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自己,现在最为危险。
夜半所谈,都是关于此事。
校中惨案连发,狰狞凶残,令人心惊。吴道德告知他,几位女生的血,都是被异物所吸,可能性最大的,莫过于镜月湖中的巨蟒了。
神脉之花,功效特殊,可助妖物转化人形。巨蟒多年修行,临近化形,当此关口,对它最是需要。偏偏为吴道德所见,顺手摘走,数年守候,至此成空,其中怨恨,可想而知。生吞活剥之语,虽是玩笑,却也不无道理。
吴道德想通其中细节,亦万分抱歉,夺人机缘,是最可痛恨的事。至此又结了一对头,今后的祸福,尚在未知。
所以他极想将神花送归,两方和解。
此时却出了崔泽这个变数,不但拿了神花,而且吞咽已尽,早化入血脉之中,不可复出。吴道德失却此物,虽然极力解释,也是有心无力。总不能为求对方谅解,将崔泽投入湖中,供其吞食吧?
当时崔泽疑惑,问他:“这与校中血案有何关联?”
刘萍倩细心解释,才令他恍然。
原来,处子之血别有功效,可弥合元神与肉体之间的排斥。若有妖物欲强占人身,却发现灵肉不相适应,更换处子之血,或可解决难处。即或不然,也能暂时稳定情况,提供另想它法的时间。
一些莫名的惨案,正是由此而来。
但与其它妖物害人之事相比,已可算非常少见了。因为要吸干人血,十分凶残,不免引人注目。方式又极为特殊,一望而知,猎妖师自然也最易打听到,痛恨这样的手段残忍,一向除恶务尽。如此一来,妖物很快便会陷入被人追杀的境地之中,甚是危险。
因为得不偿失,这也成为修行界的大忌。
若非逼不得已,一般妖物,宁愿长久修炼,也不愿行此险招。而巨蟒无神花之助,蛇身已不可化作人形,却正当紧要关头,又与道士结怨,索性豁出去,强占人身,来个速战速决。藏匿校园中,近水楼台,寻找处子倒极为方便。
“你们要斗法?”崔泽问道,有些兴奋。
吴道德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准确,你应该说‘我们’,这样的好事,不拉着你,我心中过意不去呢。”
崔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说道:“别,我旁观就好……”
夫妇俩匆匆赶来,正因为此事。
猜测推算,目标都指向了蛇妖。猎妖师本有维护世间清净,铲除危害妖孽的职责,此事之所以发生,更与吴道德相关。于情于理,他都脱不开干系的。
早前的时候,事情尚有转圜余地。
吴道德取人东西,心内愧疚,双方可静下心来细谈。他门派内储藏许多珍贵药草,或许能补益一二,大家也便不用大动干戈了。而今血案发生,这条路顿时被堵死,夫妇俩除了将其杀灭,别无它法。
崔泽怀疑地看着两人,说道:“你们……行么?”
态度的如此直接,颇显失礼,但关乎性命,确实该慎重些。他见过吴道德操场斗法,始终被压制着,过关极为勉强。再添一人,又有多少胜算呢?
刘萍倩说道:“若是在湖中,必输无疑,倘若在岸上……大概是五五之数。”
蛇妖法力强横,激斗起来,勇猛绝伦,更是难于抵挡。此次夫妇联手,仍无甚把握,便使得崔泽越发担忧了。
因为在湖上没有任何优势,他也就有了一个任务,将蛇妖引出。
服了神脉之花,气息不同往日,蛇妖闻见,必定飞跃扑来。有了崔泽,对方也就不必大费周折,吸处子之血,不单危险,效果也不敢肯定。所以吴道德推测,只要崔泽在场,引出对方,应该不难。
崔泽最关心的,在于方式。
躲的老远,自然最安全,可惜蛇妖闻不见,也就没有效果。而论气息的浓烈程度,莫过于鲜血了,所以他提议,自己可以放些血出来,让夫妇俩携去,引蛇出洞。既安全又可达到目的,一举两得。
“那是蛇妖,不是白痴……”吴道德对他的说法,不屑一顾。
蛇妖经过多年修行,早已通灵,不单言语行为与常人相似,若论心思繁复,谨慎细腻,怕是犹有过之。崔泽的说法,乍听颇有道理,但气息之中,沾染了血腥味,蛇妖闻见,会作何想法?
这样的行为,太过刻意,经不起推敲。而一方躲在湖中,另一方守在岸上,一静一动,只要蛇妖能多几分耐心,情形便会对吴道德夫妇不利。说不准,偷鸡不成,反要蚀把米,那可真正得不偿失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在湖中游泳吧?”崔泽说道。
吴道德打了个响指,说道:“我老婆说的对,你果然有点小聪明。”
“我擦……”
崔泽一听,身体顿时瘫软了一半,若这是个笑话,大概是天底下最冷的笑话,简直冷到令人心都凉了。
知道湖底有巨蟒,还敢去游泳?
