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建业……”
“皮糙肉厚人又多是吧?你听过一句话么: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师父是说,咱们有细作在内接应?”
“呵呵……”邓艾毕竟还是太嫩了啊,“有,的确是有。不过我猜他应该是当年濮阳的田氏。”
“什么意思?”
“当年在吕布手下的田氏使了一出苦肉计,跟曹操约定好里应外合,结果老曹一进去就是漫天的大火,接着吕布的埋伏也出现了,他本人还差点死在那里。”
“那咱们的进攻计划,岂不是已经被孙权知道了?”
“嘿,我就知道,你一激动话就说的顺口!”林家仁并没有半点着急的神情,反而意犹未尽地看着对方,“是,他一定知道。并且他正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把我一网成擒!”
邓艾愣神的望着林家仁,意思就是你傻啊?知道还去嫌命不够长?
“嘛,你觉得咱们应该怎样应对呢?”
邓艾一听他这么问,顿时豁然开朗:“师父已有有有定计,何必再来问问问我?”
第610章 说好的圈套呢(上)
白云在天空中急速地漂移,大朵大朵成群结队,犹如奔腾的羚羊群,一往无前。
穿梭在云间偶或露出的太阳峥嵘,忽地抓住了时机,迫不及待地朝大地投射下一道有一道光棱,映照着冬末的放光,惊扰起上下翻飞的尘埃飘乱。
若隐若现的光与尘,像是等待着谁的到来。
这里是一条宽阔的驰道,林家仁胯下的卢的马足踏了上去,卷起细微的尘土,他皱了皱眉,将目光移向远方。
驰道很干净,就像是每隔不多久就有人来打扫一般,不经意间路过的微风,让静止不动的大军像是兵马俑静止了一般,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无论是谁路过得以观上一观,他都会觉得这是一副缓慢的足以震撼人心的画面,隐藏着许许多多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非凡气势。
这是建业城新建起来之后无数黄昏中的一个,一如往常一样天边的夕阳恋恋不舍地渐行渐远,等待着与月亮的完美交接。临江的建业也渐渐熄灭了劳作的热情,整个城市也缓缓地静了下来。
蔓延着劳动的满足和休息的惬意,他们不知道就在城中有一些人却与之无缘,他们现在如临大敌,他们现在摩拳擦掌。
安详得几乎能看见皱纹的阳光终归落下,懒洋洋的月亮却迟迟不肯升堂,天空一瞬间的没精打采,让人们有些悸动,也有些惶恐。
钟言抬头焦急地看了一眼天色,复又低头狠狠地掐着自己早已因紧张而发白的指节,他现在毫无半点平日入夜时因有的闲情逸致,亦更不趁就心情与一旁的人说笑,他只是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东边外两个城门的方向,心跳就没有低于过180个/分钟,神经也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约定的时间就是今天,可明明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他就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地跑来接应的地方,他要确保万无一失。
周遭的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他的耳畔宁静得像一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神祗,静静地呆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某些人的出现。
钟言感到喉头不由自主地发干紧缩,他微微地皱了皱眉,明明自己出门前才喝了一大碗水,怎么这么快就……他的左胸腔里那颗跳动得都快逼近嗓子眼的心,似乎就要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他的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的敲击声,像是自己身处施工场地监督工人施工时的声音,又像是有谁拿着小锤在自己身体里来回撞击蠢蠢不安。
他开始有点后悔送自己走上这条路,他甚至冒起了就此回去让孙权收回成命的想法,于是他就真的退了两步,孙权的一张脸便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双深不可测却又古波不惊的眼神,他停下了脚步,脑袋里回荡着自己这么一去的各种后果,如果说只是收回承诺的利益那还好,但要是……后面的,钟言不敢想下去,生怕那么一想,自己的双脚就会再也迈不动一步。
不知不觉的,原本的担忧已经化作了满腹的牢骚与恐惧,钟言再次抬头看天的时候,已然是被左右提醒的亥时了。
这就是约定的时间,这就是该“悄悄”打开城门、“里应外合”的时候!
钟言tian了tian干涸的嘴唇,笃自昂起了头,亦步亦趋地踱向城门。
“站住,你是什么人,现在是闭城时间!”戍守城门的士兵,并不知道上头的计划,出于原本的职责他们肯定是要阻拦这种鬼鬼祟祟的人。
“别再过来了,否则箭矢无眼!”
