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真是个认真的人。”
来自革瑞尼亚的涅斯托尔答道:
“我的朋友,你的话一点儿不错。
的确,我有儿子,也有部下,
蛮可以派他们四处走动。
可现在阿开奥斯人面临毁灭,
我们的脖子正架在刀刃下,
不知我们将要受死还是逃生。
如果你可怜我,就帮我唤醒埃阿斯
和费琉斯之子,毕竟你比我年轻。”
听罢,狄奥墨得斯披上一件闪亮艳丽
的狮皮,伸手抓住一支长枪,
去唤醒那两位首领,领他们去聚会。
当他们来到岗哨时,发现队中并无人昏睡,
个个手握兵器,巡视周围,
如同警觉的看守羊群的牧犬。
听到树林中野兽的响动,
就吠叫起来,夹杂着人的叫喊,
睡意就此无影无踪。
哨兵们也是这样警惕地防范着,
凝目远视平原,
严密地监视特洛亚人是否进攻。
老人看到他们如此尽责,
高兴地鼓励他们,
用长着翅膀的语言说道:
“继续密切监视敌人吧,我的孩子们,
抑制住睡意,不给敌人夜袭的机会。”
说罢,他率先跨过壕沟,
阿开奥斯的国王和首领们跟随其后,
同行的还有涅斯托尔之子和墨里奥涅斯,
后者也来参加谋划。
走过壕沟,来到一片空地上,那里没有尸首。
那是强大的赫克托尔在夜幕降临之后,
整兵撤退的地方。
大家席地而坐,开始商讨起来。
来自革瑞尼亚的涅斯托尔首先说道:
“我的朋友们,不知你们之中是否有人
敢于冒险深夜潜入敌方的军营
去刺探消息,
或者抓住游荡的散兵,
或者偷听他们的谈话。
不知他们如何打算,在打败了我们之后,
想继续逼近,而是撤回城里。
若能探得军情,并平安返回,
英雄的美名将传遍天下,
丰厚的礼品也归他所有。
率领船队的将领不知有多少,
每人都将送他一头母羊,
连同吃奶的羊羔,
这是礼物中的最高档次,
英雄还可借此参加各种宴会。”
听罢,各位将领沉默不语。
终于,咆哮战场的狄奥墨得斯开口说道:
“老人家,我有胆量和勇气
前往敌营刺探军情。
如果有人作伴,我会更加高兴,而且信心百倍。
两人总比一人强,这对计划更有利。
单凭一个人的智慧,
往往不周到,而且犹豫不决,难下决心。”
听罢,众人争先恐后,愿意同去,
他们是阿瑞斯的侍从
大小埃阿斯,还有墨里奥涅斯、
涅斯托尔之子、阿特柔斯之子墨涅拉奥斯,
以及刚毅顽强的奥德修斯。
他们都热血沸腾,情绪高涨。
人民的国王阿伽门农说道:
“中我心意的提丢斯之子狄奥墨得斯,
这么多人愿意同去,
你就选择一个最好,最合适的人吧。
不要盲从虚名,
抛弃了真正的英雄,
也不要顾忌地位和出身,运用劣才,
哪怕他是强有力的权贵。”
这样讲话,是怕金发的墨涅拉奥斯中选。
然而,咆哮战场的狄奥墨得斯这样说道:
“如让我任意挑选,我怎能漏掉
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他刚毅勇敢,
而又斗志昂扬,是雅典娜最钟爱的人。
如有他在身边,即使赴汤蹈火,
也能安然返回,因为他的智慧无人企及。”
坚毅的天神般的奥德修斯这样答道:
“提丢斯之子,在场的各位都了解我,
所以你无需夸张地赞美我,
也不要责怪我。
我们赶紧出发吧,黎明女神正在走近,
黑夜已去了二分,仅剩下一分。”
说罢,他们全副武装。
狄奥墨得斯的利剑留在了船上,
所以特拉叙墨得斯把自己的双剑借给他,
还给他一面盾牌和牛皮帽。
牛皮帽,又称便盔,是年轻人惯带的,
牛皮做成,无角,无盔冠
墨里奥涅斯交给奥德修斯一张弓,
一个箭袋和一把利剑,
并拿出一顶皮制头盔戴在他的头上。
皮盔内层是交错相交的耐用的绳条,
外层两侧插着野猪闪亮的獠牙,
中间垫着毛毡。
在奥墨诺斯之子阿明托尔的家里,
奥托吕科斯偷得此盔,并带出埃勒昂。
奥托吕科斯转给库特拉的安菲达马斯,
后者来到斯坎得亚,当作人情,
送给了摩洛斯,摩洛斯又传给了儿子墨里奥涅斯,
而如今它顶在奥德修斯的头上。
他们武装完毕,威武之势让人战栗,
一一告别各位首领,起身出发。
雅典娜派遣的苍鹰
从他们右后方飞过,夜色迷茫,
两人虽不能看见,却可耳闻它的啼鸣。
看到吉兆,奥德修斯大喜,暗中祈祷雅典娜:
“带埃吉斯的宙斯之女,请听我说。
我的一切都在你的护佑之下,
如今我更加需要你的帮助,
请允诺我们迅猛地伤害特洛亚人,
再安然地返回我们的军营。”
咆哮战场的狄奥墨得斯也在祈祷:
