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色!”赤拉维翘起大拇指,“可惜尚欠了一点,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刀路?”
“好身,可惜也尚欠了那么一点。”威达反唇相讥,“你的分流一击,从身法、步法到法都可以说完美无瑕,脸上的表情也可以说尽善尽美,唯一的缺漏在于你的眼中没有杀气,不用看,我就清楚你的刀路。”
赤拉维伸出两指一捺,雕鹰弯刀断成两截。
“既然被人看穿,留此废物作甚!”他将断刀扔近火堆,“威达将军,咱们坐下聊聊。”
威达有些不明白这个蛮族将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也不睬那么多,大剌剌地坐了下来。
赤拉维递过来一袋奶酒:“喝点我们草原佳酿?”
威达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不由皱起眉头:“太酸。”
“要说美食好酒,我们草原当然赶不上富裕的中央走廊,可要说打仗,你们可不是我们的对。”赤拉维一半是试探,一半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好酒滋养好战士,靠着希莱茨基的背叛打赢了一场算个屁,真正的大战还在后头呢!”威达抓起一大块羊脊骨,“你就等着我的兄弟们来收拾你们吧!”
“你是说那个骑着老虎打仗的丹西?听说这小中了奇毒,都已经半身不遂。他就快别来献丑了,不用戈勃特大汗亲自动,甚至都不用我动,我们沃萨人里随便揪出一个五羽将,都能将他杀个屁滚尿流。”
“嗤!”威达冷笑出声,“我劝你还是多准备几块尿布,一块堵住你那臭嘴,其他的,留着逃跑时用吧!”
“嘿,罕见呀,你这败军之将还能牛到这份上!”赤拉维也抓起一块羊骨,仰脖喝了一大口奶酒,“说真的,你那兄弟丹西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叫你这会了还这么信心十足。”
威达显然没有放松警惕,他瞥了赤拉维几秒钟,耸耸肩:“想从我这套出猛虎军团的军情,省省吧!等你们吃了大败仗后,自己再去总结教训,只要你不笨,自然能有所收获。”
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说辞,竟然被威达一眼看穿,赤拉维不由得有些尴尬和恼怒,他沉住气道:“你不敢比,那就算了。”
威达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啃着肉骨头。
从昨晚开始,他就一宿未睡,今天又奋战了一整天,身心都极为疲倦。刚刚趁松绑的会,威达也在暗暗运气,不过被赤拉维四箭射中的两两足处,却血脉淤塞,劲力难通,内气至此则散而难聚,无法运功。
知道自己目前这种身体状态不是武功高强的赤拉维的对,经过角斗士训练的威达当然知道如何做,他干脆趁此会吃点东西,养好身体,待恢复体力与功力,再寻找会逃跑。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赤拉维大口大口地饮着奶酒,威达却将炖得香喷喷的羊骨头一块接一块地报销掉。
怀有特殊心事的赤拉维到底有些忍不住了,他用肘碰碰正在埋头苦啃的威达:“哎,别光顾吃,只要你配合,以后顿顿都会是大鱼大肉,来,咱们聊聊你们猛虎军团。”
“有啥可聊的?”威达将一块被啃得连一点肉末星都没有的羊骨头往后头一扔,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又抓起了一块油汁淋淋的大肉骨,“我说赤拉维呀,这仗你打赢了,老被俘了,要杀要剐你一句话,我威达不皱半点眉头。想问什么事,打听什么情况,直接说就是了,能说的我都说,不能告诉你的,你也甭想套出半个字。别再这么七扭八拐,绕来绕去,听着叫人难受。”
赤拉维一直纵横草原,可还从没这么窝囊过。刚才伊森的一席话,令他心中一动,本指望着跟威达套套近乎,了解一下猛虎自治领的实力和丹西的底牌,从而确定自身如何做出最理智和最有利的选择。谁知道这个威达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照吃照喝还冷嘲热讽,把个刚才就雷霆暴怒的赤拉维气得心头火蹭地又窜上来了。
他一把将中的奶酒囊掼在地上,精美的毛毡上溅了一滩乳白的酒渍:“奶奶的熊!威达,你大概忘记谁才是胜利者了吧!妈的巴,给你脸不要脸!”
“赤拉维呀,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半句多,这句话你到现在才明白吗?”威达站起来,仍不忘将剩下的几块羊排骨揣进兜里,“叫你的下押我回牢吧,这么晚了,老困了。”
“来人!”赤拉维的咆哮声起,“把这个混蛋给我押进马粪圈去!”
“再见了,赤拉维,有肉吃的时候记得叫我。”威达任由沃萨人将自己再度绑个牢实。
“滚,到粪堆里吃屎去!”
