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康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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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康文集- 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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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
  我从沙发里起来,走到书房的书架上,挑了几本世界名著,走回到饭桌边,借着头
顶上的灯光,把一本本世界名著翻了又翻,对于故事,我看个大概,以便以后与别人谈起时能略知一二,而对于里面的黄色描写,我一字不漏,细读三遍。正看得津津有味,卧室里传出声响,接着,一丝不挂的袁晓晨走了出来,一只手揉着眼睛,另一只抓着头发,就站在我面前。
  我冲她点点头,她问我:“几点了?”
  “三点多吧。”
  她点点头,走向厨房,一会儿,从里面抱出半个西瓜来,坐在我对面,用勺子一口一口吃。
  我低着头接着看书。
  “在外面疯得来劲吗?”她没话找话,心虚地问我。
  “还行吧。”我说。
  袁晓晨吃了一会儿,讨好地把一勺西瓜送到我嘴边,我吃了下去,接着,她又一勺接一勺地喂我,“都摆冰箱里三天了,再不吃就坏了。”
  我放下书,看着她:“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
  “噢。”我重新拿起书来看。
  她伸手抓住我的书,轻轻地从我手里抽,直到全抽出来,又轻轻地放在一边。
  “想说什么明说,别吞吞吐吐的。”我说。
  “你想问我什么就明问,用不着含在嘴里反复咀嚼。”
  “我没什么想问的。”
  话音未落,袁晓晨“噌”地站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你对我就是无所谓!”
  我再次拿起书,她一把抢过来,扔回桌上:“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
  “我怎么样你都无所谓,是不是?”
  我把目光转向别处,不看她。
  “回答我!”她大叫起来。
  “你怎么了?”我问。
  “我挺好的。”
  “那有什么可说的?”
  “有!”
  “说来听听?”
  “你今天晚上找谁去了?”
  “朋友。”
  “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男女都有。”
  “是单找的,还是混一块儿找的?”
  “混一块儿找的。”
  “我那天晚上就是下楼跟我们经理说点事儿,你跑什么跑?”
  “我怕影响你们,行了吧?”
  “你把门钥匙带走了,叫我去哪儿?”
  “你们俩一起把我锁车外面了,叫我去哪儿?”
  “你严肃点,不许油嘴滑舌。”
  “我靠!我怎么不严肃了?你才油嘴滑舌——深更半夜的,穿那么一点儿,就在我眼皮底下幽会经理——这严肃吗?”
  “那也比你约会老太太严肃。”
  “那当然了。”
  “哟,我问你,你夜不归宿多少次,数得出来吗?我再问你,你和姚晶晶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真的?”她忽然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怎么了?”
  “我猜也没什么事,最近你们俩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和王芸的联系也断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
  “我花几块钱,就能把你所有电话的明细单子打出来。”
  “你够有本事的。”
  “废话,我小白领当那么多年白当的?”
  “我回头也把你电话明细单子打出来看看。”
  “不用你打,我自己给你打出来,你查查看,我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你跟你的老上级兼前男友的关系是不是男女关系?”
  “哟,真看不出来,醋劲儿那么大,是不是跟你的身高成正比啊?”她更来劲了,“我就知道你受不了,我就是想叫你尝尝嫉妒的滋味!”
  “你是不是尝过,觉得味道不错,所以推荐给我?还是杂志上学的?”
  “我还不至于那么没水平!”
  “噢,知道了。可以继续看书了吗?”我迅速接口道。
  “不行!过来,你过来!”她冲我招手。
  “干嘛呀?”
  “结束我守活寡的日子呗!”她扭动了几下腰身走向卧室,还闪了一下肩膀,回过头来对我做了一个媚眼,样子又滑稽又可爱。
  206
  然而我知道这些乍冷乍热全是装出来的,内心深处的怀疑令她无法解脱,在床上,一切都暴露无疑,我们开始做爱,一忽而,我觉得她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对我充满柔情蜜意,于是我的动作也更好一些,但她同时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动作开始机械僵硬,一副事不关己、满不在乎的样子,就这样,我们走走停停地完成了,她以一种无法掩饰的失望迅速起身,冲进洗手间,我听到水声大作,且时间很长,空调里的冷风吹得我后背发僵,我不知她在洗手间里干了些什么,总之,我希望她不要与我呕气,水声停了,她回来了,几乎是飞身从我面前越过,身上还带着水珠儿,一看便知没有仔细擦洗,她跳进被子里,背向我,用被子把自己深深裹住,然后就一动不动。
  “搞起自我保护来啦——学我!”我推了她一下,逗她。
  她就像是木头一样,仍旧一动不动。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要不再来一次?”
