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所犯的罪行;本应是生勃勃,青草铺地,绿树成荫的夏季,此刻见到的却是一片焦土为背景,无数残缺的树干高举起光秃秃的枝桠,仿佛一个个张开双臂向苍天疾呼哀号的巨人,向上帝哭诉人间的不幸!
河风吹过,呼呼的风声如泣如号,汇成对战争、对罪恶、对暴行的愤怒而悲怆的控诉!
最令娥丽姬丝感动的,恐怕还是那些幸存的老百姓了。在这些往日被自己视作低贱卑微的蚂蚁一样的人身上,昔日的太妃看到的却是远比自己以及王公贵族朋友们坚强得多,敢于面对无穷苦难的坚毅。
蟹壳村里汤米夫妇的顽强坚忍,已经给娥丽姬丝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而一路上看到的难民们则更加深了她的这一印象。逃脱一死的人们聚集在已成废墟的家园旁,衣衫褴褛破烂,面色焦枯黝黑,大人面黄肌瘦,孩因饥饿而号哭,但他们的眼中除了悲凄与茫然外,更多的是仇恨的火焰和求生的渴望。瑞奇虽然不善言辞演讲,但舞动旗帜,表明身份后,免遭涂炭的民众,无论男女老幼,几乎整个家庭、整个村庄地加入自由军团的队伍。
这支队伍完全是一群逃难的队伍,根本不象一支行军打仗的军队。他们只有七八头驮运极少粮食的瘦毛驴,没有任何马匹,没有军服,更没有真正的武器。
队伍里至少有一半人是妇女和儿童,一些婴儿在母亲怀里大声啼哭,饥肠辘辘的母亲却没有奶水来喂养,只能从河边打些清水润润孩们的嘴唇,权且充饥。粮仓和渔船都烧毁,男们沿河用鱼叉捕到少量的鱼,基本上都给了女人和孩,自己默默地啃著粗粮,咽著淡至尝不出味道来的鱼汤。
有一次,两个仅五六岁就跟在母亲后面走路的孩累极了,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走。失去丈夫的寡妇自己都走不动了,又如何背得起两个孩?她打孩又打自己,一家人抱在地上哭成一团,看得人心酸不已。瑞奇只好想办法匀出一头毛驴给他们,让这个破碎的家庭能跟上队伍。
支撑这支难民大军前进的,惟有信念。
这支队伍每到一处,第一件事情就是埋葬死去的人们。仅仅半个月时间,沿著累斯顿河河岸,瑞奇等人就已经修葺了近万座新坟。在累斯顿河岸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成百上千座新坟聚集于某处,仿佛在昔日富饶的家园里镌刻出一座特殊的大型战争纪念碑。
“天上的众星群宿都不发光,日头一出就变黑暗,月亮也不放光。上帝必因邪恶刑罚世界,因罪孽刑罚恶人,使骄傲者的狂妄止息,制伏强暴者的狂傲!”自己的小教堂被烧毁后,跟在队伍里的年迈的米勒牧师也被激怒了,每次的悼词不再是哀凄与沈痛,反而充满了激昂与愤恨。
“亵渎神灵的人必遭天谴。上帝吩咐他所挑选出来的人,招呼他的勇士。敌人必象被追赶的鹿,又象无人收聚的羊,各归回本族,各逃到本土。”
“侵略者从哪里来,必然回哪里去。凡被追上的必被刺死,凡被捉住的必被刀杀!”
