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棺中很快响起剥塑料包装的声音,然后是咀嚼饼干的清脆声音!
剥塑料包装纸的声音像一颗深海炸弹,瞬间引爆整个铁棺洞!
所有的铁棺都被这声音注入了生命,敲击铁棺的声音震撼整个山洞,久久回荡!
咔哒咔哒咔哒!
几乎所有的铁棺都在打开圆形盖子,然后一只只惨白干枯的手掌纷纷伸出铁棺圆洞,充满了渴望地等着那包饼干!
鬼面武士拿起饼干,一口铁棺一个饼干地分发下去!
“这些都是人!这些都是人啊!”我发了疯似的抓住左炫明的衣领,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了他的右脸上!
只有禽兽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将活人当牲口僵尸般困养在铁棺之中!
当我的第二圈砸下去的时候,左炫明轻易地挡下,然后左手狠狠扼住我的咽喉,双眼血红地朝我怒吼!
“这些都不是人!不是人!他们跟禽兽没有区别!这是他们应得的惩罚!这里的每头畜生都足够下十八层地狱千万次!我要用他们的命,赎他们的罪!”左炫明松开手,我无力地瘫倒在地,一口气竟然缓不过来。
“你要是相信大哥,就跟着我,要是不相信我这个人,你可以马上回到周修永那边,我绝不拦你!”左炫明怒视着我,然后大声怒吼道。
“就算这些人十恶不赦,你也没有权力这样对待他们!你就是个活阎王!就是恶魔!”我操起地上的火炬,愤然转身朝洞口走去。
洋子无声地拔出武士刀,冷冷地站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让他走!”
左炫明冷漠的三个字让洋子错开了身子,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向洞口。
可当我看到洞口旁边堆积如山的东西时,我停下了脚步。
进来的时候没有火炬,点了火炬,我的注意力又全被前方的铁棺所吸引,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洞口边上的东西,可如今我看到了。
那是一大堆衣服!
一大堆军服!
一大堆日本人的军服!
“难道这铁棺里全是日本军人!!!”我转身,看着左炫明。
他就这么看着我,眼中满是失望的看着我。
像刑台上被凌迟的袁崇焕!
此刻,我将视线转移到洋子身上,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像日本人,武士刀一点都不比我们的大砍刀逊色!
左炫明。
这个名字一下子刻在了我的骨子里。
我毅然扭头,走出了洞口,心里默默地喊了一声,大哥!
凭着记忆和树上留下的标记,我很快走到了水潭,然后凭直觉在夜色中行走,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我老爹记忆中对这个地方不陌生。
我最后还是回到了营地。
月色惨淡。
我颤抖着点了根烟。
左炫明,是神仙还是恶魔?是汉奸还是英雄?究竟在谋划着些什么?这些被养在铁棺中的日本军人是死是活?能发挥什么作用?他们犯下了多少滔天罪恶?又能赎回些什么?
人性,在战争中多么的无力。
我不再去想,而是走到了沈文瑶的房前。
敲门。
出声应答。
沈文瑶披着衣服,背后紧握着枪,看到真的是我,放我进屋,将枪放床头,关上了门。
“怎么了?”
面对沈文瑶满眼关怀的询问。
我终于扑进她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惹了谁?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面对如此多的疑惑?
我困惑,我甚至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我的心跳如此地剧烈,我能闻到沈文瑶身上的幽香,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疼惜。
我想回家。
窝在我的房间里,看看探案推理小说,甚至到楼下陪老妈子看相亲节目。
我知道,我会安稳地睡去。
像个婴儿般,哭完了,就甜甜地睡了。
这一刻,我多么的希望,自己醒来,看到的是城里的高楼,各色的汽车,穿黑丝的妹子。
去他妈的谜!
去他妈的梦!
