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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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闺-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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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久未活动手脚,此时心情跌宕不已,手指握出了啪啪声,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怎么,想打架?”粲然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爷我正好想活动活动筋骨,你们倒是一起上啊!”

那公子大约也是经不起激的人,一声令下,几个小厮一齐扑了上来。沈亦连躲也不躲,三拳两脚就将四五个小厮撂地上躺下了,直喘着粗气。偏偏他气定神闲,连大气也不带喘的,仿佛刚刚不过是摘了一朵花一样悠闲,勾唇一笑,“怎么,还有人吗?”

那公子气得满脸通红,当场就撕破了脸:“都躺着作死?还不快回去叫人?”就在他说话的当口,那卖唱女子,小步小步的挪着步子,朝着人群的方向走去。沈陌言一眼便瞅见了,心里不由冷笑一声,还未等她示意,碧落已嚷嚷了起来,“哎呀,人怎么要跑了!”

此话一出,那公子也顾不得沈亦了,丢下她就朝着那女子追去。那女子见状,干脆就不跑了,换上了一副温柔模样,朝着公子怀里依偎而去,“那人半道杀出来,唬得妾身三魂去了五魄,公子您不要见怪才好。”

从一开始撕心裂肺的拒绝,到如今主动的投怀送抱,前后差异实在太大。

而沈亦,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呆呆的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做声。

那公子得意洋洋的拥着女子迈了过来,眉梢一挑,嘴角抽了抽,声音更是带了几分讥讽和凉薄,“怎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下踢到铁板了吧?我告诉你,今天这事,你不给我个交代,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女子一双眼睛眨了眨,含情脉脉的朝着沈亦使了好几个眼色。

沈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沈陌言暗暗叹了一口气,从随身带着的小荷包里掏出了两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在碧落耳边低语几乎,将银票塞到了她手中。碧落会意,趁人不备,将银票迅速给了为首的护卫。那护卫也是个机灵人,见势不好,忙出去赔笑道:“我家公子来自燕京,从小是老爷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曾看过人的脸色。此番来扬州游玩,不想冲撞了公子,这是二百两银子,还请公子笑纳。若不然,被我们家老爷知道了,我们家公子少不得又是一顿皮肉之苦。”

话虽说得谦卑,可那公子还是听出弦外之音来了。

来自燕京城,又是没有吃过苦头的,家教还很严苛,定然不会是普通人。这样想着,他不由得上下打量了护卫一眼,见到他腰间的佩剑,脸色微微一变,再看看沈亦华丽的衣着,心中明白了大半,什么也没有说,接过了银票,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小厮们走了。

沈亦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直到沈陌言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长长的叹息:“那女子自己不洁身自好,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安慰他。沈亦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与那女子无关,只是想不到,到了扬州,还要靠你来解围。”

沈陌言不由叹气,“论武力,那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就算闹起来,拿出我们镇南侯府的令牌,一样能将这事处理的干干净净。”说完,她用前所未有的肃容看着沈亦,“可是二哥,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沈亦怔怔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的肩膀都露出来了,又被众人围观。若是良家女子,此番只怕恨不得立即自戕才好,她却一直在拉扯自己的袖子。哭得梨花带雨的,何尝不是欲拒还迎?”沈陌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二哥,有些人的心思,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沈亦陷入了沉思。

在燕京城,他救人也好,胡闹也罢,到最后大家都一笑而过,甚至还会博得英雄出少年的美誉。可是为什么,就在扬州这么一条小街道上,他就这么被人算计了?还是栽在了一个唱曲儿的女子手里?

这么多年,他一直顺风顺水的过来,还曾经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可是就在今天,他忽然有些茫然。想起前事重重,总觉得离自己格外的遥远。

是他掉以轻心,还是太过大意,亦或是,从来就没有认真去做一件事。

   沈亦垂下了头。

第四十章 道别(一)

  是什么时候起,自己变成了这样呢?
沈亦仰头,只看见苍凉的天际,云似扯絮一般,阳光黯淡,不知何时,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他再也没有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思。

沈陌言却偏偏拉着他,一路朝着广陵街最深处走去。

因大雪倾城,路边的小摊贩很少,几家小酒肆里面,隐约可见灯光,看上去让人觉得很温暖。兄妹二人随意寻了一家小酒肆,喝了几杯淡酒暖胃,相对无言。

沈陌言端着酒杯,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忽而觉得有些寂寥。在收回目光的一瞬间,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色的斗篷,黑色的外袍,黑色的长靴,以及,那柄断肠剑。

