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毫无犹豫,倒令她微微一怔,冷眼又道:“不要说一套做一套。你的人归你管,但流云山庄,不再需要他们!”
“好!”他沉声道,“庄颜应准景忪,都会听你号令。”
杜蘅看着他的眼光,有瞬间的迷惑,马上又冷了下来,“你当真愿意听我的?”他缓缓点头,杜蘅惊疑又道:“如果我将你关在梵音阁内不许出来,你也愿意?!”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你坚持,我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她直觉地紧张起来,盯着他不敢眨眼。
“我要你一辈子做我妻子,不弃不离。你答应吗?”他目光灼灼,眼中的霸气瞬间点燃!天生的王者气,总是在他身上无处不体现,只有偶尔面对她时,才会隐有收敛。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我不会甘心永远做一个杀人者的妻子!你想我真心接受,就找出真凶,洗清你自己!”
他的眼角,忽然扬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淡得几乎轻不可见,却让他的整张脸,仿佛变了另了一个人!
“你笑起来好看!”她曾经那样与他亲昵,缠绵床榻,密不可分!她在他怀里沉醉,撒娇,甚至耍横。可是不管她怎么对他,他都会在不经意间,露出这样淡的笑意,倾刻瓦解了她的心防!杜蘅觉得呼吸一紧,立刻转过了身,不再看他。
他站起来慢慢地走向她,每近一步,都让她心跳加快,就在他几乎快要贴近自己的后背,她终于控制不住出声:“站住!”
他果然停住了脚,没有再动。杜蘅悄悄地吸气,冷声说道:“你出去!我要休息!”
他沉默了一下,终于转过身走了。脚步声渐远,大门关上了。伺倒在床上,几乎快虚脱一般。可是她没有哭,似乎眼泪早已经不是她所需要的了。记忆里所有的画面,种种甜蜜痛苦,迷云疑虑,都不再允许她有眼泪。杜蘅强迫自己睡觉,吃药,吃饭,只有恢复了体力,才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经历了死而复生的所有痛苦,她已经不再是四年前天下第一庄娇滴滴的大小姐,磨难把她的身体训练到能承受所有的一切的极限。只有活下去,才可能真正成为最后的胜者。这是“他”说的。三年来,“他”费尽苦心,救她,教她,只为了今天。就在醒来看到白无及那一刻,她为自己做了个决定。
世人没有人能真正靠得住,只有自己才可靠。她不会再做别人的棋子,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从今往后,她要做回自己。
杜蘅在床上躺了三天,浮云每天按时来送药送饭,靳天择也会早晚出现在她房里。但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如平常一般,吃饭服药睡觉。只是白无及再没有来过,她知道,他们现如今抓住他的把柄,想必已经将他关起来了。他一点也不着急,似乎很有把握他们不能将他怎么样。
杜蘅什么也没问,她知道,名义上靳天择事事都依着她,但以他的个性,他不会真的把什么都交给她。这个人习惯了唯我独尊,习惯了掌控一切,怎么可能将自己手心里的东西,让于别人?!杜蘅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若真想得回自己应有的一切,绝不能操之贡。
自从清醒过来之后,算住回了云初雪的房间,这里所有一切,都跟从前一模一样,就连梳妆台前摆放的东西,都无一遗漏。她静静地打开那个熟悉的锦盒,里面的梅花簪依然艳丽无双,靳天择情意深沉的双眼立刻又浮现脑海,杜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啪”地一声盖上了盒子!
“小姐今天要戴什么?”说话的是浮云。她依然笑嘻嘻的,却改了称呼。
杜蘅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的眼光似乎有一点不自然,淡淡道:“谁让你这么叫?!”
她笑道:“当然是庄主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你才是我们真正的小姐!好在那假小姐尽早被识破了,不然我们可有得罪受了。”她说得轻松随意,杜蘅却笑不出来。
“想吃点什么?”浮云又问。她缓缓摇头,现在没什么胃口。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浮云笑,她却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小心和试探。以前浮云和她说话从不会这样,一向是直来直往,看来,人果然是很能适应环境变化的。
杜蘅无声地叹了口气,“好吧。反正呆在房里也没有事。”
主仆二人出了楼来,灵玉和素心坐在楼前做活儿,一见算低身请安,全然与从前不同。杜蘅略一怔忡,只是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话。流云山庄里的人,早已经换了大多数。以前的人,在衣姿楼的,恐怕只有锦阑了。想到这儿,她忽然心中一动,问道:“阑姨在哪儿?”
浮云道:“阑姨调去梵音阁了,青儿姐姐好象病了,她要近身照顾。对了,小姐想去看看他们吗?”
