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空场,一边弯弓搭箭一边高声叫道:“乌兰若,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乌兰若并不搭腔,只是毫不含糊地弯弓搭箭,眯起眼睛瞄向射程之内的乌力屠。
在场的宿卫突骑皆知,羽箭离弦之音便是两军开战之号令,因此所有人都高度紧张地屏住呼吸,静等主人发号施令。
不料,就在这令人几近窒息的寂静之后,骤然响起的并非众人预想中的弓弦声,却是一声女子的娇柔呼唤:“两位请稍等,惠平有话要和大人说!”
这一声不容忽视的娇呼使无数人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当然,这些人中显然并不包括乌氏兄弟。
听到未央的呼唤,乌兰若眯着的双眼瞬间睁大,而乌力屠却是不悦地皱起眉头,嘴里含糊地咒骂一句什么。
不过在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头看时,却正碰上阿凌纯净如初的眼神,他当下心中稍安,在垂下手中弓箭的同时收起脸上的怒色,低声问询:“公主要说什么?”
未央并不答言,只是笑意盈盈地拍马向他奔去。等到了两匹坐骑首尾相接之时,她脸上依然挂着浅笑,眸子却突显浓重的杀机,同时鼻子里溢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这一声冷哼使得乌力屠心中一凌,连忙警觉地去拔腰刀,一拔却拔了个空——
原来在两人共乘一骑时,他的刀一直在阿凌手中把玩,而她下马以后竟然“忘记”还给他了!
危急时,少许延迟便意味着人头落地!
果然,就在他失神之际,未央已飞快地拔剑在手,在越过他身边的一刹那间,她突然脚踩马镫直立而起,紧接着迅速拧身,手中的青虹带着呼啸的风声划出一个圆满的弧,又快又狠地砍在他无遮无挡的颈子上。
但听“嚓”的一声响过,乌力屠毛发纠结的头颅立即应声落地!
只因这一剑来得风快,那头颅落地后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怀疑和不甘,好像剑的主人不给他个合理的说法他就难以瞑目。
当然,人死为大,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未央还是好心地满足他的心愿:“我要给你说的话就是,你偏听偏信杀我哥哥,我不得不杀你为他报仇!”
许是乌力屠在生命即将结束的刹那间想到用手中的弓箭自卫,故而在他身首异处后,他依然直立在马背的身子用了前所未有的爆发力射出了此生中的最后一箭。
可惜这一箭空有力度却无准头,好歹算是为自己找了一个运气不佳的宿卫做了陪葬!
本来未央这一剑突如其来,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但乌桓大人身首分离之后还能以箭杀人,恰似给烧热了的油锅里滴进去几点凉水,顿时“噼噼啪啪”炸了起来,只听惊叫声和怒吼声在四下里响成一片:
“乌力屠大人死了,乌桓要大乱了!”
“大人被汉朝的公主杀了,咱们要给大人报仇啊!”
“汉朝公主会妖术,大家伙儿要加小心啊!”
“谁有本事杀了妖女,我们就当他是新的大人!”
“这是汉朝要亡我们乌桓,邑帅,你是我们乌桓的保护神,您说怎么办,咱们都听你的!”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嚷叫声中,突然有一个夜枭一般粗嘎的声音越过所有的吵杂声凌空响起:“这妖女明明是乌兰若敬献给大人的奴隶,根本不是什么大汉公主,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大家都知道,乌兰若最会使毒,一定是他们串通一气给大人下了****,大人才会被妖女迷惑。他们和那个细作都是一伙的,都是想把我们乌桓百姓变成汉朝的奴隶,这样乌兰若就可以当汉朝的大官。大家说,我们还能相信他吗?”
当乱纷纷的嚷闹声在身后响起时,未央受本能驱使,不假思索地朝着乌兰若奔去。但就在她离他还有数步之遥时,“夜枭”的啸叫突然响起,她便在一怔之后向他投去似喜似悲的一瞥,突然调转马头沿着两军人马中间的夹道疾驰而去。
本已胜券在握的乌兰若眼瞅着未央突然改变主意飞马远走,气得暗骂一句“该死”,立刻回身低声吩咐:“渐回,你速带十名勇士跟上公主,切记只能追赶拦截,不得伤她分毫。最重要的是,在确保她安全的前提下,绝不能让她接近镇远关!”
等渐回领命而去之后,乌兰若才转向对面阵营的兵勇扬声说道:“我乌兰若向来明人不做暗事,今日就是来杀不遵号令的顽固之人。相信各位也听见了,乌力屠当年用阴谋手段害死乌延楼大人,本就死有余辜。乌兰若和大汉公主联手诛凶,也只是为了尽人子之责,和汉朝毫无关系,所谓细作之说乃是无稽之谈,不足为信。如今乌力屠已经身死,你们若愿弃暗投明,即刻放下武器赶回柳城接受整编,今后仍然是乌桓大人最信任的儿郎;若坚持要做负隅顽抗之徒,”说到此处,他突然撇嘴一笑,雕弓轻抬,对面人群中立刻传出一声粗嘎的惨叫,“就是这样的下场!”