想想那巨大狰狞的头颅,妖异闪烁的红眼,光滑如甲的鳞片……忽然跃出水面,波涛汹涌,席卷而来,血盆大口,从天罩下……自己要不当场大小便失禁,才是活生生的怪事!
“叔,咱能不这么玩么……”
崔泽现在万分后悔,竟然认识这个倒霉家伙,浑身上下,找不出任何靠谱的地方。看着他那请定神闲的模样,小眼睛中透出难言的猥琐,崔泽真想拿胶将那缝粘上。
“怕什么,我们会在一旁护着的。”刘萍倩说道。
崔泽撇了撇嘴,未曾说话,但意思十分明显。
“你自己选……”刘萍倩耸耸肩,说道:“第一呢,你自己控制,活蹦乱跳地去湖边诱敌;第二呢,我将你打晕了,半死不活地去湖边诱敌……”
崔泽睁大眼睛,说道:“这样……也可以?”
刘萍倩理所当然地说道:“变通嘛,这么重要的事,自然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可是……可是……”
牙尖嘴利的崔泽,终于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了。
流氓也有流氓的局限,那就是遇到比他更流氓的人。崔泽作为一个“小流氓”,在刘萍倩这个“大流氓”面前,绝无还手之力。而女性的优势在于,即算是耍流氓,也可以理所当然,没人会多加计较,所以崔泽的亏是吃定了。
“臭小子,你可想清楚了,”刘萍倩轻哼了一声,说道:“除去蛇妖,一了百了,若是失败,你吃了人家的东西,死的能好看?”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逼之以势。
讲道理被驳斥的干干净净,动手又只有挨打的份,当此情形,他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乖乖听话,做个好孩子。
“别哭丧着脸,你父母俱在,女友安好,学业稳定,前途光明……正该昂首挺胸,意气风发,是吧?哈哈……”吴道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励道。
崔泽看着他那幸灾乐祸的表情,牙恨的痒痒的。
“不会死人的,我们会再约一人助战的,”刘萍倩见他要死的模样,安慰道:“就算不敌,也可保你平安……若是意外,掌门会亲自前来,替你报仇的,定然使你瞑目。”
前半句使崔泽眉毛微微上扬,后半句令他想当场自尽。
这样的安慰,实在别致的很。
第三十三章 信中藏墨镯
20140925 12:05:11
第二日醒来,洗漱已毕,崔泽便直接去了教室。
王彭几人已在,正昏昏欲睡,不时点头。他不怀好意地伸指,在几人腋下戳了戳,将他们通通惊醒。赵振兀地受击,讶然出声,将全班吸引了过来,被老师狠狠瞪了一眼。讪讪不知如何解释,只好低头,当什么都不知道。
崔泽憋着笑,趴在桌上装好人,直至大家转回去,方才抬起头,露出一脸贱样,说道“一夜不见,兄弟们竟如此想念我,席不安枕,不得不在课堂打瞌睡,小弟实在感动的很……”
秦远打了个哈欠,说道:“你堪堪离开,宿舍便热闹起来,进了不少人,正好凑成两桌,搓了一宿麻将,腰酸背痛的……”
“额……”崔泽闻言,竖了个中指,低声骂道:“一群混蛋,我在的时候装死,我一离开就玩……愿你们个个都得脊椎病,外加腰间盘突出。”
几人相视而笑,并不理会。
崔泽说来几句,心中不满稍稍发泄,也便没声了。
王彭自桌内拿出一物,递与了他:“你来了正好,方才下楼,大爷询问你的去向,并让我将这东西,亲自交到你手中。”
“啥玩意?这么神秘……”崔泽皱眉,嘀咕了一声。
伸手接下,心内十分疑惑。
他是活泼的性格,平日里最爱吵吵嚷嚷,认识的人也便多些。楼下的几位大爷,是见惯了的,难免认识。不过交情泛泛,只空闲的时候,开开玩笑,随**谈几句而已。故而听闻有人送他东西,甚是不解。
拿过一看,粗纸黄面,是一不大信封,入手微沉。
“你们的好奇心哪去了?竟然没拆……”崔泽随手打开,说道。
秦远耸耸肩,说道:“我相信大爷不会给你写情书,说是位小姑娘的信,你大概连一片纸屑都见不到了。”
信封内一张纸笺,写了数行小字:
“我另有要事,不及等你,只能托人转交。文字有限,难以尽意,你亦不必胡思乱想,今夜午时在南门桥畔会面,自会与你解释。
信封内有一墨镯,你且戴在手腕,须臾不得离身,包括吃饭睡眠。关乎性命,不可等闲视之,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
校中情况,尚未明朗,若非要事,待在宿舍即可,切莫随便乱逛。”
崔泽直皱眉,此信简短,说的又隐约,他似懂非懂,越发不解了。听语气,仿佛十分严重,但对一不熟的人,突然说起这些,谁又能相信?
