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一动这种心思也是亵渎神灵的。
对于两个年轻人心中的秘密,海伦当然有所察觉,她只装作浑然不知。
在她的谈兴越发浓厚、海阔天空无所不至之时,她越发意识到威尼和庆子之间
的情欲在不断膨胀。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她发现自己也不大敢确定即将会
有什么事情发生。情欲如此强烈,超出了她的预料。对这种情况她习以为常。凭她
的经验,她不能横加阻挠。她只有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自己寻找机会,以
逃开这种尴尬的场面,让年轻人自己处理自己的事。她很高兴同时也并不奇怪庆子
神情专注于她这个女人,而在表面上又冷落威尼这样的男人。她很像一个有着良好
教养的日本女人,海伦毕竟是庆子工作的一部分。然而威尼似乎对于只占据庆子注
意力的一小部分(其实并非如此)
也感到非常满足。
吃完所谓天德利鸡,庆子继续不遗余力地描绘名古屋的胜景,并表示第二天做
他们的导游。威尼展望前景,得意地咧嘴笑着。海伦则接受了在名古屋“多待一两
天”的建议。现在,她们总算有了一个借口,留在这里继续谈论朱丽和麦尔先前遗
留下的问题。他们一致同意第二天一早九点在饭店大厅碰头。
使命完成了。庆子只吃了很少一点东西,酒饮得更少,在咖啡送上之前便匆匆
告辞了。她诚恳地解释道,她很累,而且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游览安排。
威尼一本正经地挽留,然而庆子去意坚决,海伦也在一旁为庆子开脱解释。
威尼坚持要送庆子回家——不,她回答说不必。那么叫辆出租——不,她说她
的车就停在几个街区远的地方。那么他能送她上车吗?此时庆子不可能再婉言拒绝
了。威尼毕恭毕敬地替她披上外衣,两人向海伦道别,此时一位印度侍者端上了咖
啡。
威尼回来时海伦正欲叫唤再来一杯咖啡。
“哇!”威尼做无比兴奋状,“哇!”
“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是什么意思?真他妈太棒了!”他的梦中情人走了,兴奋之情
便溢于言表。“哇!”
“整个晚餐你为什么那么沉默寡言,嗯?”
“我根本没法把她从你那里抢过来一丁点,我怎么开口?”威尼自卫道。
“干嘛不呢?承认吧,你没那本事。”
“哦,是吗?只管瞧好了。其实她很希望再见到我,你没注意?明天……”
“明天我们去找朱丽,还记得吗?我们来名古屋就是为了她。或者你情愿单独
一个人去找她吧,从医院查起……那么我和庆子两人就去游玩。”
威尼差一点被一大口咖啡噎着,海伦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瞧,小伙子,我不想坏你的事,可是我们在此地已经卷进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里,也许你没有注意?在她知道了你的存在之前,她便已经决定带我参观名古屋。
你真以为她会扔下她的工作,花上一天时间陪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到处转悠?除非我
们也是她的工作范围,她是受命盯住我们。你那男子汉的魅力成了这件事情的助推
器。所以还是降降温吧,这可不是关于什么性的事情。我猜想这肯定与我一直在扮
演的这个朱丽·派普有关。哦,真希望一开始就不这么干。因此你最好立即找到她
——还有她手里那件贵重的东西,不管它是什么——这样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
方了。”
威尼猛地清醒过来。海伦继续道:“像我先前说的,我们需要看一看朱丽的行
李,再拍几张照片。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让我们先到她的房间里瞧瞧。”
“现在?”