※※※
难民可以因笃信教义而勇气倍增,但指挥官却必须依照战争规律行事。
目前的这支队伍急切地需要给养。联系不少蛟龙军团的战友,要给养就必须通过战斗来夺取。可上千人的队伍,只有五百成年男,其中又只有百来人里拿著刀枪等正式武器,弓箭、盾牌就更别提了。这样的战斗力无法招惹超过百人的联军部队,只能偶尔寻找一些岗哨和小队的游骑下,浴血奋战的目的,不是为了完成巴维尔下达的杀敌任务,却是为了能得到一点填饱肚的粮食和几件真正的武器。
每到这时,娥丽姬丝内心里就充满了矛盾。敌人与自己的军队作战,她却不知道应该支援哪方才对。
按理说,她应该希望本国军队获胜,将自己解救出去,可看到这群衣衫褴褛的难民,这些饿得发灰的脸庞上燃烧著复仇火焰的红眼睛,她又不忍心这些可怜而顽强的人再度遭受更深的苦难,更惨的命运。
作为战俘的娥丽姬丝被指派去掩埋过被戮民众的尸体,也曾聆听过米勒牧师主持的追悼会。她曾亲眼看到,母亲抱著因缺少奶汁而死亡的婴儿,在埋葬那个来到世间不足百日的小生命时,当场发疯的凄惨一幕;她也曾亲眼看到,当瑞奇等人攻占了一个由二十多名詹鲁军人镇守的小据点时,从里面不仅找到了一些粮食和武器,更解救出几个尚未成年就成为泄欲工具的少女,而在据点外面,还有几具赤裸的明显是被轮奸致死的女尸、、、无数复杂的感情在心中交汇,各种完全对立的想法在脑中冲荡,半月来见到的残酷现实,完全冲毁了她过去的道德观念,令她无言以对,不知所措,令她心力憔悴,精神几近崩溃,甚至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每天如行尸走肉般跟著队伍行进,跟著妇人们煮食做饭。晚上睡觉时,她甚至能听到痛苦在一点一点地噬咬心灵的声音、、、巨木堡第一次攻城战役结束后的次日中午,瑞奇带领的这支自由军团民兵队伍正在吃午餐。说是午餐,其实只有稀粥与清汤。男人们围坐成一个个小圈,女人们在胸前挂上粥桶和汤桶,用长勺给他们的碗里分舀稀粥和汤汁。
成了厨娘的娥丽姬丝缓步走过去时,瑞奇正和米勒等几个人在那里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明天就没东西吃了。”做完餐前祷告后,米勒口气沈重。作为德高望重的长者,他被推举出来为这支民兵掌管钱粮等后勤事务。
“往北不远就是蚬虾口,詹鲁人在那里设了一个据点,里面有很多军粮,”一个小个男说道,“武器肯定也不少。”
这个男叫做墨菲,原本是个走村窜户的补锅匠,这会却因头脑灵活,行动敏而当上了侦察队长。战争就是这么奇特,艺平平的补锅匠,在和平的日里也许根本没有出头之日,此刻却充分发挥他的才华,成为这支队伍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恐怕不行,”瑞奇摇著头,“蚬虾口是个优良的河岸渔港,詹鲁人派了两百人在那里驻守,据点四面还建有碉堡。咱们这点兵力,这种装备,根本拿不下来。”
多年征战的瑞奇知道,五百多装备简陋的民兵,与两百据垒防守的正规军交锋,摆明瞭是去找死。
“那怎么办?总不能这么饿死吧。”屠夫奥兹眉头紧皱,大口吞咽著没有一丝油星的稀粥。
瑞奇也沈默了。
就在男人们苦著脸愁思的时候,一直哑巴般不出声的娥丽姬丝,在他们身后说道:“让我去试试。”
“你?!”瑞奇有些懵懵地问道。
“放我回去,让蚬虾口的詹鲁部队马上撤退,”娥丽姬丝坦然回视男人们的目光,“你们也可以不死一人就得到粮食补给。”
见惯了战争带来的悲伤与苦难,她已经不愿再见到血流成河的惨像,为此,她才打破多日的沈默挺身而出。同样,她也想赶快离开这个残酷的战场,躲进自己熟悉的王宫里,以逃避眼前这一切给自己身心所带来的折磨。
第十四集第六章
“你就是太妃娥丽姬丝殿下?”驻守蚬虾口的詹鲁中队长咧开大嘴笑起来,双眼却不怀好意地在女人的脸蛋和胸脯上逡巡,“这年头,那些饿坏了的饥民们真是什么都敢做啊,为了一块面包,连女人都敢骗到我头上来了。”
