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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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康文集-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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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清醒的话题,就到这里。
  203
  是的,我不能再谈清醒了,我就很不清醒,我的人生也不清醒,我的人生在假象遍布的世界上毫无意义,但我仍有人生,也就是说,我仍有机会胡闹一气。
  面对作为假象的人生,需要一种彻底的激情,这是一种真正的迷狂,只有这样,才能把人生当作一场盛宴来品尝,这是一次不可轻易错过的聚会,在这里,厌恶是主菜,痛苦是佐餐酒,而无聊则是每顿必吃的面包,我没有别的办法去改变这种人生,只能满怀豪情地把人生的一切大吃一顿,直至变得肥头大耳、满嘴流油,最多撑死,不然,我就会站在边上,不是给人上菜洗盘,跑进跑出,就是馋得口水直流,饿得天旋地转,瘦成皮包骨头,最后饿死了事,我知道,在这个聚会上,不管我身处何种位置,都会始终在危险的境遇里舞蹈,我知道,我的舞技并不出众,但我仍要一跳到底,什么也无法改变我的赖皮劲头,我就要"在这里",这是我人生的立足点,我不愿在31岁就远离人生尖锐的矛盾而被晾在一边儿――我的读者,你要知道,我在与你一起参加这个偶然的聚会,共同吃下这顿倒霉的大餐,我坐在另一角落,我的那一份与你的一样难以下咽,我也同你一样,顶着恶心大吃特吃,挺过一个又一个令人气馁的难关,你我都熟悉人性的冷漠与邪恶,为了自己,我们都不惜一切地在聚会上狂欢,并坚强地恪守着自私自利的原则,在这一点上,可以说,眼前丰富的人生被你我共同创造,我们对我们的创造物十分珍惜,我们都知道,除此之外,人生再没有多姿多彩的生活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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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面对那些无耻之徒,势利小人,恶人坏人,讲什么也没有用,为了跟他们干上一杯,我就必须在他们的领域内有所建树,直至在"人性恶"方面比他们更擅长。
  205
  这是关于"不幸"的动人故事,它会存在于我的记忆中,有一天,我会试图面带笑容地谈起它,就像谈起那些陈年旧事,毕竟,这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属于我,除了它们,我身无一物,因而不得不对它们加倍眷恋,呵护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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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变成那种边骂自己边写作的人,当然,我的朋友们也帮着我骂,对他们,我始终心存感激,为了某种难以说清的原因,我毅然写出我的无耻之作,这让我感到十分难堪,一种丢人现眼的豪情在我周身激荡,这是我创作的源泉,同时,也是把我搞得五迷三道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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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还有一种毒药,那是嗡嗡,我的毒药,我在不知不觉中服下的毒药,我的天使,多汁的天使,富于人情味的会撒娇的天使,是什么原因促使我离你而去的呢?
  我想,是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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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答案十分可笑,但对我来讲,却是惟一接近客观的答案。
  讲清这一点,又得浪费我很多唾沫。
  看来,通过写作,人是容易变成"话痨"的,就我的水平,非得讲得足够多,似乎才能更接近事实,这如同摸彩,你得一张张摸下去,大量地摸,有时候,你运气好,只摸几张就能中奖,但更多的时候,你得依靠对概率的计算才能认清形势,我不知道我谈到的哪一点是该谈的,是必不可少的,而哪一点又是多余的,我只能连蒙带猜,声嘶力竭,我只能一讲再讲,是的,一讲再讲!
  209
  实不相瞒,至今为止,我仍在等待一张脸,叫我完全满意又对我基本满意的脸,姑娘的脸,我天真地、徒劳地、一厢情愿而荒谬绝伦地等待着那张脸,希望那些向我投怀送抱的漂亮姑娘悄然而至,尽管,在我清醒的时候,我并不相信这件事真会发生,但这并不妨碍我胡思乱想,有时我壮起鼠胆,对遇到的姑娘发出暗示,或是厚颜无耻地动粗,可一遭拒绝,立即溃不成军,私下里我认定,我这种性格只适合诱奸那种人事未知的少女,或是与热情洋溢的荡妇通奸。
  我以为,那张姑娘的脸上刻画着我的情感对别人的情感的向往而不是相反。
  也许,那是另一个自我,也许不是,我无法讲清。
  更讨厌的是,那张脸并不清晰。
  得出这一结论与我分析自己做过的一个梦有关,那是我自学弗洛伊德之后。
  有一阵儿,我开始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骑着一辆自行车,自由地在一条拥挤的街上穿行,她的线条是那么优美,骑车的动作是那么灵巧,自行车,做为她身体的延伸,又完全听从于她的控制,显得得心应手,我的视点又是那么多变,如同一个广告片,在这个广告片中,所有的一切全是黑白的,惟有小姑娘是有颜色的。
  有一点非常奇怪,那就是,无论如何地寻找,我就是无法看清那个小姑娘的脸,她的脸的一部分不是被别的人或景物挡住,就是被她自己的手臂或头发挡住,一切看来是那么地凑巧,又是那么地恰到好处,我见过小姑娘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唇耳朵,却无法看到整张脸,我在梦中忙得够呛,不是使劲地试图看到那张脸的全部,就是顽强地七拼八凑,想把那张脸凑出来,暗地里,我甚至认为那个小姑娘就是上帝他老人家本人。总之,那个梦让我醒来也记得,而且,一旦记起,便恼火不已。
  可气的是,这个梦在最初出现后便让我连做了三天,最后,小姑娘的运动轨迹令我眼花缭乱,自行车的轮子没完没了地转动,终于把我转晕了,从此,这个梦不断地打扰我,已有10年光景,当然,我也一直为摆脱这个梦而努力,一计不成,再施一计,可终归无用,至今,这个梦仍然不时闯入我的睡眠,我是分析不出什么来了,倒是真想把它送给弗洛伊德,看他总做一个破梦烦不烦!
