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哗’地一声,在梁国太子背后拉上!
“阿……阿姊?”瞪着门好一会儿,扫一圈想笑又不敢笑的梁王国臣子,刘买只得无奈地掉转身,慢腾腾往外走。
一边走,梁国太子一边揉揉还有点肿的脑袋瓜,无尽的腹诽:‘真不知道大姐在长安城的贤良美名是怎么维持的?明明……是个爆碳啊!’
。
儿子被赶出去了,大汉帝国最有权势的亲王抹抹前额无力地看向女儿,不确定是该为刘姱击掌叫好,还是为刘买掬一把同情之泪。
“父王!”刘姱王主可不管这些,走过来往父王身边一坐,广袖挥处,长案上的竹简卷轴顿时横七竖八,案上案下乱成一摊。
刘武头痛地看着心爱的女儿:“阿姱?!”
“父王,女儿……”对上父亲不赞成的眼神,梁王主姱那双明媚的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湿润了。
梁王一见这个,早把公文扔在脑后,立马也紧张起来:“何如?何如?”
“父王,呜呜……”刘姱顺势就势,趴在父亲肩头真的落起泪来。
“阿姱?!”这下刘武可急了,赶紧拉住女儿细细盘问出了什么事——梁王邸这边是没人有胆,那是不是宫里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他家女儿了?
“阿父,呜呜,阿娇……”王主姱一手揪着父亲的袖子,一手拈条丝巾抹眼泪。
“阿娇?阿娇……欺吾女?”脑海里浮现出侄女可爱爱娇滴滴的小模样,梁王刘武愕然,十成中倒有九成九的不相信:‘小侄女会欺负女儿?不可能吧!这两个年龄相差大,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什么掐?’
“呃……”听了父亲的话,刘姱也是一怔,随即赶紧摇头——谁说欺负啦?她可没这么说!
“阿父,”见刘姱否认,刘武收去一脸的惊疑,脸色马上好了许多:‘他与天子大兄可比不了。皇帝大哥对公主们不怎么上心,训训罚罚无所谓。他可是很宝贝阿姱的!
‘阿姱从小没了亲母,多可怜!而姐姐呢,拿阿娇当命似的。这两个要是冲突起来……母后皇帝哥再搅合进去,该多大的麻烦啊!这孩子,讲话也不讲清楚。’稍稍埋怨地瞪瞪女儿,梁王往后靠了靠,微微调高了声量谴责道:“阿姱!”
“阿~~父~~~~~~”刘姱王主对大汉第一亲王的不悦乃是怒火,具有天生的免疫力。即将过门的新娘子依在父亲肩头,哀哀怨怨地申诉:“阿父,阿父,阿娇……不喜女儿。”
“不喜?”梁王随手拿过一把青铜古剑,无聊地翻看着。
“嗯……”一想到这个,梁王主就委屈:‘她已经竭尽所能讨好这个表妹兼小姑了,问寒问暖,经常送礼物……可阿娇对她总是不冷不热的。’
‘尤其是最近,越发冷淡得厉害。偏偏小表妹大面上半分不错,让她都不能向陈家那边的人说,连陈须面前都不敢提!’在疼爱自己的父亲面前,刘姱自然是毫无保留,道尽心事。
刘武漫不经心地掏出块帕子,抽出青铜剑身慢慢地擦拭:‘嗯,看样子没大事……女娃子,就是爱计较!’
“阿父?阿父!”刘姱一把抓住剑柄,有点恼了——自己心烦意乱,怎么父亲一派轻松惬意的样子,一点都不帮自己?
“人各异,南辕北辙,在所难免。”叹口气,梁王刘武放下手中的青铜剑,温言解劝:
‘虽然阿父是个大男人,但娶过两任王后生下十多个儿女后总算明白了,这世间啊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没道理可讲,尤其婆媳或姑嫂之间!比如李王后吧,魅力四射聪明灵巧的美人儿,又能生养,膝下儿女双全。可直到今天,李氏在你祖母和你姑姑眼中还是远不如你的亲生母亲。连带着你现在都沾光!’
