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毁灭这道难题,成王败寇这场游戏。
若是站立屈膝必择其一,你做强者,还是奴隶?
那些门派残余早已投降了灵月宫的麾下,中原武林已经是灵月宫的中原武林了。
灵月宫统领江湖的时代已经来临了,数百年历史的那些武林大派盘踞在自己的据点对灵月宫俯首称臣。
置诸死地,尚存一息。
人们都说,灵月宫和白玉城早晚会有一场恶战,就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来临。
郇黎在灵月宫的大床上躺了很久,醒来也很久了,只是迟迟不想起来,她一直看着床边的那块帷幔,曙色的,重重的落在地上,她定定的看着,眼睛都懒得去眨了。
随后每当门外有侍女进来,她就闭上了眼睛假寐着,侍女见她依旧睡着,出去后,她又睁开眼睛。
她知道她在哪里。
她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些事,很多事。
她也想了很多人,然后便再沉沉的睡去,想这么的睡死算了,可是谈何容易?
这几天里,她考虑了很多事情,顺便下了一个决定。
此刻她从床上起来,神清气爽,也许这个词不太符合现在的处境,但是确实是这样。
她坐在铜镜前,将发髻重新稳了稳,一丝不苟的全部盘于脑后,随后打开床边的大厨,她一件件细细的挑选着,琳琅满目的衣裳,艳色无比。
郇黎一反常态选了一件红色的衣裳,那大喇喇的裙摆如凌乱的落红,撒满了周身。
然后她开打大门,空山新雨,秋天已经来了。
守在门口的侍女看见她出来后,不禁大吃一惊,原本以为这姑娘像是要睡死过去似的,几天几夜都不醒,此刻却清清爽爽的站在她面前。
那侍女马上说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姥姥过来。”
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开了,那身法轻如云,一看便是熟练轻功之人。
郇黎暗暗揣测,这灵月宫果然暗藏玄机,连个侍女都是如此身法。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摸了摸自己左手腕处,那原本是一只玉镯该戴在的位置。
没过多久,毒姥姥便带着那侍女走了过来。
郇黎倒是温婉的笑着,道,“真是好久不见。”
毒姥姥瞥了她一眼,想着郇黎怎么和她预料中的态度不一样了,却道,“姑娘,今天倒是一改往日的……”说完便朝她全身打量了下。
郇黎将双手交叠贴覆在腹上,很毕恭毕敬的站姿。她道,“不知道毒姥姥打算如何处置我。”
毒姥姥勾起素手掸了掸肩上的细尘,又将手在自己的颈项处扫了扫,道,“我倒是想把你关进那崖底的水牢,可是宫主不肯,所以你要记得报答这份恩情。”
宫主,大概是指叶倾城吧。
不过他对这个位置根本不屑一顾吧,他的目的只是那“地上修罗道,天山白玉京”的白玉城。
郇黎看似漫不经心的看着这周围的一草一木,徐徐生辉。毒姥姥又道,“宫主说你若想见他,随时都可以。”
郇黎交叠的双手紧了紧,那只覆盖在另外一只手腕处的手,捏紧了那原本带着玉镯的手腕。
她带着一丝微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能否请毒姥姥帮我打扮下。”
那毒姥姥似乎嗤之以鼻,她上下打量着她,那神色,是无休止的鄙夷。
郇黎知道,毒姥姥这种姿色的女子,自然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可是郇黎倒是丝毫不在意她的目光,任她打量着。
毒姥姥伸手招过身后的侍女道,“替郇姑娘妆扮下。”
那侍女便带着郇黎回到了屋子里,拿出了各种脂粉,发簪,首饰。
郇黎坐在镜子前,那侍女正在摆弄她的头发,她道,“郇小姐的气质真好。”
郇黎有些惊讶,道,“夸奖了。”
那侍女继续道,“不是夸奖,我可是很羡慕郇小姐这样的气质。”
随后便是沉默,过了许久,郇黎的头发上被戴上了重重的金步摇,红唇雪肌,蛾眉淡扫,艳色衣裙随意的摆动着。
郇黎摸着自己胸前垂下的几缕发丝,道,“谢谢姑娘。”
说完缓缓起身将椅子往后挪动,说,“带我去见你们宫主吧。”
那侍女便带着她离开了房间。
很快便走到了一间小阁门口,那侍女示意郇黎叶倾城就在里面,郇黎则点头让她退下。
刚想叩门,手却在门前停住,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她在门口站了片刻,维持着这个姿势,最后在收手的时候,里面传来了声音。
“进来。”
郇黎听到叶倾城的声音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顿时整了整脸色,气定神闲的推门走了进去。
那神情,仿佛赴往一场豪华的饕餮盛宴,即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她走了进去,叶倾城正坐在宽木椅子上,看着他,懒懒的,却也是冷冷的。
他看见郇黎进来,上下看了她几眼,嘴边掠过一丝嘲弄的笑容,道,“弄成这样,给谁看?”
