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洋、吴浩缓缓坐下,杨林又道:“两位兄弟,在下并无要挟之意,只是坦然说出我等的处境,操纵民意,对当权者来说岂止是死罪?我等既已迈出第一步,那么除了继续走下去,别无他法,要么一起荣华富贵,要么一起万劫不复!”
一席话坦坦而出,吴湘叔侄这才知道上了杨林的当,当初只是为了保全身家性命才成立的东吴舆论会,没想到竟是触了东吴之主的大忌,这真是骑虎难下。
吴湘叔侄恨得牙痒痒的,只是无法立即发作,而杨林也不慌不忙,看着三人的表情。
良久,杨林站起身来,拄着拐杖,来到墙边。
这里悬挂着一柄装饰用的宝剑,虽只是装饰用,但吴湘可是本地有名的大财主,就算只是用来装饰的剑,也锋利无比。
杨林从剑鞘中将剑抽出,赞道:“好剑!好剑!”随后,持剑来到吴湘的面前。
吴洋、吴浩坐立不住,叫道:“你干什么?要以武力威胁吗?”
杨林微微一笑,自己是文人一个,哪会舞刀弄剑,再加上自己受伤未愈,怎么可能以武力来威胁对方?
只见杨林将剑轻轻的放在吴湘的桌前,道:“吴先生,东吴舆论会,从创立开始,就已经走上绝路了,回头已是不可能了,若想要活命,就只能继续向前走下去。诚然,我利用了你们,你们可以一剑杀了我,但是,如果杀了我,你们就失去了在乱世中保全的手段了,如果你们真的认为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就动手吧!”
说着,杨林闭目待死,但吴湘却并没有动手,手按在剑柄上,抖个不停,却始终提不起勇气。
想想自己的处境,吴湘自己也无可奈何,只得将剑扔到一旁,道:“也罢,既然已经上了贼船,那么我们就只能继续跟着你走下去了,杨兄,我叔侄三人以你马首是瞻,无论是散布谣言也好,还是其它别的什么事也好,请你对我们下命令吧。”
吴湘对杨林恭敬行礼,他的两位侄儿也上前向杨林行礼,杨林在这一刻,成为了吴湘叔侄唯一的可信之人。
吴洋、吴浩两人原本并不想屈从于杨林,但是看他刚才那句话的气势,以及视死如归的决心,实在令两人佩服不已。
吴浩赞叹道:“杨先生气质不凡,在乱世中,想要成大事,必先要看透生死,杨先生刚才的那番话,正是证明你拥有成大事的胆量。”
杨林笑道:“在下哪有那么厉害?只不过是模仿在下所讲的故事中,自己喜欢的一个人物罢了……”
吴湘叔侄唏嘘不已,待平静之后,吴湘郑重问道:“杨兄,我等既然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那么这下一步当如何走,还要请杨兄明示。”
杨林正襟危坐,淡淡的只说出了两个字:“弑君。”
虽然叔侄三人早有心理准备,但杨林所说之话,还是令三人震撼不已。
第十五章封官
翌日,杨林被孙权封官。
不过孙权并没有接见杨林,而是派人到杨林所在的驿馆宣读,大抵的意思是杨林仗义执言,勇气可嘉,在当今东吴,实在难能可贵,特封为门下书佐,并赐宅邸。
杨林送走了传令官,便独自上街。
虽然杖责所受的伤还没有好利索,但是杨林已经能上街走动了,从驿馆到城东,步行只消花上半个时辰。
来到城东,杨林见到了孙权赐给自己的宅邸,不过是一间民房罢了,和柴桑城中其他官员的宅邸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杨林并不在意,找来了一支毛笔,便在自家宅邸的墙上随意的书写起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你的字写得不错!”
杨林还没有写完,就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不消回头,杨林就知道是谁。
“见过公主殿下!”
杨林向仁公主行礼,孙仁示意杨林不必多礼。
仁公主一身便装,没带任何的随从,她虽是东吴的弓腰公主,但这柴桑城中,识得她的人却没几个。
“我听闻兄长封了你的官儿,又赐了你宅子,便来看看,没想到你却在墙上乱涂乱画。”
杨林笑道:“不才自嘲而已,让公主殿下笑话了。”
仁公主面色微愠,道:“兄长赐你官职,官虽不大,但却是正职,远比我封你的那个郎官好。”
孙仁封杨林郎官,是为了让杨林随侍左右,不过这郎官,却是编制外的官职,不过孙权封杨林的官,却是有正式的编制的,孙权是因为想要用杨林这个人,才封他官职的。
所谓的书佐,是文书一类的官职,可出入行宫,可为主公出谋划策。
见仁公主有一些不高兴了,杨林便插科打诨道:“公主所言,令不才惭愧不已,遥想后世,说不定人们会为了官府里的官职争得头破血流,大兴贿赂门道,也说不定不才这间柴桑城里的陋室,突然间价值倍增,引无数商人垂涎……”
虽然听不明白杨林在说些什么,但是仁公主却被杨林给逗乐了,“噗嗤!”一笑,不过只笑了一会儿,仁公主的面色便又阴沉了下去。
杨林哪里不知道仁公主心中所想,不过杨林并没有安慰公主,而是兀自说道:“主公封不才官职,官不大,但足以谋生,就算曹操占领了吴地,不才仍有小官可做,但是公主殿下,如果归了曹操,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杨林的话,正中仁公主的下怀,如果是之前,仁公主一定会暴跳如雷,但由于和杨林熟识了,再加上自身实在没劲儿再生气了,于是仁公主显得稍稍沉默。
“杨林,你说,我应该如何做呢……?”
