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确她就要到了。她怎么知道他没穿裤子?妈的!他匆匆忙忙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敲门声已经响起。他的b 哦te noire①来了。妈的,可恶!他急忙跳起来开门。
海伦绕过他走进房里,向四周迅速扫了一眼。凌乱的床铺,酒瓶,确切无疑的
女人的气味,以及蒂伦局促不安的怒容。此时,盛装打扮的目子从浴室踱步而出。
她冲两人笑了笑,拿出一个皮制的名片夹,把两张她的业务名片扔在桌上。海伦大
笑。
“仅仅是个有趣的猜测罢了,小伙子,有趣的猜测。我猜你是想从性的角度学
习日本文化,而不单从电视上了解吧。楼下那些服务生才不会因为给你拎包得了些
小费就多瞧你一眼。好啦,威尼,放松些。我不会告诉麦尔老爹你是怎样花费你自
己的时间和他的金钱的。让这位女士离开这儿,我们要谈点正事。”
海伦笑盈盈地拿起目子的一张名片。在印制精美的亚麻纤维纸上,用日、英两
种文字写着目子的名字。姑娘的全身彩照以及电话号码则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版面。
在名片的背面,还特别注明了“精通英语”的字样。目子好奇地盯着海伦,揣测着
她跟威尼的关系。目子没有多少与西方女人交往的经历,显然,她对海伦非常感兴
趣。
① btenoire :法语,被厌恶的人(或事物)。
“妈妈?对吗?”她信心十足地问道。海伦又大笑,笑得比刚才更响。
“她把我当作你的妈妈!你认为如何,小伙子?噢,你别嚷嚷。不,不是‘妈
妈’,我亲爱的。我叫凯莱莫斯,很高兴见到你。这是我的名片。”
“瑞恩·凯莱莫斯——小姐?”目子读着她那张簇新的名片上的片假名。
名片上印有拉德隆香港分社的地址。作为回应,她又掏出自己的一张名片躬身
递给海伦。威尼终于无法忍受,他抓住目子的胳膊,把她拽到了门外。
“你已经收了钱了,走吧。”
门在目子的身后关上了。他转向海伦。
“你想要我干什么?我不知道那个叫朱丽的女人到什么鬼地方去了。我所知道
的就是这些,她目前没有再给我来过电话。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一切情况?你为
谁工作?告诉我,肯定不是麦尔。”
“不是。那么我们给他挂个电话,怎么样?”
“好啊,好主意。”
蒂伦几乎是一个箭步奔向电话,拨通号码,然后不耐烦地等着。他一边用另一
只手来回拨弄口袋里的硬币,一边怒视海伦。先前几分钟还是属于他的扶手椅,如
今已被海伦占据。她则一如既往地平静地观察着蒂伦和他的房间。
还算幸运,只过了片刻,麦尔·罗缪勒的声音传来了。
“是我,威尼。什么事,有什么朱丽的消息吗?”
“没有。请听我说,我现在跟这位同性恋私家侦探海伦在一起。她拼命逼我讲
出我所知道的朱丽的一切情况。她说她受雇寻找那女人,但她又拒绝告诉我她的委
托人是谁。我该怎么办?打她一耳光?我很乐意这样做。您就给句话吧。”
“海伦!我要跟她讲话。”
“噢,他妈的!博士,我们干嘛非得跟她打交道?……”
“威尼,我说了让她听电话!”
蒂伦慢吞吞地转过身来,把话筒递给海伦。
“去洗个澡吧,小伙子,我得跟你的老板谈谈。然后你可以接着跟他谈。”
蒂伦极不情愿地向浴室走去。待到他步进浴室,海伦才拿起话筒。
“麦尔?我对你感到吃惊。你是如何成功地当上了这出戏的主角的?”
“我的姑娘,你可没白费工夫啊,是不是?你想干什么呢?”