听父亲变相赞美自己的亲母,刘姱高兴了些。可不大一会儿,还是拽着父亲的胳膊讨主意:“阿父,阿父呀……”
“阿姱,姑嫂间和乐者少甚。今阿娇居深宫,吾女住长公主邸,无大碍矣……”刘武笑笑,不经意地宽慰女儿——这类关系,一般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反正看在他刘武的面子,看在是亲侄女份上,姐姐也不会让两个小辈关系太恶化的。不用担心!
见父王浑然不在心,刘姱收回手,偏过半个身子有些哀伤地说道:“阿父,刘静入京!”
“刘静?”这名字对刘武很陌生,梁王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楚公主女弟刘静,从兄之……”说到这里,刘姱的心都拧起来了:“之……‘媵’!”
“呀?!”经这样提醒,刘武想起来了,对着女儿苦哈哈的脸确认:“乃刘戊之女,和亲公主同产弟?”
“乃是!”刘姱绞着手指头,眼眶里畜满了泪珠:‘表兄那么好,为什么,为什么……而且,还不是普通侍妾,不能打不能卖不能杀,是个官方承认的媵!’
转过女儿的小脸,刘武有些心痛地问着:“阿姱忧心乎?”
赶弟弟出门时的强硬,瞬时间崩溃。刘姱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是,阿父。父王,刘戊虽叛,然楚王室犹在……”
“且刘静之母出自高门,素有美名。其女……”刘姱拖着父亲,泪花飞溅:“阿父,女儿当何……如之?”
生于王室长于王宫,刘姱岂能不知‘后宫’二字光鲜背后隐藏的是什么。刘静之母区区一个妾室,非但能在楚王宫里立足生存,竟然还传出了美名。这需要何等的素质和手段?而这样母亲养大的女儿……
“又何如?侧室尔!”刘武倒不大担心:‘说破天去也只是个偏房,难道还能越过自家女儿去?’
“从兄年少,姑姑慈柔,阿娇……”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刘姱王主这个愁眉不展:“阿娇稚真……且不喜女儿。从女弟……深为姑母从兄所爱重!”
“阿姱,阿姱……”审视女儿许久,梁王刘武静静的——他这个做父亲的,好像忽略了什么。
‘哎!他早该留意到这孩子对这桩婚事有多看重,几乎当成了一次新生。’想透了,刘武是又心疼又怜惜,唏嘘不已:‘可偏偏这婚姻牵连到了政局;被硬塞进两颗石子,拔不出来还膈着生疼。媵啊,不是普通妾室,楚王室实力雄厚英才辈出,棘手!’
‘女儿这是想防微杜渐?做到万无一失,确立在新家庭中的优越地位,好让后来者不敢挑战?’剑眉一挑,刘武推远古董青铜剑,拉过女儿的双手拍着抚慰:“阿姱,莫愁哦,毋忧!为父当入宫,寻阿娇一问。”
“父王……”刘姱感动地一噎,默默伏到父亲怀里:“女儿……谢父王垂怜。”
想起那个总喜欢昵在母后怀里说悄悄话的阿娇,那个喜欢缠着天子大兄不放的小阿娇,刘武面上浮起一层笑意,有趣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这其实只是半章。
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发出来算了,免得劳人久等(写全,不知要等到哪个时间了。)
明天如果凑得出时间的话,后半章会出来。
还有,向所有给霸王票的筒子们致以深深的谢意!
220
220、虎年尾 之 半章 。。。
梁王是看好了沙漏上的刻度,算好了时辰来这岔路口等的。他知道每天这个时间段,城阳王主刘嬿会带侄女和窦家表侄女在长乐宫做一次长距离的快步远足。
不过,当远处的一行人越走越近时,梁王刘武还是忍不住挑挑眉——预计错误,不是二个,是三个;哦不对,是四个!