语多难寄反无词
更新时间:20111229 2:56:24 本章字数:4328
在乌桓人最津津乐道的传说中,“乌兰若”本就像战神的代名词一般。只是乌力屠手下的这些人不曾跟他出过兵,故而一向只闻其名未见其行,今日亲眼见他于谈笑中突然露此一手,方信传言不虚,便有三两个行事爽快的十分利索地奔出队列,将弓箭腰刀扔在他马前的地上,掉转马头向柳城驰去。
领头羊一出,队伍中顿时一阵交头接耳,接着就有七八个穿土黄色戎衣的骑卫见样学样离开围场。
之后便是十几人成群结队而去,一盏茶功夫之后,对面原本人头攒动的人群已减少大半。
乌兰若冷眼看去,心中已有成算:在这些剩下的人当中,土黄色骑卫已寥寥无几,其余均是乌力屠最为倚重和信任的黑衣死士。
既知这些桀骜不驯的杀人屠夫此生除了侍奉一个主人之外,绝不会为他人的威胁或利诱所动,他也就不再勉强,高举雕弓大声号令:“凡奉我乌兰若为主的勇士们听着,你们若想建功立业,今日便是良机!对面这些人是非不明,善恶不分,贯以杀人为乐,凶残成性,理当诛之。乌兰若有言在先,等将这些顽固之徒尽数剿灭之后,我要论人头行赏,数量居高者当为部落头人,次之者可为氏族小帅,其余无论多少均有封赏!为了你们的名字能响彻乌桓的每个角落,让敌人的鲜血染红你们手中的弓刀吧!”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在乌桓建制中,氏族成员没有自己的姓氏,均以部落头人或是氏族小帅此类勇健者的名字为姓,值此光宗耀祖之际,谁还惜命?
因此他这边话音刚落下,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立刻在鹿札上空此起彼伏地响起。所谓人在阵前,身不由己,不是杀人,便是被杀,因此各个心狠手黑,但求你死我活。惟见刀光共日影同辉,弓弦与劲风齐鸣,雪雾弥漫,血肉横飞。酣战终了近黄昏,只杀得百鸟仓皇投林,走兽顷刻匿迹,刃上新血拭不尽,伏尸蹀躞马难行。
却说未央离开围场,下意识地朝南纵马狂奔数里之后,突然想起在昨晚的大搜捕中,她冒险把杨彦的头颅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如今她既然要走,怎能将他孤零零的留在鹿札?
不料就在她刚勒马掉头之际,却见迎面有数骑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头顶均有红缨飘扬,稍近便可看清来者身上都穿着铁质鱼鳞战甲,竟是一小队汉朝军士。
未央看这领头的正是萧毅,不由心中一暖,又听他说“末将护驾来迟,长公主受惊了”,委屈的眼泪顷刻涌上眼眶,想到正事连忙刹住,简单命令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如今要回鹿札办点小事,你们随我一起走一趟!”
“殿下万万不可!此时鹿札情况不明,您以身犯险,绝非上策,不如等局势稳定后再派人前来交涉?”却说萧毅正是听了柳城线人所报,得知杨彦突然遇害,警觉未央可能处境危险,急忙率领十名近卫马不停蹄地赶来鹿札,唯恐她已遭遇不测。如今见她安然无恙,心下才安,哪里肯让她再回去涉险?
“什么情况不明,现在乌力屠已死,只剩下乌兰若在料理乌桓私事,与我们全不相干,但去无妨!”若说未央在见到萧毅等人之前还心有彷徨,想着再回鹿札不知能否全身而退,他们的及时出现倒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在他们说话的当儿,萧毅已发觉左近有数名身着乌桓服饰的骑手若隐若现,虽然尚且难分敌友,无奈未央固执己见,早已一马当先向北冲去,他也只好带着扈从随后跟上。
马作的卢飞快,少顷鹿札在即。未央此时有了萧毅等人在侧,胆气健壮,也不说遮掩行藏,大喇喇地直奔草场而去。
所幸她虽是夜间匆忙行事,记的地方还算准确,因此未用多久就取了东西放进怀里,招呼萧毅等人速速离开。
谁知还未等他们离开草场,便听头顶传来一声大喝:“阿凌,你给我站住!”
原来奉命“追逃”的渐回眼看未央突然中道停下,先是不解其意,后来看她与几名汉朝兵将说了寥寥数语后便一同向来路奔回,唯恐变动突起,不利于乌桓,故而连忙吩咐其余宿卫继续跟踪,自己快马加鞭赶去向乌兰若汇报这新的军情。
乌兰若听说未央去了又回,心中大喜,再听还有汉军掺和其中,也觉事出意外,一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有一点他十分明确:
既然她现在近在咫尺,不防把她就此留下,免得日后再多费手脚!
因此他一边沿路砍杀一边凭着直觉找去,果然在未央等人离开之前及时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未央一看乌兰若忽然出现在操场的高地上,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萧毅的脸色,恰见他在拔剑的同时发号施令:“全体戒备,保护长公主安全撤离!”
