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是春申君大人的门客咯。”郑林子伸着脖子问道。
“对,你说的对。”吴克仰了仰首。
“怪不得,哇,春申君的门客唉,那老吴呀,既然你那么厉害,那你说说今天的案件你觉得怎么样?”
“唔,这个啊……”吴克捋起下巴,这个动作可是把郑林子和空仔给馋死了。
“其实那个偷鸡的贼,我不用说你们也知道就是屈仁吧。”吴克面向二人。
“唔唔唔,不知道!”郑林子和空仔异口同声。
“什么!”吴克有点错愕,这么明显他们竟然不知?
“别磨蹭,快说快说。”郑林子双手伏在矮桌上急道。
于是吴克清了清喉咙,叙述道:“你们还记得范玲沁说过,在昨宿屈仁家中曾发出一些声响吗?”
“嗯……”
“那是屈仁逃走时懂得声响和鸡的叫声,我想那时候他应该是把鸡的喉咙给挤压住才不会叫得大声。”
“然后,他把那只白色羽毛间带有一撮是黑色羽毛的鸡直接就给杀了,还烹了吃呢。”
“你怎么知道?”郑林子睁大了眼睛,空仔也一脸疑问。
“炉口里头的木炭条,是烧了没多久的,还记得我往木炭条上吹了一下吗?漫天飞舞的,说明木灰还残留在木炭条上,昨夜他一定吃得很饱吧。”
郑林子咽了一团唾沫,擦了把嘴,继续聆听。
吴克想了一下,还是别把证据都抖出来为妙,点到即止别可。
“没有了?”郑林子弱弱地问。
“是啊,差不多了。”
“呼,老吴,你实在太厉害了。”郑林子重重地呼出亦口气,继续道:“那你为什么不当场就拆穿他?”
这时,原本神色轻松的吴克骤然凝重起来,捋着下巴的手也放回了怀中,顿了有阵嘴中才吐出话来,“我看不透。”
“看不透?你方才还说屈仁就是偷鸡贼的……”郑林子不解道。
“是啊!”就连空仔也忍不住出声。
吴克双眼附近的皮肉微微使力往内拢了,旋即扫视二人,这才开口道:“屈仁他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一个根本就没有精心策划过的偷窃,错漏百出的,我不明白他为了什么而冒这个险!”
郑林子和空仔顿时觉得跟不上他的思维,脑子不够用,暗暗地佩服吴克的光头脑袋居然这样都会想到。其实对于这个问题,郑林子也是擦觉到一丝半点的,但可能正是没有这种思考问题的套路吧,所以才没有想到那么远。
“什么,为了什么啊?老吴你……”郑林子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激昂的吆喝声掩盖。
“嘿,客官,吴大哥,瓷碗饭来咯!”
“好吧,食字大过天,眼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来来来,你们还不够吧,快吃快吃,哈哈。”
午过未到,再候三刻就是若定的时间了,金乌正在这时候直直挂在头顶,圆得像脸盘,黄得像蛋心,热辣辣的横在了空中。
“日头如此猛,等下就请他们进去后堂吧。”抽空而来的春申君仰视答应眯这眼道。
“大人真是爱民呐,那就照大人的意思办了。”吴克附和道。
“我看未必。”郑林子突然插出一句话。
只见一朵偌大的厚云缓慢地遮挡住太阳,忽然有一名官兵前来报到说是屈仁和范玲沁已经在大门前候着了,询问是否让他们进来。
春申君大手一挥,说:“请吧。”
“诺。”官兵一个箭步就往外跑了。
不一会儿,官堂上又恢复成了早上的样子——吴克坐在主位,春申君和官堂的正主儿坐在旁边,郑林子和其他官兵都站在一旁,而屈仁和范玲沁则跪在中央的空地上,这也是官堂审案一贯的作风。
“审案现在开始!范玲沁,你可还有证据来指证屈仁?”吴克朗声道。
“吓……”范玲沁欲言又止,感觉自己再也找不出一点儿证据来,忽现悲哀垂下了头,又突然像是寻回了一点重要的东西猛地抬起白净脸蛋,眼神精亮了起来。
霎时间,范玲沁把刚要说的话全都咕噜一声咽回了肚子去,她明白了,明白了一切,这根本……从一开始自己就是始作俑者,或许是我对不住他,如今只不过是现眼报而已。范玲沁想有一时,竟伤心欲绝再次垂下面容,双手捂面,眸隙间渗出了滚珠大小的泪包徐徐而下。
“范玲沁!”吴克见其不说话催促道。
“哦!”范玲沁一惊,正要说话,却又被打断。
“大人!”屈仁撇了撇满脸泪痕的范玲沁,下了狠心,用力道:“大人!我要自首!鸡是我偷的。”
此话一出,砸地有声,惊恐全场。
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范玲沁了,她错愕地望着他,旋即带着哭泣的声线对吴克道:“大人,大人,我不告了,我不告了,这不关他的事,是我冤枉他的,大人,求你惩责我这个泼妇吧。”