刘嬿王主左手拉着平度公主,右手握着阿娇的小手,窦贵女站在靠后一点的位置,边上还有个大汉中山王。在众人脚边跑前跑后的,自然是那只有名的长耳朵宠物兔。再外围,则是一大圈的宫女内侍。
‘这对兄妹又来找阿娇了?勤快啊!贾夫人不简单……’越过几个侄女,梁王将颇具兴味的目光投向中山王刘胜,在心中与自己的嫡长子刘买比较着。
中山王刘胜五分象父亲,三分象母亲,还有两分……就算是象祖父吧!
虽然贾夫人比程夫人有姿色许多,但两个母亲所生儿子们的美貌指数却是相反的。程夫人家的鲁王、江都王和胶西王是一个赛一个的天生丽质;相较之下,贾夫人两个儿子就皮相而言就差得远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子’不靠脸吃饭。嗯,刘胜没我家阿买好看……’无意识地挺挺胸,刘武得出一个令自己相当开心的结论,微笑着等在原地。
大汉帝国的梁王,是不容人忽略的存在!
来人刚注意到皇帝胞弟,立刻停顿了下来。城阳王主率先揖礼:“大王……”
几个孩子也躬身向叔父(舅舅)行礼:“王叔……”
刘武含笑点头,算是答了礼,随后立刻向姐姐家的小侄女招手:“阿娇,阿娇,来!”
馆陶翁主看看傅和表兄,又看看平度窦表姐,有点迟疑。
梁王眸中星光一跳:“阿……娇?”
“阿娇,趋之……”城阳王主轻轻扯学生一把,示意小贵女听话——梁王舅舅叫呢。
阿娇瞅瞅小伙伴们,有点不情不愿地脱离队伍,走到梁王舅舅身边:“王叔……”
“阿娇,乖……”梁王摸摸侄女的头,抬脸告诉城阳王主他打算和阿娇走一段,两拨人回头到神仙殿那边汇合。
“唯唯!”城阳王主想想觉得并无不妥,回了一礼就带其他几个先离开了。
“阿娇……”拉过侄女的手攥进手掌,梁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
仰头看看身边高大的梁王舅舅,阿娇心里嘀咕:‘这……就要开始了吗?’
几天前在宣室殿聊天的时候,皇帝舅舅曾经那样意味深长地笑着,‘警告’可爱的小侄女:“阿娇呀,汝大兄昏礼之前,梁王必召阿娇一叙……’
‘所以,就是现在?’阿娇尽力走快点,好跟上梁王舅舅的脚步——小舅舅的腿长,追起来有点儿吃力。
正值盛年的梁王从小练武,从代国到淮阳国然后到梁国一直酷爱兵戈和游猎。即使身在皇宫内廷,刘武依然改不了雷厉风行的行动习惯。
娇娇翁主已经努力赶了,梁王舅舅还在嫌慢:“阿娇,速速……”
阿娇扁扁嘴,竭尽全力加快脚步——人小腿短,好不辛苦。
好容易好容易,梁王舅舅走上一处隆起的土坡顶端,停下了。随侍的梁宫内侍打开携带的大包裹,将一大块毡子铺在地上,再加上一层厚厚的熊皮。
梁王坐下来,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侄女也坐下。
撅撅小嘴,娇娇翁主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颇有些费劲地坐好——刚才高高低低的急吼吼走一大段,小腿有点抽筋,怪疼的。
梁王没注意到。
见侄女坐下了,刘武兀自凑过张大脸,咪咪带笑地问:“阿娇,王叔待阿娇……何如?”
“好……”按按还抽着疼的小腿肚,阿娇很用力地点头,点头:
送给她很多瓦片,虽然她至今也没搞明白那堆瓦当有什么用;
送给她很多珠宝,虽然她家阿母借机敲诈的成分居多;
教她喝酒,虽然阿母说女孩子不许喝酒;
塞给她一个大嫂,一个又是表姐又是嫂子的长嫂;
花好多钱造个大池子,让她以后可以有地方划船玩,当然名义上是造给皇太后祖母消夏用的
……但不管怎么说,梁王小舅舅对她还是很好很好的呦!
