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不解的看着她,郇黎脸皮其实是很薄的,此刻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那姑娘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迟疑了片刻,却看见一锭银子放在了那卖面姑娘的桌子上。郇黎转头看去,那能够使这万丈月色都失色的男人,正站在她面前。
他对卖面的姑娘道,“我替她付了。”那姑娘愣愣的看着他,心想怎么一个男的生的这样英气。
郇黎打量着他,道,“不需要你替我付。”
叶倾城径直走了过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空荡荡的袖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悔意,道,“我很担心你。”
郇黎觉得此人说的话永远是天花乱坠的好听,却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她道,“你走。”
这似乎是第一次,她对叶倾城说出这句话,从前,从来都是他对着郇黎说的。
叶倾城自然直接忽略了她的话,手搭上了她断臂的左肩,道,“还疼吗?”
郇黎用另外一只手掸掉了他的手,看着他,那神情曾经被叶倾城称为“死倔”。或许她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状态,受了伤但是为了卑微的自尊心却迟迟不肯去舔。
她早已过了该悲怆痛哭的年纪了,似乎不愿意再看着叶倾城,她看向别处,然后道,“你可知最痛的并不是这里。”
叶倾城没有说话,她摇了摇头,随后又道,“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
这时,瑟瑟的北风席卷而过,吹开了郇黎颈项间的衣料,隐隐约约,却又好似遮遮掩掩,此番风景其实最是撩人。
叶倾城自然也是看见了,他的脸色更加冰冷了。
他目光像含着那九天玄河上终年不化的冰雪,他道,“我一直跟着你,看着你走进那间房间,我原以为那是你一个人的房间,不过似乎,好像不是这样。”
他一字一字说的很慢,仿佛出口之后就冻结在了空气中一般。
他神色倨傲,双目寒星,眉宇间并不似秀璟的隽秀,而是英华十足,他似乎没有等到郇黎的答案,显得有些烦躁,倘若是以前的郇黎一定会说什么,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郇黎看得出叶倾城的眼中有些怒意,却很快被冰冷所湮灭,此刻他拉住了郇黎的手,似乎想强行带她走,郇黎挣扎着说道,“叶倾城,你真的以为你就有那么大的魅力,我郇黎就非你不可吗?”
还没等她说完,叶倾城一把拽过郇黎的下颚,逼迫她看着自己,郇黎抿着双唇,盯着他。
他也看着郇黎,那眼神似乎有很多话在里面要说,似乎又有很多复杂的情绪掺杂着,如若当许多事情染了颜色,便不再是那样的了。
“你到底想怎样?”他问道。
“叶倾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放开我。”
“我若不肯呢?”
“恕我得罪。”说完,郇黎一只手抓上他的手,似乎隐隐的运着力道。
他微微皱着眉头和双目,正在氛围异常凝重的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叫唤,“郇黎!”
郇黎乘机挣脱了叶倾城,看去,是渡月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她拿着落梅剑。
郇黎急忙走过去,单手扶着她,道,“什么事?”
渡月将剑放到郇黎的怀里,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子,留下这把剑,说给你,就不见了。”
“不见了?”郇黎皱眉道。
不见了也不用这样吧,秀璟这样的人,去外面还会被欺负了不成?
看到郇黎似乎没有什么触动,渡月继续道,“不是的,主子他受伤了。”
“受伤?”郇黎被震惊到了。
“主子被唐门的人暗枪打了一箭,刚才主子离开贵妃楼后,不知道怎么了,看见了那明晃晃射过来的暗器都没有闪一下,就那么实实的给打中了。”
说道这里,郇黎自己也心中一颤,似乎能够感受到那暗器直直打入身体的冰凉。
她此刻也开始焦急了,抓着渡月的手就问道,“那现在人呢?”