“我看她不仅想要面包,还想吃又粗又长的火腿肠吧?”队副的笑声更是露骨。
象他们这样级别的军官,自然没有见过太妃的容貌,而这些日的劫掠生活,令他们非常开怀。玩惯了村姑的他们,见到美貌的娥丽姬丝,就如同见着了鱼腥的猫一样兴奋。
“告诉你们,马上带我去见盖亚陛下,否则…”
娥丽姬丝气得有些发抖了。
她好不容易说服瑞奇等人,同意以放她自由为条件,为这队民兵提供足够的粮食和武器。虽然娥丽姬丝是重要俘虏,但生存更重要。合计半天后,瑞奇等人终于跟太妃达成了协定。
“你要我们放弃营垒,留下粮食,然后护送尊贵的殿下去见盖亚陛下?我不得不承认,您的大胆我实在是佩服。”中队长显然根本不相信娥丽姬丝,何况万一弄错,一仗不打就丢失营垒,军法上可是杀头之罪,他转头问道,“队副,外边有多少暴民?”
“看样有五六百人左右。”队副嘴上回答,眼睛却斜乜着娥丽姬丝。
“这点人就想来进攻我军的营地?怕也太小瞧我们詹鲁军人了吧?”中队长冷笑。防守营垒,擅长攻守城池的詹鲁人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队长阁下!你难道…”娥丽姬丝忍不住大声说道。
“女贼,你的容貌是出众,可要想当王妃,本钱还差了点,做个压寨夫人,我看倒挺合适的。”队副的毛搭上了娥丽姬丝的肩膀,“要不要来杯葡萄酒?”
“啪!”娥丽姬丝狠狠地给了队副一记耳光!
“臭婊!”
队副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捋起袖正欲扑上来用强时,被队长狞笑着制止:“先别着急,等打退了暴民后,我们再来审讯这个骚货间谍,脱光了衣服好好地搜搜身。”他转身喝道,“来人,把她押下土牢!”
娥丽姬丝被推推耸耸地送进了地下牢房里,身上还被两个押送的士兵趁揩了好几下油。牢房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七八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看就是詹鲁兵掳来淩辱的民间女。
高贵的太妃此时发现不妙已经晚了。本以为到了詹鲁军营,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凭借着自己的身份,既能安全脱身,又可以轻松履行与瑞奇和米勒达成的协定,不流血地完满解决那群饥民的生存问题。
可这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随着屠杀的进行和仇恨的加剧,部分詹鲁军队的军纪已经涣散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因为无法马上证实自己的身份,这次进营,娥丽姬丝反而等若羊入虎口!
蚬虾口的詹鲁据点外,瑞奇等人在营地弓箭的射程外踱来踱去,明显有些不耐烦。娥丽姬丝进去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音?
“里头的詹鲁人听着,我是自由军团的瑞奇,马上叫你们的太妃娥丽姬丝出来说话!”瑞奇忍不住上前喊话道。
此时,守卫据点的詹鲁中队长带着队副和几个小队长走出了营房,登上了瞭望塔。
“去你娘的,这时候还来蒙骗老!这样就想赚我营垒?!”中队长恶狠狠地骂道,“放箭!”
漫天箭矢扑面而来,瑞奇不得不狼狈后窜。
“妈的,我就说那个婊靠不住!回到了老巢,有这些禽兽詹鲁兵的保护,她根本不可能遵守什么约定的!”补锅匠墨菲刚开始就对娥丽姬丝的建议有异议,此时更加重了他的判断,即民兵队已经被这个蛇蝎美人骗了。
“怎么办?咱们上还是撤?”屠夫队长奥兹问道。
瑞奇也傻眼了,因为一时心软,相信了那个女人的谎言,丢了重要战俘不说,温饱问题还是无法解决。带这群衣衫褴褛的民兵,去进攻防卫森严的堡垒,无异于自杀。
可要是这么白白吃亏,他又实在不甘心!
