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郎的诵读声,清脆而稚嫩,读的又是从未听过的诗词,由不得人忽视。
马车一路前行,往闹市而去,这诗词就诵了一路,令路上几多行人,尤其是读书人驻足。
“妙!妙!妙!”一锦衣华服的公子连拍三下手掌,冲着身边的紫裳男子笑道:“柳相觉得车中童子所念诗词,会是何人所作?”
柳延卿清澈的眼眸一直未曾从马车上移开,他们跟了一路,听了一路,看到马车在京中最大的珠宝行“星月醉”停下,这才回头笑道:“天下诗词,殿下都有收集,殿下都未曾听过,臣更是不知。”
大皇子笑道:“柳相说的是,只不知那孩子是谁家的,师从何人,本王这就让人去打听一下。”
“不用打听了,殿下,马车是太平王府的,你看车厢上有标记呢。”柳延卿指了指马车,看到车上下来的女子背影窈窕,手牵的孩儿不过是个稚龄童子。
“咦?奇怪了,王叔府上,何时多了这么个女子与小孩儿?”大皇子奇道。
“回殿下,这女子是前几天入京的,一来就住到了太平王府。”
大皇子的脸色有些古怪,问道:“难道说我皇叔老来得子?”
上台阶的时候,前面那个孩子不注意绊了一下,摔了一跌,“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女人忙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蹲下去安慰孩子。
柳延卿看到了那张脸,脑子里“嗡”地一下似有千万只蚊虫飞过,他不可置信地叫出了声:“是她!”
“怎么?柳相认识那女子?”大皇子问道。
纵然她多了几分成熟,纵然她褪去了少女时期的青涩,尤如一朵盛开的鲜花,绽放出了全部的美丽,与几年前大不相同,可是柳延卿仍旧一眼就认出了,前方的女子,可不正是简家五娘!
“简五娘!”他喃喃道,“她居然回来了,还有了孩子!”
“你是说她是简五娘?怀藏真原来娶的那个妻子,那个死了的女人?”大皇子也听说过怀家的事,闻言目瞪口呆。
“我就说,简大将军怎么可能绝了后,原来她没死,这太好了!”柳延卿拍手道,“得赶紧告诉菁妹妹这个消息,她听到一定会很高兴。”
舒桐眼神往这边微微一扫,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拉着止了哭声的小邪进了星月醉。这一切都是她和萧焓的计划,柳延卿旁边站着杜漠,刚才眼神扫过之时,他还冲舒桐眨了一下眼睛。
怀藏真,我回来了,你们不是宣布我死了吗,死人又怎么会生孩子呢?小邪是我的儿子,且看你怀家欲待如何?
昨日怀藏真班师回朝,他因受不了母亲的念叨而自亲出兵边关,出师大捷,一举击退了骚扰我边关的金兵,并夺回了当初割让给金人的齐凉二州,只不过怀侯爷为子孙事愁白了头,皇上体谅下臣,趁着派人坐镇二州之际,将怀藏真召回。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章 秘而不宣的悔意
“什么?简家的丫头有个三岁左右大的儿子?”怀夫人惊讶地看着丈夫,失态地站起身,紧紧地抓住了怀震南的衣袖。
“确实是这么说的,我竟不知道……”
怀夫人激动地不已,她的心狂跳着,几欲冲腔而出,目中涌上一层热泪:“一定是我的孙子,天啊,怀家终于有后了!”
怀震南皱着眉头:“你别高兴得太早,要知道简五娘的死询,还是你亲自发出去的,她如今改了名字,叫做简舒桐。”
“哼!”怀夫人冷哼一声,“不管她如何改,我的孙子身上流着咱们的血,这可改不了!侯爷,你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孩子夺回来,要知道这几年真儿的屋里女人不少,可是就没一个怀上的,只怕是他……”
未尽之言,怀震南亦明白,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咱们要如何说,她若不承认,孩子就不能认祖归宗。”
“不行!侯爷你一定要加紧,要不咱们这就去,滴血认亲,我就不信她能够瞒得了,大不了咱们说当初搞错了,找不到她就当她死了,反正那坟墓里埋的也不过几件衣裳,连块碑都没有。”
“夫人想得太过简单了,如今她住在太平王府,有人撑腰,可不是当年的一介孤女。当初太平王就想收她做义女,没想到如今她与王府的关系竟然这么近!我们怀家,再大大不过王府去。”怀震南摇了摇头。
“王府怎么了,王府难道还能抢我的孙儿,我那可怜的小孙子哎,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多少苦……”怀夫人一想到这里,心急得跟猫抓似的,“侯爷你看到没有,那个孩子什么样儿,长得像不像真儿小时候?”