“现在。”
14。朱丽的行李
朱丽·派普住在位于饭店拐角的一间最好的客房。使撬门者值得庆幸的是,它
与任何一间客房都不相连,而是部分隐藏在两个走廊直角连接处上的一个小凹室里。
电梯便坐落在这个直角三角形的斜对边上,跟两边走廊的距离几乎相等。海伦和威
尼沿着玫瑰色地毯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路上什么人也没碰到。走到608 号房门前,
海伦弯下腰开始工作,并让威尼负责“放哨”。
海伦一边用牙齿紧紧咬住“传奇”牌微型手电筒,一边用一种类似牙医用的探
针模样的柔软的小钢针触探着锁眼。其余的小工具都是一些旅行必备品,比如指甲
刀之类的。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带拉链的漂亮的皮革小手袋里,把她的裤兜也挤压得
垂落下来。她对于迅速找出每一件合适的工具颇为在行,一点也没有手忙脚乱。海
伦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工具时,威尼在一旁悠悠地看着,觉得似乎无所事事。现
在他有活儿干了。他站在两条走廊的连接处,仔细地倾听各种脚步声、开门声以及
不同方向传来的声音。最好别出什么岔子,他跟海伦都一致认为这次冒险的危险系
数不大。谁会知道那不是海伦的房间?谁会知道她不是钥匙出了麻烦呢?现在是凌
晨一点钟,于是更有理由推测,此时此刻到旅店来的人想必都喝了一定数量的酒。
而威尼呢,也许是一位护送她回房间的绅士,也有可能是一位被邀共眠的人。整件
事情都有完全充分的富有说服力的解释,然而还是别被发现为好。可是在这家饭店
为数不多的非日本客人当中,他们恰恰太惹人眼目。
这把笨重的锁可把海伦给难住了。由于它的外形和重量都比较大,所以比起那
些海伦惯于摆弄的锁都要难以打开。海伦暗暗骂了一声,接着变换工具,选了一支
更为坚硬更不易弯曲的探针,她希望以此探针把锁栓移开。
威尼粗重的呼吸声和不胜其烦的踱步声一点也帮不了她。她觉得自己已经汗流
浃背,有时她甚至痛苦地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陌生的
城市里,她竟然一厢情愿地想把这扇门打开,简直有点不自量力。可以肯定,如果
她失败了,她将在威尼面前威信扫地。
然而锁毕竟只是锁。这一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地摆弄手中的家伙。锁
终于开了,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
朱丽的旅行之道是讲究轻松而潇洒。房间里只有两件小件行李,仍然捆在一起
还未开启,外面都包着绿色的带鸳鸯图案的套子。海伦首先检查背包,发现里面有
一件蓝色T 恤。T 恤的前胸上用老式字体写着“现在你明白了,现在你依然不明白”
这样的句子。其他都是一些旅行常用品:一双旅游鞋,两双袜子,一袋盥洗用具,
一包棉球,一瓶强筋健骨的泰勒那,两本杂志,一副太阳眼镜,一只手电筒,一本
日本导游图,一把瑞士军刀,三块同一牌子的系列香皂……在旅行袋的底层还有一
些常见的鸡零狗碎的东西。进一步仔细搜索,她又发现了一把梳子,四只回形针,
一个破损的文件夹,一张华夏太平洋航空公司飞往东京的登机牌,一支香港大使饭
店的圆珠笔;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上面记着一个电话号码,从另一面看像是张购
物发票;几盒火柴,上面有“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酒吧的广告但没有地址;一把
港币零钞;一扎橡皮筋;一支耶鲁圆筒锁的钥匙;一把英国航空公司为旅客配用的
咖啡勺等等。她把每一样东西又尽可能地放回原处。
接下来便是旅行箱,威尼饶有兴趣地在一旁观看。不管她离开时穿的是什么衣
服,她把所带的服装都整理得有条不紊:一件英国式样的绿色圆领衫及其配套的运
动短裤;一件墨尔本橄榄球俱乐部会员衫;一件飘逸美观的黑色真丝连裤装,在衣
服的颈部、腰间和脚踝处镶着火红色的贴边;一条看来很昂贵的米色斜纹呢休闲裤
;三件外套以及与之配套的衬衣;一件毛皮薄夹克,一条同样皮制的皮裙,两双雅
致之极的意大利皮鞋;六条不同颜色的崭新的裤子,两条紧身裤,四副尼龙护膝。
另外还有一本杂志,一个空白记事本,一双橡胶手套,一只小首饰盒,里面并无耀
眼夺目或昂贵的首饰。
没有照片,没有记事卡片或任何形式的私人文件,没有任何有关麦尔的贵重物
品或有助于他们追踪物主的线索。海伦轻轻合上皮箱。
“我猜我们陷入困境了吧?”威尼问道。
海伦缓缓地点头。
“看来是这样。没有任何确切的东西可以拿回去给你的老板,也没有任何有助
于找到她的线索。那些私人的或重要的东西肯定放在她的手袋里,自然是随身携带
着。难道她不换洗衣服?她把旅行时要穿的一大堆衣服都扔在了这里。从留在皮箱
里的衣服判断,她走时穿着牛仔服,我敢打赌。她一定走得非常仓促。这就是说她
必须同某个耽搁不得或等待不得的人会面。其他情况就不太清楚了。不过,现在我
们至少知道了她的一些情况,或者我们可以猜一猜。”
“哦,猜到什么了?”
“她有奢侈的爱好,此为其一。”
“见鬼,别拿福尔摩斯来说明问题。”
“她喜欢裸睡,此为其二。”
威尼欣赏地望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注意到了?”
