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马头琴的声音”一个闭目养神的士兵忽地跳了起来,扒着城头,向着城下看去,更多的士兵站了起来,城下,更严格地说,是不远处的对方军营中,不是一柄马头琴,而是很多马头琴的合奏,这些出征在外的白族精锐,已经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听到乡音了。马头琴奏了一阵之后,伴随着马头琴悠扬的琴音,一阵阵歌声随风飘荡,飘到了罗丰城头。
苍茫的原野,
凉意还未尽,
绿色又渐渐盛满了你的眼睛,
故乡的温馨还是这样的浓,
勤劳的人啊,
你又要远行。
萧瑟的秋意淡淡的月光,
依然不见你回到故乡,
点点的星光为谁闪烁,
马背上的人啊,
你可否思念故乡。
远牧的人啊,
何时才回到家门,
月儿升起的天边没有了小鸟的歌声。
慈祥的菩萨保佑远去的牧人,
默默祈祷的虔诚和着一路风尘。
远牧的人啊,
可知已到了黄昏,
落日伴着故乡的情也伴着故乡的灯。
慈祥的菩萨,
保佑远方的亲人,
牧人已经带着希望,
踏上了归来的路程。
摇曳的酥油灯,
长明不灭的星,
深深的呼唤,
牵着远方的心。
这是一首蛮族的思念亲人的民谣,几乎每个蛮族人都会唱他,但时至今日,在城下唱响的这首思念亲人却有着几分别样的意味,远去的牧人已没有回归的希望,酥油灯下的慈母老父,妻儿幼子将永远也盼不到他们骑着骏马,扛着野味,出现在他们的身边了。
一个士兵默默地流着眼泪,小声轻轻地唱了起来,慢慢地,跟着和唱的声音越来越大,城头上,蛮族骑兵们倚着城头,几乎都是泪流满面,一齐唱响了这首思念亲人。
迭摩站在城上的阴影里,没有去阻止士兵们的行为,虽然他知道,城下此举,只不过是为了更进一步打进城内的士气,但是现在,自己的士兵还有士气可言吗?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城下,姜奎与徐基飞马进了李清的大营。
“大帅”姜奎飞奔到李清之前,瞪圆了大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李清一番,这才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大帅,我可见到你了这些日子,可担心死我了”
姜奎的举动让李清哭笑不得,“怎么,怕我是假冒的还是咋地,还要分辩个真假啊”一边笑骂,一边将姜奎扶了起来。
姜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大帅,当时形式那么险恶,你能全须全尾地逃出来,可真是幸运啊,我这不是想看看您有没有受什么伤么?”
姜奎说话毫无遮拦,一边的徐基不由变了颜色,为尊者讳,李清脱离大部队,单身落荒而逃,这在一个领袖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姜奎这般说出来,也不怕大帅因为被落了脸而生气么?
李清毫不客气地敲着姜奎的头盔,当当作响,“混帐小子,你还盼着我受伤不成?卫州那边吕逢春跑了?”看到姜奎出现在这里,李清当然猜到了卫州的变化。
“那小子,估计是听到了您活着回到了定州的消息,好家伙,那叫一个跑得快啊,我们都没反应过来,呼拉一下,他就干净利落地跑了,王琰跟着去了,我估计啊,也就是一个吃吕逢灰马屁股后的灰的命了”姜奎得意地笑了起来,“还是我聪明,立马讨了这一个差事”
等姜奎得意完,一边的徐基这才逮着机会,向李清一揖,“徐基见过大帅”
李清点点头,“嗯,徐将军,这一次你在卢州做得不错”
徐基有些惭愧,“大帅不要笑话我了,这一次我被纳芙和迭摩可打得狼狈,数次围追堵截,都被他们突围而走,现在还得靠大帅来收拾手尾,真正惭愧无地”
李清哈哈大笑,“不错了,我们面前的白族骑兵那可是百战精锐,便是我们定州精锐对上也得小心翼翼,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你能将他们拖到现在还没有让他们踏上定州本土,已是大功一件,卢州兵,看来已像模像样了,你的功劳谁也抹煞不了,不是打了胜仗才有功劳的。”
徐基喜不自胜,抱拳道:“谢过大帅”
李清笑道:“来,我为你们介绍这位,姜奎,你应当认识吧,这是伯颜大人,祈玉大人,这是景东大人,徐基将军,这是李文李武两位将军。这三个人,是本帅新近提拔的将领,周通将军,暂署第三营指挥,这是邵小龙,暂署磐石营副指挥”
徐基满脸笑容,拱手道:“久仰,久仰”帐内众人都抱拳还礼。
姜奎却向着伯颜三人翻了一个白脸,满脸的恼火之色,转脸却又笑嘻嘻地对周通和邵小龙两人道:“两位将军,恭喜恭喜了”
对于这位前辈,周通和邵小龙都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个礼,“请姜将军多多关照”