“病了?”杜蘅想了想道:“青儿姐姐得了什么病?”
浮云道:“好象是风寒吧,大夫已经看过,说是服了药,休息个三五天就能好了。”
她微微皱眉,青儿曾被小让要胁,为她做内应。如今小让已死,她反倒是病了?!当下说道:“我们去瞧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衣姿楼,直往梵音阁去。走进那一片芳草地,杜蘅看着眼前的木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那紧闭的大门似乎被夕阳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红色!她只觉得心沉如铁,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寸难移,只得停下来喘气。
“怎么了?”浮云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去扶她,“不舒服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杜蘅缓缓摇头,不,她不能再退缩。只有有勇气面对过去的人,才能真正掌握未来!这是“他”说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她,要把自己练成铜墙铁壁,去应付任何不可预知和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当下咬牙道:“没事。进去。”
浮云无奈,只得扶着她慢慢往那木屋走去,绕到门前,一阵风吹来,廊沿下的铜铃叮当作响,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在这里所有甜蜜与耻辱,惊恨与痛苦,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在她心里卷起惊涛骇浪!
浮云浑然不觉她的内心悸动,只是觉得她脸色似乎苍白得有点不正常,连忙关切道:“你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就进去坐会儿。”说着,算大声叫了几声阑姨。
杜蘅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浮云疑道:“怎么没人?难道出去了?”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便轻声道:“小姐你先坐会儿。我去倒茶来。”
说完,她扭身出了门,门前的阳光渗透在大门上,让她瞬间又有了幻象,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了红色一般,腥味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的心慌乱急跳。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急促地喘气,眼前却仍然是挥之不去的血红色,狰狞妖娆,扑面而来!杜蘅只觉得快无法呼吸了,终于“蹭”地一声站了起来,就想往外跑去。
谁知她只跑了两步,就砰地一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杜蘅猝不及防,只觉得脑子一荡,胸前一痛,立刻清醒过来。她慌乱地张开了眼,靳天择黑如星子的眼睛,落进她的眼底!杜蘅轻呼一声,他立即揽住她道:“怎么了?”
她身子微微一僵,挣脱他,淡淡道:“没什么。”转眼看了看四周,一切如常。她皱紧了眉。
靳天择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沉声又道:“你想起了什么?”
她冷冷道:“你希望我想起什么?”
他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却被她躲过。靳天择叹了一口气,为所冷的抗拒而深感无力,却只能慢慢走过去坐下,沉声道:“我希望你想起所有的全部,如果你能记清一切,就不会再这样躲我……”
杜蘅不以为然地冷笑道:“未必!你不怕我记起了所有,会杀了你?”
靳天择脸色一黯,忽然笑道:“如果你有本事,就来杀。只要你真的记起了一切,记起了以前曾经对我说的每一个字,你仍然想杀了我,我不会阻拦你。”他的声音竟有几分伤感,让杜蘅莫明心颤。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杜蘅告诫自己不可心软,硬声道,“别妄想。”
他淡淡地笑,眼中却有一分认真,说道:“我没要你放过我。从来没说过。”
杜蘅怔住,他的确没说过。他只强调,要她相信他。可是她如何相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更震撼?!她转开眼,冷冷道:“你自己说个时间。我不会一直等下去。”
“三个月!”他沉声悦耳。杜蘅愣了一下,这句话,他也曾对假的云初雪说过。难道是真的已有布局,而不是随口说说?!
她皱眉道:“好。若是三个月后,你仍然查不到凶手……”
“我任凭你处置!”他平静淡然。
“好!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她正视他,眼光中有一丝果断坚决。
他站起身,“你跟我来。”
“去哪儿?”她疑惑着,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一脚踏出了房门。杜蘅咬了咬牙,只得跟了上去。正巧浮云端了茶来,一看这样子,连忙叫道:“小姐要喝茶吗?”
“不用了。”杜蘅神色漠然,“我已经很多年不喝茶了。”
前面的人影略略一顿,终于没有停下来,只是大步前走。他走得很快,衣袂飘飞,几乎成了风中的一道飞絮。杜蘅有点跟不上了,不由得有几分恼怒,叫道:“你到底要去哪儿?”
她停下来喘气,却不肯开口要求他慢一些。靳天择停下了脚步,转身直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拉。她警觉地倒退一步,冷冷道:“干什么?我自己会走!”
他目光一暗,没有说话,举步又走。杜蘅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他似乎越走越快,身影在她眼前晃动不停,仿佛赌气似的,丝毫不顾忌她。杜蘅终于生气了,叫道:“走那么快做什么?又不说去哪儿,我不去了!”她停下了脚步,坐在一旁喘气。
他终于折返回来,打量着她,“你累了?!”
