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也许出国去了,无法取得联络。接话人倒是彬彬有礼,而且似乎完全乐意接
受或许甚至还会检验一下名古屋警察偶然所得的油画的照片。他说,“铃木警官认
为作者是一名法国艺术家,真有意思。铃木警官……
是,当然啦,是欧洲绘画方面的专家……不是……哦……假如它被鉴定及证明
为一幅失窃的艺术品……嗯……那么不得不首先建立起它的档案,是不是?任何送
到我们这里来的照片都理所当然地被记录入档,以供日后参阅。”
铃木放下电话,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觉得特别吃惊。从朱丽的雨伞里搜得的
这张奇怪的油画的翻拍照片将被送往东京的国际刑警组织。然而对于他和他的助手
们,他们的任务就是彻底弄清油画的庐山真面目,它的出处,以及它与南义之死的
关系,因为他确信它与南义之死有着必然的联系。
31。在流浪汉中
在隐蔽的杜鹃丛中歇息的朱丽突然间惊醒过来。她精神为之一振,接着便想上
厕所。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就在她把身体支撑成垂直状时,她感觉有一只手握住
了她的胳膊。一个陌生的日本女人正笑吟吟地望着她。朱丽惊惶失色。“噢!不!”
她甩开那只紧握住她的手,想把年轻女人推向一边。
年轻女人却立在她面前,急切地用英语说道,“一切都没有问题,请你冷静。
我是庆子,上木庆子,海伦叫我来的。我护送你离开这个地方。请跟我来,我
的车在外边。”
庆子用手臂挽住朱丽,搀扶着她从树丛里的隐蔽处走到通往公园东门的小径上。
“哦?”朱丽边走边张口结舌地说,她努力搜集自己仍处于睡意蒙眬中的一点
理智,“怎么会?海伦真的……叫你把我弄走?可是……”
“是的,是她叫我来的。别担心,没事了,我很高兴帮助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她告诉你关于……警察……”
她们安全地通过了东门,然后向左拐,沿着高高的石头围墙向前行进。
“我知道一切。请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啊,这是我的车。”庆子迅速拉
开车门,把已经支持不住的朱丽硬塞进了车里,然后快步走到另一边,发动引擎,
驶出停车道。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只花了不到20 秒钟。途中,交通灯亮了。
距离晚上的行动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现在请放松一下吧。”
庆子此时已停稳车,她鼓励地对她的乘客笑道。朱丽怒目圆睁。
“我怎么放松?饶了我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计划里没有这一条!……
无论如何我得上厕所。妈的,我的裤子湿了!对不起……”
朱丽现在面临着非常严重的问题,她觉得苦不堪言,心烦意乱。她在口袋里摸
索纸巾。对于把车视为家庭珍藏的日本人来说,车是他们心中神圣的财富,但庆子
对待这一不幸事故表现出令人钦佩的自制力。她泰然自若地递给朱丽一盒纸巾,安
慰她道:
“别自寻烦恼了,一切都会好的。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宫
古饭店。这是你的计划是不是?藏在海伦的房间里,一直到你们可以离开日本。对
吗?”
“对,没错。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海伦肯定对你说了,当然。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帮助我呢?你可能会惹上警察的麻烦的。”
“是这样,如果他们发现我帮你逃跑的话。我们尽力不让他们发现,好吗?”
“是的,当然,当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无论如何要谢谢你。希望我们全
部平安地活着,嗨,就祝愿我们全都活着吧……”
朱丽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庆子把车停住。她们现在位于宫古饭店附近一条狭窄的街道上,相
邻的小公园被流浪汉们盘踞着,他们围着一个正在熄灭的火堆,挤作一团。庆子递
给朱丽一件宽大破旧的长袍,示意她下车。
“请你把自己好好裹在里面,尽量不要暴露面目,尤其要藏好你的脸。
现在请你坐到那张空凳上,等着。待安全了威尼·蒂伦会过来接你,他将带你
住进饭店。我现在必须走了,祝你好运。”
朱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庆子已经关闭车门,疾驰而去。
朱丽依计行事。她坐在那里,身子整个儿蜷缩在肮脏的破布之中,与扰攘不安
的无家可归的人们隔成了两个世界。
32。朱丽对海伦
“这是法国画家奥诺莱·多米埃的作品,名字叫‘收藏家’。当然,这是偷来
的,一年前从苏格兰的一个画廊里偷来的。现在你知道,那个笨蛋罗缪勒要从索尼
手里买走的是什么东西了吧?我把油画藏在我那把可爱的小伞里带到了名古屋。”
朱丽顿了顿,等待海伦的反应,但是没有回应,于是她继续说道:“我们被围困了
吗?”