建业外城城东的城楼上忽然出现了一些弓箭手,加上城门边上常规执勤的守门卒,他们现在的虎视眈眈对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生命受到威胁状况的钟言来说,无疑是压力山大。
“他娘的,要不是为了真实,老子才不会干这样的事!”好在作为一个商人,最不应该欠缺的就是胆识。他抹了抹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滴,挤出惯用的微笑,在距离他们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月光透过厚重的乌云直投了下来,似乎受到了一层过滤般的月光打在他密布汗水的额头上,反射出一阵微微的亮光,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淡色的光圈,照得人有些失神。
哈,别误会,这里说的是林家仁。
他和他的军队在半路上停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像是要等待着什么信号。
大多数人有些不解,所谓兵贵神速想的就是要快,快到敌人都反应不过来,他们之前的奇袭,无论是对句容还是广陵的攻击,无一不是典型的例子。可这一次大家却感受到了不同,先是进兵路线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只有官方、商家或是大户人家出行才会使用的驰道,好像完全不把对方的探子斥候放在眼里。
也许他是打定主意以速度取胜吧。有多少人这么想林家仁不知道,他了解的就是他们现在眼中的不解——拖延时间,是为了给建业准备充足的时间么?还有这既不扎营也不行军的原地休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家仁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不过很快的,他们就从来自于西方的火光中找到了答案——原来是早有内应。
等待已久的士兵们,眼光中露出了只有恶狼才会拥有的绿色光芒,他们就像是饥饿已久的野兽,只待林家仁一声令下,瞬间就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气势,以席卷一切摧枯拉朽的力量吞下建业。
当然,这只是他们觉得。
有些蜿蜒的钟山之上,是在斜坡上爬着有些费力的士兵。而在山腰的某个地方,是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的山寨。
——林家仁想要率先吞下的,是建业(今南京)东北边的钟山。
钟山,也叫做紫金山,后世的明太祖和马皇后就合葬于此,此外,著名的革命先驱孙先生也在此安寝。
当然现在只不过是一座拥有龙蟠之势的风水宝地罢了。
说是山寨,不如称之为鹿砦来的实在。因为它的外观看上去极不友善,冲天蔽日、棱角分明的树枝形似鹿角,光是山寨外围就包了好几圈。
林家仁没搞明白的是,难道他们就天真的认为这样的防守完美无缺了?
零星的火把忽闪在山寨之内,林家仁依稀可见执勤的士兵打着哈欠,心里冷笑一声,吩咐士兵们缓慢前行,移动鹿砦的时候尽量不要弄出噪音。等到他们任务完成,前方也多出了一条直通大寨的道路。
这条路很窄,勉强可以只由一个人横着身子通行,不过这对于自己的计划来说,已经足够了。
既然警惕性不高,那一旦出事必然慌张,而且还是不可开交的慌张。
林家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沙摩柯心领神会越众而出。
“你的身材高大,通过可能有些困难,但你是咱们之中感官最出色的,相信你能圆满完成任务!”沙摩柯附耳过来,林家仁说得小心翼翼。
“放心!俺猎熊的时候就吃过荆棘丛的亏了,前几年都在森林里泡着,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情况!”
看到沙摩柯坚定而自信,林家仁也放心不少。他知道,光是这副身体的模样这哥们就不可能是当刺客的料,他没指望他真的能潜进去找到敌方首脑一击毙命,然后自己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这里。
但沙摩柯显然学会了另外的办法。
金大侠的武侠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凡闯军帐者,灭其岗哨,夺其衣裳,混入内部,伺机刺敌。沙摩柯就是这么干的!
可惜林家仁之前似乎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沙摩柯那个大块头又如何把他自己塞得进去那么狭小的空间?所以,这一条自然被否决了。
林家仁的意思是,抓一个靠这边的岗哨,威逼其说出守将的位置,然后趁起守备不住直接突入,打的死就打,打不死就跑。
不过沙摩柯的办法似乎更好。
“沈林,你这个小矮子大胖子,还不给爷爷出来送死?!”沙摩柯只是问到了个名字,但人在哪里被擒的那个家伙还有些骨气并没有说。所以他才急中生智,反正林家仁也没要求自己一定要杀了他。
能激怒对方也是可行的。
一瞬间山寨里像是炸开了锅,这都什么情况啊,有敌人进来了都没人知道?
沈林像是听到了沙摩柯的连番喊叫,立马将防具穿戴齐佩剑一拿备跑了出来,吹胡子瞪眼地召集起一些人准备让外边的混账吃不了兜着走。可这一出来,他才发现,人家早就撒丫子跑了,而且他一晃眼还看到,这家伙居然在寨门口朝自己拍屁股吐舌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他就那么带着人冲了过来。
林家仁看到这个简直就傻眼了,早知道这么容易,他就不会让沙摩柯以身犯险独自过去了,这个二货居然还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敌将,而敌将也是个二货就这么毫不犹豫地上当了!
