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有记者给潘基文取了一个绰号叫“泥鳅”,说他善于逃避问题。而美国《 时代 》 周刊则称潘基文为“特富龙式的外交官”,是说他像特富龙不粘锅一样,无论有什么麻烦,他都能脱身得干干净净。潘基文此番化险为夷的大逆转,可以说是一次潘基文式的招牌演出,是一次有标志性意义的表现,正如有媒体所说,它告诉人们:潘基文很温和,但也很有效。
外交官的楷模(1)
2005年2月16日上午,在首尔世宗路外交部大楼3楼的国际会议厅,担任外交通商部长官已经一年的潘基文召开了“2005年度驻外使领馆负责人会议”。在这次会上,潘基文提出了三个外交政策目标,这就是“国民外交”、“和平外交”及“建立以知识为基础的外交”。
他说:“国民的理解和支持在外交上不可或缺,过去认为外交只是外交官的事,但是现在如果脱离国民的理解去搞外交,将无法获得国民的信赖。要把外交部作为重要的为民服务部门看待,并扩大便民利民服务。”
潘基文接着表示:“今年也要改革外交部,这是不可逆转的时代趋势。国民认为外交部既保守又安于现状,为了改变这一印象,需要主动进行改革,改变旧的不合理惯例和惰性,保持较高的道德和伦理水平,在行政管理中做到公私分明。”潘基文的讲话显示了他励精图治的决心。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30多年职业外交生涯中,潘基文几乎担任过了韩国所有最重要的外交职位,在2004年成为韩国外长之前,他的职业履历中包括了在新德里、华盛顿、联合国和维也纳的外交经历。多年在海外工作,让他在国际上交游广泛,由此建立起来的人脉和声誉为他累积了重要的政治资本;同时,也使他得以避免受国内已经“中毒的”政治环境的影响。他永远在微笑,没人看过他发怒和失态。韩国反对党的一位高级官员说:“他从不得罪人,很善于交朋友。”
与此同时,他也在任外长期间表现了强硬的一面。他改革了外交通商部,革除了晋升机制中的按资排辈,引入一批精英外交官。他的一个助手就称他是“外柔内刚”。他被奉为韩国外交界后辈学习的典范。同僚对潘基文的评价是:勤奋、沉稳,具有出色的口才和非同寻常的记忆力。潘基文外貌温文尔雅,待人亲切诚恳,同时,他头脑敏捷,观察细致,总是能敏锐地抓住细节,摆脱媒体和对手为他设置的陷阱。
担任外交官以后,由于为人诚实细致,潘基文一直受到各级上司的赏识。他在外交通商部有个“主事”的绰号。主事是古代新罗时期的官职,潘基文得到这一绰号,是因为不管把多么琐碎的业务交给他,他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十分妥当。前任韩国总统助理及国会成员姜尚敏说: “潘基文绝不会把事情弄糟,他身上出什么问题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潘基文是个埋头做事的职业外交官。在他看来,努力完成交给的任务是第一原则,这样的话,在生活中就不会吃亏,也不会遇到误会,更不会被人怨恨。有一件小事很能说明潘基文的这一工作哲学。2006年9月13日,正在美国访问的韩国总统卢武铉向位于华盛顿DC公园的朝鲜战争参战纪念碑献花,他们乘车到达现场。即将抵达活动现场时,尾随总统座车的4辆陪同人员的专车却拐进了另一个莫名其妙的地点,其中就包括潘基文。为了在指定时间内赶到现场,潘基文便和其他陪同人员一道,身着正装跑步前往朝鲜战争参战纪念碑的仪式地点。这一段跑步距离约为200米。就美国司机带路失误一事,美国白宫警卫室事后向韩国方面表示了道歉。
潘基文能够在金泳三、金大中和卢武铉三届政权中担任外交要职,受到朝野两党器重,这也证明他具有超人的“政治均衡感”。
潘基文在韩国国务院深受爱戴,同时在他的管理下,韩国的贸易事务卓有成效,正是依靠出口贸易,韩国才在
二战后的废墟中异军突起,一跃成为亚洲经济强国之一。
对于自己热爱的外交事业,潘基文投入的精力相当大。一名韩国外交官曾说,虽然身为韩国外交通商部长官,潘基文却是这个机构中工作最辛苦的人。潘基文工作细致,一直坚持亲自回复每个电话,亲自在每年发送的
贺卡上签名。他工作勤奋,他的工作计划是以每五分钟为单位的,而且一旦确定,必定完成。其助手每天早上5时半便要到达其官邸候命。他曾说,“要努力学习上司的长处,并把它变成自己的”,而他也真的如同他曾经的上司卢信永一般,保持办公桌的整洁有条理。由于经常很早上班,他甚至亲自给下属开门,以表示体恤他们的辛苦:“因为我早上班,他们自然也得早上班。”