‘脚都痛了啦……’从长长密密的眼睫毛后偷着瞄瞄梁王舅舅,将两个舅舅比较比较,娇娇翁主半垂下头,悄悄地嘟嘴:‘还是阿大好!阿大每次都会放缓步速,或者干脆抱娇娇走……才不会让娇娇这么累!’
‘乖孩子!姐姐教女有方啊……’阿娇的回答令梁大王非常非常的哈皮;正想往下说,从远处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咚咚’声,让舅甥俩都是一怔,适时打乱了刘武的盘算。
舅舅和甥女现在呆的土包几个月前是没有的。这是长乐宫因造新池而产生的新景点之一。
挖池子挖出的土方在湖畔错落有致地堆起土丘,栽花种树的,几个联在一起就形成了连绵起伏的新景致。
这个大土包位置高,正可以俯瞰湖池和水边的廊桥。
现在‘新池’还是干的,只等春夏的雨水充满。廊桥已成了大半,除了连接长信宫的最高段还在建筑外,其它环池部分都已修造完毕,进入精装修的最后阶段了。
刚才的响动,正来自于离长信宫不远的那块最后的赶工地区。
“阿娇……”遥望着因自己一个念头而大变样的大汉皇太后宫城,梁王刘武不无自豪地问:“汝可知王叔因何起意,修造‘新池’?”
阿娇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王叔至孝。”
“至孝……”梁王莞尔,拍拍阿娇的后脑勺摇着头道:“寡人岂敢称‘至孝’乎?”
正视着女孩那双明澈流光、会说话也似的大眼睛,大汉国最有权势的亲王感慨万千地叹道:“母慈之恩,虽肝胆涂地,何足报之于万一?”
‘肝、胆、涂、地?!’所有华夏族的孩子都是按孝道要求教育的,但这四个字过于形象,让馆陶翁主听了无法不产生某些血腥的联想,不自禁的就是一个哆嗦:“……”
梁王当然还是没察觉到。审视着前方干干的池子和池边半圈的廊桥,刘武渐渐地陷入到自己的回忆和思绪之中……
“阿娇……知否,知否?吾家……嗯,汝母、汝大母、寡人与天子原居代国。”拿过小侄女的小手,梁王叙述起往事,悠悠地轻轻地,那些尘封已久被许多人刻意忽略或者遗忘的——往事:
当年吕太后驾崩后,功勋大臣以‘诸吕之乱’的名义发动政变,废黜了汉孝惠帝的儿子少帝,将少帝和少帝皇后吕氏一并偷偷处死,把吕氏一族不管男女老少都灭了。
然后,放着汉高祖刘邦的长房齐王一家子不理不睬,汉室公卿们从代国迎来了代王刘恒入京称帝。长公主和现在的天子梁王姐弟就是在那个时候跟着父母,从千里之外的代国王宫迁居长安皇城的。不多久,母亲窦氏被封为‘皇后’,长兄刘启被封为‘皇太子’,而刘武和姐姐刘嫖也成了大汉的亲王和公主——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人人都羡慕窦皇后母子幸运之极!
“然则阿娇,须知……”刘武的唇边逸出几分嘲笑:“世……事……无常!”:
可惜,人无三年好,花无百日红!
好日子没过上两年,朝廷和后宫的问题就开始层出不穷。外面的朝局,继匈奴入侵之后,大汉内部好几个宗室封王起兵造反。内宫之中,庶皇子一个接一个地出生,父皇的宠妾爱姬一串连着一串,到后来甚至连男宠都冒出来了,折腾得天下共知。
顾忌着侄女还小,梁王尽量选简单的辞藻和方式解说,没落下要点,倒也说得有声有色:“民间曰,老父怜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