接下来的场景林家仁就不忍观看了,简直是比限制级还限制级,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这边没举火把了,光是由敌人七零八落的火把之光中,那场面也足够血腥。
之前林家仁吩咐士兵们移动鹿砦,除了是给沙摩柯弄出一条道来,他还做了一件事,由于发现这些东西是可移动的,他干脆就将其一个不落地整个掉了个的方向,鹿砦这东西大家懂的啊,它就是个单面刃,一面枝繁叶茂恶意相向,另一面就温柔妩媚多了。
因此,当敌军纷纷冲出寨门,他们的前部一瞬间发现了这样不对劲的情况,进而停下了脚步,可后头跟着的兄弟不知道啊,这么一撞过来,一不小心就形成了数起串烧的惨案。惨叫声一下子铺天盖地地用了过来,守将还只道是遇上了埋伏,自责了一下自己的冒失,然后又投入了更多的兵力。
他的本意是想要解围,毕竟对于自己近两千的部队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再不济也可以逃跑嘛,可这一涌出去便将原本退回来的士兵给堵住了,寨门就那么大,你要出去别人要进来,混乱之境已超出想象。
第611章 说好的圈套呢(中)
昔年孙策在时,曾北上攻打徐州,可是他并没有亲自领兵出征,而是派出了自己的二弟孙权挂帅。
其结果可想而知,彼时无论是声望还是军事才能都不及其兄的孙权,被陈登狠狠击败。而其兄原本的栽培计划却变成了孙权自以为是削弱自己日益增长的影响力的行为之一。
是的,大哥。你有儿子了,我就变得可有可无——不,我变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孙权的心隐隐作痛。
“夏四月。郑伯克段于鄢。”
当时那个刀疤脸吕蒙似乎洞察了一切,他稳稳当当地拿着一卷《春秋》,几分哀怨地在孙策的病榻旁边喃喃念着。
这是一段兄弟相残的故事,除了应景,他再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会让一个从来不读书的家伙狠得下来静坐呢喃。然后他默默抬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眼缠绷带的兄长,又看了看前来被交托后事的自己,不发一语。
就是从那个时候吧,自己一时的惶恐让他看了去,再接下来就是吕蒙长达半年多的抱病,以及其后兄弟姊妹对自己愈加的不满。
有些历史,现在想起来像是恍如隔世一般。
原本打算将其彻底埋葬,可每当自己遇到错综复杂的问题之时,这些零碎的记忆总会向着自己的脑袋逐渐聚拢,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会动的画面,不见来时也不见去处。
孙权从寝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城东的大火。比预计时间要来晚了不少,不过终归还是来了。他伸出手去轻轻一抓,一丝不知从何飘来的灰烬正好搭乘着软绵绵的风行至,被他捕获继而一吹,便像是被强撸过一般灰飞烟灭了。
孙权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哼,林冲林家仁,这一回总算栽到我手里了吧?
原以为“二张”只善于内政,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和另一只老狐狸也能从过往的历史长河中翻阅出来这么一手,还引经据典地跟自己分析林家仁上当的可能,也真是难为二人了。
潮水般汹涌而上的声音传到了他的吴侯府邸,平添了几分热闹,胸中的寂寞和疼痛仿佛一扫而空,那些逐渐晕染开来的轮廓,连同着东边的光影一道,就这样被无形的洪荒所吞没,只留下原地一个被还原成自以为是本色的孙仲谋。
往日的不甘与屈辱,往日的快乐与感动,似乎也通通随着澎湃的喊声,激荡而过,有所遗落。一颗不知名的竹笋冒了出来,可那场雨却已下了很多很多年,于是时空转换,芽生壳长,大地龟裂,江河不流,于是心中的天空掠过了暗淡,掠过了无常,掠过了所有一切来得及的转圜,竹节堆积,高耸入云。
却再也看不见往日随风摇摆的竹节枝叶。
直到世间的音像逐次清晰了起来,孙权才发现自己身后跪了个人,他缓缓转过身来,平静如水的声音:“拿下了吧。”不是疑问句不是反问句不是感叹句,他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历经磨练须发皆白的老人,在向谁娓娓道来。
“托主公之福,经过一番纠缠,咱们拿下了贼首!”
“可是林冲林家仁?”
“在下等人已经照着画像确认过了,确实此人无疑!”
“好好好,此次生擒者大有封赏!”顿了顿他又续道:“现在,把人给我带过来吧!”
心中有些兴奋的因子氤氲发酵,可他心中又隐隐有些不妥,从刚才开始这人就一直伏在地上,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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