她瞪着他,叫道:“你当我是你?”
他蹲下来,与她脸对脸,目光直白,“那为何我要扶你,你又不肯?!”
她呆了一下,立刻回避着他的眼光,故意冷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我碰你?”他的声音里,沉哑一分。
她的心跳加快,却止不住嘲笑道:“这个时候你来跟我说这种问题,是不是不合时宜?!难道你以为,我会喜欢你碰我?!”
他目光发沉,手指关节开始泛白。忽然轻叹一声,转过了身。“我们刚刚成亲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直拒绝我的亲近。那段日子,我很消沉。但是我也很清楚,那不能怪你。所以,我费尽了心思,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消除你心里的恐惧感。”
杜蘅握紧了手,记忆忽然清晰得让心底生疼。他低沉的声音,在树林里格外的清晰:“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终于明白了我的心意,接受了我。”他转回头去看她,眼光温柔平静,“你想起来了吗?那个你喝醉酒的夜,那个个下雪夜,还有,梅花林的温泉池……”
“够了!”它抖着打断了他,“别说了。”
他沉默地看着她,终于没再说话。两个人静静地站着,过了好久,伺平静了心绪,冷淡地说:“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想现在。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牧马场。”他平淡地,“你不想去看看宝儿吗?”
她愣住,忽地低下头道:“它好好的,有什么好看……”说了一半,却没再往下说。
“它怀孕了。”
“什么?!”杜蘅惊讶地看向他,“宝儿有了?!它要生小宝宝了?!”
他轻轻点头,扬眉道:“是啊,没想到吧?!当初如意怀它的时候,我刚刚来到流云山庄,想不到,如今如意都要做外婆了。”
杜蘅微微失神,不自觉地笑了笑,“是啊,时间过得好快!”
意外看到她的笑容,靳天择的神色有瞬间的恍惚。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抚上她的脸,喃喃道:“你笑了。”
杜蘅一震,连忙往后一缩。他却及时地环过手臂,将她揽进怀里,低低道:“别躲着我。你心里还想着宝儿,你的感情还是活的。仔细看看我……看清常”
杜蘅挣扎着,看着他的眼光,有说不清的爱恨纠缠,声音却冷得让人心如刀割:“我看得很清楚,不过我可以更清楚地告诉你,在所有事情没有合理的解释之前,我不会跟你再有任何瓜葛!”说完,她果断地推开了他,冷冷道:“要去看宝儿,就快点走吧。”
他颓然放下了手,沉默着跟在她的身后。走进梅林时,杜蘅突然犹豫了,她觉得自己有点象个傻子,总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一点令她非常地不悦。
“怎么了?”他见她停下来,忍不住问道:“不记得路了?”
杜蘅举目四望,说道:“这里的香水移魂阵改过了?”
“嗯,”他不在意地点头,“容家阵法在江湖上多有流传,懂的人也不少。我略作了改动,以免疏漏。”
她低头暗想,靳天择好象什么都懂,他是个无法揣测的高手,神秘莫测,聪明绝顶。就算是“他”,对他也诸多顾忌,这么多年都不敢轻举妄动,惟恐功亏一篑!
“要从这里出去吗?”他轻声问,杜蘅心头一动,淡淡垂下眼,“这不是最近的路吗?总不能再从云居绕出去!”
他迟疑着走到她跟前,却没有动,“你自己可以吗?”
她点头,“你告诉我位置。”
他指了指西方偏南的位置,说道:“这是唯一的生门。你小心,下面是一片坡地。”
杜蘅想了想,除夕那天,她就是从那儿进来的,外面的确是一片坡地,她受他指引跳出去的时候,就是连滚带爬地滚了下去。不过当时雪厚,刷未受伤,但现在……虽然有点心虚,但仍然强自镇定地走到梅林边上,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了下去。
那片坡地很陡,虽然她有了准备,但仍然脚底不稳,几乎就要摔倒。连忙提气前冲,连跑了几步,才缓过劲来,站住了脚,不由欣喜万分,得意地笑道:“我就说我没问题!”回头一看,竟看到靳天择眼中笑意浅浅,似乎有欣赏之意。她连忙转过了头,迈步就走。没想到脚上居然有一块凸出的石头,她完全没留意到,一脚就绊了上去,身子一个趔趄,就直挺挺往地上倒去。
杜蘅惊叫一声,似乎就快要感觉自己的鼻子要去亲吻大地了,却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她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心!”他低沉的声音及时地响起,一如他的怀抱,四平八稳。
杜蘅惊喘一声,不自然地别过头:“我没事了。放开!”
他迟疑着松了手,杜蘅的身子晃了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