他自然是指郇黎的妆扮与往日的迥异,郇黎倒是毫不介意,找了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双手按在膝盖上,很是礼貌。
叶倾城未动,她也未动,他看着她,她却看着远处。
见郇黎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叶倾城微微摇了摇头,又道,“真的一点都不适合你。”
郇黎依旧未看他,道,“你不喜欢么?”
叶倾城没有说下去。
郇黎看向他,道,“我是客人,作为主人的叶宫主不该为我倒一杯茶吗?”
叶倾城忽然笑了。
他起身,走到烧着檀香的紫檀木桌边,那上面的八面狮子金炉缓缓的吐着气,缭绕着整个屋子,叶倾城似乎很喜欢檀香的味道;郇黎想起母亲也很喜欢檀香,整日整日的将香烛烧在屋子里,也不嫌腻。
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壶茶,一阵茶水特有的香味飘散而来,他缓缓的将茶水倒入杯中,随后,拿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稍微吹了吹,放入茶盘中,端到了郇黎面前。
郇黎很礼貌的起身双手接过茶盘,然后将它端到了自己面前的小盘桌上,随后再次坐下。
只道了声,“谢谢。”
叶倾城则是站在她面前没有离开,郇黎与他对视片刻,道,“叶宫主可是觉得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么?”
叶倾城笑道,“你觉得你有什么好看的?”
郇黎听完似乎有些不悦,便道,“那叶宫主也算是迎过客了,在下可否告辞了。”
叶倾城没有什么表情,道,“莫不是你的礼仪也只是到此为止了?不知道主人沏茶客人必须喝的道理么?”
郇黎看了看那杯茶,上面还冒着滚滚的热气,不知道就这么灌入喉,会不会透过骨穿了肠?
不过她也没有犹豫,很干脆的拿起那茶杯就准备把那热的可以烫破皮的茶水往喉咙里倒。刚端到唇边,却被叶倾城一甩手,茶杯连着茶盘一起滚到了地上,撒了一地的茶水。
郇黎冷静的看着他,道,“既然叶宫主不愿意请我喝这杯茶,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就起身准备走,却被叶倾城一把又按回了椅子上,他双手撑着椅背,靠近她的脸,冷然道,“我说你啊,莫不是以为让我为你倒了茶,就可以这样走了吗?”
郇黎心下觉得好笑,却不解的说道,“这不是你不让我喝吗,反倒怪起我来了,叶宫主的气量也不过如此吗?”
叶倾城更靠近了她的脸,他神情微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说,“你让我给你倒茶,我就有了那方面的期待了。”
此刻,她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她迎着他的目光看去,她说,“哪方面?”
叶倾城勾过她的下颚,轻轻挑眉说道,“你说呢?”
窗外的阳光斑斑驳驳,照在郇黎的脸上也是一簇一簇的,她的眼眸如那一览墨色山水,隽永而沉寂。
第三十九章 棋逢对手
第三十九章棋逢对手
“期待?”郇黎凝神想着,却不再有只字片语。
叶倾城的手指背扣在郇黎的颈项处,上下摩挲着,随后捏住她的下颚两侧,道,“纯真也要适可而止,你穿成这样在我面前,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你是真的蠢还是故意在引诱我?”
郇黎忽然冷冷的打量着远方,就是不肯转过眼去看他。叶倾城狠狠的将她的脸对着自己,道,“看我这里。”
“不看。”郇黎道。
叶倾城则忽然放开了手,直起了身子,扯过一丝冷笑,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当你是在勾引我了。”
郇黎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拉起来,郇黎还是没有挣扎,那神情似乎看不出不情愿也看不出情愿的样子。
她只是一味的顺从着,看到这里,叶倾城忽然一下子就失去了兴致,比起此刻温顺的如木偶般的人,他还是更喜欢原来那个表面顺从骨子里却死倔的人。
他重新又放开了她,郇黎一下子失去了重量又跌到在了椅子上,她双手扶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叶倾城,叶倾城瞬间有一种回到最初的错觉,第一次看见郇黎的时候,她也是用这种幽幽而娟娟的眼神望着自己,让他错以为见到了荷姒。
叶倾城转过身,道,“出去。”
郇黎低眉顺目,很听话的就走了出去,轻轻的掩上了门,似乎一点留恋都没有。
走出了房间,她停在那回廊中许久,她时不时的看着自己的手腕,那本该戴着玉镯的位置。她知道那只镯子一定就在灵月宫中,只是她暂时不知道是哪里。
即使她知道了是哪里,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取出来,除非叶倾城对她防松警惕。
否则,她看了看身后那些无处不在的黑色影子,显然是毒姥姥派来监视她的。
否则——
她根本无法接近那玉镯。
随后她慢慢走出了庭院。
阳光温暖的正好,岁月年轻的正好。
所有人都以为郇黎应该局促不安,或者寝食难安,不过她现在倒是很悠闲自得。