说完,又是一轮的娇声哭喘,软化人心。
事情在瞬间起了个天翻地覆的变法,双方的态度完全从根本上扭转,场上众人无比木口瞪眼,反应不过来。
“肃静!官堂之上,那能让你们任意妄为。”吴克一声厉响,压住了场面,在这方面吴克还是专业的。
“屈仁!”吴克叫道。
“小人在。”
“就算你不自首,本官也有你犯案的证据,但念你在最后能悬崖立马,善心悔改,本官自然会量刑处理的。”
“多谢大人。”屈仁伏地跪拜。
“不过,本官现在问你,何解你要作出此种事来?我想一定有你的原因。”
沉默有晌,屈仁才除除道:“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原本我已经从自卑的深渊中爬了出来,但那个病鬼自从结婚之后,痨病就越发严重,在一年之后就病逝了……”
“他倒是摆脱了病身舒舒服服地滚走了,可怜却留下了他的年高病重老母和新婚妻儿。”
“日子是一天天地过,困苦自然就一点点地接踵而来……”
“看见她每天都摸黑便起身干活,直到天黑了才碍于光线问题才停下手上织布制衣的活儿,把生活的重担都压在这位坚强的女子身上,多么美啊!”屈仁说着说着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滑了下来。
屈仁说得仿佛是自己的切身感觉,牵动着自己的心灵,因此范玲沁的泪珠是没有停过的,侃侃而流,把拭泪的衣袖和胸脯上的衣襟都染湿了。
除了中央空地上的两人,其他的人都屏声敛气,凝注精神,听着屈仁的告白,有几个感性的,宛如打翻了五味瓶,都不自觉地酥了心,其中便有郑林子在内,简直恨不得自己就是救苦救难的倜傥侠客踱身就把那位深受苦难的新婚妻子挽救出来。
然而屈仁还未说完,继而用了更加深情的语气叙说。
“这些都记在我的脑袋中,刻在我的心上,我多么想将她抱入怀中,让这一切都落在我身上,如此便好了,究竟有多好?于是我想把她娶过门来,反正痨鬼已经死了,这,这当然是可以的了,甚至说是顺理成章的,我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爱她呐。”
“但是她拒绝了!”屈仁奋起头甩出了几滴泪液。
“竟然说了一个荒唐的理由来拒绝我,那个老妇,她说只要那个老妇还在一天她都不会考虑那个问题。”
“于是我就想到了一条诡计,就是慢慢把她们的钱财偷掉或毁坏,那这样她们就买不起那些补身子的食物,那个老妇自然就离死不远了……”
“可是,我错了,我现在发觉我真的错了。”哇的一声,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哭出来了。
“建立在她身上的苦痛,最后还不都是我自己来承受的……”屈仁的身体忽然颤抖起来。
呜呜的哭声在场上格外刺耳。
啪的一声,吴克的手板贴在了桌子上,“哭什么!”吴克从衣怀内抽出了在范玲沁家找到的布条,其实就是狼皮条,在屈仁那件皮衣上留下的,吴克之前就已经检验过。
“这个便是证明你是偷鸡贼的证据,你检查一下你的衣服吧。”
屈仁没有看,根本就不用看,因为他已经自首了,看不看都一样。
“那么本官就把这件案件了解了吧。”吴克拿起了毛笔,准备等下记录屈仁的罪案和惩罚。
“你太傻了。”范玲沁泣道。
第六章 林子初到陈都 偶遇三角之恋5 '本章字数:2641 最新更新时间:20130727 18:05:48。0'
片刻之后,事情就差不多圆满落幕了,吴克对屈仁从轻发落,只要屈仁把家中的鸡全都补偿给范玲沁就行了。屈仁和范玲沁感谢了吴克一干人等之后就一起伴着回家,虽然双方都没搭上一句话。
“吴克,郑兄弟,麻烦你们了,这样吧,现在就跟本令尹回寒舍,承诺本令尹之前的约定吧!”春申君起身背手道。
“多谢大人。”吴克拱手道。
“好!喝酒去。”郑林子笑道。
“这儿有些碎钱,吴克你拿去给兄弟们买买酒去吧,大家都辛苦了。”春申君摸出了一个钱袋递给吴克。
“是!小人就代兄弟们谢过大人了。”吴克接过钱袋后恭敬地道。
春申君府内客厅中,三人分主宾成三角位而坐。
三人畅谈了许久,直到夕阳落下,夕光变成很橙很橙的颜色那时才托手告辞。
然而郑林子等待的只有他和春申君二人相处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于是郑林子毫不犹豫地同春申君开门见山:“春申君大人,其实在下从赵国到来楚国的目的就是来拜访您的。”
春申君略为惊讶,问道:“郑兄弟所谓何事?”
