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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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梦-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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伉俪,如今博得这个封典与姐姐,我也算了其心愿矣。”爱卿笑说道:“曩日逢君,已知君非池中之物。又蒙殷殷怜惜,所以愿订终身。如今得邀浩荡皇恩,实出君之所赐也。”正说间,吟梅至,挹香道:“汝五经早已读完了,我有个对在此,汝可替我对来。”吟梅恭恭敬敬的说道:“请爹爹上联。”挹香便道:春到荒畴,鸟语绿杨添逸志。 
吟梅听了,也不思索,便对道: 
花看上苑,马嘶芳草最骄人。 
挹香听了,拍手大喜道:“汝他日必胜我十倍。”便取了四匣侍笺、四锭□麋墨、十枝彩毫、一方端砚,赐与吟梅,吟梅不胜欢喜,收藏了然后去安睡。挹香与爱卿也归寝室。 
不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花厅上青田礼斗府衙内白日飞升 
话说挹香那夕住在爱卿房内,一夕无词。明日便到四美人处说道:“四位妹妹,如今我已博得功名,得邀封赐,我想过了父亲寿诞,好辞官回去了。我们重至挹翠园中,赏花饮酒,比着衙门拘拘束束、一领朝衫好得多哩。”素玉道:“且俟公公过了生辰,再行拟议。就是停两月,你任也满了,那时退归林下,免得多上这一本了。”挹香点头称是。正说间,外边递一封信来,挹香一看,却是梦仙的。展而视之,方知梦仙授了右赞善之职,邹邦林升为国子监祭酒,仲英仍为主事。三友已是同伴圣颜,大家荣显。挹香非凡得意,也修书进京称贺。过了数天,忽报洞泾过师爷船到。原来青田接到信札,知挹香升了杭州府,不胜大喜。又悉拜斗一事,便与汇诚坛中诸友说了,唤舟一只,同伴至杭,已经月杪。燕墨绶、周子鸿、计宝卿、宋树生、易菊卿五人要游富宅花园,见识玳璃石围墙。青田道:“游览且慢,宜先至金宅拜斗要紧。”此时,挹香迎至船边,六人登岸,挹香谦谦逊逊接到花厅,叙坐用茶,与五人略谈寒温,就此请他们花厅上拜斗。一面命人另备素筵款待诸友,一面命人打扫房廊,留诸友耽搁。青田等拜了一天,第二天已是初一,寿期在迩,挹香便命端整一切,又命去唤名班戏子。青田等又拜了一天斗。到明日初二,挹香留青田诸友吃了寿酒回去。青田允诺,偕五人便去游玩不表。再说金衙中到了初三正日,文武官员以及绅士们都来替挹香父亲祝寿,往来的礼物络绎不绝。挹香命摆酒席款待官绅,开场演剧,热闹非凡。挹香自己到里边请了父母,奉觞介寿。不一时五媳俱至,俱是凤冠霞帔,冉冉而来。于是挹香与爱卿二人登毡拜祝,毕后四美人俱一齐上来行礼,然后吟梅、又香、幼琴、小兰四人上来拜寿,真个是群仙同庆,海屋添筹,不胜欢闹。正在那里庆祝遐龄,忽见外边门皂进来禀道:“外边有个和尚,说要面见大人。” 
挹香大怒道:“今日太老爷生辰,那里有什么功夫去见那和尚。 
他无非来募化些银两而已,你对他说我是个不信僧道的,呼他不许在这里胡闹。他若必要见我,你可叫他明日再来可也。” 