他就在人群中,定定的看着她。

莫晚歌。

沈陌言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撩开幕离,想要对他笑一笑。然而那一瞬间,他消失了。

就那样消失在人群里。

沈陌言揉了揉眼睛,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人海中,再也找不到一个着黑衣的男子。

沈亦一连饮了五六盏酒,才渐渐平复下来,又开始说说笑笑:“我看方才来给我们斟酒的小娘子,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你倒是眼尖。”沈陌言横了他一眼,嗔道:“我根本就没有留意,对于你们男子而言,这些是天性吧?”

沈亦但笑不语,那小娘子也是个逗趣的,又端了下酒菜出来,抚掌而笑,“这几盘菜送给你们。”沈陌言揶揄的看了沈亦一眼,笑着谢过了那小娘子的好意,顺手褪下手上的金戒指送给她,“我兄长方才夸你姿色颇佳,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句话逗得小娘子哈哈大笑,她将金戒指戴在了手指上,故意搔首弄姿一番,扭着腰站在沈亦面前:“这样可有更好看些?”沈亦一口酒几乎喷了出来,想到扬州出瘦马,这地方的女子或许比燕京城的更大胆些,却也不好再接话了。

倒是沈陌言,和那小娘子相谈甚欢。二人从广陵街的风景说到各地的风俗,连沈亦也忍不住插了几句。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愈见稀少,兄妹二人就要起身告辞。

旁边自有丫鬟们递上了银子结账。

那小娘子也是个见过世面的,见那戒指品相不凡,知道不是凡品,定然价值不菲。说什么也不肯再收银子,反而笑道:“我叫妖月,今日就当结交你这个朋友了,若是闲暇,只管来玩。”

妖月?

沈陌言在口里默念了几下,掩袖而笑,“你这名字倒是奇怪。”也不再强求,果断的将银子收了回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爽利人。”妖月一双眼睛在兄妹二人身上扫了一眼,大大方方的送着二人出了酒肆。

擦肩而过的刹那,沈亦身子微僵,回过头,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走了很远很远以后,沈陌言才出声询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沈亦点头,额头沁出了一层吸汗,神情恍惚,“扬州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就方才那叫妖月的小娘子,似乎是个高人。”“高人?”沈陌言愣了一会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风雪中,酒肆早已看不清楚。

“不错,内功修为,只怕不在我们大哥之下。”沈亦大汗淋漓,“好在我们都极为小心,否则若是打起来,我未必是对手。”沈陌言心里突的一跳,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之前一闪而过的莫晚歌。

能让沈亦忌惮到如此地步的女子,还有出没形如鬼魅的莫晚歌,二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沈陌言突然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亦却继续说着话:“我看她对你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不过这样的人,宁可躲得远远的,也不要轻易结交,以免惹祸上身。”沈陌言想到如今的形势,点了点头,“放心,我省得。”沈亦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二人再也不想继续逛下去了。

回到庄子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沈亦就坐上了回燕京的马车。

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一句话。

事情太过突然,沈陌言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亲自送着他出了庄子,在路口分别。

沈陌言没有多的话,只说了一句:“世界上的事,最忌讳的就是十全十美,你看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了,马上就要坠落。凡事总要稍留欠缺,才能持恒。”

也不管沈亦有没有听清,转身就走。

沈亦却追了上来,轻轻揽住了她的肩,“二妹,你这样聪慧,会有好结果的。”

再无二话,就此道别。

一直到马蹄声渐远,沈陌言才回头,在风雪中,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眼帘深处。那两行车轮印子,时而平行,时而交错,延伸向未可知的远方。

北风呼呼作响,沈陌言面上,一片冰凉。

接下来好几天,沈陌言都没有什么精神。想到的事情太多,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最初的勇气,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江南风光虽好,可到底不是故里,她可以确定,自己非常渴望回到燕京。

可是就这样回去,意味着会放弃许多东西,譬如现在的悠闲,自由,还有自己刚刚起步的晨夕楼。她一直想要脱离父兄的羽翼而成长,却始终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他乡月再圆,始终比不过回家时窗前的那一弯月。