郑林子从胸怀出取出那份保密的信简递给春申君随即说道:“这是在下师傅嘱咐我要把这份密件亲手交到您手上的,必须在没有旁人的时候。”
春申君听后就更为惊骇了,接过信简问道:“尊师是?”
“苏代。”
“哦?”春申君睁大眼睛,把手上的信简抓得更紧了。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明日在下便会再来打扰大人的,到时后大人看过信简后就给在下一个答复便可,失礼了,在下告辞。”说完不等春申君回答,作揖后就走人,留下有点愕然的春申君。
“难道是为了那事?”目视郑林子跨出门槛后,春申君才喃喃道。
夜里,春申君先是洗了把脸,将困意洗脱后才回到书房,挑灯点烛,安坐席上,修长的手指将几案上的信简慎重地卷开,仔细袭读。
春申君越读越纳罕,忽来一股阴风吹过,把烛焰刮得上下左右不断扭曲,映射的各个影子也持续蠕动,他猛地用着惊恐的眼神射向门口处,发现门是关着的并没有任何人,于是把自己嘲笑了一下,刚刚自己不是已经吩咐过下人不准以任何理由来打扰自己的么?真真是糊涂的,但是令到自己糊涂的源头就是这份信简呐,天下果真要这样了么?春申君不由地猜想。
这份信简写到了天下的大势——眼下秦独霸,其余六国均是势力单薄。若为自国求强必需改根换血,耗时甚长,于现时不利;若为求灭,干等便可;若为求存,务必结盟!时效快,效果强……
信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其目标就是让春申君说服楚王,答应楚国能与赵国成功结盟共同抗秦。最后信简还写到为了答谢春申君的帮助,赵国愿意奉上灵邱之地赠送给春申君,在此赠送的条例下面还有一段奇怪的话,写道:无论春申君有否去说服楚王,或是楚王是否答应,灵邱之地都予春申君云云。
看到这儿,春申君立即面也青了起来,口中嘀咕道:“苏子,你现在究竟是在抬举我还是推底我呀?这就是逼这我做吗?”
春申君的手指不停地在几案上敲打,轻轻的频繁的,五根手指头按照顺序来回循环,并起双眼,在迷雾中深深地思忖着。
戌过亥来,不知不觉间,春申君对着这份信简已经两个时辰了,这下春申君已经不得不对苏代感到佩服,心思太细密了,方才的时间之间春申君才理解了这份信简的涵义。
这并不是单单的赠送土地那么表面,这里面是蕴含这引导人的思维的技巧。
如果春申君就以局外人来看待现在赵国的情况的话,那么赵国与秦国之间的矛盾也不过是两虎相争,楚国作为幸免者从旁得以喘息的机会而已。但是,当春申君看过信简后,那么他就不得不站在赵国甚至整个战国范围的角度来考虑了。
如此以来,春申君的眼界就被逼放得宽阔,对赵国的情况就看得非常之透彻了。然后转了一圈,反映回来的问题还是和楚国有关联的。
赵亡,对于秦国的称霸伟业来说是举足轻重的,这样秦国就可以把抓牙伸进中原地域,把本来相隔甚远的燕、齐也改为可威胁对象了,这样以来秦国便把整个神州大陆掌握手中,进可伐五国,退可据守函谷关,地利尽在掌握!
“呼!到头来还是对楚国不利啊。”春申君看着几案上的战略地图,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有必要,有必要……”
府外上空飘着一颗满圆的月儿,圆月下有一只野狼在山崖上呼狼唤友地嚎啸蔓野,在煞寂当空穿插着一连串冷艳的狼语,其中还夹杂着纯粹雄强的股子劲。
翌日的云层压得很低,虽然看不见太阳却不至于乌天那么暗,还算是干爽吧。
今天一早,郑林子因为有事掂挂着所以起得很早,在洗脸的时候才听到今天的第一次鸡鸣。
由于起得比较早,天色还没有明亮,于是才锻炼了一回功夫,刷了一套拳,因为刷得很慢,所以没怎么流汗,如此过后,天才蒙蒙起亮。
又看了一会儿的书,磨蹭良久,才夹上厚实的棉衣出了门,今天似乎比昨天冷了,郑林子想。
来到春申君府上,郑林子在客厅上坐等春申君。昨夜春申君已经下了命令若是明日郑林子来访可先请其在客厅上等候——这是上宾的福利,下人们自然不敢怠慢的。
踏踏的脚步,春申君从门口那迎脸而来,热情笑脸,露出了一双齐整的板门牙,笑而作揖道:“郑兄弟早晨啊。”
郑林子复作一揖道:“春申君大人请叫在下林子或臭小子都行,在下还没有资格和您称兄道弟呢。”
“哈哈,哪里话,也行,唤你林子也比较亲切点。”春申君微笑道。
“大人。”郑林子斜眼瞄了瞄春申君身后的下人。
春申君自然是明白的,立即就打发那名下人离开并且交待任何人来访就说他不在府中就行了。
下人答应了一声,立手屈腰退下了。
关门声刚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