我想,我该醒了,这个梦太长,太难,太沉重,我承受不起了。
第二十八章
或许这是我当所长以来睡得最好最沉的一夜。
我做了各种奇怪的梦,但奇怪的是,梦里,我不是当事人,而是一个冷眼旁观者,像个用脚步丈量大地的游吟诗人,看着自己的梦境。
迷糊之中,我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习惯地假装熟睡,等着老妈子来掀我的被子,揪着我的耳朵,踢我下床吃早点。
可睁开眼睛,我看到天神一般挡住门口晨光的高大身影,左炫明。
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起身,他也不介意,坐到床尾,默默地点着一根烟。
接过他递给我的烟,点着,很呛,我很失望,原本以为一觉起来不会再看到木屋,广场,这些该死的破事,可惜没能如愿。
吐出一口烟雾,左炫明开口了,声音低沉,有点沙哑。
“那一年,我二十八,比现在的你大上几岁。日本人进了村,房子烧了,粮食抢了,男人充了军,当苦力,中意的娘们也被糟蹋死了。我没舍得死,带着几条狗进了山。心里很看不起自己,再后来,我集合了几个兄弟,靠狗,靠大刀,硬生生灭了一小队鬼子。”
“我一点也得意不起来,不解恨。活捉的几个鬼子被几个爷们一刀一刀削了肉,撒了盐,喂了狗。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没人性。”
“再后来,我碰到了个老道,就是我师傅。教了我很多东西,希望我进山避世,躲避战火。我没听他的,用他教的本事继续杀鬼子。我知道,鬼子杀不完,因为我命不长,师傅给我算过,只有跟着他修行才能逆转宿命,可我眉不皱眼不眨,毅然组建了自己的游击队。”
“从小到大,周修永就没看起我过,觉得我打游击没出息,可我还是拒绝他让我入编新四军队伍的邀请。我知道翰宰你从小跟他亲近,我也没打算在你面前装,他周修永在我心里就这德性。”
我沉默,左炫明的声音沧桑,充满魔力,吸引着我。
“我用师傅教的本事,培育了‘银狼’,很快我就成了抗日武装中的‘狗王’,神出鬼没,手段极其残忍,对待鬼子,不管是战俘还是女人,生剥活剐都做过,我也不后悔,也不怕别人说我没人性。解恨。”
“周修永参加了好几次大团战,胜多负少,看不起我只会对付落单的鬼子小队,还跟我耍横,说是要么我加入,要么就等着被日本人灭。我没理会他,继续单干。”
“有一次,他们设下埋伏,就等着鬼子入瓮然后一锅端,结果我带着兄弟们捷足先登,没想到打草惊蛇,也不怕你笑话,确实是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然后周修永就围了我的山头。”
“我不想对自己同胞下手,带着手下逃了。说实话,就凭着我手头的狗,我能让周修永吃不完兜着走,可我没那么做。我咽不下这口气,决定下一盘很大的棋。所以就背着超级大汉奸的骂名投了日本人,帮日本人训狗子,可我左炫明的狗子,从未咬过一个中国人!”
我看着左炫明,他眼睛里多了一些东西,模模糊糊,但我看得出内心里透出来的深仇大恨。
“翰宰,你也别跟我打哈哈,你跟周修永之间那点猫腻瞒不过我,可大哥还是相信你。这么说吧,你要是想继续留下来,那就诚心诚意死心塌地跟着大哥,要是回去找周修永,我也不拦你,可如果你泄露了我的秘密,就别怪大哥狠。”
左炫明的声音很低沉,但穿透力超强,极富感染力,我能感觉得到,我要是将昨晚的所见所闻以及他谋划的事情捅给周修永,左炫明绝对会把我切了喂狗子,毫不含糊。
没过滤嘴的烟抽起来真他妈的烈,我眯着眼,默默地抽完了第二根烟。
见我没说话,左炫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大腿,细心地捡起地上的烟头,然后转身离开。
“大哥,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鬼子的联合大队吗?”我还是开口了,心里头一次,想冲动一回。
左炫明的身子定在门外,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然后挺起胸膛,彻底消失在门外。
我看了一眼左炫明刚刚坐过的地方,被子上放着一根黑色石条,心里不禁一震!
我不敢说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相信我会选择他的阵营,但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他绝对相信我,然后悄悄放下了石条!
我知道这神秘黑色石条很重要,把石条交给我就相当于他愿意跟我分享他的大事!
这种信任感足够让我为了他赴汤蹈火!
工棚里很热闹,因为左炫明破天荒地解除了禁酒令,仅此一天。
虽然穿着汉奸军服,但大碗喝酒的汉子铁血豪情,隐隐有种视死如归的味道,我感觉得到,此行必定不安生。
左炫明喝酒很斯文,好像生怕浪费每一滴酒水,可举手投足却给人一种肃然起敬的威严,这种小细节反而彰显出他的豪气干云。
“庚队!”
邱初一端过一碗酒,我微笑着接过,看到左炫明投来的笑容,如沐春风。
我的小队成员我都依稀记得,他们都站起来,端起碗。
我微微举起碗,然后仰脖一口喝干。
辛辣,够劲!
这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以前喝啤酒纯属消遣,男人,就应该喝烧酒,众多武侠大家诚不欺我!
这口酒承载着太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让酒水浸润你的心胸,酣畅淋漓!
“好!”