孙仁悻悻询问,杨林苦笑一声,道:“公主殿下,不才已然说过,人若不想受人摆布,便只能奋力一搏,掌握自身命运,公主殿下,你虽身为女子,但才干不亚于须眉,甚至在东吴孙氏,你的才干也出类拔萃,若你有心,怎会有办不到的事情?”
杨林将仁公主吹捧一番,但仁公主却无表情,杨林也并不介意,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公主殿下询问不才,自己应该怎么做,这可是折杀不才了,事实上公主殿下早知道应当怎么去做了,又何必来询问不才,多此一举呢?”
杨林言仁公主早有答案,使得孙仁心中一颤。
“杨林,你说我早已知道,可是我究竟知道些什么?”
杨林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冷意,道:“公主殿下,无论是你还是不才,实际上都已经知道,那就是殿下若想摆脱自己的命运,不嫁予曹操,面前之路,唯有效仿弱水公主,谋求最高的权力,只要掌握了大权,还有哪位臣工敢将公主殿下嫁给外人?”
杨林不顾公主的忌讳,毅然旧话重提,而且这一次,根本连转寰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仁公主。
“可是,那不过是你的故事而已……”
仁公主颤颤说道,依然不肯认同杨林所言,更不会随着杨林所说去做!
然而此时的杨林,说话却毫不客气,他短短的一句话,就打碎了仁公主的幻想。
“公主殿下,不才所说,绝非故事而已,若公主殿下坐以待毙,只会换来悲惨的命运,反之,若公主殿下铤而走险,奋力一击,则事情仍有转机,所谓富贵险中求,历朝历代,商汤、周武、秦皇、高祖,哪一位英雄人物,不是在生死之间拼尽全力,才开创了万世不灭的功绩?”
既然杨林已经把话挑明了,仁公主自然也有些生气了,东吴孙家的事情,哪由得着他这个外人插手?
仁公主认为此时杨林所说的话已经是最难听的了,可是不想,杨林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比先前的一段话更加的难听!
“公主殿下,你万金之体,怎能受曹贼玩弄?东吴臣工将你当做是祭品送予曹操,以换得东吴苟延喘残的机会,但是,当所有的人都在享受着片刻的繁荣时,又有谁能想到在曹操处受苦受累的你?就算是你的兄长,东吴的主公,他不顾兄妹之情,为了自己的主公宝座,毅然将公主殿下当做是外交的筹码,像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配当你的兄长……”
“啪!”
杨林的话还没有说完,仁公主的巴掌就扇了上去,一声清脆的掌声,仁公主这一下气急败坏,可没有手下留情,杨林的脸上,顿时留下了清脆的手印。
“杨林,你好生不识抬举,我看重你、担心你,但是你却偏偏说些难听的话,使得我的心里好生的难受……”
虽然吃痛的是杨林,但是仁公主的心中却也不好过,最近的这段日子以来,仁公主每一次见杨林,杨林都说一些难听的话,而且每一次都听得自己发怒。
可是即便如此,仁公主却也放不下他,在自己心情忧郁的时候,总会来找杨林说话,无论杨林所说的话是否难听。
仁公主打了杨林,便立即想起杨林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便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一巴掌了,忙问道:“杨林,你的伤好了没有?我刚才打你不是有心的,你可千万不要记仇。”
杨林笑道:“公主殿下,不才哪容得公主挂念,还请公主放心,不才虽然是书生,但却知自己这条命甚硬,在公主殿下未能摆脱曹操这个贼子之前,不才还要留着这条贱命为公主殿下出谋划策!”
杨林此言,仁公主非常感动,心中的怒气顿时全消。
“公主殿下,不才知道公主特意微服出宫,是为了排解心中的抑郁,可是不才这张嘴,却怎么也管不住,说了一些公主殿下不爱听的话,辜负了公主的一番心意,还请公主责罚。”
杨林虽然口口声声说让仁公主责罚自己,但是此时的仁公主,又怎么狠得下心来?