姜奎摆摆手,“我关照个屁啊,你们只要仗打得好,兵带得好,在大帅麾下,前程那是光明得很,真要我关照你们,嘿嘿嘿,估计大帅就要打你们的屁股了,我可没少挨大帅的板子”
李清哼了一声,“他们要敢真像你那模样,一打仗就赤膊上阵,嗷嗷叫的冲在整支队伍的前头,我立马让他们去当哨长”
周通和邵小龙看着姜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姜奎却满不在乎地道:“大帅,我还真改不了,一看到敌人在我前面,我就热血上涌啊,军官冲锋在前,这就是我旋风营的标志啊”
李清摇摇头,懒得再同他理论。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们一齐来商议商议,怎么拿下眼前的对手吧”李清招呼众人就坐。
“有个什么好商量的”姜奎嘀咕道:“大军忽啦一声压下去,将他们碾成粉碎”看着李清横着眼睛望了过来,立马转过头,假做没有看见,拉着身边的徐基,一定要徐基坐在他的上首,徐基却又那里肯,两人拉拉扯扯地让了半晌,姜奎终于还在坐了上去,因为他看见李清已经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了。
恰在此时,军帐外响起了悠扬的马头琴声和蛮族民谣的声音。徐基不由道:“大帅,好计啊”
(文中所选思念亲人歌由取自阿勇泽让的单曲,特此注明)
第五百六十四章:说降
第五百六十四章:说降
一夜乡音不绝,罗丰城上,白族士兵们泪流满面,痴痴地立于城头。天色微亮之际,对面辕门大开,城上微微一阵骚动,下意识地,士兵们握紧了手里的刀枪,拿起了弓弩,军官们从思乡情结中猛地惊醒过来,亮开嗓门,大声地吆喝着士兵们准备战斗,但接下来,他们惊讶地发现,敌营中冲出来的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军队和大型攻城器械,而是只有廖廖数匹战马,马上骑士穿着蛮族服饰,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族人。
惊讶之间,几骑瞬间已越过战场中央,来到城下。
“是伯颜大人”
“祈玉大人,景东大人”
城上士兵连二接三地叫了起来,这几个人都曾经是白族声名显赫的贵族的掌权者,认识他们的士兵不在少数。
迭摩闻讯来到城楼,看到城下的几位老大人,面色苦涩,他们来干什么,便是傻子也知道。
“迭摩将军,各位白族勇士们,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城。”祈玉大声喊道。
城上众人的目光一齐转向迭摩。
迭摩一阵踌躇,毫无疑问,对方是来劝降的,放他们进城,会让自己士兵的士气进一步跌进谷底,不放他们进城吗?迭摩自己内心之中也的确想知道,自己尚在定州的妻儿老小是否还安好,是否已下了大狱,或者已是身首异处。
迭摩身边的岩坎燕提起长弓,搭箭上弦,恨恨地道:“草原的叛徒,今日叫你有来无回”举起弓箭,瞄准城下的几人。
迭摩一惊,伸手押下岩坎燕的手,斥道:“你想干什么,城下是谁,那是我们白族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是能随便下手的吗?”
岩坎燕嘴唇抖动了几下,看看迭摩的脸色,心有不甘地放下弓箭。“将军,不能放他们进城,不杀他们,也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让他们滚回去捧李清的臭脚吧,我们是草原英雄的男子汉,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向敌人屈膝。”
迭摩缓缓地道:“毕竟他们都是我们白族的元老,让他们进来,听他们说说又有何妨,来人,开城门,放几位大人进来。”
城门缓缓打开,数百骑兵涌出城门,列阵警惕地注视着对面的敌营,戒备着对方乘此机会冲城,但只到伯颜等人进城,对面大营之中仍是毫无动静。
“大人”迭摩看着伯颜三人,抱拳行礼。
伯颜点点头,“公主在哪里,我要见她”
迭摩恭声道:“公主就在城内,末将这就带大人去见公主。”刚走两步,伯颜身后的祈玉道:“迭摩将军,伯颜大人去见公主,由岩坎燕带路就好,你却留下来,我有话与你说。”
迭摩看向伯颜,伯颜点点头,“就这样吧”头也不回地向城下走去。
看着岩坎燕带着伯颜消失在城头,祈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迭摩,道:“当初我曾送你们出征,想不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形,叫人情何以堪?”