第十集第三章
“曼尼亚之役,猛虎军团和闪北军方都自作聪明地以为算计了对方。两方的指挥都是破绽百出,最后是上帝以掷骰的方式选择了胜利者。”猛虎帝国后期,具有强烈民族分裂意识的塞尔族著名史学家丹奎那在著述中写道。
“曼尼亚攻防战是帝国开国战史上的一次伟大战役。丹西陛下不顾自身安危,身先士卒,勇毅顽强,抱病痛之躯亲自冲锋陷阵,实乃我帝国军人的楷模典范。”猛虎帝国正史如是说。
“一场莫名其妙战役,人数众多的猛虎军团却在以寡敌众。”西大陆武神卢其阿诺得知战况后作出的评价。
“曼尼亚战役,是政治上的杰作、军事上的巧合。军事只是政治的延续,所以这一切的巧合,其实早已注定。”呼兰战神柯库里能在日记中如此描述道。
正史野史看来分歧颇大,同时代人的描述也见仁见智,那么,这场战役到底是如何进行的?让我们拨开历史的重重迷雾,去探究一下背后的真相吧!
※※※※※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夜晚的血战却绝不因昼夜的转化而有丝毫的停滞迹象,不过局势正越来越朝着对猛虎军团有利的方向变化。
硬拚归根到底是实力的较量,在人数、装备和训练度上要高明一些的猛虎军团亲卫纵队开始掌握起战斗的主动权,在大多数地方开始形成优势并有继续加剧的趋势。
而凭着高昂的士气和斗志作战的闪特骑兵们,经过一晚上的血战,发起进攻时的那口气到此时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看起来,混战的相持阶段即将过去,猛虎军团的收获季节也即将一如既往地到来了。
不过,战场的双方指挥官都对此非常不满。意图立下战功的佐米亚德不用说自然是怒气满膛,而开始占据优势的丹西一方,同样也是焦躁不安,愁眉紧锁。
硬拚自然是实力的较量,但同时也是实实在在的兵力消耗战,任何名将除非为了某种战略意图,否则都不愿意进行这样战役。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是冷兵器时代即使是大获全胜的胜利方也无法回避的损失。胜利方的真正收获在于追击溃敌时取得的战果,可目前这种局势下,却又不允许猛虎军团亲卫纵队进行追击。
当然,丹西和贝叶等人不满的不仅如此,更在于战略意图的无法实现。费了这么大劲来诱敌,只是击败眼前这万许敌军,显然与自己的初衷相违逆。要是早知道佩罗是这样派兵,还不如多留点人马,或者将在战场西部隐伏起来的别亚率领的三万骑兵调过来,围歼这支不知天高地厚、蛮冲猛打的万人骑兵队伍,也好过现在的结果。
“就这么着了?”罗米自然不放过奚落贝叶的会:“贝叶先生,那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佩罗,他的大军在哪呢?”
“罗米!”未及贝叶出言,丹西已经呵斥出声:“战役计划是由猛虎军团全体将官拟制,由我决定的,责任不在任何谋划者身上,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是!”罗米不得不隐忍下来。
“今晚的指挥确实有些不够妥当。”库巴当然懂得既不惹领主生气又护着下的道理:“鱼吃了饵却不上钩。现在是不是该把别亚将军的部队调上来或者叫大部队反身过来支援了?”
“这也许妥当些。”丹西点点头:“你看呢,贝叶?”
贝叶尚没来得及回话,侦察兵已经跑了过来:“佩罗率五万大军正迅速朝这里开过来!”
“终于来了!虽然晚了些,到底还是上钩了。”丹西的脸上开朗了许多:“是佩罗亲自率队来吗?”
“是的,是闪北大将军的帅旗。”
“索司将军呢?”库巴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侦察兵犹豫道:“天色不大亮,分队的旗帜看不清楚。”
“按军事常规和闪北传统,既然佩罗亲来,必然会派资格最老、军阶最高的索司守卫曼尼亚城池。”贝叶也当高兴。
“嗯,谈起闪北军事,你当然熟悉啰!”丹西笑道,转身下令:“派人传令别亚将军,按第二套方案行动,马上绕过战场赶往曼尼亚城,接管敌军老巢!”
