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打过?""给刘洋打过。""啪"地一声,一个巴掌落在我的头上。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你看看,你说过不生气的,不生气你打我干什么?""好好好,我不打了。""我不跟你说话了,你老急。""我不急了,老怪。""我要睡觉了。""不许睡。""我困了。""不许困。"我用被子把头蒙上,但被子被嗡嗡拉开了。
"你先回答完我问题再睡,就一个问题。""真的?""真的。""我说完你就让我睡觉?""啊。""那你不许生气啊。""我不生气。""那你问吧。""你给刘洋打了几个电话?""一个。""错!""两个。""骗人!""我没骗。""那你说了些什么?""没说什么。""老怪,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都是贫嘴的话,我记不住了。""你想想。""我想不起来。""你再想想。""我都忘了。""为什么打?""你不是说一个问题嘛。""就这一个。""哪一个?""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我们一帮人一起吃饭,他们要叫姑娘来,于是大家分头给姑娘打电话。""那你找刘洋干嘛?""我觉得她挺活的,挺好玩的。""当"地一声,我的腿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击。
"你怎么又打我?""我不打了,我给你揉揉。""不用。""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刘洋?""一般吧。""啪"地一声,我肚子上又挨了一下。
"你怎么又打人?""我错了,我不打你了,老怪。""那你一边儿呆会儿去,我可是要睡觉了。""不行,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呢。""还有什么问题?""你喜欢刘洋,是不是?""不是。""那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我给姑娘打打电话怎么啦?""你为什么单给我的同学打?""我又不认识别的姑娘。""你认识的姑娘呢?""这一段儿净跟你混了,都失散了。""骗人!""我可没骗你。""你真没骗我?""没骗。""胡说!""没胡说。""那我问你,你觉得刘洋怎么样?""我不是说过吗?""你再说一遍。""我觉得她人还行。""啪"地一声,我的脑门上又挨了一击:"她行什么行!哪儿行呀?"我一下坐起来,走到书房,刚坐下,嗡嗡跟过来,坐到我腿上。
"老怪,你别不理我,你跟我说话呀。"她摇我。
"说什么?""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你老打我,我一跟你说话你就打我。""我不打了还不行?""你别动手啊,咱说话归说话,别动粗。""好。""那你想要我说什么?""我不知道。""那就别说了。""你就是不想跟我说话!""我没有。""你有。""我没有。""你就是有,要是换成刘洋,你不定说得多来劲呢,舌头也会说抽筋。""我没有。""你就是有。""我不理你了。"我拿起一本书,看了几眼,忽然书被她劈手夺过,扔到一边。
"回答问题!""什么问题?""我问你,你为什么总围着我们班女生打转转?""谁围着她们打转转了?""你。""我没有。""你就有――你就给我丢人吧。"她用手指头使劲地点我的脑门儿。
"我丢人是丢我自己的人,怎么就给你丢人啦?""你就是给我丢人。""那我不丢了还不行?""你已经丢了――我不高兴了!""你别不高兴。""我就不高兴,就不高兴。"她嘴一撇,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你别哭了。""就哭就哭,不要你管。""你好好呆会儿。""你背着我勾引我们班同学,我呆得好吗?我呆得好吗!"她哭得更来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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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看不得嗡嗡哭,她一哭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一股脑儿地从眼睛里涌出,她还用小手去擦,看起来特别可怜。
这时我往往会搂住她,而她则会把泪水流到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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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初期吵架时发生的情况,这种情况大约发生在98年9、10月份,吵架之后,就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我仍去接她回来,她仍会坐在她的电视座上,仍爱吃我做的饭菜,仍爱与我一起喋喋不休地说话。
但好日子不会长,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劝她,让她不要与我再混下去,让她多与同学四处去玩,别成天泡在我这里,我告诉她,我不是那种过安定生活的人,"你要是想有人成天陪着你,那你去找一个新男朋友吧。"简直是百试不爽,这句话,往往会引得嗡嗡一蹦三尺高,她最听不得这句话!