“请听我说,宙斯之女,女神中的将军,
请你象护佑出使特拜的提丢斯那样
护佑我。在阿索波斯河,他与
阿开奥斯人告别,给卡德墨亚人
捎出友好的信息。可在归途之中,
他动用了武力,只因有你在他身旁。
现在,请你与我同行,
我将献给你一头一周岁的,宽额面的,
从未被驯服的小牛,
并用金片裹住尖角,
敬献在你的祭坛上。”
雅典娜聆听了他们的祈祷。
作完祈祷,他们继续行进,
行进在浓黑的夜里,
如两头跨过鲜血横流、尸横遍地的屠宰场的雄狮。
遵照赫克托尔的命令,特洛亚勇士并未入睡。
特洛亚人中高贵的首领和长老
聚在一起,仔细听着
赫克托尔想出的绝妙计划:
“你们中间谁愿执行这项任务,
圆满完成,他将得到重赏。
我将送给这位勇敢的人
一辆战车和两匹阿开奥斯船上
能找到的最好的骏马。
他需要潜到海船旁边,
探明那里的军情。是与往常一样,
有人防守,还是趁着黑色,
准备逃走。他们已经精疲力尽,
所以顾不上安排岗哨,巡视全营。”
听罢,各位将领默不作声。
人群之中,有个多隆,是传令官欧墨得斯之子,
拥有大量的黄金和铜,
长相不雅,却腿脚迅捷,
是个独子,有五个姐妹。
他对赫克托尔和大家说道:
“赫克托尔,我相信自己的力量和勇气,
愿意前往敌船刺探军情。
你要举起王杖向天发誓,
若我成功而返,
你就把佩琉斯之子的车马送给我,
就是那两匹骏马和铜光闪亮的战车。
我将潜入军营,找到阿伽门农的船只,
首领们大概正在那里商讨,
是准备逃跑,还是顽强抵抗。”
听罢,赫克托尔举杖发誓:
“让赫拉掷雷的丈夫宙斯亲自作证,
除你之外,没有其他特洛亚人乘这样车马,
它们是你终生的荣光。”
这么一个无法兑现的誓言,
却鼓舞了迅捷的多隆。
他挂上一把弯弓,披上一张灰狼皮,
戴上一顶水獭皮帽,握一支矛枪,
冲出营区,直奔敌人的海船。
然而他并未生还,带回敌方的军情。
他离开喧嚷的军营的黑压压的战车,匆匆上路,
立即被宙斯的后代、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发现,
后者对同行的狄奥墨得斯说道:
“看见了吗?狄奥墨得斯,敌营中来了一个人,
不知是想刺探我方军情,
还是打算趁着黑夜剥取尸首上的铠甲,
我们只让他从面前走过
然后从后面袭击,将他抓住。
如果他拔腿快跑,
你就用枪逼他逃向海船方向,
让他无法逃回自己的军营。”
说罢,他们躲在旁边的尸堆后面,
看到那人毫无知觉地从面前经过,
等他跑出一段距离,
大约象骡子拉犁,犁出一条地垄的长短,
用几头骡子拉犁比壮牛更快。
两人开始反过头来追击。
多隆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心中暗想,可能是赫克托尔又派人来
唤他回去,大概军队要撤回城里。
当他们相距更近时,
他才发现追赶的人原来是敌人,立即拼命逃跑,
后面的两人也穷追不舍。
如同两条有经验的凶猛的猎狗,
盯上林间一头小鹿或一只野兔。
猎物发出尖叫,撒腿拼命地奔逃。
就象这样,提丢斯之子和攻城掠地的奥德修斯
追赶着多隆,切断了他的退路。
雅典娜把巨大的力量注入狄奥墨得斯的体魄,
在身披铜甲的阿开奥斯人中,无人能自夸,
可以打败狄奥墨得斯而稳居第一。
强有力的提丢斯之子举枪大喝:
“站住!否则,我就要投出长枪,
那时你的身上就会多个窟窿。”
说罢,他掷出长枪,故意偏了一点儿,
枪尖紧贴着多隆的右肩擦过,
扎进前方的泥土里。后者吓得木然不动,
牙齿上下直打架,惊恐难抑。
两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
反压住了他的胳膊。可怜的人流泪哀求:
“活捉我吧,我会交上赎金,
我拥有大量的金、铜和灰铁,
我父会献上难以数计的厚礼,
如果他听说我被关押在阿开奥斯人的海船。”
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这样答道:
“镇静些,我还不想杀死你。
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地交待!
在别人都安睡的浓黑的夜里,
你为何独自一人,偷偷摸摸跑向海船?
是打算剥夺尸首上的铠甲,
还是受赫克托尔的派遣刺探我方军情?
也许是你自愿这么做的?”