与佩罗一样,丹西对于本次战役同样是做了多方面的准备,有数套作战计划同时供选用。但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是建立在一个基本的前提之上,那就是佩罗会中计追击且索司定然会遵守已经达成的秘密协议。
如此,倘若是索司率主力前来,则可以根据与敌军主将间达成的默契,将对方诱至某处包围收编。闪北主力投降后,曼尼亚守军人数锐减,即使强攻也能很快攻下,且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同样,倘若是佩罗亲来而索司守城,则可以袭敌后方,夺其坚城,失去了坚城掩护的闪北主力,绝对难逃被猛虎军团大军围歼的命运。
丹西此方的计划与佩罗的计划一样,都是在对敌军有很高程度了解的基础上进行的理性分析,本身都是无可厚非的。
不过,战场就是战场,没有什么计划是完美,即使一切都按最大概率计算,可一旦敌人或自己的属下突然采取非理性的战场行为,不按常理出牌时,就会使得这些计划完全落空,奇计变成了无谓的冒险,正兵变成了有勇无谋,正剧的内容却以荒诞剧的形式上演。
“敌军人数众多,要不要南行部队回来支援?”贝叶仍然保持着参谋长必要的谨慎与小心。
“不必了,干事干到底,演戏演全套。”丹西看了下面诸将略有些紧张的神情:“命令南行主力继续行进,午后再回头增援此处战场。”
“来得及吗?那需要大半天的工夫才能回来增援,敌军是我们的数倍,行吗?”库巴疑惑道。
“不这样做的话,佩罗可能会察觉我军动向,夺城计划就会泡汤。”诸人眼里,病容难掩的丹西此时脸上开始闪动起熠熠的神采,眼中恢复了他们熟悉的大赌徒那种老道而大胆的眩目贪光。
“我觉得还是如库巴将军所言,尽量谨慎稳妥一些。”贝叶也劝道。
“此处离曼尼亚不远,假如别亚方面进展顺利的话,夺取城池后,城内的军队应该可以在一两个小时内赶到的。”丹西宽慰着属下:“我就是佩罗眼里最大的饵,不下点本,他是不会上钩的!”
※※※※※
纛旗飘舞,战马嘶鸣,在天亮时分,戈勃特骑在一匹乌身白蹄的名驹“踏雪”上,领着数十万游牧大军主力穿过天险死亡峡谷,冲进了广阔的南部平原区。
这里就看得出谁跟“雄鹰可汗”更贴心了,先期到达的季尔登自然早做好了准备,已经命亲兵不顾战后疲劳,连夜为戈勃特修好了专用的大帐篷,并划好了详细的宿营区。
而昨晚相继与季尔登和威达斗气的赤拉维则没有什么举动,仅仅是带下将士们列队迎接检阅。
“呼呵!”数万沃萨勇士排成他们最整齐的队伍(虽然在南方各国看来仍然是松松散散的样),举起各自的五花八门的武器,高声齐呼,向友军和自己的领袖致意。
“呼呵!”领头的戈勃特一勒缰绳“踏雪”前足高立。随后,戈勃特拔出身后的青龙神剑,遥空一挥,带着强劲内力发出草原武士传统的呐喊。
“呼呵!”
看到崇拜的偶像和联军领袖的英姿,所有草原战士都由衷地欢呼。包括一些他族首领都不能不受到感染,一起加入欢呼的行列。
沃萨人鼎盛的军容和本次战役的辉煌战绩,都令他们不得不感叹对方的强大,惋惜本族与沃萨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在继续加大。而对这部分人的震慑和威服,显然也是今天戈勃特想要达到的效果之一。
带着各族首领绕行一圈,检阅了队伍后,戈勃特开始主持战死勇士们的下葬仪式。
沃萨人在两代首领的改革下,已经抛却了过去野蛮的天葬习俗,改为温和一些的土葬,虽然尚未学会像走廊国家那样使用棺材安置死者。
对于战死者的葬礼,都由最高首领亲自主持,给予最隆重的仪式。另外,同一次战役的所有死者都葬于战场的同一处,表明即便身死,大家也永远是战友。
一些巫师们在喃喃地吟颂,一些巫师则披上全身鹰羽制成的服装,围着火堆舞足蹈。死者都穿上了沃萨盛装,带着自己心爱的武器、箭囊,被亲戚、战友们放入了一个个掘好的深坑中。
戈勃特全身白装缟素,跪立在墓前。青龙神剑刺破了厚实的掌,鲜血顺着指滴入了土地:“愿祖辈的英灵与我们同在,愿沃萨人的威仪加于八荒!战士鲜血浸润的地方,永远是我们的家园!”
“愿祖辈的英灵与我们同在,愿沃萨人的威仪加于八荒!战士鲜血浸润的地方,永远是我们的家园!”
在戈勃特身后,所有沃萨人都和首领一样跪立着,用兵刃刺破掌,让鲜血顺着指滴入脚下的土地,并念颂着戈勃特上任后所改编的新式葬礼辞。
其他各族的人,则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默默肃立。
偌大的草原,庞大的队伍,除了巫师们的吟唱和掘土填坑声外,听不到其他声音,天上的飞禽早已被这支大军早先的阅兵欢呼声轰得暂时逃离了。
葬礼完毕后,轮到了分配战利品的时刻。依照草原战争的习俗,像目前这种战斗情况,所有俘虏都会按照军功和职务高低,分到各个家族,有死者的家庭照例会获得最多的奴隶,而缴获的军用物资、粮食和金币,则由戈勃特统一处置,可以当场奖赏也可以留待以后分配。这种方式由戈连首创推行,后为各族纷纷效仿,它的好处在于保持本族人口不因频繁的战争而减少,使战胜一方越打越强。
像中央走廊一样,随着技术的进步和文明的发展,兼并的势头不可阻挡,战争的规模也越来越大。频频的征战造成了草原上的成年男成为稀缺军用品,也使得寡妇群有不断增大的趋势。戈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