在外交领域36年的历练也为潘基文带来较高声望。前总统顾问张成旻说,潘基文精通英语、法语,并且熟悉德语和日语,言谈温和、举止谦逊的风格使他在外交通商部非常受欢迎,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到问题。张成旻这样形容潘基文:“你难以找到一个真正讨厌他的人。”
在工作上,潘基文一丝不苟,下属向他汇报工作时,如果有含糊其词或者错误的地方,潘基文都会立即指出,但绝不严辞呵责,而是用和缓的语气提出自己的建议。因此,虽然潘基文对工作要求很高,但与他相处的官员都没有怨言,潘基文得到了很好的口碑。
潘基文精力充沛,经常工作到凌晨,周末也不休息,而且中午不睡午觉。曾经有记者问他,平时没有时间运动的他是如何保持健康的,潘基文说,工作就是锻炼,合理安排工作,一样对身体健康有利。
对于事业的太多投入也使潘基文难以同时顾及家庭。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始终把事业置于个人事务之上。2005年5月24日,他为女儿举行婚礼,只有寥寥几位熟人到场,除少数高级官员的祝贺花环,婚礼现场完全见不到高官家庭婚丧嫁娶常见的“客人排队”现象,这在十分看重上下级关系和社交礼仪的韩国极其罕见。
他还郑重贴上了“不收红包”的条幅。有人开玩笑说:“潘外长平时参加别人的红白喜事,都给红包,自己却不要,岂不是损失很大 ?”
婚礼选定的场所同时还在举行“政府革新世界论坛开幕式”。把结婚典礼的场所选在这里,是潘基文的主意,因为这可以让他只要在不同楼层穿梭,就能既参加会议,同时尽为人父的义务。他婚礼前一个小时才赶到,作为女方家长迎接宾客。
“我对自己的家人感到很抱歉,但首先干好自己的工作是第一位的,即使我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家人。”有1个儿子、2个女儿的潘基文在一所韩国高中演讲时说,“外交官在海外享有不少特权及豁免权,因此也有无穷的职责。”
而他的妻子柳淳泽也非常体谅和支持丈夫。柳淳泽出生于一个非常传统的韩国家庭。结婚之前,柳淳泽的母亲经常告诉她:“一个大男人在太阳下山之前就回到家里,只有两种情况:没有职业或者生病了。所以你丈夫晚归时,千万不要唠叨。”母亲的这段话深深地影响了柳淳泽。
潘基文进入韩国外交通商部后,经常早上5点半就要到官邸候命,晚上因为忙于应酬,回家时也经常是深更半夜,根本没时间照顾家人。不过,温柔贤惠的柳淳泽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而是默默地照顾着整个家庭。由于工作需要,潘基文经常出国访问,柳淳泽陪同出访时,一般都静静站在丈夫身后,她并没有太多动作,然而却没有人能忽视她的存在。
柳淳泽的厨艺水平不错,她经常亲自下厨,为丈夫和朋友们做拿手菜,借此增进感情。2006年5月,安南访问韩国时特别到潘基文家做客,想亲自考察一下接班人。为了营造温馨气氛,女主人柳淳泽亲自下厨,打造了一桌丰盛的晚宴,让安南夫妇赞不绝口。
潘基文曾多次感慨地说,正是有了妻子的支持,他才能全身心地扑在事业上。
美国专栏作家汤姆·普雷特如此形容潘基文: “这个职业外交官准备充分,非常熟悉业务,比韩国外交部的任何人都更努力工作。他目标明确,通多国语言,包括英语。从新加坡到东京,从非洲到拉美,他都深受外交同行喜爱,和中国、美国的高级外交官员相处融洽。美国国务卿赖斯多次表示,她喜欢和潘基文待在一起。并非所有亚洲外交官都能入她的眼。此外,他是个好人。”
潘基文在他人眼中是天生的外交官。他谈吐温文,总有办法避免跟人家结怨。韩国官员通常都难免跟议员争论得面红耳赤,惟潘基文甚少涉及骂战。然而潘基文虽然以温和著称,但是在必要的时候,却也毫不妥协地坚持立场,事实上他既要处理贸易谈判,也要处理朝鲜核危机等棘手问题,绝非个性软弱者能胜任,尤其是在处理与美国和日本的关系上,潘基文领导下的韩国外交政策具有了更多的独立性和灵活性。
韩国媒体评论说,在潘基文任内,韩国多次拒绝美国公开谴责朝鲜人权记录的要求,并在美国态度有所保留的情况下,积极发展与中国的经贸和外交合作关系。
中国前APEC高官王嵎生曾谈到90年代中,他同潘基文在亚太经合组织(APEC)共事的情况,认为潘基文是一个既灵活又坚定、处事温和、公正的外交家,而且还带有一点人情味。