门皂又禀道:“小的也如此对他说的,他说什么‘也不是化缘,也不是求米’,他是从普陀山拜佛而来,因与太老爷太夫人有缘,特来请见。”门皂说着,挹香的母亲道:“他既特地到来,我儿何不命他进来,看他有何话说。”挹香听了,只得命门皂出去唤他进来。门皂领命而去,不一时和尚进来,挹香将他一看,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见:头带莲花法帽,身穿百衲道袍。足踏棕鞋赤脚,手拖禅杖经包。相貌神清骨秀,身材六尺摇遥问他何处乍归来,答道普陀初到。 
挹香本来不信僧道的,如今一则见他骨格清奇,二则自己也有厌绝红尘之意,所以恭恭敬敬立起来说道:“老和尚何处而来?我金某有失迎迓,望勿见责。”挹香说着,那和尚大模大样拱拱手道:“贫僧从普陀山而来,因你二亲尘缘已尽,所以特来指引迷途的。”说着口中便念道:人生百岁终须老,莫把富贵功名恋不了。早些携手入仙道,超脱尘嚣。膏粱何足羡,华月难常好。于孝孙贤,何必把心操。 
归十洲,游三岛,任意逍遥。 
挹香听了,笑说道:“和尚,你之言误矣。我父母年虽矍铄,精神尚健,今日华堂称寿,你何出此言耶?况我金挹香深恩未报,正要奉侍晨昏,稍全子道,不要你来假惺惺的劝化。” 
那和尚笑说道:“这也是寿数该终,不能挽回天意的。我对你说了罢,你父母前生乃是南极仙翁身边一对童男女,因为误念思凡,所以投生人世。如今尘缘已尽,宜入仙班,所以老僧奉仙翁之命,特来指引你父母归途的。就是你父母升仙之后,依旧逍遥,比红尘中还好哩。”说着便向空中一招,只见二只白鹤从空飞下。挹香一见,慌得呆了,便扯了和尚道:“人生富贵在天,死生有命。我正要孝养二亲,要你来点化什么!” 
说着便命左右:“与我拿下!”铁山摇手道:“我儿不可造次。 
我们两个人年已花甲,本是谢绝尘缘的时候了。如今那老法师既奉仙翁之命,来促我们归班,我们已抚养你长成了,如今子孙满座,我们向平之愿亦已了矣。不必悲伤,我们要随长老去了。”挹香听了,不觉大哭道:“孩儿正要报答劬劳,为何二亲竟被这妖僧煽惑,要撇了儿媳们而去?还望二大人三思。” 
铁山夫妇二人笑道:“孩儿,你太愚了。你想人生在世,就是到了百岁,原要死的。如今蒙这位长老引我们归仙,岂有什么妖言煽惑之理。你须要教养三个孙儿,以继箕裘之志。妻妾中须要和睦,祭祀不可不诚。这几桩你须记着,我们心中也安慰了。”挹香听了,唯唯答应,不觉悲从中来,又放声大哭,将和尚骂了一番道:“我们好端端庆祝遐龄,要你来什么归班不归班,使我们父子分离。”和尚听了笑道:“这也不好怪老僧的。老僧无非来指引你们去归班的。”老僧说着,铁山又唤爱卿道:“大贤媳,你是个操家勤俭的人,我们二人去了,你须要勤抚幼子,恭敬丈夫,我们二人也感你的情了。”爱卿含泪答应。铁山又唤琴音等四人到来,也吩咐道:“四位贤媳,你们都要一例敬夫,静心训子,夫唱妇随,家道可成。”四人俱唯唯听命。铁山又唤吟梅到来,说道:“孙儿,你的祖父母,如今蒙这位老和尚带我们去做仙人了。你们须要勤心书馆,遵听先生教训,弟兄们不要争闹,父母等须要孝敬。千万记着。” 
吟梅听了道:“公公婆婆不要去,不要去。他们多是拐子,望公公婆婆休去上他的当。待爹爹叫差役拿了他,细细的拷问他一番,问他为什么要拐公公婆婆去。”说着扯了公公婆婆大哭起来。铁山道:“孙儿,你也不要怪他,他是一个好人,如今来接我们去仙家游玩几天,就要回来的。”吟梅道:“仙家也没有什么好玩,你们不要去。停几天我同公公婆婆一同到西湖上去游玩,只怕好玩得多哩。”铁山听了吟梅的一番言语,爱他十分乖巧,便说道:“如此我们不去了。”吟梅方才快活。 