她在钓鱼,她忽然非常想吃鱼。虽然也许你会不相信,但是郇黎琴棋书画不会,钓鱼喝酒这种生活情趣倒是样样精通。
相传这样的人一般都活的比较久,一般都不太容易死,所以郇黎至今活得好好的。
那清凉的池水,被那些欢快的小鱼溅起一澜又一澜的水花。她坐在池边的礁石上,拖着腮想着该如何入手。
这是景致最好的一处,郇黎将鱼饵放在钩子上,钓鱼的一套套路下来非常的熟悉一点都不拖沓。
不久她就把鱼钩扔进了水池里,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那池边,等着鱼儿上钩。
远远的叶倾城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水亭中,脚屈膝踩在亭椅上,身后靠着亭子的石柱,默默的看着郇黎。
郇黎钓鱼不似一般的妙龄女子,活泼而俏皮的拽着鱼线到处晃悠,她倒是很安静的坐在那里,如一个孤崖垂钓的老人。
毒姥姥此时走到叶倾城身边,鞠了个躬,道,“宫主,有事相告。”
叶倾城微微眯了眯双目,转头看着她,毒姥姥知道此刻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并不想谈这种事,但是她还是继续说道,“巽主子快要回来了。”
叶倾城则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不言也不语。
毒姥姥忍下了心头的怨气,只好继续俯首道,“既然宫主不想谈这些事,那就等巽主子回来您们自己商量吧。”
说罢,抬起头,又道,“只是宫主我不知道你留着那个女人做什么。”
她远远看去,正是郇黎静坐礁石。
叶倾城终于开口了,他说道,“你暗中派人监视她,我也都只当没有看见,怎么,现在却连我的事都要过问了?”
毒姥姥没想到自己暗中派人监视郇黎的事叶倾城竟然发现了,只好马上俯□请罪道,“请宫主宽恕,我……”
叶倾城蹙了下眉,似乎十分不愿意继续听下去的样子,毒姥姥也知趣的打住了,便悄悄退了下去。
此刻郇黎还在琢磨着她的鱼,却发现这池塘看似很多新鲜的鱼儿,却一个也钓不上。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她还是耐心十分好的坐在那里。
反正她只是好好的坐着,而那些暗中的监视者却是要陪着她干等着,所以她倒是不紧不慢的。
不过眼看着日落西沉,却依旧一条鱼都没上钩,这让一向自诩钓鱼技术的郇黎有些吃惊。看着天色不早了,她便收起渔具,将它们放在池塘边,便准备离开。
叶倾城依旧是靠在那水亭中,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郇黎走过来,看到那绿荫中的水亭,像一朵盛世中的浊莲,亭亭而立。
她心生好奇便朝那水亭走了过去,却看到叶倾城靠在那石柱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其实郇黎知道他没有睡。
不过她试图让自己以为他睡着了。
她紧了紧双手,还是走上了前去,微风拂面,将她的碎发吹起。她走到叶倾城身边,看着他,他似乎一点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郇黎自然是知道的,她将手撑在叶倾城身后的石柱上,将头缓缓的靠上叶倾城。两人的呼吸渐渐接近了,她虽然面上神情很平静,可是从她撑在石柱上拳起的手可以看出其实她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
她轻轻的吻上叶倾城的唇边,闭上了双目,短促的一个吻。
真情抑或假意,此刻已经无人知晓。
待她离开叶倾城的唇边,睁开眼睛的时候,叶倾城已经睁开了那双似醉非醉的双目,懒懒的看着她。
郇黎有些尴尬的别过眼睛,望着别处。
叶倾城伸手正过她的脸,注视着她良久,那是一种带着危险性的窥探,仿佛随时能让你万劫不复,他道,“你是为了让我相信你么?”
郇黎看着他,神情缓缓而静静,她道,“你不相信我么?”
叶倾城慵懒一笑,道,“再来一次,我便相信你。”
郇黎当然知道他的再来一次是指什么,她毫不犹豫的撩起自己鬓角的长发,垂下头,又是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叶倾城唇上。
叶倾城的嘴唇很凉,依旧是短促的吻,瞬间郇黎便离开了他的唇边。
叶倾城则按住了她的脑后,将她压向自己,强迫她看着自己,道,“我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后果你要自负。”
郇黎不语,沉默的看着他。
叶倾城只说了一句,“闭起眼睛。”便又一次将她重重的压向自己,一个深沉而热烈的吻。
两人都各带着心思,郇黎一直警告着自己不要沉沦下去,要清醒。
她也没有听他的话把眼睛闭起来,而是有些愣愣的看着他,最后她一度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叶倾城在她的唇边说道,“真是让人费心,叫你把眼睛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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