“当然,我是个训练有素的侦探。我们离开这儿。”海伦小心地捡起朱丽皮箱
里的那本杂志,夹在腋下。
他们溜出朱丽的房间,经过昏暗的走廊,朝威尼的房间走去。一切顺利。
问题就出在锁上,但最后还是解决了,整件事情稍稍有点虎头蛇尾。他们呷着
威士忌继续交谈。
“从这方面入手试试。她对旅行习以为常;她聪明而世故;她异常谨慎,没遗
留任何不该遗留的东西;她在日本办理自己的事,这件事比起她答应为我的委托人
干的事情要重要得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并不意味着这二者毫无关系。实际上,我敢打赌它们有。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生活的,我是指通常的。比如说她以何
谋生?她包里的东西……为男人们出卖色相……我认为她像个高级妓女。”
“哦?有趣。还有另外的可能,你知道。商人呢?”
“没什么分别。依我看全都是妓女。在饭店里活动的这类人我见得多了。
她们总是伺机寻找一些有钱的傻瓜然后就粘上去。她们淫荡地满世界窜来窜去,
外表打扮得妖娆冷艳,像狗屎一样侍候着那些人。你知道这种人吧?”
“我不大敢苟同。不,我们有了新发现。你看这本杂志,《计算机网络运用》。”
“这么说她看计算机杂志,那又怎样?也许她上过大学,你以为这就表明她不
可能是妓女?现实点吧!”
“随你怎么说,小伙子。我很佩服你在这方面卓越的见识。”
“当然!还有,别叫我小伙子,你这样称呼我是什么意思?”
“我对计算机很感兴趣,所以干嘛不?至于小伙子,你别放在心上,这只是我
对你的年轻英俊表示欣赏的一种昵称。噢!再来一杯。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呢,小伙
子?桑德里苏格兰酒好吗?要这个还是高登酒?”
“哦,给我来点高登牌杜松子酒。你可以喝他们的假苏格兰酒。”
“好吧。我们造反吧!”
“疯子才造反。希望我们尽快找到那个该死的朱丽!你不能为了称我意就把我
早早赶出这个鬼国家!”
是夜以迷你酒吧的酒被一扫而空告终。
15。海伦露真容
海伦和庆子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参观供奉着草泉宝剑的原田神殿。草泉宝剑是皇
家三大稀世珍宝之一。
她们两人边走,边赞叹,边交流,彼此逐渐有所了解并互相产生了好感。
她们饶有兴趣地品尝当地的开利面条;她们坐在小池塘边观看游人们赏玩乌龟
;她们对圣树和色彩斑斓神气活现的雄鸡赞不绝口;她们忙不迭地躲闪一队一队的
日本游人,在导游们手中挥舞的小旗帜后面,游人们虔诚地追随着。
海伦对庆子的英语水平表示欣赏,庆子便向她描述了她所受的教育和她在夏威
夷的经历。起初,海伦在谈及有关自己的事情时措词谨慎,因为现在她是朱丽·派
普。然而事情很快明朗下来,原来庆子对朱丽知之甚少。海伦或多或少放下心来,
于是只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朱丽,其余的尽管按自己的经历说去。发明一个虚假的生
活故事没有必要。
最后,庆子摸出一张列着半打旅游景点的单子,她坚持认为她们应该继续参观。
海伦打断她的话茬。
“已经够了,我需要的是一杯咖啡。尊敬的导游小姐,为我找一个有好咖啡的
地方好吗?最好别超过五块钱一杯。你认识不认识这样的地方?”
“很抱歉让你累坏了。我知道在我办公室的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屋,我们去
那儿吧。我还要回去取一些资料,你可以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去参观德川艺术馆
和名古屋城堡……”
“你从来不休息是吗?我们是不是每一个景点都得看?”
“哦,既然你说你是个游客,那你就必须装得像一点,对不对?”
“好吧!”海伦说。两个女人对望一眼,大笑起来。
海伦独自坐在咖啡厅里,一边不时呷几口她的第二杯咖啡,一边舒舒服服地等
待庆子。姑且不去理会时刻提醒自己就是朱丽有多困难,也不管庆子如此平易随和
的后面隐藏着什么动机,反正她们俩今天早上过得非常愉快。
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别对这个年轻的日本女人太感兴趣,也许,最好下午,她
就该让威尼对庆子产生厌恶。搀和与较量,直至她们找到朱丽,离开这里……突然,
庆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请不要再装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来这里干什么,但我知道你不是朱丽·
派普。”
海伦盯牢她一分钟。“噢,妈的!好吧,我猜想这个化装舞会开不下去了,如
果我们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不管怎么说,我从来就不喜欢扮演‘朱丽·派普’这个
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