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在益文帮他身体例行检查的时候,他不经意的打听到小舞所在的那家孤儿院的地址。偶尔他不忙的时候,也会过去看一眼。他默默的看着小舞带着那些孩子开心的玩儿,看着曼筠羡慕的望着小舞和孩子的眼神,蓝竞轩有时候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错了。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曼筠那样羡慕别人的眼神,因为她从来都是被别人羡慕的。那样的眼神,可以扯痛他的心。
“曼筠姐,你来了。”小舞看见曼筠站在门外将她拉了进来,那些孩子也是全都拥了上来,将曼筠围在中间。“曼筠阿姨”孤儿院的孩子也和曼筠熟悉了,很喜欢她。
顾曼筠将她从家里带来的一些吃的分给那些孩子,和小舞一起带着他们唱歌、跳舞,和孩子们一起打扫孤儿院,装饰孩子们的家。曼筠脸上洋溢的笑容,躲在远处的蓝竞轩全看得到,曼筠,只有和小舞,和这些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的开心。
“曼筠阿姨,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哦。”一个十岁左右胖胖的男孩儿看着曼筠,表情很认真。
“哦?等你长大做什么呢?”曼筠俯下身,手撑在膝上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男孩儿。
“蔺老师说,我长大了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结婚了,所以,你要等我长大,我要娶你。”小男孩儿的信誓旦旦的开口。
“呵呵,这样啊。”顾曼筠眼睛转了两转“可是等你长大了,我都老了啊,怎么办呢?”
“所以要曼筠阿姨等我长大啊,你先不要老。”小男孩儿拉着曼筠的衣角“好不好?”
“可是阿姨已经嫁给别的男孩子了啊。”顾曼筠失笑,突然想到那个男人——她的丈夫要是听到有人向她求婚,会是什么样子呢?
“好了,小胖,别缠着曼筠阿姨了,该开饭了。”过来一位男老师,就是小胖嘴里说的蔺老师——蔺晓波。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这家孤儿院其实是晓波的父亲开的,父亲前两年去世了,他就成了院长,连带着兼任老师。看着小胖缠着曼筠说着什么,见曼筠表情稍稍有些苦恼便走上前去帮她解围。
“没关系的,小胖很可爱。”顾曼筠笑着看向蔺晓波。
“里面坐吧,孩子们要开饭了。”蔺晓波干净明澈的笑容恍然间让顾曼筠想到很久以前的叶勤。怎么又想到这个名字了?不是早说要忘掉以前的一切重新开始么?顾曼筠敛去了笑容,跟着蔺晓波拉着小胖的手走到孩子们吃饭的餐堂。
之所以不叫餐厅,是因为这里很大,够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一起同时用餐。孩子们都井然有序的打饭,大的照顾小的。孤儿院里最大的孩子有十三四岁,最小的才一岁多。有健康的,也有身体不好的。年纪稍大一些的都很懂事的照顾着弟弟妹妹,看起来就像一家人一样。顾曼筠和小舞还有蔺晓波三个人以及另外两个修女,几个人一起帮着孩子们盛饭、盛汤,也给特别小的孩子喂饭。曼筠小时候在家是老大,下面也有弟弟妹妹,没有来上海,在老家的时候也要照顾弟弟妹妹,这些活她还是做得来。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她在忙碌的过程中,有一道温柔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孩子们吃过饭之后,年纪太小的就准备午睡了,年纪大一些的就和几个老师一起收拾餐堂、刷洗餐具。 曼筠也过去帮忙,帮最小的那些孩子脱衣服,轻轻的哼着歌哄他们入睡。
那几个孩子睡了,大人才开始用餐,菜都是很普通很简单的。但几个人吃的也是津津有味,尤其是曼筠和小舞边吃边聊,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开心得很。蔺晓波看着两个女孩儿,他有些苦涩,两个女孩儿真的都很不错,但是听说全都名花有主了。尤其是曼筠,她的丈夫听说还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的女子,配得上那样的男人吧。
下午的时间是安排装饰孤儿院,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蔺晓波找了人过来帮忙扎灯笼,宋舞婷和曼筠看了喜欢,要跟着一起学,蔺晓波就让扎灯笼的师傅一边扎,一边教她们,两个女孩子心灵手巧,学的极快。
顾曼筠看着自己扎好的第一个灯笼,开心的不行,在宋舞婷面前显摆了半天。小舞手里那个还没扎好,就心急起来,曼筠只好把自己的放在一边,帮她一起完成。之后两个人拿过笔蘸着颜料在灯笼上面细心的画着喜欢的图案,顾曼筠突然想起蓝竞轩第一次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儿的情景,嘴角带了温柔的笑意。如此,画着画着,偏就画了朵并蒂莲。
完成之后,她将手里的灯笼仔细的看了半晌,越看越欢喜。之后要爬上梯子将它挂起来,她一步一步踩着梯子往上爬,到高处抬起手,将那灯笼挂在选好的位置,这时梯子突然有些不稳,顾曼筠的身子失了重心便往下跌,屋里的人听见她叫了一声,出来几乎都惊呆了。顾曼筠觉得自己这次是摔惨了,一闭眼,过了一会儿,却没有预想的疼痛,睁开眼就对上了一张紧张而苍白的俊脸。顾曼筠完全忘了自己还在那人的怀里,被他横抱着“你怎么会来?”