“我也没看到,不过听大殿下说,是和真儿有几分想像。”
“那就没错了,就是我的孙儿!”怀夫人闻言更加激动,“对了,真儿呢?这才回来又跑哪儿去了,赶紧找他来商量商量。”
怀藏真这会儿在山岗上,他面前是简五娘的衣冠冢,他才回来,除了和皇上复命就是呆在自己府里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还没有和其他朝臣以及他那些朋友会面,所以也不知道舒桐进京的消息,怀府的人因怀夫人下了命令不许提这件事,也没人敢多嘴告诉他。
冯月英倒是想说,可惜她连怀藏真的面都没见着,只有他去年抬进府的那个十三姨娘提过一句,说是隔壁但平王府住进了一个美丽的女子,不过她说那女子与自己有几分想像的时候,怀藏真已经沉入了梦乡,这事也就没听进去。
明明知道舒桐还活着,可是怀藏真总会来这里拜祭,他那个“情种”的名儿也慢慢回来了,不少人都说,怀府世子是个多情种子,这些年他与婉和公主之间的不睦,皆是因为婉和公主逼死了那简家娘子。
舒桐也没想到自己的出走竟给名声极佳的冯月英抹黑了一笔,人人都道是她不能容人,逼死了简五娘,只有御门里知道内情的某些人说,其实简五娘是被怀家休了的,早不是怀家的媳妇,至于怀家是怜悯她而在她死了后给了个名份,还是怀家怕人知道人是他们休了所以招致死亡,用伪善来掩盖他们之错,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无可否认,简五娘的死询是怀家公布的,就算没有休书,现在这个活着的简舒桐,与他们家也没了半分关系。
“小五,你过得好么?”怀藏真喝了半杯酒,剩下的半杯洒在坟前,少年时的洞房花烛,那个青涩的小新娘宛如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含羞而笑,似乎他抬手就能够抚摸到她的脸,从来不曾远离。
“少爷,该回去了,晚了侯爷和夫人会着急的!”身后爹身小厮劝道。
“嘘!”怀藏真将食指放在唇上,不满地看向小厮,“别吵着了我和少夫人说话。”
小厮无奈地嘟囔着:“少爷又醉了!”
怀藏真闭上了眼,寒风吹拂,卷起几颗雪粒落在他的眉梢,很快被脸上的温度所融,化成了水珠沿着脸颊淌落,眼角有一颗,迟迟不落。
小五,你可恨我?
怀藏真的心里一片荒芜,拥有她的时候,他没有好好珍惜,当失去她时,他才知道她的珍贵。当他知道了是怀家害得她家破人亡时,那份悔就更深,若是早一点知道,他会信守承诺,护她一生,也当是为父亲犯下的过错赎罪。
他更恨的是自己,他曾亲手射出一箭,目标是她,那一箭出,恩断义绝!
冯月英这几年变得不可理喻,宛如疯妇,若非他与她是御赐的婚姻,不能休妻,怀府早已容不下那个女人。两相比较,怀藏真更加确信自己当初错怪了舒桐,他记忆中的小新娘连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如何会害人?
时不时的,他脑海事的影像又换成了追击途中的舒桐,她那时露出的气质与原先的简五娘完全不同,那份决绝和果敢,几番回味,竟让他愈加沉醉。他忆起了儿时的她,小小的人儿,胆子却很大,爬在树上偷看他,目光灼灼如华……
胆大的她,娇羞的她,温柔的她,绝然的她……仔细回忆,不管是什么样的她,都是他心底的牵挂。
错了!终是错了!
