地对峙,你不打我,我不惹你。不仅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连小规模的拚杀打斗也十分罕见。
一般而言,因为紧迫的战争生活夺走了思考的闲暇,普通士兵很少审视自身存在的意义。不过,一旦战争的节奏放缓,如现在般陷入长期的僵持状态,他们就有了思索的余裕。而对于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地位卑微的士兵,无论是谁,都不敢小视他们的智能。
一直没有大仗可打,几个月来都是小股部队甚至是单兵对战,经过长期博弈,两方的士兵们很快就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除了写在纸上,明文宣示的军规外,军队内部、军队之间还存在着许多不宜公开,但为绝大多数人所认同的潜规则。
譬如,同态复仇规则。
僵持战局时的同态复仇规则,首先要求,绝不主动进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次,一旦对方破坏规则,必须坚决报复——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敌杀我一人,我必杀敌一人,不能示弱,以杜绝敌人得寸进尺的念头。
猛虎军团与游牧联军均堪称劲旅,在目前状态下,谁都奈何不了对方。
因为这两支强悍的大军都严格执行同态复仇的规则,好出风头者必死、蛮勇者必死、个人英雄主义者必死,在无数活生生的事例教育下,这些规律深深地印入下层官兵们的脑海之中。
在获得勇士头衔的虚荣心与保全性命两者之间,大多数人都能作出明智的抉择。
这一规则被士兵们在战场上严格遵守,使得两军的僵持对峙,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宁静与祥和气氛。
猛虎军团与游牧联军各有其势力范围,不容对逾越,一旦进入敌方禁地,无论有心无心,自然是格杀勿论。
除此之外,大荒原上还有极其广阔的公共地域。
在这些地方,双方的斥候队、巡逻队之间都保留一段合适的距离,绝不轻易向对方挑衅。
即使是一队人遇到了一个落单的敌兵,只要对方保持距离、恪守规矩,也很少有人会主动向他发起攻击。
经过数月的僵持后,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杀对方一人,执行同态复仇原则的对方,异日定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杀己方一人。
既然自己是巡逻兵或斥候,就有遭到猎杀的危险,而排除这种危险的办法,就是不要主动进攻、不要惹是生非。
对于这些情况,各级军官虽然心知肚明,却都睁一眼、闭一眼。
多年从军生涯的经验告诉他们,士兵们如此做,也是人性使然,要赢得部下的爱戴,就不能视人命如草芥,让下人拿着脑袋冒险,去做对战争结果没有什么影响的无谓牺牲。
最前线都这样,两边偌大的军营里头就更是轻松了。从军官到士兵都只得到一个命令——就地修整。
大营之内的战士们,除了养精蓄锐外,对峙双方还组织了形式多样的各种活动。猛虎军团进行仿真训练、军事竞赛等;游牧联军进行马术、射箭比赛等草原游戏,来打发这段宁静的时光。
当然,举办这些活动绝不只是消磨时间那么简单。
一方面,这可以训练战士们的作战技能,令其不致于因战场的长期僵峙而松懈生疏;另一方面,这也让壮小伙们旺盛的精力有了一个对外宣泄的出口,以减少滋事与内斗的发生率。
平静的战争间歇期里,猛虎军团的伙房成为军营里最热闹、最繁忙的地方。
面包和肉类,猛虎军团的军需部门保证官兵们可以放开肚皮吃,但对酒类制品,却实行了限量供应。
一些控制不了酒瘾的酒虫们,不得不想出各种办法来解渴,而贿赂伙夫头和厨,则是最快捷的方式。
除了金币之外,好酒之徒们还拿来了各色其他物什,如巡逻时打到的獐兔等小动物,捡到的蛮族饰物、兵器等,向厨们进贡,以换取一瓶普通的麦酒。
对于目前的僵持状况,伙夫和厨们是最高兴的,因为经常能发一笔小财。不过,他们同样有自己的担忧与困惑。
偷卖美酒大多选择夜间进行。可是,几乎每天深夜,威达和凯鲁就会亲自带人过来巡视伙房,令私下交易者们,无论买方还是卖方,都胆颤心惊。
幸好,两位将军似乎都比较粗心,或者对这种小事并不在意,只要不是嚣张到敢当着他们的面进行买卖,一般都不予过问。
巡查一圈后,两人一般都会派人将数十头刚刚屠宰完,连内脏都未掏出的牛羊尸体,用特制马车拉走。
据有些巡逻兵私下传言证实,车队会将这些牛羊的尸体运进大营东北角一间仓库里。
这间仓库乃是军营里的禁区,周围用石灰划出四条白线,由领主的亲兵队严密把守,未持丹西领主的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尽管仓库旁的空地上铺满石灰,还有些亲兵有意识地在仓库周围撒些香水,但有时候风儿刮过,站在仓库附近的人,仍然可以闻到仓库里传来刺鼻的腐臭味。
每到深夜时分,斥候队首领菲尔就会带人进入仓库。这些人一律戴着严实的口罩,套着厚厚的套,拎上一个沉重的麻袋,然后纵马离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也许是曾在大草原上一个多月未曾洗澡,弄得对脏臭现象无法容忍的缘故,丹西这段时间对于卫生工作非常重视。
他连下数道命令,要求将士们搞好个人卫生,养成饭前便后洗等好习惯,并多次组织军营内的大扫除。
道路两旁、营房内外都铺上石灰,可能孳生蚊虫、跳蚤、老鼠等死角区域,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伙房每日都供应生蒜、生姜、大葱等辛辣调味品。打着避免大热天中暑的名号,药剂大师厄尔布还配制了药水,分发各支部队,给战士们饮用。
药水中加入了糖浆,苦中带甜,味道不错,流汗后饮上一茶缸,相当解渴,很受大家的欢迎。
“蛮族军营有什么动向吗?”
