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颜缓缓地睁开眼,慢慢地道:“各位,前天公布财产保全令的时候,你们为什么没有来我这里哭诉,昨天公布废奴令,你们也安然高卧,今天迁徙令一出,你们却急了,怕了,这才想起我来。”
众人一时不由安静下来,脸现愧色。
伯颜脸色稍稍好转,走到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一群人中,从前排扶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道:“景颇老大人,请起来吧”扶起这个老头,伯颜看着面前一大片人,道:“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道理,不消我来向你们解释吧,你们如果不想巴颜喀拉城中血流成河,便尽管闹吧”
“伯颜大人,我们城中还有数十万族人,只要大人登高一呼,随时就可以聚集起数万精锐,咱们跟他们拼了。”人群之中,一人高声道。
伯颜大怒,“放屁,你这个混帐,还数万精锐,你让他们拿什么去战斗,是拿着木棒竹枪,还是家里的菜刀,你想让皇帝陛下用性命换来的全族生存化为流水么,来人啊,将这个不晓事的混帐东西给我打出去”
一边奔出数个彪形大汉,老鹰抓小鸡一般提起那个贵族,一言不发,奔将出去,打开府门,将他随意地丢了出去。
看到这个情形,房中众人像是从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看伯颜几人的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这项法令了。
“景颇老大人”这个老头看来还很得伯颜敬重,伯颜转头看向他,“我们草原一族已并入李大帅麾下,包括我们现余的军队,你的儿子景东将得到重用。李大帅决定由定州军和我们白族骑兵组成联军,进驻室韦,我向李大帅推荐景东担任这五千骑兵的首领,得到李大帅的首肯,很快任命书就会下来,景东将成为定州军参将,统率五千骑兵归入定州关兴龙将军麾下。你想想,你的孙子统率大军在外,你不去定州行吗?”
景颇老脸抽搐了几下,终于长叹一口气,走到了一边,为了孙子的前途,他只能答应。
伯颜又随意点了几人的名字,他们都有家人在这批军队中任职,这些人都无声地站了起来,走到景颇一边。
“祈玉,你的儿子将率领三千军队驻守巴颜喀拉,看守我族祖先灵位,你不去定州成么?或者你想让你的儿子离开军队,去做一个闲散之人?”伯颜又点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人张大嘴巴,然后低着头站了起来,走到一边。
“还有你们”伯颜又随意地点了几人的名字,“你们不是一直贪慕大楚繁华,家中府第都是仿照大楚所建,日常所用所食,无不以大楚出产为贵,现在让你们迁徙到定州城,那里的繁华可比巴颜喀拉经强上不知多少,财产保全令让你们的巨额才产得以保全,定州已为你们建造好了府第,此去虽然没了权柄,但要做一个富家翁却不难,这不正遂了你们的心愿么?有什么好号丧的?”
一个时辰之后,这些气宇轩昂,一脸绝然跨进伯颜府弟的人大多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来是同仇敌忾,回去时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看到众人离去,伯颜回顾肃顺与诺其阿,苦笑道:“李清端地好心计,轻轻巧巧地几个人事布署,便让这些人偃旗息鼓,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李清的胜利实非幸运偶得,说起深谋远虑,我们的确不如他远甚啊”
诺其阿怅然若失,李清的一番安排,轻轻巧巧地便让他手下的两万军队去了一半,而这一半进了定州,在对方的大本营,除了夹起尾巴过活,还能做些什么?而他的这翻安排偏生又让人说不出话来,说起来李清还真可以大义凛然地说一声我可是绝对信任你们的啊,你瞧瞧,我对你们委以重任,让你们出征室韦,我让你们驻守巴颜喀拉,等于将一个完整的巴颜喀拉城交给了你们,你们怎么还不满意呢?