“我看还是撤的好。”关键时刻,还是米勒老头冷静些,“保命要紧,食物回头再去想办法吧。”
“只好如此了。”瑞奇咬着牙,无奈地点点头,挥动那面简陋的军旗,“撤退!”
“罗嘉斯外交次长?”撒龙一脸的迷惑与茫然。
“撒龙团长,能请动您的大驾可真不容易呢。”罗嘉斯礼貌地脱帽行礼。
这些几天,擒龙佣兵团团长撒龙几次收到一个叫做基克尔的城郊葡萄种植庄园主的邀请函,请他到自己的庄园里去做客,并表示要给自己介绍几笔大买卖。
盛情难却之下,今天撒龙带着几个亲兵赶到了这里。谁料想,在爬满葡萄藤的后院里,基克尔给自己介绍的客户竟然是猛虎自治领年轻的的外交次长罗嘉斯。
“罗嘉斯先生,约我在这个神秘怡人的庄园里会面,该不是只为了欣赏洛瓦城郊的美丽景色吧?”
“我代表丹西领主,特地来向他尊贵的故友,表示崇高的敬意。”罗嘉斯笑道,“来杯葡萄酒,好吗?”
“谢谢。”
撒龙接过罗嘉斯递过来的杯,心中却不免陷入沉思。
谁曾想那个洛瓦城的奴隶角斗士,曾闹得满城风雨的年轻人丹西,在带着一帮兄弟逃出城去后,却于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干出了一番大名堂,成为两盟半岛邻近的中央走廊地区霸主之一。
丹西倒是了结了恩怨,拍拍屁股走人了,但给洛瓦城留下的后遗症却相当不小。很长时间里,齐瓦和安修两派政治势力一直进行着水火不容的争斗,而遵循佣兵传统,奉行政治中立的撒龙,夹在中间也有诸多难言的苦处。直到去年,被阉的齐瓦议长突然发威,派人冲进了戒备严密安修角斗学院,杀死了安修,安修一派势力不是遭杀就是逃跑,洛瓦城的混乱政治格局才算有所恢复。
当然,旧怨归旧怨,如今猛虎自治领一个实力已经远超过洛瓦城和擒龙佣兵团,撒龙又不象齐瓦议长那样对于丹西有着刻骨的仇恨,作为几万佣兵的首领,他当然也明白事理。老团长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见惯了大陆上政治风云变幻,知道私人情感与国家利益,绝对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得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丹西先生委托我转告团长阁下,洛瓦城是他的第二故乡,这里也安息着他的养父和授业亲师,”果然,罗嘉斯笑吟吟地举起了酒杯,“虽然过去有过一些不愉快,但他希望猛虎自治领与洛瓦城,猛虎军团与擒龙佣兵团之间,能建立兄弟般的亲善友好关系。”
“当然,我们擒龙佣兵团渴望着与尊敬的猛虎军团永远和平共处,”撒龙轻轻地与罗嘉斯一碰酒杯,“不过洛瓦城市议会,我却无法代表,但我愿意向齐瓦议长转达丹西先生的美意。”
“谢谢您,不过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之间的见面还是不叫齐瓦议长知道的好。”罗嘉斯微笑着饮口酒道。
“如您所愿。”撒龙也浅尝一口,“罗嘉斯先生不远千里赶来,不知还有否其他事情呢?”
罗嘉斯秘密出访,撒龙当然不相信他会仅仅为了什么两军的友谊而这么费尽心地与自己见面密谈。
“受领主委托,确实有两件事情需要恳请团长大人帮忙。”
“阁下但说无妨。”
“哦,是这样,这第一件事,丹西领主希望能够以合理的价格赎回冰火龙心床。”
齐瓦在屠戮了安修角斗学院后,自然将里面的财产据为己有,而秦的遗物,撒龙比武输给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