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中,只有贝叶最为冷静。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由谢夫将军可是香火鼎盛哪,一下就生了个三胞胎,听说贵夫人最近又身怀六甲了?」
「见笑了,见笑了。」由谢夫连连尴尬地摆:「还是贝叶先生的情报灵通啊!」
「由谢夫,我看这次远征你就别去了,军中也不缺战将。」尽管贝叶连使几个眼色,丹西还是抑制不住对同为父亲的由谢夫的同情,有些不忍地出言规劝道:「这种时刻,你的家人更需要你,我给你放假,回家去好好照顾一下老婆孩吧!」
「领主,这哪里可以?!弟兄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窝在家里看护老婆孩?!领主,请您一定收回成命,身为军人就有守土之责,国难当头,我是绝不会在此时逃避自己的责任,做这等贪生怕死的懦夫!」
当著众人的面,由谢夫说得斩钉截铁,慷慨激昂,不留一点馀地。
丹西也不好再说什麽,他的脸上不由得又浮现忧凄之色,心里更是发出一声感慨的长长叹息┅┅又是一阵沉默後,丹西摇摇头,似乎在尽力把悲伤隔到一边。
亲人已经逝去,复仇还必须见诸行动。
「凯日兰,换岗工作怎麽样了?」丹西缓缓问道。
「昨天,所有的任命都已经下发,全体兵士也都传达到了,昨天下午开始,诸将已经各就新职。」
「嗯。」丹西点点头:「坎塔、罗米,行军事宜准备得如何?」
「一切准备就绪。」坎塔道:「所有後勤物资、军队布置和行军路线都已经安排好了。」
罗米将行军计划递给丹西。
「好。」丹西扫读一遍後,转向乌姆:「乌姆,你负责防守我军最後一道关卡。无论如何,固原堡不容再有闪失!」
「您放心,这样血的教训,我将永远牢记!」乌姆咬著牙道:「只要我在,草原上的一只蚊都休想钻进固原堡内!」
「别亚,东线战场就拜托你了。」
「我保证完成任务,彻底歼灭不知死活的海亚尔泥腿!」
「好。」丹西端著一杯酒站起来:「除了别亚和乌姆,其他人都随我出征!」
「平蛮方略,贝叶和我早已拟定,但还需要诸位不折不扣地执行。
我的两位妻,已经长眠在大荒原上。本次决战,不是用戈勃特的鲜血祭奠爱琳和兰妮的坟头,就是我亲赴九泉之下与她们相会!我的命在诸位的中,生死交由你们来选择!」
「誓杀蛮族,报我血仇!」
所有人都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声掀屋瓦的吼声,不仅没有吓到丹虎和丹豹这两个小家伙,反而令他们更加兴奋,叮叮当当地敲著盘助兴!
只有看到这哥俩,丹西的目光才变得柔和起来┅┅大陆历九九五年五月十六日,经历了固原堡惊心动魄的攻防战和两个难忘的日夜,全军披上黑纱的猛虎军团西征部队,终於踏上了东进大荒原,与草原联军对垒的征程!
这次行军的阵容可谓不小。
两万骑兵跟随别亚前去支援东部战场的胡玛人,五万步兵由乌姆率领留在固原堡防御。有过几天前的教训,丹西自然是留下重兵守卫此处。
除上之外,所有部队,步兵八万五千人、骑兵八万人,共计十六万五千人,全部跟随丹西前往破蛮冈迎敌。
虽然并非出动兵力最多的一次,但後勤运输的队伍却绝对是空前的。运输粮草和军用物资的後勤联队多达十个之多,押运的粮食足够三十馀万人半年耗用,战车、投石、弩车、箭石、铠甲、药品等各种军需品齐全足用,满载如山物资的特制运输马车简直数不胜数。
除了战士外,这次大军还带了大批民夫同行,负责运输、工程等工作。遭受过蛮族蹂躏,内心充满仇恨的固原堡人,踊跃参加对蛮族的作战队伍。
有鉴於上次奎尔丢失全部军需的事情,贝叶、坎塔、尤里奇、罗米等人也小心布置。军需联队居中,步兵护卫前後左右,骑兵列於侧翼。整整三个斥候大队全天候到处轮流侦察,不给蛮们任何可趁之。
十几万大军加上如山的物资,蜿蜒的队伍超过了十几公里长,行进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在危险的大荒原行军,而不是国内安全的大道,自然谨慎为上。
天气晴朗,阴风大道的路面有两个工程兵联队日夜修补,比起奎尔当日面对的情形要好上百倍,这保证了行军的速度不至於受到太大的影响。
草原人出身的蒂奇斯族的提奥也跟随行军。
他已经被丹西升为纵队长一职,全面负责三个斥候大队的工作。这既是感激他过去的忠诚与功劳,也是给草原蛮们树个榜样,表明丹西对愿意效忠者的信任姿态。戈勃特可以火箭式提拔希莱茨基,丹西自然也知道这招。
凭著过去的经验教训、凭著对草原的熟悉,提奥认真听取下人的汇报,分析情况,寻找可疑迹象,布置侦察范围与方式,加强措施防范突袭,消除一切危险隐患。
为了交换威达及一万二千馀被俘将士,丹西将卡琳尔及五千沃萨和胡狼联军俘虏也赶押著随军前进。
卡琳尔受到了古斯等人的严密看押。
五千沃萨与胡狼俘虏,成了行军中带著镣铐的苦力。脏累苦险的活自然是属於他们的,旁边还有持刀带剑的猛虎战士严密看守。虽然丹西禁绝杀戮,但拳打脚踢加鞭,却是家常便饭。
当然,威达下那一万二千弟兄也在蛮族军营遭受同样的礼遇,甚至更加不堪,连威达自己都只有马粪伴身,待遇远不及卡琳尔。
毕竟,这是农耕与游牧两种文明的血腥大战,不是谁都像美芙洛娃与席尔瓦那样「仁慈」,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有释放俘虏「善行」之必要。丹西与戈勃特,都是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的主。