  她很快地回过头来,瞪了我一眼:“行呀行呀,你来呀!”
  说着话,把被子一下子掀到地上,双腿分开,两手一摊,眼睛一闭:“快点!说话算话!”
  不知为什么,她的动作激起了我的性欲,我们又开始了,这一次,像是搏斗,激烈而紧张,中间我吻了她,不料她深深地回吻我,眼泪也流了出来,淌了我一脸,那是委屈的泪水。
  “你怎么了?”
  她变本加厉,失声痛哭。
  “到底怎么了?”我直起身问她。
  “别停别停,快点快点,少废话!”她哭着催促我,并且,哭得更厉害了。
  我继续,她强烈地反应着我,比我给她的更多,后来,她索性翻到上面,动作快得令我吃惊,片刻,她靠自己完成了。
  “你怎么了?”她刚一停住我便问她。
  她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不说话,只把脸扭向一旁。
  我直了直身体,想让她下去,她没有动,我只好拉过一个枕头垫在脑后:“到底有什么事儿吧?”
  少顷,她像是刚刚听到我说话一样回过神儿来,看了看我:“你那一半还没完呢。”
  “我无所谓。”
  “那好。”她一闪身便跳下床去,不久,洗手间里又传来水声。
  我点上一支烟,抽了起来。
207
  我抽到第三支烟她才出来,我不知跟她说什么,起身去洗手间洗澡,回来后见她似乎作沉睡状,于是关了灯,把被子拉到身上,我的腿刚一触到她的腿,她便哆嗦了一下,然后是黑暗及寂静,我叹了口气,翻身睡去,此刻,耳边突然传来她的声音:“除了操我以外,你觉得咱们俩之间还有什么?”
  我屏住呼吸,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觉得你根本不爱我。”
  我仍旧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翻过身来,抱住我:“可是我爱你,受不了你操别人,带着避孕套也不行,我只想你操我,什么时候操都可以,难道我真的不能满足你吗?”
  我吻她,再吻她。
  “前天,我喝了好多酒,跟我的前男友上了床,我觉得一点意思没有,还没开始就想结束。可是我想到你,想到你背着我找王芸、找姚晶晶、找我不知名字的姑娘,我把自己想像成你,我觉得一点也不快乐,你呢?”
  “我不想说这件事。”
  “现在也没别人,你说说,我想听。”
  “说什么?”
  “女人之间有何不同?她们真的比我好吗?”
  “别说这一类问题,没什么意思,不管我说什么,咱们都会争吵。”
  “我觉得她们全是假高潮!”
  “可能吧。”
  “我是真的,刚才就三次,每一次都是真的,即使我恨你的时候,也是真的。”
  “祝贺你。”
  “别跟我开玩笑,我说正经的呢。”
  “那我说什么?”
  “你对我还有性欲吗?”
  “有。”
  “还能持续多久?”
  “坏问题!不回答!”
  “说!”
  “很久。”
  “你爱我吗?”
  “爱。”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操别人?”