邱初一带着一群兵哥大声喝彩,看得出来,他们印象中,我是不怎么喝酒的。我一下子就想起,家里的老爹还真没喝过酒,又想起了他开着电视看报纸看到打呼的样子。
酒再次倒满,可这次邱初一等人的眼神都延伸到了我的身后。
我扭头,看到鬼子中佐渡边缓缓走了过来。
上次我顶撞了他,这次他径直走了我的眼前,虽然身子矮,但他还是抬头瞪着我。
我也毫不示弱,转身挺直了胸膛。
说实话,我对他身边那个翻译官印象不错,儒雅,有气质,翻译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害怕自己的翻译会让自己的同胞莫名丧命。同时又尽量用表情和口气表达日本军官的怒气,让大家警醒。
“该出发了。”虽然渡边颐指气使十足,可翻译官却只是简单地表明他的大意,或许是因为我的表现让他看到了什么吧。
左炫明大步走上前,我总感觉左炫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随手捏死渡边,在渡边面前也淡然平静,甚至还透出一股傲气。
渡边下意识地稍稍后退已经出卖了他,将他对左炫明的忌惮表现得一览无遗。
我不知道左炫明手里掌握着什么王牌,竟然连日军联队的中佐都对他心生敬畏,这跟电视里鬼子动不动喊打喊杀完全不同。
一声长啸。
左炫明威风凛凛地站在矮小的渡边前面,厚实的背影如同一尊巨灵神,极具视觉效果!
渡边的随从小队好像很害怕左炫明的长啸,纷纷端枪警觉地将渡边保护在中间。
广场下的树林无风自动,很快就飞一般窜出两条高大的影子。
银狼,两条!
“噗噗噗!”
巨犬银狼厚重的爪足踏在地上,震起一阵阵尘土。
“翰宰,以后‘撼虏’就是你的。”左炫明抚摸着其中一头巨犬的毛发,淡淡地笑着对我说。
“给我?”我看着名叫撼虏的大狗,心情一下激动万分,第一时间浮现出左炫明跨骑巨犬的威风样子,很神勇,很狗王!
身后的士兵神情比我还激动,毫不掩饰眼中的羡慕,那眼神就像看着左炫明亲手将一颗原子弹的控制器交给了我。
“撼虏。。。”我低低地呼喊着那头巨犬的名字,却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往前走。这不是开玩笑的,那狗子的牙齿比我手指还粗,三两下绝对能把我给撕烂。
“别怕。”左炫明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鼓励我道。
我手有点抖,说了也不怕你们笑话,手真的抖,然后做足了准备,屏气伸手摸了摸撼虏的大头。
滑,顺。
感觉摸在毛发上像摸在一条蛇身上。
那头狗子的眼睛比渡边的还要清澈,我看着撼虏眼中我自己的倒影,竟然生出一股莫大的信心,这狗子,绝对不会咬我。
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生出来,可我就这么的信了。
然后我放心地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而撼虏则伸出湿湿的长舌头要舔我的手和脸。
再来我就发现自己表错了情,撼虏这狗子不是要舔我的脸,而是要舔我挂在脖子上的黑色石条!
难道这就是认主仪式吗?这石条就是控制巨犬的钥匙?
我不确定,但舔了黑色石条之后的撼虏给了我更透明更清晰的亲近感,一点都不再排斥我。
渡边叽里呱啦又说了一大通话,翻译官还是老样子,温温吞吞地翻译着,只是我什么都没注意听。
因为我边抚摸着撼虏,边轻压它的身子,然后这狗子像感受到我内心的想法一般,很默契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我心头大喜,抚摸着撼虏,轻柔地跨坐在他的背上!
撼虏驮着我站起来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坐在一辆血肉打造的哈雷摩托车上一样!
渡边的头还没到撼虏的下巴高,我突然有种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感觉,觉得自己这一刻就是狗王!
好吧,是副狗王,因为左炫明胯下那头‘安国’站起来要比撼虏高半个头。
我充其量也只是仗着左炫明狐假虎威,没了黑色石条,撼虏估计能把我这个骑在他身上的小个子给吞了。
不管是安国还是撼虏,总让我感觉到它们跟左炫明有种血肉相连的感应,随心而动。
左炫明走在前面,我紧跟,身后的兄弟们突然一致地朝我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虽然没有像我这样扭头回看,可左炫明还是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留给这群兵一个脱尘出世的遥不可及背影。
渡边和日军小队只能跟在后面走路。
无比的优越感油然而生,我甚至得意地朝渡边投去炫耀的表情。
沈文瑶站在木屋前,神情平淡,可眼眸之中却多了一份期待,我看着她孤立门口的身影,默默握了握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回来!
而在我跟她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她笑了,这份笑容让我想起了曾经的灵女,或者未来的灵女。
沈文瑶摊开手掌,上面画着些什么,我看不清,可又不禁想起灵女在神庙对我做过同样的动作,我很不希望看清沈文瑶掌心的字或者画。害怕上面是不是写着“救我”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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