“我受雇于香港的一家代理机构,为他们寻找朱丽·派普。你非常清楚这该由
谁来支付这笔佣金,所以别再兜圈子了,我只不过想证实一下一个叫索尼的人。你
说说他叫什么,这样我们双方便可确定是否属于同一阵线。”
“够公平。他叫索尼·伯克。”
“没错。按照我的理解,你也很希望找到朱丽,对不对?现在,为了我的工作,
我需要威尼小家伙的合作,但你竟然选了一个笨蛋做你的信使,这简直太糟了。不
过没关系,我应付得了。只要提醒他做个好孩子,做他该做的就行了。”
“先别挂,海伦。我根本不关心那个朱丽,我只关心她携带的东西。那东西是
我的,我要得到它,威尼来日本为的是把它弄到手,然后送回来。在我看来,这便
是事情的全部。我不太肯定伯克把东西交给了这样一个被证明是如此不可靠的人。
索尼的名声相当不错,但这次毫无疑问栽了跟头。他不甚了解那个叫朱丽的女人以
及她在日本的关系网。另外,他为什么雇了你这么一个局外人去寻找她呢?坦白说,
我对他感到失望。”
“瞧,我只是受雇来帮忙而已,谁关心伯克的名声?所以根本不必介意。
你不是想得到你的东西吗?那么,现在这东西既然已被朱丽拿去了,我们就必
须马上找到她,无论她在什么地方。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我们俩一定要精诚合作,否
则你想如何才能得手?我的任务就是找到朱丽,从她手里拿回那件东西,再移交给
蒂伦,同时换回一千美金的酬金。”
“不同寻常,听起来不错。那么你打算如何着手寻找她呢?你的日语怎样?”
“还没怎么想好,到时看着办吧。先乘火车去名古屋,听说她去了那儿。”
“嗯,带上威尼。你低估了那孩子。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也许有些用处。”
“哦,是吗?麦尔,你只是抠门,不想支付威尼在希尔顿的账单罢了。
这我不怪你,可是让我跟他搅在一起……没门!”
“别这样,海伦。带上他,他将听从你的指挥,我向你保证。别告诉我多一个
搭档事情会更难办。”
“搭档?对,可他是威尼·蒂伦。饶了我吧,麦尔。”
“威尼是我们全部的希望了,带上他吧。”
长途电话线里一阵沉寂,海伦思忖再三,终于说道:
“好吧,我带上他,他的肌肉也许还能派上用场,但是如果他有一次不听话…
…!”
“他不会。现在我来跟他谈谈。”
“好吧。”
海伦放下话筒,走到浴室门前,推开门,冲着哗哗的水声喊道:
“威尼!麦尔要跟你说话。”然后返身重新倒在了扶手椅里。威尼没有理她,
径自湿淋淋地裹着饭店的浴巾直奔出来,并提起话筒。
“是我。”
“威尼,我只想说一遍,海伦正在寻找朱丽,你要帮助她,明白吗?”
“那当然,那当然,博士,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别去管你的事了,结了账后跟海伦一起去名古屋,照她的话做。让自己显
得有用一些,听见了吗?一旦找到朱丽,就立即万无一失地把你这次日本之行要拿
到手的东西拿回来。没有什么如果、但是或者耽搁,有问题吗?”
“噢,当然,我一向关心您的利益,不折不扣地关心。那么钱呢?我是直接付
钱给她还是……”
“还是什么也不付,这一点你根本想都不要想。一旦东西到手,你就付钱给海
伦,然后乘下一班飞机回到这里。你要记住的就是这些。”
“可是,可是如果找到了那东西,我怎么知道它就是真的,博士?我又不知道
它到底是什么。”威尼理直气壮地问道。
海伦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童言无忌,也许有他在身边还不坏呢。
“别担心!这样吧,你一旦找到朱丽就通知我,我自己去取。”
“可是……”
“少废话,干你的就是了。”
“好吧好吧。混蛋,我才不想操这份闲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呢。
又得搬家了,在这个鬼地方呆着,简直让人发疯。”
海伦在他身后大声地笑,威尼置之不理。接下来的事他只记得她从自己手里夺
过话筒,然后放了下去。
“穿上衣服,威尼。该走了。”
9。子弹号列车
蒂伦先前不成功的东京车站之行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至少他仍能找得到新干线
车道,也学会了如何对付那个“地下迷宫”。在日本,任何一个大型火车站都有类
似的情形。他在茫茫的人流中横冲直撞,人们一概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他也如同
闯入了无物之阵。海伦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面,他的大块头体型和他的皮包已经
为她扫清了道路。然而,他们试了三次才弄到车票以及下一班去名古屋的站台号码。
甫到16 号站台,喘息未定便加入到一支井然有序的等候检票的队伍之中。站台上
黄色的标线指向列车到站时每节车门的位置。前五节车厢是非预定座,于是他们选
了第四号车门的队列。这列火车的到站和离站都相当准时。
旅途本身是一种愉悦身心的休憩:飞机式的座位,空调,城郊绵延数里的被一
块块碧绿的稻田点缀的宜人景色。富士山的偶然一瞥,还有车上提供的啤酒、软饮
料和午餐中有趣的日本食物。蒂伦坐在过道上,跟一群年轻女人夸夸其谈。他们经
常被装着食物的小型手推车推到一边,列车员小姐嚷嚷着叫他们当心让路。他用英
语大声而语速缓慢地跟她们闲聊着,仿佛人家都是小孩或初学者。她们根本听不懂
他的话,然而却都能心领神会,效果很好。
这便是商业语言的共通性了。
海伦则独自一人坐着,沉浸在窗外景致带来的愉悦之中,同时也细细咀嚼着在
陌生的土地上由着别的某个人来处理旅途中突发事件的新鲜感受。她有一种强烈的
超越现实的感觉:由一个她记忆中的小恶棍威尼·蒂伦做伴穿越日本,到一个几小
时之前她还从未听说过的叫名古屋的城市。根据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名叫伯克的幕后
人物的授意,去跟一群当地的地痞流氓打交道。
还要寻找一个失踪的澳洲女人……这难道不是疯了?奇怪的是,她对前景并不
忧心忡忡,前景本身就是她如何摆脱它的羁绊的一种警告和暗示。
“那么,你适应时差吗?”蒂伦用这个问题打破了僵局。他已经吃饱,正志得
意满地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往嘴里灌着啤酒。味道不错。自从离开东京,他感觉
他们俩还没说过一句话。他也想与这位旅伴增进些了解,反正同这个陌生女人和平
相处只会有益而绝无害处。“我在从温哥华起飞的飞机上看见过你,你来这里干什
么?”