铁山夫妇即进房香汤沐浴,更换衣裳。吾且住表。再说外边宾客们正在饮酒观剧,甚为热闹。及至戏将一半,不见挹香出来,众宾客便问家人道:“为何你们老爷进去了还不出来?”家人答道:“方才来了一个和尚,说什么南海普陀山归来,奉着南极仙翁的旨意,到来迎接太老爷太夫人同归仙界。半空中忽来了两只白鹤,如今不知太老爷太夫人去也不去,老爷尚在那里挽留。”众宾客听了,都讶道:“有这等事,白日升仙乃是古今奇事,想金公夫妇前生是个不凡之辈,所以有此奇事。”于是众人都十分奇讶,表过不提。再说铁山夫妇二人香汤沐浴毕,重至堂前道:“方才的话我已说过的了,我们就此行矣。”挹香听了大骇道:“爹爹母亲真个要去的么?”铁山笑道:“有此佳遇,安得不往。倒是留着臭皮囊在人间的好么?”挹香大哭道:“既是爹爹与母亲必要去的,待孩儿们来生敬一杯。” 
铁山点头道:“这倒使得。”于是挹香命家人另摆了一席酒肴请二老居中坐了,挹香跪在地下,斟了两杯酒,叫家人奉与二亲。挹香大恸道:“二亲既欲升仙,孩儿也强留不得。望爹爹母亲满饮此一杯,待孩儿拜别。”说着放声大哭,晕倒地中。 
爱卿等见挹香昏去了,都来灌救。停了半晌,方才醒转,重复大哭,来与那和尚拼命,说道:“妖僧,你要骗我父母而去,我同你拼了罢!”说着来扭和尚。那和尚不慌不忙,说声“去罢”,见铁山夫妇各自骑鹤而去。挹香苦极来扯,那里扯得住,顷刻间一堂欢乐,变作悲伤不知可有挽回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遵礼制孝子丁忧问踪迹痴生辛苦 
话说挹香放了和尚,来扯父母,谁知父母已在半空中了,说道:“孩儿不要悲伤,我们去了。”挹香回顾和尚,也是杳然不见,不觉抢地呼天,哭声大震。早惊动外边宾朋绅士及过青田斗友六位,问于家人,方知挹香父母业已飞升。大家奇骇,命家人去请了挹香出来,问了一番,又劝慰了一回,然后大家辞去。挹香送过青田斗友六人下船,宾朋既去,挹香便将戏班六局等一切遣散,自己写了一本丁忧的奏折,禀明上司,求为转奏。然后也遵例成服,设了位儿,依旧开丧领贴。忙了十余天,即雇了船只,端整回乡,省中府属各官与着绅士们都往码头送别。挹香命船上换了白旗白号,然后回吴。一路上也有官员路祭,十倍威风,路上繁华,吾且不表。一日到了吴中,早有亲戚们到来迎接。挹香即命僧道们招魂入室,重新开丧设祭。 
众亲朋处都来吊唁,挹香极尽恻怛。忙碌了十余天,方才清静。 
挹香足不出户,在家读礼,重复将挹翠园收拾了一回。爱卿与四美仍旧各居旧室。到了终七之后,方才出外。心念美人,便先至王湘云家来。细细的一看,湘云旧居之屋,却异从前。便上前问了个信儿,不敢妄为直入。后来问明别处,方知湘云搬去长久了。再问别事,他们却回言不晓。挹香无奈,只得又至张飞鸿家来,只见内边侍儿出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挹香道:“我乃姓金,名唤挹香。特来望望你们飞鸿小姐的。你可告诉他,说是杭州任上归来的,他就晓得了。” 
侍儿笑说道:“你弄错了。这里并没有什么张飞鸿小姐,我们只有陆蕊球、沈素芳两位小姐。”挹香听了想道:“莫非也搬场了么?这里本家可是姓汪的么?”侍儿道:“本家正是姓汪。”挹香笑说道:“既是姓汪,怎么说我弄错?”侍儿道:“不要管他弄错不弄错,我们张飞鸿小姐总是没有。”挹香听了,心中好不耐烦,便说道:“我不来问你了,我自己进去,他们自然认得。”说着大踏步而进,一径望飞鸿房中走来。那里知星移物换,飞鸿房中又换了人了。挹香进来一看,那美人却非素来相识的,又不是飞鸿,甚觉不好意思。便细细将那美人一看,见他生得来却也十分妩媚,但见眉横黛绿,口绽樱红,盈盈秀骨,弱不胜扶。见了挹香,便起身相接道:“贵公子尊姓大名?难得轻践此地。”挹香作一个揖,乃道:“小生姓金,名唤挹香。今日特为访旧而来,得遇芳卿。不知芳卿贵姓,几时到此的,倒要请教。”那美人答道:“贱妾姓陆,名唤蕊珠。 
还是旧春至此。方才公子说什么访旧而来,不知所访何人?” 
