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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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金山-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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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事业也得到了大恢复。北京与全国重点古建筑都在相继修复。因此,金箔需要量越来越大,竟然出现严重供不应求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修复天安门又急要四十万张金箔的任务,真是令何大福心急如焚。
因为需要量大,金箔厂倾尽全力,也还是满足不了市场需求。原因是,经过几十年的“阶级斗争”与“###”,金箔行业长时间被划入“封、资、修”之列而惨遭重创。特别是锤打金箔的关键衬纸严重短缺,这个“瓶颈”卡壳,使得何大福他们整天如热锅蚂蚁。
乌金纸是锤打金箔的关键性衬纸。这种乌金纸不怕高温、不怕严寒、不怕酸碱、不怕锻打。金箔人将它看作与黄金一样贵重,因为是黑色,所以称为乌金纸。金箔人视乌金纸为命根子,分家时宁可不要房和田,也不能不要乌金纸。
可是,现在全厂只有几十包乌金纸了,一人一包都不够分。更何况乌金纸每包打一次要求“休息”半个月,现在连一天也休不了,这样拼下去,这几十包乌金纸很快就要全部“死亡”!
情况真是紧急。如何办呢?何大福向梅长生、刘恒等专家讨教。“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一步步培养。培养一包乌金纸最快也要三年,这三年,金箔老艺人什么活也不干,专门关起门来温和锤打新购回来的原坯乌金纸,三年后方能成熟,投入使用。这三年什么效益也没有,只花钱不赚钱。前任领导们每人任职平均寿命只有年,他们谁也不肯培养乌金纸,所以造成乌金纸更加奇缺,现在急需,哪有呢?”梅长生无奈地说出了原委。
“那就成立一个乌金纸培养班。将散落在外的退休老艺人请回来,专门干这个事。”何大福下定了决心。
“你不怕中途调走?光种树得不到果实。”刘恒开玩笑地说。
“为了弘扬金箔这个祖国瑰宝,我宁愿做种树的前人!”何大福坚定不移。
“那钱呢?培养乌金纸要钱啊!”梅长生提醒说。
“边干边想办法吧,不能再等了,越等越糟!”何大福态度坚决。
乌金纸的原坯,当时只有浙江富阳能生产,这是中国一个古老的传统生产工艺,也属于“中华一绝”。靠近山区的艺人们,将向南山上的毛竹砍下后,放在池塘里浸泡五个夏天,然后制成坯纸,再经过几百遍涂油熏烤,才成为“乌金纸”的原坯,供金箔人“培养”,成熟为“打箔家生”。可惜由于“###”荡涤,乌金纸坯纸也几近绝迹。如今,金陵金箔恢复了生机,给乌金纸原坯生产也带来了希望。为了掌握原坯生产情况,保证金箔厂“培养”乌金纸的需要,何大福决定到七百多公里外的富阳走一趟。 。  。。  想看书来
一把钥匙上的“阶级斗争”(2)
这天一大早,何大福与梅长生、刘恒、马国富等五六个人,挤上了厂里唯一一部“双排座”汽车,直奔浙江富阳。那时还没有沥青路、水泥路,只有沙石路。何大福一行开车近十个小时,爬了好几座山,才到了富阳县城。
那年代,中国内地还很少听说“宾馆”二字,特别是县城,更是闻所未闻。人们出门一律住政府的招待所或###,还要介绍信,住宿前要审查每个人身份,跟入党当兵政审似的,生怕当中混进了“反革命分子”。当天临晚,何大福他们经当地纸厂介绍,安排到富阳招待所住宿。六个人一间客房,只有两把钥匙,一把何大福自己拿着,一把交给马国富拿着。马国富为人忠厚老实,大家都说放心。吃过晚饭,有人建议:“一路风尘,去洗个澡吧。”那时招待所不像现在宾馆房间可以洗澡,要到100米远的地方去洗。临出门,何大福觉得手拿钥匙不方便,于是顺手往腰间裤带上一搭,倒也自然方便。洗澡的时候,他将钥匙与换洗裤子放在一起,洗完澡又把钥匙挂在裤带上。回来快进门的时候,马国富走在前面,拿钥匙开的门。何大福的钥匙挂在裤带上忘记拿下来,大家天南海北聊了一阵子就睡了。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穿衣起来,准备退房后到乌金纸生产厂家去,厂家连早饭也准备好了。待到结账交钥匙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把钥匙。几个人查来查去没找到,就到服务台如实讲了,可服务员怎么也不肯结账。
“不就是一把钥匙嘛!我们赔你不成吗?”因为下午还要往回赶,何大福打算赔钱了事,心想配一把钥匙不过几毛钱,认了算了。
“不行!要认就连锁都认,共计七元多钱。”服务员认真地说。“再说,认一把锁也不行,现在坏人什么事干不出来?万一落在他们手上怎么得了?要知道我们这儿是政府招待所,也就是政权机关,要是坏人在这儿搞破坏,那是多大的政治影响!”那年代,什么事都上纲上线,“阶级斗争”观念不强的人是不能在服务台上把关的,那位女服务员把关确实到位。
“连锁都赔?七元多?太贵了!赔不起。”何大福连连摇头。
“那怎么办?”马国富焦急不安地望着何大福。
“怎么办?彻底查找!我就不信钥匙会飞掉!人家公检法几十年的历史反革命都能查出来,难道我们连一把钥匙也查不出来?!”何大福坚决地说。
“那我们事情可耽误了!”