“主子回了自己客栈的房间,就叫我把这剑给你,然后就走了,拦也拦不住啊。”
“他受了伤,肯定走不远。”郇黎边想边说。
“主子说了不许跟着他,我这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可是唐门的人还在,主子很危险。”
秀璟救了郇黎那么多次,对她也算是恩重如山了,此刻不担心是假的,她安慰着渡月道,“没关系,我去找他,交给我吧。”
随后将落梅剑握在手里,准备离开。
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叶倾城此刻还站在她的身后,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去看他。
叶倾城的目光始终在后面刺着她,说不在乎是假的,她能够想象到那眼神中似乎隐忍着很多,却一点都无法透露出来,郇黎的背脊被那道目光灼得十分难受。
她回头看着他,只是一个回眸,说不上有些什么感情,随后就跟着渡月走了。
这一夜的月色,一如那一夜在白玉城前的河边,那样的清冷。
似乎千百年来,那冷冷的色调从未改变,也从来都照的人心惶惶。
第四十七章 云翻覆雨
秀璟捂着受伤的胸口从江州城一直往外走,一路跌跌撞撞的,脚步虚浮,有些站立不稳。
人们只道是看到一个俊俏公子,可是身上带着血腥味,没人敢靠近。
秀璟一身墨色长衫,此刻都隐隐的渗透着血迹,斑斑驳驳,热热的。他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似的,那琉璃色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如那滔滔的冥河一般,平静死寂。
他丝毫不介意伤口带来的疼痛,甚至恶狠狠的想过,要是他就这么死了,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也不会有一丝难过吧。
所以,他更不能就这么死了,死了,就再也抓不住她了,他偏是要这生生世世都抓着她,套着她,决不让她到其他男人那里去。
不过,秀璟暗暗的想着,那唐门不知道这次派来的是谁,伸手比以前都狠毒了,竟然如此深的扎进自己的体内,连他都完全没有想到。
他边想着边扶着一棵大树开始喘气,似乎已经到了郊外,他倚着那棵树慢慢的坐下,看着那零零落落的星光,觉得头晕目眩的厉害,渐渐的,就昏过去了。
因此,当郇黎找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这人已经死透。她看到他靠在那颗郊野的树下一动不动的,上去推了推他,一下子就倒在了她的脚边。
郇黎吓得马上蹲下去单手把他扶了起来,继续摇了摇他,还是不醒。随后,很快的把他带到了客栈里。
※ ※ ※ ※ ※ ※
帘子被掀开,已经是充满阳光的清晨,那一丝丝斜照进来的光线,将整个屋子都包裹的毛茸茸的散着金色的光晕。
不过阳光却一点都不暖,毕竟已经入冬,只觉得说话间都能呼出阵阵寒气。 郇黎穿的衣服也开始渐渐加厚,自然也不会忘了那躺着的人。
她拿了一捆被褥进来,想盖在秀璟身上,还好是练过功夫的人,单手将那么一大捆拎进来,确实也费了很多力气。
看到秀璟还是没有醒来,便在他面前站了还,就把被褥铺在了他原来的被子上,有股松香的味道,果然是刚刚晒过的。那股味道很好闻,闻在鼻子里感觉绒绒的,暖暖的。
不过还没等她铺好,那只铺着被子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郇黎神情一僵,往下看去,却发现秀璟那双潋色的双眸正看着自己。
郇黎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抽回了手,眼睛尴尬的往别处瞟了瞟,道,“别这样。”
秀璟则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道,“你把我带回来的?”
郇黎点了点头,秀璟则扯过了一丝浅笑,郇黎知道他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的笑容很好看,此刻看来更是如那早春三月的春风,不着痕迹的却能吸引住你的目光。
郇黎只当是没看到,索性帮他把被褥翻起来,说,“我去帮你拿点吃的。”
刚要走,秀璟却还是拉着她的手,死活不肯放的样子,郇黎拽了几次没拽掉,只好说道,“大少爷,你刚好了点,当心伤口又撕裂了。”
最后郇黎还是出去了,但是等她把吃的端进来的时候,秀璟又睡过去了,似乎刚才他只是梦游了一下。
郇黎有些无奈,只好把东西放在桌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脑袋看着秀璟。
看着看着就有些乏了,慢慢的也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当秀璟再次醒来,便看到这样一幅光景。已是墨色的夜晚了,窗外是厚厚的空气,屋子里的暖炉还在烧着。
郇黎带着沉沉的睡颜趴在桌子上,他轻轻走过去,将露出一条缝的窗子关上,然后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睡觉的样子。
若是在这世界上找出一百个男人过来,绝对九十九个会说这女人姿色平庸,毫无魅力可言,身材也不甚好,简直是毫无可取之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魔咒,一见不到她,就头疼,心疼,见到了她,又不舍得捆着她,伤着她。
花开彼岸非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那万千婆娑十丈软红,都入不了他的眼,独独这一根悬崖独生的野草,灼的自己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秀璟轻轻的,撩开她额前的碎发,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什么时辰了?”郇黎似乎被弄醒了,揉了揉眼睛,使劲眨了眨,看着秀璟。
屋子里顿时安静的很,暖炉里的火苗窜着,忽高忽低,靠着它,整个人都暖暖的。
秀璟目不转睛的看着郇黎,让郇黎有点不好意思,她将脸转到一边,问道,“你好点了吗?”