“收拾东西吧,我们也要走了”伯颜对肃顺与诺其阿道,他们将随着李清返回定州,伯颜与肃顺都将在李清的帅府中担任参政知事,而诺其阿则将统率剩余的万余骑兵。
得到准确情报的李清终于松了一口气,尚海波和路一鸣则整整官服,一脸决然地向着后面倾城公主的所在,两人能想象到将要迎接怎样的一片狂风暴雨。
而李清,则同情地看着他们,以倾城的脾气,必然会来一个大爆发。伸手召来唐虎,低声吩咐道:“找几个机灵点儿的侍卫去盯着,一旦公主发作或有动手的企图,立即来禀告我。”他这里也做好准备,随时去救援这两个慨然赴难的忠臣。
“你们说什么?”一声盛装的倾城瞪大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定州两大重臣,听着从他们嘴里吐出来的匪夷所思的话,第一反应是这两个家伙胡说八道。本来听说尚海波与路一鸣这两个定州臣属中排名一二的两人来拜见自己,她还特地穿上正装接见,以示自己对他们的重视,但听到他们说的话,却让倾城有些相信自己出了幻觉。
“夫人,大楚天启皇陛下真得已经驾崩了。”尚海波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神色悲戚,“时间已有数月,只是当时我军与蛮族酣战之激,我等害怕公布这个噩耗会严重影响士气,导致平蛮之战的失败,因此大着胆子将其瞒了下来,严密封锁了消息,今日大局已定,特来向公主请罪,请公主责罚。”
尚海波说完,半天没有听到反应,抬起头一看,却见倾城两眼发直,就这样瞪着自己,两眼之中浑然没有神彩,正想再说几句什么来宽解一下,却见倾城啊的一声,仰头便倒,要不是身后的几个宫女反应快,只怕便得重重地砸在地上。
第三百三十八章:发飙的公主和清醒的夫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发飙的公主和清醒的夫人
看到倾城昏倒,不仅两个宫女,一边的秦明大惊失色,便连始作俑者尚海波也变了颜色,在他眼中,倾城一直是一个神经很大条的女子,武功高强,处事干练,虽然长年生长于宫廷之中,有些少不更事,自视过高,但总的来说,仍是一个极有才干的女子,那里想到陡然听到这个消息,这个看似很坚强很勇武的女子居然就此倒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罪过可就大了。看到两个宫女扶着倾城不知所措,尚海波一跃而起,挽着袖子就想去掐倾城的人中,伸到一半,陡然想起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那可不是自己能随便碰的,敢紧喊道:“你们两个,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掐公主的人中?”
两个丢魂落魄的宫女这才反应过来,稍年长的一个伸出手去,使劲地掐倾城的人中,倾城口中吐出一口重重的浊气,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看到尚海波焦虑的眼神,不由怒从心头起,想也不想,一拳便击了出去,啪的一声,正中尚海波的眼眶,尚海波再有才智,也想不到醒过来的倾城第一反应居然便是揍自己,哎呀一声,仰天便倒,身后的路一鸣赶紧伸手扶住,两人一个趔趄,都险些摔倒在地。
醒过来的倾城一跃而起,看那样子,是还要追上来接着揍人的,路一鸣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而尚海波此时却反应过来,一只眼泪水唰唰地落,视线模糊,伸手扯信路一鸣,大叫道:“还不快跑,等着挨揍么?”两个定州重臣也顾不得体面了,拔腿便跑,幸好倾城今天穿着宫装,奔跑不便,否则以倾城的武功,三两步便追上了二人,尚海波运帱帷幄,胸中自有千军万马,但个人武力值却低得可怜,路一鸣更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倾城追上,那可就惨了。
此时秦明却清醒过来,天启皇帝驾崩的消息对他而言也无异是五雷轰顶,眼见公主拔腿还要追上去,秦明却急了,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岂是说揍就能揍的?便是以公主之尊,那也是不行的。猛地跳上前来,不敢去拉扯公主,却张开双臂,挡在公主的面前,大叫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这两人打不得,打不得啊”
被秦明一挡,倾城一个踉跄,脚踩在长长的裙子上,险些摔倒,幸好她武功底子扎实,伸手在前百的秦明身上一借力,身子已是挺直,看着仓皇而去的尚海波与路一鸣两个人的背影,脑子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慢慢地转身,向着殿内走去,“秦明,传令下去,今天我谁也不见,谁也不许进殿来。”
秦明犹豫了一下,“公主,要是驸马来了呢?”
“也不见”倾城斩钉截铁地道。
秦明愁眉苦脸地看着倾城和两个宫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脑子却在想着要是李大帅真地过来了,自己怎么办呢?强行拦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觉得上面凉嗖嗖的,到了定州这么长时间,又随着定州军征战了这么长时间,秦明算是见识了定州军森严的军纪和李清无上的权威,得罪李大帅,自己可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李清坐在大殿之中,刚刚见到唐虎派出去的那名亲卫慌慌张张地跑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已传来尚海波怒气冲冲的声音,“斯文扫地,真是斯文扫地”
心中不由奇怪,尚海波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等到尚海波跨进房来,一看对方的模样,饶是李清有了思想准备,仍是惊得目瞪口呆,这倾城的反应未免太过于强烈了吧,尚海波一只眼睛上顶着一个黑眼圈,周围高高肿起,眼睛只剩余了一条缝,正在路一鸣的扶持之下走来。
“这,这…。。”李清指着尚海波,说不出话来。
“大帅,大帅,圣人说得不错,天下唯女子……”话说到一半,一边的路一鸣猛拉尚海波的衣裳,倾城身份贵重,便不说她的公主身份,眼下也是大帅的夫人,定州的主母,岂能随意贬低。
被路一鸣一拉,尚海波也明白过来,只是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直憋得脸通红。这一顿打自己算是白挨了,想报复都没门儿,想自己自己从扶助大帅以来,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李清啼笑皆非,向着尚海波深深一揖,道:“尚先生,李清代倾城向你陪罪了,倾城脾气火爆,你也素知,便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了。”
李清礼待下士,尚海波可不能甘然受之,赶紧避让,唉声叹气地道:“雷霆雨露,皆是上恩,大帅言重了。”
“坐,坐,虎子,快泡茶来”唐虎飞快地跑去泡茶,心里去乐开了花,尚先生啊尚先生,自来只有你打我的板子,想不到今日也被打了一个满脸花,笑得一只独眼眯成了一条缝,脚步顿时轻快了许多。
趁着尚海波喝茶的功夫,路一鸣飞快地将经过讲了一遍,末了还加上一句,“要不是我们跑得快,只怕今日便要被公主给做翻了”
李清白了他一眼,什么叫做翻了,当倾城是黑道土匪么?