“办事早一点迟一点有什么关系?万一钥匙落在坏人手上,你们担当得起吗?”服务员插嘴道。
“难道你怀疑我们几个人会有坏人吗?”
大家相视苦笑,无可奈何,只得下定决心找钥匙。他们把每个人的口袋又重新掏了一遍,没有;把各人的行李包仔细查一遍,也没有;到房间把各人睡的床上、床下、床褥子、枕头全部再翻一遍,还是没有。后来大家想想,可能是昨晚洗澡时掉在路上,或者是掉在水池里了,于是沿着路边仔细找了一遍,又把头天晚上洗澡还没放掉的水池水放干,在池子旮旯里里外外找一遍,仍然没找到。
这下问题大了。梅长生他们心急如焚,束手无策,都把眼光集中在何大福身上。那意思很清楚:这钥匙是你何书记保管的,怪哪个也没用啊!何大福情知这事只能怪自己,他也完全懵了。
问题很快汇报到招待所领导那里,不一会儿来了几名工作人员,将他们集中在一间办公室里“隔离审查”,一个个分别到另一间办公室“谈话”、做“笔录”。何大福作为“重点审查对象”,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结果。最后,对方又打电话到金东县派出所,询问他们的政治历史,知道他们几个都是“根正苗红”、“###党员”,这才决定放过他们。不过,人可以放行,这把锁却不能用了,所以必须赔偿。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一切都认了,破财消灾吧!此事一直折腾到中午,无论富阳厂家怎样帮忙说话,招待所人员也不理会,只管照章办事。当天下午,何大福他们察看过生产工艺,参观过竹林,喝过当地的名茶,吃过当地的酒菜,落实好了供应合同,各自又都带了几样土特产,准备连夜往回赶。临上车,何大福说上个厕所,脱下裤子的时候,他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仍挂在裤带上的那把钥匙,顿时,他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声大叫:“钥匙找到了!”他赶紧叫马国富送过去,赎回了那七元钱。
这一下,何大福等人心情格外畅快起来。一方面因为乌金纸毛坯纸得到了解决,另一方面困扰他们半天的钥匙也找到了,七元钱失而复得。回家的路上,何大福领喊,其他人附和,唱起何大福前几天刚编出来的创业号子:
“爬上拖拉机呀!”何大福喊。
“脸上笑嘻嘻!”众人合。
“买辆701呀”( 一种小型农业车 )
“心中乐啕啕!”
“换辆双牌座呀!”( 一种稍大的农用车 )
“个个抢着坐!”
唱着唱着,何大福又信口编了起来:
“有了乌金纸呀!”何大福喊。
“哎哟!哎哟!”大家不知下句,只好喊哎哟、哎哟。
“金箔不会死!”
“哎哟!哎哟!”
“来到富阳县呀!”
“哎哟!哎哟!”
“钥匙找不见!”
“哎哟!哎哟!”
“老子去屙屎呀!”
“哎哟!哎哟!”
“钥匙露了底!”
“哎哟!哎哟!”
“哈哈!哈哈!”
何大福一行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微服书记和“渡边”西服(1)
一封来自汕头木雕工艺厂的急电摆到了何大福的桌子上。“我厂工艺品急需金箔,请速派人前来洽谈!”
“汕头!”何大福心里一动,“那不是中国最早的十四个经济特区之一、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吗?听说那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电报,他的心激动得怦怦跳,恨不得长一双翅膀立马飞过去。
第二天一早,何大福和马国富出发奔赴汕头,他们乘了近两天的火车赶到广州,然后乘大巴去了汕头。
广东汕头—岭东门户、华南要冲。棕榈树高大挺拔,金凤花迎风绽放。河边、路旁,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各种叫不上名字的植物在海风中争奇斗艳。好一派生机勃勃的南国风情!