丫鬟们很敏感的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这几天都放轻了步子,连说话也不敢大声。

沈陌言索性披上斗篷,只带了几个贴身丫鬟,出了院子,踏雪赏梅。

因大雪封路,天气又越发冷了,一眼望去,外面渺无人烟。一脚踩上去,只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四下里静静的,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院子不远处,就是几株梅花树,开满了红色的梅花,远远看上去,如同一团蒸霞。

白露忙递上了剪刀,沈陌言看准了一支开得最好的梅花,就要下手。

这时,却听见了一阵稀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第四十一章 道别(二)

  因四周太过寂静,脚步声虽轻,却也显得格外突兀。
“谁——”白露率先回头,声音却像被卡在喉咙里一样,戛然而止。

沈陌言缓缓回头,毫不意外的,再次见到了,莫晚歌。

几个丫鬟还是自船上一别后,首次见到他,个个惊得魂不附体,纷纷挡在了沈陌言前面。

“你们退下吧。”沈陌言将剪刀递给蒹葭,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几个人对上次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哪里肯动弹半步,只想着要如何才能惊动护卫。

莫晚歌的眉头蹙了起来。

沈陌言心知他这是心情不好了,哪里还敢让丫鬟们再磨蹭,声音都冷了三分,“退下。”几个丫鬟都是贴身服侍的,从未见过她这样耐心耗尽的时候,再不敢多做停留,朝后退了十几步,依旧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

莫晚歌看也没看她们一眼,神色冰冷,“丫鬟们不听你的吩咐?”声音漠然,似带了三分杀气。沈陌言心中一惊,忙解释道:“许是上次的事情让她们心有余悸……”见莫晚歌一张白皙的脸上如乌云罩顶,暗叫不妙,只得回头朗声吩咐:“你们都回去,这里我一个人就好。”

白露还未回过神来,看看莫晚歌又看看自家小姐,嘴角微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蒹葭一把扯住。她和碧落交换了个眼色,三人一齐退了下去。

莫晚歌的脸色越发不好看,“既然不听话,为何不打发了?”

虽然是不耐烦的话,可听起来却带了几丝关切。

沈陌言一颗心本来七上八下的,见他软化下来,心中大石落地,也就低声道:“倒不是不听话,旁的事,也不敢忤逆我,此番也不过是担心我罢了。”抬头见到他冷峻的面庞,微微一笑,“至少她们忠心耿耿,即便不会察言观色,总好过八面玲珑,却心怀不轨的人吧?”

莫晚歌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一时间,天地间只有北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沈陌言只得没话找话:“前几天我在广陵街看见一人,似乎是你,只是一转眼,又不见了。”她不提这话还好,一提,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那日似乎不只你一人。”“还有我二哥。”沈陌言又陷入了颓然中,并没有留意到他语气的变化,幽幽长叹:“只可惜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二哥前几天便回去了。”

莫晚歌飞快的瞥了她一眼,眼里有了浅浅的说不出的光华在流淌。

片片梅花落在他们身上,如同熏染的水墨画。

“前几天我去了一趟燕京。”莫晚歌突然开口,见对面她的目光急急忙忙瞥了过来,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我见到了你父亲。”“什么?”沈陌言大惊,想到他的身份,不免变色,“你去做什么?”

“杀人。”他说的十分轻松,就好像说吃饭一样的寻常。

沈陌言却觉得自己心里皱巴巴的,说不出的郁结,“你应该不会对我父亲下手吧?”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二人相识尚浅,其实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和身份,余下的,什么都不了解。

可是,还是信任他。

莫晚歌忽而笑了。

他极少笑,这一笑之下,如同冰雪初融后的一缕阳光,璀璨,叫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宛若一夜春风拂过,千树万树梨花开,唯有惊艳而已。

沈陌言不自觉的瞧的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然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莫晚歌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声音更是清澈动听,“你若是喜欢,我以后没事笑给你看。”

“扑哧——”沈陌言忍俊不禁,掩袖而笑,“物以稀为贵,兴许你笑得多了,便不如方才那般,一笑倾城了。”莫晚歌眉头拧了起来,似乎不太喜欢一笑倾城这个词,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深深注视着她,“沈陌言——”

“别连名带姓的叫,显得我们刚认识一样。”沈陌言此刻心情十分愉悦,自然而然的就放松了下来,说着俏皮话,“我在家中姐妹里排行第二,你称呼我沈二小姐即可。”顿了顿,歪着头,笑眯眯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莫晚歌头一扬,干脆无视。

这一刻,沈陌言却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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