秀璟注视着她的脸,道,“好了。”
郇黎则有些断断续续的说道,“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秀璟却一动未动的站着。
可是当她经过秀璟身侧时,秀璟则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又想要逃到哪里去?”
郇黎有些尴尬,只好岔开话题,道,“这屏风绣的牡丹挺好看的……”可惜郇黎岔话题的水平实在是有点低。
秀璟直接跳过了她的话,继续问道,“去哪里?”
郇黎有些勉强的笑笑,道,“去吃点东西,总不能一直待在你的房间吧。”
秀璟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抓的更紧了,道,“呆在这里也能吃,不是么?”
那口气似乎在说一件理直气壮的事情,似乎有着无比正直的理由,但是细细一想却一点道理都没。
郇黎差点就被那口气给蛊惑了,她甩开手道,“你怎么最近总是胡说,我走了。”
于是打算就转身走了,却听到秀璟在背后问她,“你好像很怕我,从很早以前起就很怕我,为什么?”
郇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救过自己无数次,自己确实是对他有着许多感激之情,但是从很早之前起就有点怕他,他毫无章法的行动,阴晴不定的性格,特别是早前在她面前做的那些事,确实引起过她心里一阵阵颤栗。
她垂着头,低眉顺目的样子,思考了一会,道,“也许,是有点。”
“我是坏人?”
“不是。”
“那是好人?”
“我不知道。”
秀璟轻笑一声,道“我不会吃了你。”
郇黎转过身,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秀璟坐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则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撑着台子,神情悠悠的看着她,道,“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我确实一直都在研究怎么才能吃了你,吃干抹净,连骨头都不剩。”说完,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轻轻的,低低的。
听到这里,郇黎不禁冒出一丝冷汗,随后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道,“我还是先走了……”
“谢谢你,来找我。”秀璟忽然冒出这句话,“我很高兴。”
他们的目光在空气中交叠,屋子里空空的,空气厚厚的,仿佛重重阻隔在他们当中,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那火苗“唰唰”的高窜着,映照着郇黎的面容红扑扑的,像抹了胭脂,很难在这么朴素的女人脸上看到这种艳色,秀璟倒是看得更认真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倒还是温暖的。
郇黎明白他是谢她这次救了他,不过她马上说道,“不要谢我,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只是想偿还欠你的恩情。”
说完这话,她明显的感觉到了气氛的冷结,是什么,在悄然的使温度骤降。她才发现秀璟的脸色早已经阴冷了下来,在她说话的同时。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神情,后退了几步。她也不知道怎么,秀璟怎么说变就变了。
于是她继续说道,“你不用谢我,真的,是我欠你的恩情。”
秀璟已经从椅子上迅速的站起来,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的双肩紧紧的捏住,郇黎觉得他的脸色很难看,很阴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秀璟将她重重的往身后的墙壁上推去,郇黎一瞬间感受到了背脊的疼痛,那墙壁冰凉凉的映在自己的身上,仿佛一直透到了心底。她身子有些软,差点要跌下去,不过被秀璟捏着肩膀的双手提住了。
秀璟似乎很生气,双眸里隐含着怒火,似乎正灼灼的烧着,深不见底。郇黎有些干涩,她抿了抿嘴唇,道,“秀……”似乎又说不下去了,她经常这样,欲言又止,不知道其实这样会让人更加的火大。
“你以为,”秀璟说道,他口气有些不耐烦,掺杂着低沉的戾气,“你以为,你还能还得清吗?”
郇黎语塞,自己欠他的确实太多了,还不清。她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道,“还不清也要还,我将落梅剑给你,你却不要。”
“哐当”一声,秀璟将他们身边的一张椅子给直接踢翻了,郇黎的话是火上浇的油,将他残余的怒火一下子给挑了起来。郇黎张着嘴,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你以为我稀罕那柄破剑?”秀璟又回过头来逼视着她,那眼神仿佛想要立刻把她吞下去一般。
“你走。”秀璟说道,看着她,眼神中带着极度的烦躁与不耐。
郇黎一低眉,转身就走了出去。
刚拉开房门,又被“哐当”的一下重重的给关上,秀璟的手撑在房门上,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秀璟又一次将她按在了门上,此刻客栈楼下的伙计也不免莫名其妙的往上看了看,心想这房间怎么动静那么大。
秀璟抓住了郇黎正试图推开他的手,另一只手用力的揽住她的腰,死死的盯着她,道,“没还清楚休想走。”
郇黎此刻也有些被搞得心情郁结了,她道,“一会让我走,一会又不要我走,你到底想干什么?”
郇黎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她将秀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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