自然风景宜人,街头繁华更胜。大街上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五彩缤纷、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喇叭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还有那录放机高音播放的嘭嚓嘭嚓的舞曲不绝于耳。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喇叭裤的、戴蛤蟆镜的、烫大波浪的、剃小板寸的时髦男女触目可见,偶尔冒出几个蓝眼睛、黄头发的“鬼子”,把何大福吓一跳。
“乖乖!这么多人、这么多店、这么多东西啊!”何大福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张着嘴不停地感叹。
“那当然啦!人家是特区嘛!”马国富之前来过两次,对这里有所了解。
下午###,何大福跟着马国富来到了汕头木雕工艺厂。
“老马,你……等等!”马国富刚要进门,何大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嗯!何书记,什么事?”马国富一脸茫然。
“这个……”何大福有些犹豫,他低着头考虑再三,还是抬起头来直言不讳地说:“老马,咱们厂现在很穷,这次出来又没带多少钱。一会儿进去你就别喊我何书记了,免得到时候没钱请人家吃饭,丢面子!”
何大福从没来过南方城市,但是南方改革的消息却像千里惊雷一样,震撼着内地。当时已开始流传“不到深圳不知道自己钱少,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海南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之类的民谣。何大福想到自己的企业穷得叮当响,自己这个‘瘪三’书记,实在是挺不起腰杆,做不起人,只能是“装聋作哑”!
“这,这怎么行?”老马虽然是个老供销,可这样的事情他还没做过,他以为何大福在开玩笑。
“怎么不行?丢我自己的面子事小,万一丢了厂里的面子,影响了业务怎么办?你,你就说我是你徒弟,是新来的业务员——小何!”何大福一脸诚恳。
“新来的业务员?”望着何大福一本正经的样子,马国富也严肃起来,嘴里念了两遍,心里又念了两遍,这才领着何大福进了门。
汕头木雕工艺厂是中国四大雕刻厂之首,他们生产的贴金雕刻制品享誉世界各地。由于大量需要金箔,他们与金陵金箔厂早就有业务往来。这回一听说金陵金箔厂派人来了,该厂的黄总经理非常高兴,亲自迎出门来:“哎呀!老马啊!你们终于来啦!四天前才发的电报,你们今天就到了,真是高效率啊!”黄总一边用广东普通话客套着,一边伸出手来和马国富紧紧握手。
见马国富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黄总忙问:“老马,这位兄弟是……”
马国富忙把何大福引到前面来:“噢,这位……是我徒弟,我们厂新来的业务员——小何!”因为刚才排练过了,马国富说得还算自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微服书记和“渡边”西服(2)
“黄总好!”何大福微微弯腰,伸出手来,谦虚之态还真像个新徒弟。
“哦!小何!你好!你好!”黄总打了个哈哈,伸出手来轻轻地握了一下,随即转过脸去面向马国富。
“哎呀,老马啊!最近我们的金漆木雕出口的业务相当好!可你们的金箔供应不上啊!”
“金漆木雕?”何大福喃喃自语,一脸的好奇。
尽管是喃喃自语,马国富却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扮演着“师傅”,可这个“师傅”哪里好当?他赶紧笑着对黄总道:“黄总,我这个徒弟第一次到汕头,他还没见过你们的金漆木雕长什么样。要不,你领我们到车间让他开开眼,咱们边看边聊?”
“车间?”黄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好啊!边看边聊,边看边聊!”说完,他领着马国富和何大福来到车间。
“我们广东金漆木雕,又称金木雕,是用樟木雕底,上漆贴金而成,工艺精致,金碧辉煌啊!”吹起自己的产品,黄总头头是道。“我们有很多作品都被选送参加国内和国际工艺美术品展,获得中外人士的一致好评,还多次获奖哩!北京人民大会堂广东厅,就有我们的两件大型金木雕《 花鸟 》和《 鱼虾 》,那可是我们广东金木雕传统题材的代表作,荣获过国际金奖呢!”
何大福被工人们那巧夺天工的精湛技艺所吸引。看着那些精雕细琢的各种挂屏、座屏,他禁不住啧啧称赞。
“哎呀!老马啊!最近这些挂屏、座屏的出口订单很多,但你们的金箔供应老跟不上啊!你们的金陵金箔质量好,用别人家的我们又不放心,你看……”黄总又绕回了主题。
“你们每年需要多少张金箔啊?”何大福禁不住问。
“一年至少要三十万张啊!”黄总显然早就精心计算过,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好!我们保证每年供应你们三十万张优质金箔!”何大福一激动,也脱口而出。
“这个……”黄总有些纳闷,怎么师傅还没讲话,徒弟倒表起态来?他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马国富。
马国富忙打圆场,他拍拍黄总的肩:“黄总啊!我们这次来是拿着尚方宝剑的。我们厂长说,对于你们这样的老客户,要优先供应,尽量保证啊!小何心中有数,所以他才说了。”
“太谢谢啦!”黄总一激动,狠狠地拍了一下老马,哈哈大笑起来,“走,吃饭去!”
“小王,小王!”黄总把办公室主任小王叫来,“老马和小何难得到咱们汕头来,走,一道吃饭去!你这两天好好陪陪他们,吃吃大排档,尝尝潮汕菜,到处逛逛,多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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