挹香道:“小生昔年这里有一位张飞鸿妹妹,与他相识的,因为小生出仕杭州,所以与他有五年不见了。今日所以特来望望他的,不知可还在着这里么?”蕊珠听了,便问道:“公子莫非就是企真山人么?”挹香道:“小生正是。不知芳卿何由知道?”蕊珠道:“妾有一个义姊,叫吴雪琴,他说起公子是个多情之辈,曾将公子所题的墨梅赐读,所以知道的。”挹香道:“如今吴雪琴可原在那里么?”蕊珠道:“原在那里。他时时念及公子,公子谅来尚未晤见。”挹香道:“不瞒芳卿说,小生在苫块中,直至今日才得出来。”说着又问飞鸿,蕊珠道:“飞鸿姐姐贱妾从未晤过,平素间闻得老妈妈说,已嫁琴川陈氏,如今已去之久矣。”挹香听了,不觉流下泪来,便命侍儿去唤假母。不一时到来,见了挹香,便道:“老爷你回来了么?”挹香见是假母,便答道:“正是。妈妈久违了,你们女儿如今到那里去了?”假母使答道:“我们飞鸿女儿于前年秋里从了一个常熟陈秀才去的,临动身时,有两方帕儿、一封信儿,叫我寄与公子。及至余杭县,恰巧老爷又卸了任了,所以这封信儿仍在这里。后来老爷寄信到来,他已去了长久了。” 
挹香道:“这常熟陈秀才娶你的女儿去,还是作妻还是作妾? 
“假母道:“老爷,你又来了。你晓得女儿的性情吓,三五小星岂他所愿?”挹香道:“这也罢了。”说着叫假母取信来看。 
假母便去取了出来,递与挹香。挹香展开一看,却是二方白绉纱的帕儿,上面绣着信在那里。挹香便细细的一看,见上写着:睽违雅教,瞬及三秋。每忆芝标,时萦寤寐。妾诚有意,君岂无心。而奈何关山遥隔,致教鱼雁疏通。迩稔勋祺,定符佳畅,公余之暇,诗酒何如?念念。兹者妾蒙琴川陈君有意相怜,百年愿赋,谐之归里,瑟琴同调。特告于君,并附微物戋戋,聊为表爱。从此与君判袂,一切务祈自爱。临池神往,不尽依依。妹张飞鸿裣衽再拜。 
挹香看了这信,不觉凄然泪下。又问假母道:“如今王湘云家在何处?”假母道:“老爷你还不晓得么?他如今也从了葑门外一个蒋公子,于今春已经出嫁的了。”挹香听了道:“湘云妹妹竟也从良了么?”假母道:“不独湘云一人,就是公子认识的钱月仙、汪秀娟、冯珠卿、何雅仙这几人,亦皆不在了。” 
挹香道:“有这等事?不知所嫁的是何等之人?”假母道:“闻得冯珠卿嫁于开绸庄的王小安为室,何雅仙从了郝雪庵,钱月仙、汪秀娟都从了陆杏园为姬,如今又是一班新姐妹了。”挹香听了,浩然大叹道:“我原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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