朱丽躺在饭店里的海伦的那张床上,一面呷着果汁。经过灌木丛中和公园长凳
上的冒险经历之后,她已经洗了澡,吃过饭,而且得到了休息。她被威尼安全地带
到饭店,面对她的下一个挑战却是海伦。海伦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朱丽那双
明亮的灰眼睛也跟着她转来转去。
“我猜想‘我们’将被围困。我现在更加疲惫不堪了。我已经跟那位幻想狂警
察铃木争论了两个小时,我看事情还没完。我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你
们也已被发现。警察得到了油画,这就很有可能意味着麦尔将永远与他的油画失之
交臂。然而那个铃木却不让我离开这儿,他疯狂地认为是我帮助你逃离了医院。当
然,他也确信我们知道的远甚于我所说的,这倒是真的。他还确信我跟南义之死有
关,这就不对了。
“一旦油画被准确地鉴定出来,我们将遭受更多的要命的调查——东京的日本
国际刑警国家中心局,它犹如英国的伦敦警察局。你的索尼和我的香港老板都坐立
不安了,我不能怪他们。现在威尼准备退出这场寻觅油画的游戏,麦尔打来电话说,
一旦警察拿到油画,威尼就马上回国。这儿就只剩下我和你了,而你还处于地下状
态,你这只幸运的母狗。留着我一个人当他们唯一的‘主角’,假如你能把这称作
‘主角’的话。你的前景的确一片光明。
妈的!”
海伦不耐烦地扑通一声倒在朱丽的床上,对她怒目而视。朱丽说:“公平交易,
伙计。我实在深表同情,可是请注意,我可不愿从这个安全的地方露面帮你的忙。
毕竟,你为了救我的命惹了一些麻烦,但你别浪费时间劝我帮你。你能对付。”
海伦脸上冷若冰霜的表情保持了片刻,然后绽出一丝怨毒的笑。
“你神经质!你非常清楚,既然我把你弄出来,我就不打算再把你扔回去了。
我不会让你回到铃木的魔掌之中,我宁愿就在这里盯着你,以确保你不再惹上更多
的麻烦。”
“好啊,伙计。我知道你这个好心人的把戏里有着一个很好的理由,你想亲自
审问我。哦,干吧,我宁愿落入你的魔掌也无论如何不愿让铃木逮着。”
朱丽故作媚态,双目迷离地微笑着,她知道海伦是个同性恋者。
“别诱惑我,你根本还没完呢。形势非常严峻。这件事我完全是稀里糊涂卷进
来的,我必须了解整个事情的原委。我需要知道如何避免陷得更深。
我把你作为我最佳的信息来源,这就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我认为利他主义与此没有多大关系,或许只有一点点吧……”朱丽对海伦脸
上放出的又一个勉强的微笑表示讥讽。“在你严刑拷问之前,请告诉我,威尼,尤
其是那个庆子帮我逃跑的原因!她是怎样卷进来的?”
“我们需要一辆车载你走,庆子是我们最佳的人选。就这么简单。我打电话给
她,她同意了。她干得很出色,是不是?毫不耽搁地把你接来了,对吧?她还提供
了这些干净的绷带。至于威尼,我想,这家伙人不错。他只是喜欢挑战,喜欢糊弄
一下当地人,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动机。”
“很高兴听到这些。不过不要回避这个问题。庆子的动机是什么?请不要告诉
我她只是‘喜欢糊弄一下当地人’而已。饶了我吧。”
海伦大笑,“当然不是。我走了一步险棋,我告诉她我们把你弄出医院的事,
说我们目前呆的地方找不到一辆能送你离开的车。你也许会说,策划好的一着险棋。
我只是对她有某种感觉:她不会出卖我们……她本可以向铃木告发我们,换取警察
对她的同情和怜惜,可是她没有。我还不能确知她帮我们隐瞒你的原因,下一次再
见到她我要问个清楚。”
“‘某种感觉’!上木庆子是为黑帮组织工作,你别忘了,伙计!我们怎么知
道他们没有插手此事呢?也许是她受命杀死南义的呢!他们现在只是帮你把我放在
了冰面上,以使警察可以鸟瞰全局,而他们则可以幸免。谁知道?混蛋,我甚至不
能肯定你是不是为上木他们干的。”
“看来你知道的比这还要多些。当事情发生……哦,管它呢。瞧,对于你无论
如何帮不上忙的事情再抱有什么痴心妄想已是毫无意义了。假如庆子听命于黑帮组
织,那我们现在就没什么好做的了。”
“你是个巫婆,海伦,你是。我帮不上什么大忙,这我明白。我准备把一切都
和盘托出,你有什么问题吗?快说吧。”
“好吧,让我们从你朱丽·派普这位热心人说起。你与索尼·伯克以及盗来的
油画有何关系?应该从这些谈起。”