  “我——”
  “别骗我,我知道,你操了,绝不会少于三次。”
  “不止三次。”
  她骤然转过身,用后背狠狠地撞了我一下,两下,三下。
  我一动不动。
  “你真恶心!”说罢,在黑暗里扭头向我脸上吐吐沫,不过都吐在枕头上了。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候的约定吗?”我在黑暗中问。
  “记得,记得,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再遵守下去了。我心里难受。”
  “那好吧。”
  “什么好吧?是不是想分手了?”她警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没有。”
  “是不是想叫我给你点空间什么的——这些话我都对我以前的男朋友说过。”
  “算了吧,别说了。”
  “你不爱我。”
  我没回嘴,免得又引发争吵。
  “我爱你,你不爱我,因为我只想操你,你还想操别人,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过了一会儿,她干脆地总结道。
  208
  天亮了,她沉沉睡去。
  我试着凑近她,搂住她,用我的前胸贴住她的后背,与她一起睡去,我们贴得那么紧,但我却觉得无论如何,不像以前那样紧了。
  209
  深夜的打闹令我失眠,令我感到忧伤,就像在冰冷的冬夜,一丝夜寒钻进被子里一样,我听着她的呼吸,我知道她已睡去,在我旁边,就我们俩,孤零零地,一个睡去,一个未睡,然而窗外却是夏天的早晨,我瞪着眼,窗帘上的阳光被晃动的树枝搅乱了,就像我的生活,淡淡的,却不能说是没有滋味的,那是一种中年人的苦涩,我认为我已开始了下坡路,正从顶点悄悄滑落,我仍不时回过头去,对着意犹未尽的青春频频回顾,我一再地感到,那已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将是一种安稳的生活,我的收入会提高,我会恰当做人,对亲人尽责,但却不再有激情了,即使偶然会有,也会被我像掩饰一种不正当行为一样掩饰过去,也许这样最好,对我好,对别人也好。
  忽然,我又记起我们最初见面的那一天,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答,我不告诉你。从这句话中,我知道她喜欢我,所以努力讨我喜欢,我希望,在我之后,她还有机会对别的男人说这同一句话,而不是有礼貌地说出她的名字,而一旦她对别人笑着说“我不告诉你”时,那就表示她又要恋爱了,她喜欢恋爱,像别的姑娘一样喜欢,我认为,在恋爱中,她找到自己最可爱的一面,她自己更喜爱那一面,因为那一面能给她带来美好的感受,比平淡的梦还要有趣,像言情小说一样浪漫,凭着这种浪漫,她可悄悄而快乐地享受自己的青春。
  210
  我推推她,对她悄声说:“我们结婚吧,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我不再想冒充年轻人了,我不去瞎尝试了。”
  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睡着了,没有听见。
  我把这番话在心里对自己又说了一遍,再说一遍,我希望自己能够坚定起来,说到做到。
  事实上,这番话叫我感到悲凉,我知道,再过个一二十年,接下来的话便是:“我老了,没什么用了,我快死了,没什么办法,就这样吧。”
  211
  那一夜的后遗症是,可怕的怀疑得到了残酷的证实,使袁晓晨在心理上陷入了极度的不平衡,她对我背着她偷情的事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她不时地提起,在床上,在床下。
  起初,一想到我操过别人,她即使在兴头儿上也能原地刹车,恨恨收场,紧接着便是一阵子稀稀落落的性冷淡,再往后,这件事发生了一个有趣的小变化,她开始盘问我细节,越盘问性欲越强,她好像在想像中与别的姑娘争夺我一样,颇有点你一次我一次的不服输的劲头,为此,实不相瞒,我意外地尝到了一些性爱方面的小甜头儿,接着,她内疚地怀疑起自己是否有点小变态,还专门咨询过我,我告诉她我无所谓,她也就消停了。
212
  但是,折磨在继续,我们没有相互原谅,重新开始,而是相反。我要说,多亏我们俩都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以及争强斗狠的性格,才使得我们之间的伤痕越来越深,关系越来越紧张,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从那一夜开始,袁晓晨变得粗暴而神经质,发脾气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一句话不对付就能勃然大怒,要么就是怪腔怪调,心里阴暗,与她相处,完全是对我的耐心的顽强考验,事实上,她本人就是一本很好的、活动的、每天更新的骂人手册,尤其是到了我们相处的后期她认真使用的时候。
  213
  初秋到来之际,袁晓晨的想法干脆像是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表面上,她多疑而强悍,而内心却已脆弱得无以复加,尽管我小心翼翼,力求使我们的关系得到改善,但一切无济于事,她认定了我四处寻找机会对她不忠,因此,无论我如何地忍让,在她眼里,只不过是对她耍花招而已,这种生活,过起来真是度日如年。
  当着袁晓晨的面儿,我简直无法做任何事,只能一言不发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一天晚上,我接一个时尚杂志女编辑的电话,她向我约稿,要我写一篇有关婚外情的文章,刚说几句,袁晓晨就把一杯水“咣咣”几下摔在我面前,我匆忙结束谈话,挂上电话,袁晓晨已向我半真半假地咆哮起来。
  “你说话声调怎么那么贱呢?电话那头儿是女的吧?”
  “你干嘛摔锅摔碗的?”
  “我哪儿摔了?你瞎了吧,我只是轻轻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那也用不着连着放好几下呀?”
  “怎么了?”
  “人家打电话呢,你也不掩饰掩饰。”
  “有什么可掩饰的?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男人,以后出门我就拉着你的手,逮谁跟谁说!免得你一见到骚逼就兴奋得跟王八蛋似的!”
  “臭三八。”
  “怎么了?三八就三八,那也比你好。”
  “好什么好?”
  “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个闷骚型的笨蛋,以为我不知道啊,昨天出门喷那么多香水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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