迭摩沉默无语。
“诺其阿将军被公主囚禁了么?”祈玉问道。
迭摩身体一震,垂下头,低声道:“诺将军已魂归长生天了。”
祈玉霍地转过头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嘴巴大张,半晌才道:“你,你们居然敢杀诺其阿”
“不是我们杀的”迭摩低声辩解道:“公主到达军营的当天晚上,亲自下手杀了诺将军,我们也在是诺将军死后才知道的。”
“毒妇”祈玉愤怒地用力捶打着城墙,“那是她的丈夫,那是她儿子的父亲,她,她也下得手去”
“诺将军想必是不愿屈从于纳芙反叛,这才遭了纳芙的毒手,迭摩,你们糊涂了么,当时为什么不立即拿下纳芙,你是白族这一万将士的副将,诺将军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意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么?如果你,如果你稍有担当,会是今天这种场面,你回头瞧瞧,一万白族精锐,这是我们白族最后的精华了,现在还有多少?”
迭摩咬着嘴唇,当时的情景,也的确由不得他,纳芙以白族公主之尊,挟杀诺其阿之威,再加上纳芙描述的前景也的确诱人,让他不敢稍有反抗,而且,迭摩心中何尝没有一个让草原再一次崛起的梦啊
城头上的两人都沉默下来,半晌,祈玉才道:“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做,一条道走到黑吗,直到让这五千战士血染罗丰?”
迭摩惨笑,“事到如今,还有何话可说,无论降与不降,我们都是死路一条,没有人会宽恕我们这些背叛者,只是希望不会牵连到上林里的族人。”
“你们已经牵连了”祈玉冷冷地道:“自你们反叛的消息传出,上林里便开始戒严,我,景大人,伯颜大人都被下了大狱,直到李大帅脱身回到定州,我们才重获自由。迭摩,你知道我的意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迭摩沉默。
“迭摩,我来之前,特地去上林里看了你的妻子和儿子,你的女人这一段时间几乎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已是清晰可见了,你的大儿子在鸡鸣泽训练营,因为受了你的牵连,被关了起来,大帅回来之后,才下令放了出来,但训练营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回家,你的小儿子在上林里学堂里读书,成绩很不错,这一次的岁末期考在班上名列第五,这是我们族人的小孩中最好的成绩了,先生说,明年他一定会通过童生考试呢”
迭摩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放弃吧迭摩,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你要一意孤行地将这五千族人带进地狱吗?难道你想上林时的族人因你而遭难么?”祈玉转过头,盯着迭摩。
迭摩开始动摇,“大人,我们即便投降,这五千战士就能活下来么?还不是一样会成为刀下之鬼,既然如此,何不作最后一搏。”
“谁说你们要死?”祈玉冷笑,“如果要你们死的话,那何必再让我们进城,迭摩,你看看现在的情况,你们能守住一天,两天?别说普通的士兵不会死,便是你,也能活下来。”
“我能活?”迭摩苦笑,“大人不要蒙骗我,士兵们或许还有一丝生机,我是统兵大将,那里还有活路,我只盼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就好”
祈玉笑道:“我说你能活,你自然就能活,大帅亲口向我们作了承诺的,不过迭摩,你的将军可当不成了,解甲归田吧,我的皮货行还差一个大掌柜,去我哪儿吧”
迭摩讶异地道:“李清真会放过我?”
“当然,大帅言出必行,这想必你也知道。”祈玉断然道。
“可是公主哪里?”迭摩迟疑地道。
祈玉冷笑道:“我们把她当做公主,她才是公主,如今她就是一个疯子,为了一己之私,险些葬送我们整个白族,她是我们白族的罪人,你不用管她了,伯颜大人会去对她说的。你瞧瞧吧,你的手下军官们决心下得可比你早。”
迭摩回过头去,惊讶地看到景东正带着十几名军官向自己这边走来。
罗丰城门大开,一队队的白族骑兵牵着战马,从城门洞中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对面大营之中,定州兵列队而出,在城下约一里之处排好阵形,警惕地注视着步行而来的白族骑兵。
祈玉和景东一左一右,陪着迭摩,他们的身后,是一群白族中低级军官。
一骑飞马而来,大声道:“大帅有令,着迭摩与振武校尉以上军官赴中军大帐,捍威捍武两营士兵就地放下武器,等候处置。”
听了李清的命令,迭摩回过头去,大声地将命令重复了一遍。白族骑兵们解下战刀,长弓,弩箭,放下长矛,只是牵着手里的战马,随着李清大营中走出来的士兵缓步走向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营房。
伯颜走进纳芙的房间时,第一眼便看到那副棺木,看到了已死去多时的诺其阿,伯颜如同祈玉一般,霎时之间也是惊呆了,他们都没有想到,纳芙居然是杀了诺其阿来剥夺他的兵权,伯颜老泪纵横,手扶棺木,“我错了,错了。”
纳芙抱着儿子,看着伯颜,冷冷地道:“伯颜叔叔,你是来让我投降的么?”
伯颜痛心地看着纳芙,“纳芙,我真后悔,当初就不该送你出城啊,我早应当知道,此事绝不会成功的,我不该心存侥幸啊,事到如今,不仅害了白族全族,更是害了诺其阿,害了你,我如何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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