“我来度假,一直到遇上这件疯狂的事情。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和麦尔都给卷
进去了,但愿事情不会变得太糟。”
“怎么会变糟呢?我们要么找得到要么找不到,对不对?如果找得到她,拿回
要找的东西,我们就离开;如果找不到她,我们也随之溜之大吉。
有何费劲?”
海伦大笑起来。
“做梦吧,小伙子,你在做梦。我们最好考虑周到一点,我也喜欢这件事办得
快些轻松些,所以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你想到了怎么能找到朱丽的好主意了吗?到
名古屋以后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啊?”
令她吃惊的是,蒂伦回答得异常爽快:“哦,我想她肯定在什么地方住着,旅
店之类的?所以首先,我们应该调查各种旅店,我想通过电话来查,直到查到她为
止。你看呢?”
“祝你好运,小伙子,这个由你来干。在你向日本各类旅店的服务生询问他们
的客人并试图弄懂你得到的回答时,我去拜会拜会那个叫南义的家伙,朱丽可能见
过他。这样行吗?”
“行。听我说,我查过这座城市的资料。它很庞大,你知道,就像多伦多,至
少有两百万人口。生意人、游客,这些都是饭店等行业赖以生存的基础,他们遍及
每一个角落,这我懂,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不用英语还不行呢,相信我。”
“我想你是对的。有个建议,给自己行个方便,去当地的旅游信息中心试一试,
也许车站上就有一个。就像你说的,在偌大一个城市里,他们可能有懂英语的服务
人员吧。不要别的,就要一份旅店名单。如果你能在那里找到人帮你打电话,那效
果肯定会更好。”
“好主意,就这么办。我会在她住宿的旅店里给咱们俩也登记上房间。
与此同时,你就去找那可恶的南义。怎么样?”
“行。就假设她在某个地方登记了住宿而你也能找得到好了。”
“那么但愿如此吧,对吗?”
海伦和威尼共同商议着他们的未来计划。离开东京两小时之后,他们抵达名古
屋。列车非常准时。
10。名古屋
名古屋火车站是一个功能繁杂的地方,在日本,火车站本身仅仅是一系列单位
的中心纽带。名古屋火车站周围的单位包括地下通道,购物走廊,连接单个地铁线
路的进出口,三条地铁线路,一个公共汽车终点站,中心邮局,以及一个旅店,办
公大厦和百货商店的群落,等等。数里长的地下人行通道在成百上千的商店、旅馆
和咖啡屋之间迂回曲折地延伸着,通道的尽头以及突现眼前的楼梯深井又把你带到
陌生的街道之上。这些精心的设计却让每一位外国或国内的陌生旅客如坠云山雾水
之中,不知所措。大多数国内的旅客读得懂那些标识牌,而外国人只能望牌兴叹了。
不过,既然骄傲地自诩为“国际城市名古屋”,自然也有一些被写成罗马字母或英
语的标识牌。这种牌子在这儿简直太多了。问题是如何从铺天盖地侵扰着早已疲惫
不堪的旅游者们视线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标识、图片当中,选取一些有用的信
息,然后才能跟着前行不致迷路。
海伦和威尼还算幸运,他们离开站台一进中央大厅,便瞥见了名古屋旅客咨询
中心的标识牌,于是扒开人群,兴冲冲地向标识牌指示的方向奔去。
事实上,威尼在前面开路时,神色漠然,一片迷茫,海伦则提着行李箱紧紧尾
随其后。
“请让我看一看名古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