“虎子,你去公主那里看一看,探探那边的口气,如果公主气消了,我再过去安慰一番。”
“好呐”唐虎快活地答应,猛地看见尚海波正眯着眼睛看他,不由心里打个哆嗦,脸上笑容立马收敛,做出一番同仇敌忾的模样,大步跨出殿去。
稍倾,唐虎又飞快地跑了回来,“大帅,公主说了,今天谁也不见”
“我也不见?”李清奇道。
“秦明就是这么说得,还拜托我千万要阻止大帅过去,不然他就很为难。”唐虎笑道。
李清点点头,“既然如此,便让倾城独自呆上一段时间也好,我就暂时不过去了。”其实李清也是怕自己贸然过去,倾城不管不顾地打将起来,自己虽说吃不了什么亏,但这个脸可就丢得大了。
后殿,倾城已换上一袭白衣,头上的首饰头面尽皆去掉,披上了孝帕,又让侍卫找来了一段麻绳,拴在腰间,给天启皇帝带孝,强烈的悲伤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哀思。枯坐殿中,尚海波那虽然短,但却意思分明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路一鸣慌慌张张地跑了,他带来的一大卷与皇帝哥哥去世有关的情报却拉在地上,此时,跪坐于莆团之上的倾城开始一张一张地仔细地看了起来。
皇帝哥哥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与自己分别这么短的时间,便无端死去,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情报很多,也很详细,一直看到黄昏,倾城终于确定,自己的皇帝哥哥绝对是死于一场宫廷政变,而操纵这一切的便是萧氏,方氏,向氏,甚至还有那位待自己一直很好的皇后娘娘。
“萧浩然”倾城没有大喊大叫,而是不停地低低地念叼着这个名字,似乎想把这个名字深深地刻入到心里面。
丢下这些情报,倾城脑子里却盘旋着另外一件事,定州真是好手段,如此的惊天大事,居然被瞒得一点风声也没有泄出来,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往来于定州与巴颜喀拉之间,竟然没有一点外泄,只能说明连定州本地人也不知晓这个事情,倾城很难想象要有多大的神通才能做到这一点。定州真是铁板一块吗?
自己在定州,复州还有燕南飞等一干部幕僚,还有五百名宫卫军,他们也没有消息传过来,要么是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要么他们就是被控制住了,便是知道了也无法传达给自己。猛地,倾城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从心底泛起来。
定州不是洛阳,在定州人心中,自己的公主身份于他们无所谓,他们尊重自己是因为自己是李清的夫人,是定州的主母,如此而已,从这一件事情上便可以充分看出李清意志在定复二州的充分体现,倾城明白,尚海波,路一鸣,清风他们会瞒着自己,会瞒着所有的定州人,但绝对不会瞒着李清,一想到每日与自己同床共枕的人心里揣着如此大的秘密,却丝毫不动声色,倾城便不由一阵战栗。
自己最大的依靠已经去了,从情报中看,萧浩然已完全掌控了洛阳,控制了整个大楚的中枢和最为富庶的地区,虽然现在皇位上坐着的还是自己的侄子,但只要萧浩然愿意,自己的侄子随时会和他的父亲一样,莫名其妙地死去。
自己的依靠在哪里?自己如何才能替自己的皇帝哥哥复仇?倾城陷入了沉思。
定州,定州军,李清。
眼下自己唯一的依靠也只有自己的丈夫了,他坐拥定复两州,征服草原与室韦,更是让他的控制的地域扩大的数千里方圆,手下近十万百战精兵,如果再加上草原上新近依附的蛮族骑兵,他随时可以征用起超过十五万的大军,这些百战精兵一旦进入中原,自己复仇便不是没有希望。
倾城站了起来,打开房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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