“杨林,你不必自责,既然你有心改过,那么不妨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讲一个好听的故事,让我欢喜欢喜!”
仁公主翘首以待,抑郁之余,就只有听杨林讲故事能让自己的心情释怀,这段时间,好久都没有听过好的故事了。
可是今天的杨林,却再一次让仁公主失望了。
“很抱歉,公主殿下,不才重伤未愈,再加上为公主担心,以至于脑中一片混乱,因此,也无法构思好的故事了,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个好的故事在于构思,若思绪混乱,且欲速则不达,便不能讲出好的故事了。”
杨林的这番话,自然是在说谎,但是仁公主却深信不疑。
“既然如此,我回去了……”
仁公主失望的说道,而杨林则立即阻止仁公主。
“公主殿下,虽然不才讲不出好的故事,但是这柴桑城中,自然有能够消遣的去处,不才向公主保证,这个去处,一定比不才所讲的故事精彩得多!”
“真的!?”
孙仁公主转悲为喜,她心情抑郁至极,真希望好好的找个地方玩玩,杨林说柴桑城中有地方好玩,她自然乐于去。
杨林作揖道:“公主殿下,此地的确有趣得紧,但有趣之地,却也龙蛇混杂,此间不无有公主不爱听的言语,因此,公主殿下若想随不才一道去,需答应不才一件事。”
“什么事?”仁公主焦急问道。
杨林又道:“很简单,公主殿下,你只需应了不才,无论如何都不能生气,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公主殿下的身份就可以了。”
“好,一言为定!”仁公主爽快的答应了杨林的要求。
第十六章煮酒
杨林带着仁公主来到了柴桑城中的那家名为“经略”的茶馆,茶馆的装潢普通,算不上非常的精致,但茶客甚多,仁公主见到,也吃了一惊。
“这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多的?”
由于茶馆的地盘有限,好几张茶桌,竟然都摆在了茶馆的外面,但是即便如此,却依然挡不住茶客们的兴致,十几名书生模样的茶客,也不顾外面的日照,要了一杯茶水,便关注起茶馆里面的情况来。
杨林和仁公主,也只得坐在了茶馆的外面,所幸小二还算勤快,忙上了茶水,让两位客人能够聊以解渴。
杨林喝了一口茶,说道:“公主殿下,此处的茶水,在柴桑城内,只能算是次品,无甚出色之处,还请公主委屈一下。”
孙仁公主根本就没有喝,她一见到茶水的颜色,就没有了喝的**。
杨林又道:“公主殿下,这间名为‘经略’的茶馆,便是柴桑城繁荣的缩影了,茶客们来此处,就是为了畅谈天下大事,而且这儿的茶客们谈论天下大事的方式,却和别处不太一样。”
“一群酒囊饭袋而已,只知道高谈阔论,真是井底之蛙。”
仁公主不屑的说道,但是即便瞧不起这些妄议朝政的文人,她也觉得这间茶馆是一个有趣的去处,至少听听这些茶客们说话,倒也能够排解无聊。
只见一位戴着面具的茶客登台了,只见这张面具貌若龙凤,且耳垂极大。
虽然和真实人物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异的,但是仁公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张面具所指的是谁了。
“莫不是,刘皇叔……”
杨林笑道:“公主殿下好眼力,此人正是刘备、刘玄德!”
那位茶客所模仿之人,正是刘备,当前的刘备混得并不如意,北方的军阀混战,刘备并没有捞到半点的好处,反倒是得罪了曹操,和自己的一干手下,处于逃亡的境地。
此时的刘备,寄居在刘表之下,可以说是苟延残喘。
模仿刘备的茶客,一到了台上,不等众茶客发问,就率先来了一番“自我介绍”。
“我乃刘皇叔是也,昔日,为战吕布,我归顺曹操,可好景不长,曹操不能容我,我便归顺袁绍,可袁绍也不经事,惨败曹操,我只得朝南逃窜,现居于刘姓宗室门下……”
事实上,此时的刘备,给江东民众的印象,便是东躲西藏的老鼠的形象,在民众们的心目中,他根本就比不上荆州的刘表,更不用说是曹操了。
所以,在“经略”这间茶馆里,戴上刘备的面具上去的茶客,倒是非常的少。
茶客们对于刘备也不太感兴趣,问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那位“假刘备”匆匆的表示了“我乃汉室宗亲,终有一天,会在此崛起”之后,便悻悻的下去了。
下一位上去的茶客,模仿的却是西凉马腾……
虽然效果一般,但是仁公主却从里面瞧出了趣味,说道:“杨林,果然如你所说,这间茶馆有趣得紧,我在宫中,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好玩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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