  210
  这是一种难以示人、更令人不解的离题话,奇怪的是,这对我在现实中的行动有所影响,现实生活中,对于嗡嗡,我既没有厌倦,也没有感到什么常换常新的迫切需要,相反,我倒是有些漫不经心,一会儿想她要是开路走人也许更好,一会儿又想一起混混也无妨,总之,对我,这件事始终没个准主意,因此,我与她拖拖拉拉地几次分手都未成功,我想我是数次激怒了她,她不理解我对她的态度,却知道我喜欢拈花惹草,从不拒绝有姿色的姑娘,好笑的是,在与她在一起的漫长的3年内,我从未搞到过别的姑娘,我倒是有几次机会,但都因为过分犹豫而丧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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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说来,多数情况下,女人在我眼里只是一种模模糊糊的象征,我从未试图在每一点每一滴上接近她们,相反,我只在她们身上看到我为之设想的幻觉,我对她们的爱神秘莫测,一旦她们与我心中的形象不符,我便对其失去兴趣,我如王尔德童话里的那条河流,表面上客观地映照别人,实际上却只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随便提一下披着不道德外衣的王尔德,我至今认为他最美妙的作品是他的童话《快乐王子》,那是他关于自己的绝妙隐喻,可惜,能够欣赏他隐喻的世人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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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嗡嗡,我能说什么呢?
  她虽已懂事,也许懂得比我想象的要多,但肯定没有她所想象的那样多,事实上,我当时在写剧本,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拍摄我所写下的剧本,更幻想的是,我将通过拍摄,结识很多姑娘,那时我便有机会过上糜烂而色情缠身的生活,我可不想到那时再对嗡嗡说:妹妹,我大胆地往前走了,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那种无情无义的架势我还没练成,而且,因为我还记得另投新欢的姑娘在甩掉我时,给我添的堵有多么的大,所以不想这种经历也落在嗡嗡身上,给她的人生添上同样的堵。
  因此,我决定,丑话、坏话、难听的话、无耻的话,提前说。
  213
  不仅如此,我还屡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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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灾难性的一幕接一幕。
  并且,到后来还出现了假戏真做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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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当上导演便会姑娘上身,我这么说是基于我所看到的铁铁的现实,还也许,当导演拍戏就能弄到姑娘是一种迷信,我这么说是基于另一个现实,因为成为名导演才可能弄到很多姑娘,不仅中国,世界各地的名导演几乎都有乱交史,当然,在名导演口中,这话一般会这样讲:"我有几次不太成功的婚姻。"在我眼中,这个说法意味着:"我还有着更多次成功的通奸或诱奸。"但是,话说回来,那些没名的导演呢?
  我在这上面犯了错误,我想我当时根本没有考虑到他们,后来我才恍然大悟,要想乱交,干嘛非导演呢?干什么成名或成功了不都可以乱交吗?这事儿我是知道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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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的是,当时我一点也没想到这个,我只想到,我剧本写完,就会拍上片子,一旦拍上,就会有姑娘,一有姑娘,我就禁不住诱惑,不仅禁不住,甚至还会主动去诱惑,当然,这时,就会伤害嗡嗡,让她从此对人不信任,像我经历过的那样,我认为,再苦的生活也经不住有信念,有了信念,生活就会好过得多,这个观点有我的最无知的青春岁月为证,算啦,我是不会再讲诸如当时的我过得多来劲之类,那样会让我伤感,而且,老这么说来说去的也够事儿逼的。
  可以说,我是因为对不道德生活的美好预感而决定不再与嗡嗡来往的,这话听起来有说服力吗?