"我的事儿我自己管,用不着你来安排,你是不是看着我在这儿不顺眼,怕我耽误你,想赶我走?"生气之后,她总会跟我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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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便会不理我,独自走到一间空房里。
有时,她会一个人哭泣。
看到她伤心地哭泣,使得我的铁石心肠无法忍受,我推推她,她会使劲蹬一下腿,表示不愿理我,于是我关上门,走到另一房间,但对她不幸的想象使我坐立不安,有时,她的哭声瞬间传来,使我立即心如刀割,一种无情的自责伴着对她的柔情油然而生,我推开门,看一眼,她仍在哭泣,这使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加剧,我几乎改变主意,但一想我对她的折磨在未来仍会发生,便使我恨不能立刻置身事外,我关上门,回到外面,坐到沙发上,不禁心烦意乱,我仔细谛听,哭声若有若无,却仍不止息,我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真是坐如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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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生活中,我的剧本仍在进展着,我丢掉错写的前5集,从头写起,一集又一集,剧本写得实在写不下去时,我就回头写写我的名著,总之,我浸泡在我、嗡嗡以及我的烦恼这三者之间,几乎无法自拔,我已不再考虑是否该写名著,是否出去丢人现眼之类的事,我只考虑,如何从目前的陷阱里逃身出来,在这个陷阱里,有我,还有嗡嗡,我知道,只要是这么继续下去,我就会不断地伤害她。
当然,也有事情偶尔打断我对嗡嗡的伤害,不出我之所料,这只能是老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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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门铃声再次响起时,我正在厨房做饭,便叫嗡嗡去开门,进来的是老巍,他怀里抱着一箱青岛筒啤及两瓶法国红酒,费劲地挤进门,不用他说我也知道,陆小青把他给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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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老巍没太细讲,讲出的东西我们也没太细听,总之是嫌他不够有出息,跟着他混没希望,于是,我们三人围坐在灯下,一起喝老巍带来的酒,当然,音乐是少不了的,这次,我们专攻西洋歌剧,起步是莫扎特,当然,他十几岁写的歌剧很难让老巍听出什么东西来,于是,我们给他听莫扎特20岁以后的作品,而且是最流行的老调《费加罗的婚礼》、《唐璜》,以及作于1791年的特别优美的《魔笛》,也听了《后宫诱逃》、《女人心》之类的小玩艺,接连一个星期,老巍被莫扎特打动了,他边听边痛饮筒装啤酒,并伺机摸嗡嗡,以后,他就像背子弹箱一样往我这里背成箱的啤酒,有时喝醉,有时半醉不醉,我们一起听罗西尼的《塞维利亚理发师》,贝利尼的《梦游女》,以及令人晕晕乎乎的《诺尔玛》,韦伯的《自由射手》应老巍的要求听了三遍,他甚至会用自己发明的外语加入合唱,另外,托马的《迷娘》老巍也爱听,而轮到尼采都爱听的比才的《卡门》时,嗡嗡甚至想去西班牙学弗拉门戈舞,威尔第的《茶花女》与《阿伊达》非常适合配一种我们自制的土鸡尾酒,红酒加雪碧加冰块加柠檬,往往一曲终了,我们三个人喝得面红耳赤,呼吸加快,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令人倒胃,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沙皇的新娘》吵吵闹闹,普契尼的《蝴蝶夫人》十分深情,而他胡写一气的《图兰朵特》则令人恶心,奥芬巴赫的《美丽的海伦》让人叹息,而斯特拉文斯基的《夜莺》则叫人心神不宁,贝尔格的《沃采克》似乎非常深奥,而奥尔夫的《聪明伶俐的姑娘》则十分流畅悦耳,接连一个月,我们三人被歌剧与酒精搞得疲惫不堪,要说西洋歌剧艺术对中国人没影响毫无根据,至少,从我的经验看是如此,那一段时间,我经常以带着痰音儿的男低音来与老巍商量今后如何弄到新的姑娘,嗡嗡与我吵架时一不小心就会用上花腔,而倒霉的老巍在郁闷的心情以及啤酒的作用下,在一段时间内彻底变成了气急败坏的阉嗓儿,我与嗡嗡直担心他是否已趁我们不备悄悄自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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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已经做出丑行,因此就对别人的丑闻十分关心,不仅关心,简直是有着无尽的兴趣,我收集别人的丑闻,看着别人是如何变废为宝,化丑行为美德,并津津乐道于别人的狡猾,无非是想把自己往人堆儿里混,无非是想说,这方面我也不是独一份儿!事实上,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更不会乱赖一气,把自己的行为往人性恶上一靠以求一个说法,我犯不着那样,我对自己的丑行并不斤斤计较,我只是对被造物主抛到世上并生而为人感到羞愧,正是由于人的存在,这一切丑行才得以存在,如果可能,我愿意费点力气与造物主讨价还价,让他根本就别把我投向人世,让我没有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的丑行感到吃惊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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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那一段,嗡嗡奇怪地变成一个性爱方面大器晚成的黑桃皇后,成天惦记着与我乱搞,有时,出于对她喜欢天长地久生活的理解,我劝她考虑是否愿意与老巍混在一起,往往醉醺醺的嗡嗡一刹间就变得清醒了许多,"可是,你都把我给操了――你这个混蛋。"她会这样指责我。