时近黄昏,日头不再那么毒辣。丹西两边肩膀上各坐一个小宝贝,在贝叶和安多里尔的陪同下,一边散步,一边遥望对面敌营。随几人同行的还有由谢夫。
自从丹西归营之后,由谢夫就被调动到参谋部就职,住进了破蛮冈顶部一间单独的寓所,并时常受到丹西召见。
这一调动,对外宣称的理由也非常合情合理。大军僵持期间,照料和抚育丹虎、丹豹成为参谋部的一项重要任务,而在带孩方面,“模范丈夫”由谢夫具有其他将官无法企及的丰富经验。
有人还颇有微词,认为由谢夫走“娃娃路线”从艰苦的前线挤进了既安全,升职又快的参谋总部,惟有身陷局中的由谢夫本人知道个中甘苦滋味。
“敌营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动。”贝叶缓声答道。''
“哦?”丹西皱起了眉头。
按厄尔布的说法,肉类在盛夏季节容易腐烂,蚊虫苍蝇等昆虫将成为疾疫传播的重要途径。而新鲜的肉类则不为所用,因为它们很快就成为荒原上豺狼虎豹等猛兽的美味。
故而一个多月来,猛虎军团每天深夜都要派人秘密把已经储存至腐臭的数十上百头牛羊,扔弃到蛮族军营周围,甚至偷偷投放到敌军军营内部。
虽然持续了这么长时间,期待已久的瘟疫却迟迟不来,令丹西颇有些不耐烦,但又只能继续等下去。
“其他方面的情况呢?”踱了几步后,丹西继续问道。
“安德鲁外长送来密信,塔特拉什已然中计。”看到丹西心情不佳,贝叶适时地送上好消息,将安德鲁的密信递给丹西。
除介绍自己微服周游列国的情况外,安德鲁还详细讲述了呼兰帝国这次外交风波的过程。
帝国军部参谋塔特拉什公爵近日带领二十余位万夫长以上级别的高级军官,联名向呼兰帝国皇帝瑟连陈情,要求趁群雄混战之,进军中央走廊,不仅要恢复呼兰帝国全盛时期在走廊地区的故土,还要进一步扩展势力。
这道原本应该是只有当事人和皇帝知道的专本密奏,却不知怎的泄漏了出去。消息不仅在帝国军官层广为流传,而且在民间也不胫而走,搅得沸沸扬扬。
赞成的鹰派人士欢欣鼓舞,反对的鸽派人士亦不乏其人,本是朝堂密会之事,反在江湖引发广泛争议。
各种有关的谣言更是传得有鼻有眼,比如瑟连陛下已经答应了塔特拉什公爵的请求,比如呼兰帝国全境军队进行大规模调度、摩云关已经关闭商路且驻军进入紧急状态等等,不一而足。
惊悉此事后,走廊里的各国政府驻帝国首都什罕布尔的使臣纷纷涌向皇宫,要求觐见瑟连陛下。
走廊东部各国、各城主也都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在进行外交准备的同时,也同时开展军事行动,整修工事、加固边境、增加巡防。
有几个对呼兰人入侵尚心有余悸的老城主,甚至惊惶不安地下达了全境总动员令。
面对汹涌而来的抗议浪潮,瑟连陛下、图克拉祖等人除了好言抚慰外,为平息这次风波,瑟连还发布谕,撤掉了塔特拉什公爵的军部大臣一职,参与上的军官全部给予降职处分。
图克拉祖宰相亲领圣命,成立了项目小组,调查这次上事件的背景,以及给皇帝的密摺上的内容为何会泄漏出去的原因。
“安德鲁这小干得还真不赖哩!”眯眼看完信件后,丹西将信递给酒鬼军师,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瑟连看似文弱,做起事来倒也颇有祖上雷厉风行之遗风,对军中的四朝元老塔特拉什,竟然说撤就撤。”安多里尔看完不由得掩卷道。
“可他虽然平息了周边国家的怒火,但各国内心的芥蒂,却无论如何也是消除不了的。”贝叶笑道:“无论瑟连进行多少次庄严的保证和承诺、无论呼兰帝国怎样惺惺作态,呼兰人过去在走廊地区犯下的暴行,很多人依然记忆犹新。二十年的时光,还远远做不到把痛苦记忆从走廊民众脑海中洗去的程度。”
“呵呵。”丹西也笑起来:“呼兰人越是装出一副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