“你是不是嫌我心脏太好了?”蓝竞轩长长出了口气,这颗不甚健壮的心脏啊,刚刚差点儿就跳出来了。“我不来你就摔在地上了!”叹气,他这个小妻子啊。
“你放我下来嘛。”顾曼筠这才发现自己还被蓝竞轩抱着,又看了看周围的人,有些难为情。
“放你下来?你又打算表演什么危险项目?”蓝竞轩的脸都被她吓白了。
“不会了,你先让我下来。”又是道歉,又是撒娇的半天,蓝竞轩才放她在地上站好“竞轩,你看,那是我做的灯笼!”顾曼筠指着刚刚那个“罪魁祸首”
“你就是为了它,差点儿弄伤自己?”蓝竞轩对灯笼不感兴趣,尤其那个灯笼险些让他的女人受伤,他就更没好感了。
“那是我做的第一个灯笼。”对顾曼筠来说,那可是她的“处女作”,尤其是刚刚她做灯笼的时候,一直都想着身边的这个他。
“哦?”我看看。蓝竞轩一踩那梯子,几步蹬到高处,将那灯笼摘了下来,还有几阶要到地面时,他轻盈一跃便稳稳落了地“还不错嘛。”他看了看手里的灯笼,自然也看到了那朵并蒂莲,由此看着曼筠的眼神,柔情似水,深若寒潭。
“是吧,我也喜欢呢。”顾曼筠开心的看着蓝竞轩,突然一阵恶心晕眩袭来,还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说出口,直接晕厥了过去,被那人一把抱住“曼筠!”
即将打破的平静
哲学家罗素曾经说过“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思考”,而蓝竞轩正相反,他一辈子都在思考,思考自己在做什么,他需要什么,他追求的是什么。想着,就那么去做了。所以,男人这辈子最重要的是四个“子”,房子、车子、妻子、孩子,他都齐全了。
七年之间,他在澳门这块地方发展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势力。期间抗日战争结束,他又将自己的一部分产业发展转移到香港。相比较秦远山的潇洒,他好像有些辛苦了。人家已经带着几房姨太太过神仙似的日子去了,他还在为了让自己妻儿活的更好而努力着。
或许现在对他来说,他现在的努力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要过的多好,而只是为了一种充实,他已经将工作当做了一种乐趣一种挑战。真的是为了钱,为了锦衣玉食吗?并不全是这样。
“爸爸!”蓝竞轩进了自己家,刚一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色小西装的男孩儿便冲他跑了过来,一下子扑进他怀里,被他一把抱起来举得老高“梓昕。”蓝竞轩亲了亲宝贝儿子的脸蛋儿。蓝梓昕是六年多前,曼筠险些丢了性命为他生下的儿子。儿子长的极像他,而且很爱美。刚刚几岁?就每天要下人把他打扮得帅帅的,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
“妈妈呢?”蓝竞轩抱着儿子往屋里走。蓝梓昕搂着蓝竞轩的脖子“妈妈在屋里,唐叔叔给妹妹看病呢。”一句话让蓝竞轩蹙了眉,司璇又不舒服了吗?在生下梓昕两年后,曼筠又为他添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其中一个在不到三岁时便意外夭折了,只留下司璇。可奇怪的是,自那个孩子死了之后,原本健康活泼的司璇就开始体弱了。
“走,跟爸爸看妹妹去。”蓝竞轩放下儿子牵着他的小手走进女儿的房间,大大的公主床上,司璇小小、瘦弱的身体躺在上面,床沿坐着曼筠和正在为司璇看病的唐益文。“曼筠,益文,司璇怎么了?”蓝竞轩快步走到女儿床前,看着女儿有些苍白的小脸,让他难以抑制的心疼。顾曼筠将梓昕领到一边,知道蓝竞轩肯定这会儿是心疼女儿心疼得不行。
“没什么,就是着凉了,吃过药打了针就没事了。”唐益文收起听诊器,安慰着蓝竞轩。蓝竞轩听了唐益文的话,才微微点点头,坐到女儿床边去。“司璇。”
“爸爸。”蓝司璇躺在床上,刚刚还没精打采的,看见蓝竞轩回来,立刻从床上起来,张开手臂迎了上去,被蓝竞轩抱了满怀。“爸爸,司璇想你。”
“宝贝,爸爸也想你啊。乖乖的打针吃药,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出去玩儿。”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曼筠和女儿司璇。蓝竞轩哄着女儿,一侧头看到一边的曼筠,他拉住她的手。
哄着女儿吃了药睡了觉,蓝竞轩一手搂着曼筠,一手牵着儿子梓昕走出女儿的房间。梓昕跑到花园里和唐益文的女儿雨萌玩儿去了,剩下蓝竞轩和曼筠一起走回房间。进了房里,曼筠体贴的将蓝竞轩身上的西装外衣脱下挂在一边,从身后环住他愈形消瘦的身体。“对不起,竞轩,我没有照顾好司璇。”
“傻话,你是司璇的妈妈,她生病你是最难过的啊。”蓝竞轩转过身将曼筠搂进怀中“所以,别自责了。”
“明天就要走吗?”想着他明天又要离开,顾曼筠低下头,知道他有他要做的事情,也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和孩子生活得更好。但是想到又有几天见不到他,她忍不住还是会舍不得。