大荒原上的这次行军,谨慎、有序、严密,几乎是每日匀速前进,侦察、开拔、行军路线与里程、扎营、後勤等各项工作都经过了周密筹划,无懈可击,几十万大军也不一定啃得动这只坚定前进的铁乌龟。
戈勃特的游牧联军也识趣地不来骚扰,除了秃鹫侦察队和少量游牧斥候外,这路大军见得最多的还是一望无际的野草、在远处惊慌观望的各种野生动物,彷佛在进行一场野外远足旅游一般。
这场旅游,光在路程上就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丹西带著两个孩坐著马车上路。
即使是与将军谋臣们进行密议,他也总是把两个小家伙带在身边。
闲暇时,丹西更是抱著他们观看草原景色,或者给他们讲些故事、玩玩游戏,时不时还骑在苦娃背上到旷野边兜兜风。
爱琳和兰妮的过世,丹西内心的歉疚完全转移到两个儿身上,过去因繁忙的征战欠下的债,在这时他要加倍补偿。
当然,有了丹虎和丹豹的做伴,行军的日过得也充实多了。惟有当两个小家伙无心地说到妈妈时,他的神色才变得黯然。
猛虎军团西征军带著刻骨的仇恨迤逦东进的时候,接到戈勃特命令的沃萨族头领,戈勃特的兄长戈列塔,也带领约莫三十万各族後续援军部队,离开汉诺大草原的基地,启程朝破蛮冈进发。
这支队伍的速度同样不快,除了近三十万战士外,大军还拖家带口,一同行军。无数个家庭,无数的女人、孩,带著毛毡帐篷等可搬迁的家,抱著奶桶等生产工具,携著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驱赶著大批的牧群,浩浩荡荡而行。
前者载著血海深仇,後者则怀抱著发财的梦想,带著对劫掠的无比神往。
两彪大军共同的目的地,大荒原的破蛮冈一带,安多里尔率领十九万馀猛虎大军与戈勃特率领的约二十三万游牧联军平静对峙,谁都没有出击挑衅的意思,各自以破蛮冈为中心,向南北伸展和构筑防线。
蛮族的防御线更宽更长也更有纵深,猛虎军团的防线更紧凑也更严密。硬度对弹性,两边布防都基於本军的特点,符合战争需要。
在已经选定的战场上,安多里尔以十九万对峙戈勃特的二十三万,丹西率十六万馀战士从西向东,戈列塔率近三十万战士从东北向西南,各自前来援助。
这样,在北部主战场上,对战双方无论是静态还是动态,都保持著相对的均衡,是双方都可一战的局面。
在另一个主战场上,也基本上维持著相对的平静。
席尔瓦率领十三万馀良莠不齐的陆军驻防巨木堡,被以盖亚和习博卡二世为首的七十馀万精锐走廊联军团团包围著。
兵力上处於绝对劣势的席尔瓦,里却拥有水面上的绝对优势,还有高大的城墙和完善的防御设施可以依托。
城防工事是一种长年劳动所累积的凝固化的战斗力,究竟能够折算洛uh少士兵,殊难预料,更与指挥官的利用方式、利用效率息息相关。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惨烈咱u嫔丛A城内城外都是一派紧张繁忙的备战场景。远程武器的互相交流当然不可避免,但千人以上规模的冲突从未发生,百人规模以上的厮杀也极其罕见。总体上说,还是处於战前准备阶段。
联军步兵们散布各处,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箭矢射程外,开始清扫城墙外围警戒圈里的障碍物,装配、调整、修理、保养攻城器械,建造自身的防御工事。
为了避免浪费石块,席尔瓦不允许投石发射,目前也不到它们发威的时刻,而是命令神射对偶尔进入弓箭射程内的敌兵进行射击。
整体而言,中央郡战场也处於平静期。
北部主战场,丹西以三十五万馀人的猛虎军团战士,在荒野挑战戈勃特为首的五十三万游牧联军。南部主战场,席尔瓦以十几万劣势兵力,依托城墙和优势水军跟七十馀万走廊各国联军对峙。
两大主战场,参战的总兵力都超过八十万,接近百万规模。各方势力都像红了眼的赌徒,押上本方可动用的几乎所有筹码。
两场豪赌的筹码如此之多,参赌者如此之众,以至於搬注上台,分发牌张,都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自上月底至今,几乎每日都有至少千人以上规模的战斗发生,但此後开始的十馀日,猛虎自治领第一次卫国大战开始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死神似乎也因吃得过饱而暂时停止了对尸体和鲜血的贪婪吞咽,打著饱嗝消化肚里的存货。
参赌的各方人士,都是见惯风浪的豪客老千,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收牌、窥牌、算牌、押注,耐心地等待摊牌时刻的来临。
第十三集第七章
丹西带著刻骨的仇恨挥师东进,他的目的地,大荒原上的破蛮冈上,也并没有闲著,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这天清晨,老军师安多里尔正在中军大营的厅堂里饮酒,不仅自己喝,还要把凯鲁和罗格两个小辈拉上作陪。
可怜的两个陪酒男侍,除了饮酒外,还得耐著性听老头儿吟诵他的歪诗,让耳膜陪著味蕾一块受苦。
“军师大人。”既然老头儿的嘴似乎没完没了地念酸诗,凯鲁乾脆主动出击,引开话题:“巴尔博说飞天大将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派它们出去侦察一番了?老待在军营里,夫妻俩都有些闷得慌哩!”