王彭几人,匆匆浏览一遍,却也无从解释,相对茫然。
墨镯确实有,乌黑透亮,入手光滑。自内而外,浸染着丝丝凉意,握着十分舒爽。崔泽拿在手中把玩,翻来覆去地看,除了颜色,似乎也并没什么独特的地方。
“倒是个精致首饰,不过带着这东西,有点惹眼了。”
男生带镯子,本就极少有,如此黑亮的镯,就更难得一见了。
尽管信中警告,他却不想按那样的意思办,随手塞入了口袋。将信件展开,又仔细看了看,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末尾不曾署名,但留有印记,手画的一串佛珠。
“关大爷交给你们的?”崔泽问道。
看门的大爷,共有三人,轮流值班。在他的印象中,有一人信佛,手上常挂着佛珠,姓关名津,还曾与他就“和尚每日吃几顿饭”的问题,进行过深入探讨。
“唔,不是……”王彭摇头,说道:“他执夜班,是另外一位大爷给的,不过可能是他交代的,我们未曾细问。”
崔泽点点头,皱眉思索,没说什么。
由于长了许多见识,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信件,他倒并不如何慌张。尤其提及“校内情况”,虽然不能确切判定,但大抵还是能猜测到一二的。
如此一来,另一个问题就出现了,关津是什么人呢?
当然,这个疑问,是建立在信封确实是关津之物的前提下。而以他浅薄的经历,除了感觉对方“不同寻常”外,其它一无所得。便是连敌我,也分辨不清。虽然笺上话语,颇为关怀,但不能排除是个陷阱。
单凭这一点,墨镯也不敢随便戴。
“还得寻吴道士问问……”他嘀咕了一句,将信件收了起来,不再关注。
刚下课,他告别诸人,去了南门。
这本是个稳重的主意,绝不会出什么差错,而当他立在小巷前,却只能拍着脑袋,懊恼跺脚了。两次来回,都有人陪同,至少也是老苟相送。今早走的匆忙,竟未询问如何独自进入,吴道德若不来找他,根本无法联系。
“真蛋疼。”
半小时内,他已不知将此话重复了几次。逡巡踱步,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后来,他见一当地居民,自顾地进入,并没有丝毫惊诧。于是心中思虑,这巷子可能并不如何难走,吴道德的警告,不过是随口一说,故意唬他的。
“老子就不信邪了……”
犹豫半晌,他终究不想如此离开,偏是鼓动了勇气,昂首挺胸地踏了进去。
墙壁依然斑驳,院内种有树木,撑起盈盈伞盖,遮出错落的荫凉。满眼望去,都是静止不动的,令他放心不少。
他努力地回忆,循着旧有足迹,向吴道德的竹舍进发。
初时倒还清醒,边走边想,似乎越来越近了。而每当他欢呼雀跃,以为再转过一个熟悉的弯,就到达目的地时,总会发现,绕进了另一条巷子。
几次下来,他的热情逐渐消散,额头却微微见汗。
夹道狭窄,纵横交错,左穿又绕,令人眼花缭乱,头昏脑涨。花了一个小时,却连小院的影子,也未见到分毫,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时间越长,他便越烦躁,走的越便越快。
奔出一条小巷,跑入另一条小巷,循环往复,没有尽头。他原还想着,拼着多花些气力,将所有巷子都走一遍,不就能找到了?
事实情况则是,巷子的确有限,他大概已踏了个大半。而无论他对这些小巷如何记忆,印刻在心中,循着道路,仍会无一例外地走到原点。
半晌功夫,没半分用处。
所幸他并未如吴道德所言,饿死其中,出口离的不远,几步便走了出来。
一脚跨出,抹着脑袋上的汗水,心绪惫懒,晃悠悠地向宿舍走去。去请教吴道德夫妇的目的,已然落空,只好耐心等候了。
宿舍人见他归来,并不如何好奇,只随口问了问。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没有吴道德,没有沈君珊,甚而没有老苟……只是,手中尚拿着一副墨镯,今晚的事情,仍然没有着落。
是否便是关津呢?
这个尚难于判断,他还特地去楼下询问,可惜另一位大爷所知有限,根本不能解决他的疑问。
若不是他,又是谁呢?
对方是敌是友?墨镯的作用有是什么呢?
这诸多的疑问,涌上心头,混作一团,理不出丝毫头绪。
与此同时,他的好奇心,也在不可遏制地攀升,影响着他的决定。若是方才外出,寻到了吴道德,事情就会简单许多,该如何做,自有专业人士指导。而目下的情况,则需要他独自面对。
以崔泽真实的心理而言,自然想立即见到对方,一问究竟。而情况不明,说不准,便会遭遇到危险。去与不去,正在两难之间,比他在小巷前的犹豫,更强烈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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