“几天就回来了,如果不是司璇生病,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去了。”明天,要回去一趟内陆,去的目的除了自己的生意,还有一件事。但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让曼筠知道,他是真的越来越不能失去曼筠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习惯依赖曼筠在他身边。那个人来了,如果曼筠知道势必会见面,蓝竞轩叹了一声将曼筠拥得更紧。
“晚上吃了饭早点休息吧,我帮你收拾行李。”顾曼筠趴在他胸前低声轻语。
吃过晚饭,顾曼筠看了看女儿便回到房里帮蓝竞轩收拾行李,准备他明天出门需要的衣物和他的药。一年前那个孩子死的时候,蓝竞轩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都在吃药控制。如果那孩子是生病离开的,那么或许大家都能接受。只是为什么。。。。。。顾曼筠知道,蓝竞轩一直在自责,因为那孩子是被他的仇家害死的。他一直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救下她。孩子刚刚会叫爸爸,那么依赖他,然而他却没能保护好她。女儿在他怀里叫了声“爸爸我疼。”就闭上了眼睛。自然她也知道,之后他变得越来越狠,对各行各道的对手仇家一向是斩草除根,绝对不留后患,也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离世。想到这儿,顾曼筠握紧了手里那个药瓶,好在这次益文也跟着去,有益文在他身边,她才放心。
书房里的两个男人对着彼此静坐了一会儿,唐益文先开了口“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他看着蓝竞轩有些疲倦的坐在书桌前那把大椅子上,灯光衬得他的脸色透着一种并不健康的苍白。
“明天就要走了,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晚了?”蓝竞轩身体向后靠去。
“如果他来了,那么曼筠早晚会见到他。”唐益文小小的“提醒”他一下。
“我相信曼筠,即使见了,她也不会怎么样的。”蓝竞轩其实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更何况,他们已经结婚,孩子都有了。他只是不知道那人会怎么样,听说了他的一些事,知道他现在并不好。那人和湘雨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听说抗战结束前,湘雨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蓝大哥,你为什么这么帮他?”唐益文不太懂蓝竞轩的想法。
“如果不是他,我怕是已经死在重庆了,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日子。”他蓝竞轩从来不喜欢欠谁的。“而且,惹上那人,也是因为我。”
“即使没有你那件事,他被国民党盯住也是早晚的事。”唐益文不是跟那人有仇,只是对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
“益文,我。。。。。。。咳咳——咳”他突然掩唇急咳了起来,咳的厉害了,他胸口开始憋闷的厉害。
“别激动。”唐益文蹙着眉帮他进行一些缓解症状的急救措施,半晌蓝竞轩缓了过来,只是眉宇间的倦意更加浓重。“你身体这样,这一个来回怎么受得了?”
“咳咳。。。。。。”蓝竞轩倦倦的闭上眼,嘴角牵出一抹笑“这不是还有你呢么”
“我是医生,不是神仙。”唐益文深叹一声“六爷要是在这儿,肯定是要骂了”他这个时候突然想念那逍遥快活去的秦远山了。唐益文也很羡慕秦六爷,可以活的那么恣意,在江湖上耍狠也可以,风流快活也可以,这一大堆的摊子,人家说不要就不要了,只拿了他觉得有用的一部分,之后就甩了手去香港享受去了。只有这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子骨儿,一天到晚,谁也没有他忙。
“别提他,我头晕。”每次提到秦远山,蓝竞轩都无奈的揉着抽痛的额角。那人倒是痛快,说把摊子扔给他就扔了,说撒手就撒手了。只是去年司璇生日的时候他来过一次,还搂着他的新宠,也是年逾不惑了,怎么就保养的那么好呢?依然是风流倜傥不减当年,怪不得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愿意给他做小。
“头晕就别操那么多心了,蓝大哥,没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报恩。”唐益文看不得蓝竞轩这样,他也是知道当初蓝竞轩被困重庆,如果没有叶勤,他怕就真的出不来了,但据他所知,蓝竞轩也就救过他叶勤不少次,怎么都扯平了。
“我自有分寸,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还要早点出门呢。”蓝竞轩不再说什么,撑着桌子起来的一刹那,身子顿了一下,半晌才稳住身形,站直了身子。一边的唐益文看着他那个样子,知道说再多都没用,只好和他一起走出书房,在他身后开口“如果可以,就别让曼筠知道这件事儿,尽可能别让他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