“那对恩爱的孩可真勤快,比你们两个连酒都懒得喝的臭小好多了。”安多里尔打著酒嗝:“听说它们是被可恶的秃鹫们咬伤的?”
“是啊,巴尔博说是秃鹫们干的坏事。”罗格接话道:“我们听说啊,草原上有个鸠蛮族,善养军用秃鹫进行侦察。这些天,我特地仔细观察,老看到我们的军营上有成队的秃鹫们在盘旋呢!”
“这可不好。”安多里尔也放下酒杯沉吟著:“我军动向岂不是被蛮们看得一清二楚?金雕夫妇出去侦察,岂不是也有危险?”
“对呀,军师大人,您可得想个办法才成。”凯鲁说道。
“嗯,我会考虑的。”安多里尔咂巴著嘴皮。
几个人正说话间,穆斯塔法冲了进来:“军师大人,有您的一封信!”
“哦,给我看看。”
安多里尔撕开信封,拿出一封信和一串项炼。
老头铺开信纸扫视一遍后,才沉声问道:“送信人在哪?”
“不知道。”穆斯塔法摇头道:“我走进我军会议室,就发现这封信放在了会议桌上。”
“除了你,今天还有谁进过会议室?”
“没有。今天还没有开过会,其他士兵也还没人进去打扫,我应该是第一个进去的。”
“这样啊!”安多里尔抿上嘴,陷入了沉思。
“军师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凯鲁等人到底年轻,忍不住出声问道:“该不是哪位贵妇人送来的情吧?还有项炼做定情物呢!”
“还没开过壶的愣小,也敢跟我这有几十年爱龄的老头开这种玩笑?”安多里尔撇撇嘴。
“那就念出来嘛!”罗格跟著起哄道:“我就不信,这么神秘方式送达的信,还带著体温的项炼,不是哪位老奶奶送来的情,又会是什么?”
“呵呵,臭小们,告诉你们也无妨。”安多里尔无奈地耸耸肩膀:“一个叫伊森的家伙约我今晚在毛头冈面谈,而这串项炼,则是取
自威达身上的信物。“
“这个伊森是什么人?”
“快把那串项炼给我看看!”
罗格和凯鲁几乎同时嚷道。
“伊森,”安多里尔一边回忆过去所搜集的情报,一边将项炼递给凯鲁:“大概是沃萨大将赤拉维养著的一个门客吧!”
素来低调行事的伊森,几乎毫无名声,猛虎军团的情报网能挂上他的名字,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不过安多里尔所知道的有关此人的信息,到此也就是极限了。
“确实很像是威达随身携带的那条项炼呢!”凯鲁仔细端详著里的项炼,虽然非常熟悉,但这种项炼实在是普通,到处有卖,仅凭样他尚难分辨真伪:“穆斯塔法,把你的剑借我用用。”
凯鲁和罗格随身带的都是战斧,所以厅里唯一的带剑武将只有胡玛骑将穆斯塔法了。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凯鲁用锋利的剑尖在项炼顺时针方向的第九颗珠的珠底上轻刺五下,第七颗珠珠底上刺三下,第四颗珠上刺六下,随后,再轻轻一拧,旋开了第十五颗珠,抽出一卷细细的纸卷。
所有人,包括安多里尔都不由得起身凑过来,几颗脑袋聚在一起看这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神秘东西。
不过,他们大失所望,上面是一串串数字。
几颗脑袋聚而复散。
“三十五、二十七、六十六……”安多里尔心里琢磨,嘴里念叨著:“凯鲁,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啊?!”
“呵呵。”凯鲁咧嘴一笑:“威达这小,童年时玩的老游戏,想不到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言罢,凯鲁像一阵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