多隆四肢颤抖,这样答道:
“是赫克托尔派我来的,许诺给我尊贵的礼物,
就是光荣的佩琉斯之子的骏马
和精制的战车。
他让我趁夜前往你们的军营,
刺探情报,看看那些海船
是像往常一样有人看守,
还是失败的敌人趁着夜色茫茫
正计划上船潜逃,
今天的重创可能使你们疲惫不堪,疏于防范。”
微笑着,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这样说道:
“当然,埃阿科斯之子,英勇的阿基琉斯的车马,
是你魂牵梦绕的急于想得到的礼物,
然而,除了它们的主人,永生的女神的儿子之外,
无人能够控制住骏马。
那么你继续回答,必须说实话,
你在什么地方离开了赫克托尔?
他的武器放在何处?他的车马又在何处?
特洛亚人哨兵如何安排?士兵在哪里休息?
他们有没有军事方案,
是想乘胜紧逼,驻扎在此地,
还是放弃阿开奥斯士兵撤兵回城?”
多隆,欧墨得斯之子这样答道:
“请你放心,我会把全部情况都准确无误地告诉你,
现在,赫克托尔和众头领们正在
神一样的伊洛斯的墓前商讨,
因为那里比较安静。
说到担任警戒的哨兵,
那是一个都没有。
只有特洛亚人,他们点起了营火,
是为了提醒同伴,不要沉入梦乡,
而另外来自各地的友军却毫无警戒,
早已沉入深深的梦乡,因为他们的妻子儿女远离此地。”
足智多谋的奥德修斯继续询问:
“友军住在何处?和特洛亚人住在一起,
还是分离宿营?把一切都详细地告诉我。”
多隆,欧墨得斯之子这样答道:
“请你放心,我会把所有情况准确无误地告诉你。
卡里亚人、派奥尼亚人、勒勒革斯人、
考科涅斯人和神勇的佩拉斯戈人驻扎在海边;
吕西亚人、英勇的密西亚人、善于车战的弗利基亚人、
和墨奥尼埃人住在廷布瑞一带。
可是,你为何如此详细地问这些问题?
如果你们想袭击我们的营盘,你们可以先从色雷斯人开始,
他们新来不久,与众军分开,独自扎营在最顶头,
由埃伊奥纽斯之子瑞索斯带领。
我见过他的骏马,那是我见到的最好最高大的战马,
皮毛比雪还胜三分,跑起来如同旋风。
战车也很精美,镶嵌着黄金和白银,
那由纯金打制而成的铠甲让人惊叹不已。
只有永生的天神才适合披挂那样的铠甲,
凡人无福,无力消受。
快把我抓回海船,
或者把我手脚并捆在这里。
你们尽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办事,
之后,就明白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强有力的狄奥墨得斯鄙夷地盯着他,说道:
“多隆,你是不是想从我的手里逃走?
尽管你提供了重要情报。现在你被我们抓住,
如果释放你,还你自由,
你还会来到我军海船边
刺探军情或者在战场上与我们厮杀。
只有你现在死去,
才永远不会再伤害阿开奥斯人。”
听罢,多隆伸手抚着狄奥墨得斯的下巴,
请求饶命,但后者却毫不留情,
挥剑砍断了脖子和两侧的筋腱,
多隆的头颅滚入泥土,嘴巴还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他们摘下水獭皮帽,剥下狼皮衣,
捡起了弯弓和长枪,
神一样的奥德修斯把它们高高举起,
向着护佑胜利者的雅典娜祈祷:
“尊敬的女神,请收下这些战利品。
在所有的天神之中,我们首先向你献祭,
请引导我们去色雷斯人驻兵之处。”
他高举着战利品,挂在高高的柳上,
捋来一把芦苇和柳条,作为明显的记号,
这样,在回来的路上,不至于找不到它们。
踩着鲜血和尸首,他们继续前行,
一会儿,就到达了色雷斯人的军营。
他们在沉睡,
因为他们太疲乏。
精良的武器放在身边,整齐地排列着,
分成三行,战马静静地呆在主人的旁边。
中间睡着瑞索斯,身边立着他的战马,
马缰绳牢牢拴在战车栏杆上。
奥德修斯眼尖,一眼看见了他,
向狄奥墨得斯指点着,说道:
“这就是多隆告诉我们的色雷斯人的首领
他旁边站着他的战马。该你施展威力的时候了,
别在这里呆站着,快去偷马,
不然,你负责杀人,我去抢马。”
雅典娜已激起了狄奥墨得斯的勇气,
后者挥动宝剑,一剑一个,
死者发出含混的呻吟,
鲜血浸湿了土地。
如同一头雄狮闯进毫无戒备的羊群,
带着贪婪的气势,猛扑过去。
就象这样,提丢斯之子冲向色雷斯人,
一口气杀死了十二个。他杀完一个,足智多谋的
奥德修基斯就抓住双脚,拖到一边,
这样鬃毛飘洒的骏马就可顺利通过,
免得因踩上尸首而受惊,
这样的惨景,它们并不常见。
提丢斯之子终于来到首领的面前,
后者正沉重地呼吸,因为正做恶梦,
梦见了奥纽斯的后代。提起宝剑,
提丢斯之子结果了他的性命。
刚毅的奥德修斯解下骏马,
握住马缰,离开了尸首遍地的地方。
他不知马鞭放在战车里,
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