而一旦我与老巍一唱一和地说老巍与嗡嗡在性格上是多么合适、多么般配时,嗡嗡就会指着我用花腔叫道:"老怪!你又不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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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在我的眼皮底下,愁苦的老巍与心态不平衡的嗡嗡也搞搞半色情活动,我是说,嗡嗡在一天排练后腰酸腿疼,便想叫我给按摩,一般是听到嗡嗡"抱抱,老怪!摸摸!摸摸!"的撒娇声时,老巍抢着冲上去,在嗡嗡的后背大腿上乱摸一气,摸得嗡嗡连声尖叫,而老巍则会想起陆小青,想起从手边不翼而飞的色情,于是摸着摸着便会半路腾身跃起嚷嚷道:"别叫了别叫了嗡嗡,这不是要把我折磨死嘛!老周,你去放一段歌剧吧,放大点声,就听那段希腊船王的膀肩儿――叫什么卡拉斯的唱得跟哭似的――叫什么《为艺术为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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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还总找机会跟我斗嘴,经常深更半夜也不罢休。
一般是以一段家常话开始,比如:
"老怪,你给我倒杯水去,我渴了。""你自己去,我还想睡觉呢!""你去不去?不去,不去我把你手剁下来你信不信?""那我就把你的胳膊拧下来你信不信?"我这么回击。
"我才不怕呢!我就把你腿锯下来。""那我非把你牙掰折了不可。""你敢!我用钉子把你眼睛扎瞎了。"她伸出一根手指。
"我把你浑身的毛都拔光,然后上糖色,下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我把你放案板上,剁成肉酱,再加料酒、盐,再加葱姜蒜,包成包子,再上屉蒸熟,然后一口吃掉!""我把你肚子切开,把肠子揪出来,然后用你的肠子把你勒死!"她眨巴眨巴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愣了一下,然后劈手打了我一巴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那么狠那你!""我这不是跟你斗嘴呢吗?"我说。
"不是斗嘴,你真就这么想的!"我不理她。
她推我:"老怪,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是不是?""不是。""那你怎么说起来那么不加思索?哼,一定是平时想了很多次。""我可没有。""你就是有!自己一个人偷偷想了不知多少次!""没有。""就有。""你看你这人,跟你贫嘴吧,你就急,不跟你贫,你就说我不理你,你这是什么路子呀。""我就是这路子、就是这路子,我们跳舞的就是没文化――怎么着?看不惯甭看!"她往往掉过身去,假装不理我,一面还伸出一条腿不时踢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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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半夜,我们乱搞完毕,她把肚皮上的精液涂成一个圆圈:"老怪,听说这个能美容,你说是真的吗?"我说:"我哪儿知道。""那你看我的肚皮这一块儿皮肤怎么比别的地方细呢?""你用砂纸磨的吧?""胡说。"我起身去洗澡,回来看她仍在灯下端详自己的肚皮。
"你去洗吧,我洗完了。""哎,老怪,你摸摸,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细?""那以后你在枕头边放个空瓶子,我保证一个星期送你一瓶神油,你要用不完,还可以卖给你同学。""你要不要脸呐!"她假装生气地对我说,然后笑了,"老怪,你说,那东西能美容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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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嗡嗡在旁边听着,我与老巍一起回忆我们的年轻时代,比如:我们俩第一次去吃麦当劳。
我记得那时北京的第一家麦当劳刚开业,大家就像疯了似的爱吃,为此排上半天长队也在所不惜,在麦当劳,我与老巍吃着汉堡,一种崇洋媚外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虽然汉堡并不可口,也不便宜,红茶也有一股烂草味,但是,那时的我们仍觉得无比的享受,我们看着麦当劳的带有异国情调的室内装饰,听着流行的英文歌,顿觉置身国外,我们把最后一根又凉又软的油炸薯条沾着蕃茄汁吃进嘴里,真是感到说不出的来劲,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口味是外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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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也能回忆更年轻的时候,我们还爱说豪言壮语的时候。
比如:我们说过,要漫游全国,要拥有一辆自己的汽车等等。
当这些豪言壮语部分实现的时候,我们也没觉得有多高兴,两下比较,倒是说出豪言壮语时我们似乎更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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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豪言壮语我还要多说两句。
很多人都说过豪言壮语,阿基米德就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把地球撬起来。"当然,他也就那么一说。
就连十分老实、颇具学者风范的弗雷格都说过,他要把数学的基础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