王嵎生回忆说,1994年,APEC领导人茂物会议制定了实现贸易投资自由化的两个时间表,要求发达成员不晚于2010年、发展中成员不晚于2020年完成任务。1995年,APEC制定“大阪行动议程”时,成员间最大的分歧是,这两个时间表是否具有“约束性”和“全面性”,是否允许必要的“灵活性”。美加澳等发达成员坚持前者;中日韩等成员由于农产品等方面的实际困难,则坚持后者。大阪领导人会议前夕,日本考虑到东道主地位,态度暧昧,退居幕后。但韩国态度坚决。
潘基文私下告诉王嵎生,在农产品问题上,韩国由于在乌拉圭回合谈判中没能顶住,让步太多,损害了国家重要利益,造成国内动乱,总理被迫辞职。这次金泳三总统亲自指示,必须坚持保有“灵活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潘基文还说,必要的“灵活性”是APEC自主自愿原则的一个重要方面,不能妥协,并希望中国鼎力相助。当时中国同韩国的处境和立场十分相似,因此中方自然完全赞成他的主张。
中韩两位APEC高官约定,各自扮演不同角色,从不同角度施加影响。
由于潘基文苦口婆心地做工作,向美加澳等成员晓以利害,并在施加适度压力的同时,做出一些技术性的妥协,最后终于达成各方基本上都可接受的案文。序言中写明,所有成员都要按期全面完成贸易投资自由化;同时又在具体条文中规定,在处理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不同而引起的问题时,允许有“灵活性”。
这个难题的顺利解决,是潘基文外交经验与智慧的一次很好的表现。既坚定又灵活,既维护了国家利益,又照顾了发达成员的立场。
由于办事得力,争取“灵活性”有功,潘基文不久便荣升总统府典礼官,成为金泳三总统身边的得力助手。
王嵎生说,潘基文有时也很
幽默。在他访问韩国期间,他祝潘基文荣升要职,潘基文却开玩笑说,现在“更辛苦了”:每天早晨上班时,见到部长,他都得点头鞠躬,弄得脖子都酸了;不过也有点“回报”和安慰,过后部长们要想见总统,或者要急送文件,不得不亲自到他的办公室来,向他点头鞠躬。
在幽默中潘基文透露了他的实际身份和地位。潘基文有时候也会流露出自己平民化的一面。2005年在老挝出席东盟会议后,很多外交官员立即归国,他却抽空在首都万象漫步,到小摊上买新鲜果汁,与当地百姓闲谈。
现任中韩友协副会长的张庭延在1992~1998年,曾出任中国首任驻韩国大使。他在一篇文章中回忆说:“大约十年前,我在汉城任职时,第一次见到潘基文。当时他才从韩国驻美国使馆公使职务上调回,出任韩国外交部政策研究室主任。我约见他,是受命就一个棘手的问题与他交换意见。
“那几年,每年上半年,联合国人权委员会在日内瓦举行例会时,美国都要带头提出‘涉华’提案,指责中国不尊重人权,并企图在会上通过。中国当然不能接受,在第三世界国家的支持下提出反提案,与之针锋相对。于是中美双方为此大力展开拉票活动,力争一旦进行表决,能使本方提案获得通过。当然,那几年,为了避免更尖锐的对抗,中国每次都采取灵活的做法,在诉诸表决之前提出不表决动议并获得绝大多数国家的支持,打消了美国的企图。
“我当时约见潘基文,正是中国处于拉票活动期间,目的是说明中国人权问题的状况,争取韩方的理解和支持。当然我也知道,此事涉及对于韩国来说有着重要意义的韩美关系,而中韩建交时间又不长,韩国处理这一问题可能十分费斟酌。但是,我还是要努力做对方的工作。
“潘基文在他的办公室会见了我。屋内一边是他的办公桌,另一边是围成圆形的沙发,用于招待客人。潘基文面带微笑,在门口迎接我。他高高的个子,淳朴的面庞,不像久经沙场的外交官,倒像一名儒雅的学者。落座寒暄后直入主题,我说明了来意,介绍了中国在人权问题上的立场,表示希望得到韩国的理解和支持。潘基文说话不紧不慢,首先表示韩中建交以来,两国各方面的交流正在加强,双边关系发展很好,在国际事务中也有很好的配合与合作,他对此感到高兴。接着他谈到韩国和美国的关系,说这种关系是历史上形成的,目前发展良好,对韩国来说也十分重要。对我所提出的问题,他说韩国处理时不会不考虑上述这些情况的,至于怎么做,韩方还需要研究,届时也希望得到中国的理解。潘基文说话用词婉转,好像在与人商量问题,但也听得出他表达了韩国的立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潘基文,会见时间不长,但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