朱丽将依然贴在脸上的潮湿的一缕头发向后捋了捋,小心坐起,整理了一下裹
在身上的睡衣。她纤细的胳臂裸露在海伦给她的纯白T 恤外面。绷带拦腰缠住,她
知道她看上去很脆弱。她灰色的眸子天真地迎视着那双棕黄色的眼睛,显然训练有
素。看来,她没有对海伦设防。朱丽以确定的语气快速答道: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简单说吧,我的真名叫朱丽亚·派普,我的家乡在悉
尼,我最爱喝的啤酒是杜黑牌的。在我们那里我总是不断地谈论啤酒,像个老式澳
洲人!请别见怪,我尽量说得好些。嗯,我年少时肯定对一则诽谤性的谜语留下了
深刻印象。谜语是:你把世故的澳洲人称为什么?谜底是:
新西兰人。我竭力要证明那是个可怕的谎言。我在大学里学习美术,后来去美
国做关于美术史方面的毕业论文,并在那里获得了美术史博士学位。美术史的博士
学位当然是不错的,可是几乎不能保证挣碗饭吃。像许多澳洲人一样,我开始四处
旅行,边旅行边工作。大约三年前,我的运气终于来了:在洛杉矶,我找到了一份
工作,为一个画廊老板,其实彻头彻尾就是文盲的所谓‘艺术家’当捉刀人写一本
书。你可以想象这本书完全是一个骗局。报酬不错,一切都是私下交易,省去了交
税。当然,我没有绿卡。对于一个来自外国、出身低微的小姑娘来说,这却是个极
好的机会。我在各种艺术品交易活动、画廊和拍卖会中认识了许多人,而且不仅是
在加利福尼亚。这是我事业的开端。我为各式各样的艺术杂志、分类名录以及收藏
者们写了大量的匿名文章。全能朱丽,这就是我。我环游世界:纽约、欧洲,最后
到达亚洲。
在香港我遇到了索尼·伯克。”
说完,朱丽沉默了。她即将触及问题的关键,她需要估量一下她的故事将会产
生的效应。海伦冷峻的表情毫不松懈。
“你想知道索尼的情况,对吗?嗯,他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他来自底特律—
—就如这年头人们常说的非裔美国人,尽管他宁愿自称为‘黑人’。
他不喜欢归附于美国,也许是因为他七十年代才来到美国,而且不甚精通于当
今美国社会中政治意义上的是非观。他是一名越战老兵,以中士军衔退役。
我想或许是他回到美国却无用武之地了,所以才到了亚洲。不过这个我不敢肯
定。不管怎样,他在亚洲住了很长时间,几年前定居香港,确切时间我也不清楚。
索尼拥有一间名为‘跳华尔兹的玛蒂尔德’的低级酒吧,但我认为整幢大楼都是他
的。你要明白,伙计,这些事情他可没对我过多地说起,他从不过多地谈论自己。
据我自己的经验看,他这人有些傻里傻气的,行为古怪而且有趣,是个大情人。不
过你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那幢大楼,我猜这是一种广场恐惧症。他有着非
凡的记忆力,凡是他的所见所闻永远都记忆犹新,所以……”
“买那幢大楼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一名美国军队的中士怎会弄到那么多钱买下
香港的不动产?”
“哦?我不知道!真滑稽!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似乎一切都那么自然。
他来到那里,坐在酒吧里他的位置上,通过电话与他的顾客联系,或者向他的
生意总管,他的朋友坎通·比尔传授机宜。他从哪里,他怎样弄来的钱……
也许通过某种手段什么的,肯定都是非法的了。那又如何?我对此并无异议。
在当今社会里,全世界都这么干。性、毒品还有摇滚。”
朱丽愉快地抬头望一眼海伦,她又试图揣测她这番话的效应。海伦依然无动于
衷。
“我明白了,”她淡淡地说,“继续往下说。他现在在做什么生意?经营一家
有关被盗的文化遗产的邮购公司?是他造了那张‘艺术品名录’?”
“不,不是,那不关他的事。索尼只当中间人,他只是,嗯,成为这场交易中
的一颗棋子,碰巧撞上了他的委托人有机会进入这个被盗艺术品的市场。”
“他负责把多米埃的油画从不知名的卖主手里运送给麦尔·罗缪勒,这是你告
诉我的。可是你拿走了画。怎么回事?说说你在整个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我只是在帮我男人的忙。他叫我把东西交给你的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