萧毅这边刚一举剑,居高临下的乌兰若也立即拔刀在手,呼喝一声直冲而下,顷刻之间两人就刀来剑往缠斗在一起。
渐回等人和萧毅的扈从看到主帅出手,自然不等吩咐便各自捉对儿厮杀起来。
因为担心未央安危,萧毅在缠斗之余不时去寻找她左奔右突的身影,却见对方人手个个避她锋芒,无人去找她的晦气。
他再联想一下她曾说鹿札的纷争与他们全不相干,那就是说,面前这位与他有过杯酒之缘的乌桓贵族对未央毫无恶意,这场厮杀也许只是一场误会!既然是误会,那就不如摆开说明白了,省得大家在此徒劳勇力,不光耽误了双方的正事,还伤了彼此的和气!
乌兰若在刀剑相碰的铿锵声中听完萧毅的解释,手中弯刀依然不停劈砍挑削,一边挑眉笑道:“我当然相信萧将军对我乌桓绝无恶意,但您说没兴趣插手我的家务事,这点我不敢苟同。你刚才亲口说是奉皇命来接长公主还朝,试问这还不叫插手吗?难道萧将军不知道,照我们乌桓兄死弟继的规矩,你们的长公主自从做了乌桓夫人的那一日起,这辈子都是我乌桓的人了?乌兰若虽然不才,照目前的情势看,成为新的乌桓大人已是我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也就是说,惠平很快就要成为我的夫人了。依你所见,我身为一个男人,能让别人把我的妻子带走吗?”
听了乌兰若这一席话,萧毅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这样的意思!不过就算他说的完全符合乌桓之情理,但若未央执意不肯接受这样野蛮的民俗,乌兰若这种一厢情愿的打算就是痴人说梦!
乌兰若看到萧毅在略略思索后并不撤剑,反倒出剑更加迅猛,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难道自己的哪句话刺激到这位汉将的神经了?
一种可能性在头脑里一闪,他手中的刀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量,同时压低声音说道:“萧将军若想不辱使命,乌兰若乐意成全你的忠勇之心。只不过……有一种剧毒名叫‘乌央’,中者毒发时浑身如坠冰窟,寒凉彻骨,并且会持续三日三夜。妙的是无论你是铁打的莽汉子还是水做的弱女子,中了此毒唯有身体痛苦难忍,头脑却是十分清醒,绝不昏晕!”
满意地看着萧毅眼中疑惑陡升,乌兰若向远处的未央一抬下巴,嘻嘻笑道:“她今晚便会毒发,除本人之外无人可以救她,你还要带她走吗?”
萧毅听他说得郑重,当下难辨真假,而未央恰在此时突出了厮杀的人群,高喊一声“我先行一步,你们尽快跟上”,边喊边纵马向前窜去。
乌兰若见未央乘机遁走,连忙猛喝渐回。在渐回心领神会地举刀替他隔开萧毅长剑的须臾间,他迅速挽弓搭箭,眯眼瞄向那个红色的身影。
萧毅一看不好,急切间又甩不脱渐回如影随形的刀锋,只能大吼一声“小心有箭”!
在萧毅出言示警的同时,乌兰若忽然想起许久前的那个夜晚,他曾经说过能在自己箭下活命的,她是第一人,也只有那一次!只是若她偏偏“忘了”……
果然,未央听到萧毅的警告并不稍停,只是将身形在马背上略微伏低,头也不回地继续跑远了!
碰上这么一个对死字不敏感的女子,乌兰若实在是无计可施。若说像先前那样硬追上去,奈何鹿札酣战如火如荼,他身为主帅轻易撤离,难免动摇军心。若因此小事任性妄为,导致战局失利,他们先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可是就此放她远走,万一她真的跑回汉朝一去不回……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恰恰瞥见几个杀气腾腾的黑衣死士纵马奔来,他忽然心生一计,冲上去架住萧毅的长剑,狡黠一笑道:“萧将军,既然公主负气要走,我再难为你也没有道理,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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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11229 2:56:27 本章字数:4342
看着萧毅虽然满脸狐疑,到底还是急追未央而去,乌兰若在挥刀迎击敌人之时低声吩咐渐回另带十名宿卫继续跟上“夫人”,要领依然不变:只能围堵拦截,不得伤人性命!
却说萧毅单骑追上未央,二话不说先问她是否知道自己中毒之事。未央看他面色凝重,显见十分担心,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所中的毒是不是乌央,更不知道这种毒会有何种症状。若说轻了,恐萧毅不信;若说重了,又怕他劝说自己留下。
就在这犹豫的当儿,她已在脑子里把乌兰若说过的几句话飞快地解析了一遍:
“我向我师父起过誓,学习药草一为救人,二为防身,绝不使毒害人!”相信他再心狠手辣,也不敢拿师父开玩笑吧?!
“实话实说,你打算怎样把柳城和你自己一并交给我?”难道他希望到头来得到的是自己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