  217
  事实上,我过早地对她说分手,也就是过早地伤害了她,还有一个意外的效果,那就是过早地让她陷入了迷惑不解,因为,我想,仅仅是没有什么理由就与她分手,那样做缺乏说服力,为了加强说服力,我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勾引起她的同学来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件事上,我也表现出同样的漫不经心,我在与一帮人聚会时,曾给她的一个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她是个诉苦迷,擅长逢人便讲她的遭遇,使听她话的人都认为有机可乘,这中间包括我,电话里,她答应过来跟我们一起玩,但一小时后,我想打电话问她何时动身时,她却关上了手机。
  第一次勾引,就算完了。
  事后我告诉了嗡嗡,她气得暴跳如雷,甚至一脚把我的衣柜门踢了一个大洞,事后,我们一起去买了一张拼贴画,一点点地拼出整幅画后,嗡嗡用来把那个大洞给堵上了。
  那幅画名为《维纳斯的诞生》,是佛罗伦萨画家波提切利画的,画中的维纳斯一丝不挂,站在一片贝壳上,表情迷茫,而且,害羞得很――真够假的,要是真害羞,干嘛不跳海里去,露一脑袋不就完了?当然,对古典画不能太过认真,随便看看而已,为了让你看得来劲,古典画家还真没少费劲,你瞧,为了表现纳维斯很害羞,波提切利还画了画她的手,其中的一只手用来挡住乳房,但却让另一只乳房露着,由于一般来讲,姑娘的两只乳房大小形态基本雷同,那么挡一只看来也只是个假招子,目的在于让你把另一只看得更仔细,而且,只要看清一只,再笨你也能推测出另一只的样子,免得两只全露出来让你不知看哪一只好。画中维纳斯的另一只手抓起长长的金色卷发来挡住自己的阴部,也不知她白长着阴毛是干嘛用的?画的边上,飞来的春神正在给她送衣服,但依我看,这纯属多此一举,难道维纳斯不凭肉体而擅长搞精神恋爱吗?据我推测,老谋深算的波提切利在这幅画里表现的是另一种东西,即用飞奔而来的衣服,正试图对维纳斯裸体的遮盖,来造成观众再看最后一眼的迫切感觉,实际上,老波很清楚,观众不仅最后一眼能看到,并且还能长久地看到,这又不是电影,眨眼间裸体就能被盖上,更何况,就是电影观众也不怕,因为观众的录像机或VCD机上都设有暂停键,一按下去,就给你原地定格,你就是穿衣服再快也白搭。唉,比起现代科技所支持的成人电影来,那帮子古典画家也真够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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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如果比累的话,那么我相信现代人丝毫不亚于古人,希腊神话尽管丰富,但至少它的神仙都合乎自然,没那么多不健康的毛病,比如,里面就没有一位大累神,而在现代谱写神话就难得漏掉他了。
  我这么讲是有根据的。
  在我告诉嗡嗡我试图约她的同学一起出来玩后,累事来了,她先是假装满不在乎,把我的话套出来,然后突然改变脸色,跟我大急特急,可以说,她是撒着娇跟我急的,这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她一只手把我耳朵揪住,让我无法溜掉,另一只手的手指上下勾动,不停地计算我背着她到底操了她的几个同学,她一个个逐一追问,直至我把她的同学的名字倒背如流,问题是,我不是那种冰山型的人,而是竹筒倒豆子,有什么说什么,并没有对她隐瞒什么,但是不行,嗡嗡不依不饶,非要我编出叫她信以为真的瞎话才得罢休,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高声叫嚷一会儿柔声细语,一会儿雷霆万钧,一会儿循循善诱,我说实话她不信,我说瞎话她就跟我急,我躲到一个房间,她就跟进来,我再跑到另一间房,她仍然追过来,我从里面锁上门,她从一空可乐筒里找到钥匙,把门打开,我睡到沙发上,她就睡在我旁边的地上,我睡床上,她就压在我身上,我在书房里打了一个地铺,她就往我身上扔拖鞋,弄得我躲无处躲,藏无处藏,几乎精神崩溃,当然,以后这种情况还多次发生,我想我应该把我们的典型对话附于下面,免得以后再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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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怪,你说,你给谁打过电话?""没有啊。""错!""你什么意思?""给谁打过电话?说说看,你告诉我,别骗我,我保证不生气。""你能保证吗?""我保证。""你真的不会生气吗?""不会。""我没给谁打过电话。""那她们怎么说你打过?""谁说的?""你别管。""我没打过。""你打过。""那好吧,我打过。""给谁打过?""给刘洋打过。""啪"地一声,一个巴掌落在我的头上。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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