一只纤纤素手轻柔落在他的肩上,怀藏真轻声问道:“小五,是你吗?”
身后的人微微一顿,细腻的嗓音婉转而优美:“爷,回去吧,要下雪了!”
他回过头,面前的女子眉目依稀,可是不是她,形似,神却不似!
这些年,他府中的女人收了一个又一个,但凡他亲手带回去的,多多少少都带了她的影子,这第十三位小妾是最像她的,多少次醉里将她认错,清醒的时候,他却明白不管是谁,永远代替不了她。
小五,她不是你,你在哪里?
最后看了一眼坟墓,怀藏真起身,在小妾的搀扶下离去了,贴身小厮松了一口气,对着十三姨娘的丫环小秋拱手道谢。
“还是十三姨娘晓得心痛世子爷,小秋姐姐,多谢你了!”
先前出府时,小厮就猜到了怀藏真会来这里,暗暗知会了十三姨娘,因为也只有她能够劝得动怀藏真。
“光用嘴讲可没和,要谢就得有诚意些!”小秋抿着嘴笑道。
“小秋姐姐但凡有什么吩咐,只管使唤就是。”小厮摸了摸头笑道。
“好吧,先记着,你就别进马车了,世子爷自有我们照顾。”小秋娇俏一笑,钻进了车里。
车里烧着铜炉,暖烘烘的,十三姨掏出手绢,仔细地擦拭着怀藏真头上的水珠,动作温柔,并不多问。正是她的这一性格,使得怀藏真对她多了一丝不同。
“你怎么来了?”等小秋进来,马车启动,怀藏真才问道。
“是侯爷和夫人寻你,像是有急事。”十三姨娘轻声道。
十三姨娘原是青楼女子,名叫雪娇,是个清倌儿,以琴艺著称,因长得像舒桐,被怀藏真收进了府,鉴于身份摆在那儿,怀震南和夫人不会允许她称呼爹娘,她的性子一直都淡淡的,但对于怀藏真却是真正关心。
“什么事?”怀藏真揉了一下额头。
雪娇说道:“妾身不知,不过好像听夫人提到孩子。”
说起这个,她的脸色也有一丝阴郁,嫁给怀藏真以来,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若是有了孩子,她就不会再受到别人的歧视,母凭子贵,她也可以成功翻身。现在怀藏真对她还好,若是过些年再有更年轻貌美的,不!应该说再有更像那个人的年轻女子出现,她又会被置于何地?
怀藏真心里的那个女子,会不会长得像那一个?想到王府后院那个女人,雪娇有些恍惚,若真是那样的女子,也怪不得怀藏真心心念念,无法忘怀。便是她一直自傲容貌,在那女子面前,也只有自惭的份儿,偏生自己还与她有几分相似。
王府的女人,应该不会和怀藏真扯上什么关系,可是雪娇的直觉却让她有几分不安,趁着怀藏真醉后试探未成,她也没有再提,就怕他真的与那女子发生些什么,宁可他不知道。
可是今日她听侯爷和夫人提到了太平王府,那个女人就住在太平王府,雪娇感到了危机。
这边里各怀心思,那边厢心明眼亮。
小邪歪着头问舒桐:“娘,我今天的表现好不好啊?”
“好极了!”舒桐笑道,“鱼儿能上钩,小邪的功劳最大!”
“娘,他们会不会来抢我去怀家,当他们家的儿子?”小邪问道。
“他们抢得走你么?”舒桐眉一挑,斜睨着他笑道。
小邪点了点头:“对啊,我要是不愿意,谁也抢不走,我只是娘的儿子,其他任何人和我都没关系!”
“那些人确实和你没半分关系!”舒桐说道,心中却不由得浮起萧焓的身影,忍住了没有发问,若是问的话,看小邪喜欢他的程度,保不准说出什么话来,这孩子好像真的想自己找个爹,而他相中的,正是萧焓。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零一章 小叛徒
小邪其实没有全说实话,他很讨厌怀府那些女人,当年她们好多人都逗弄过他,打过他的主意,但是对于怀藏真,他其实没有恨意,反倒多少有些感激,因为是那个人把他送到了舒桐手里。
身为一只妖,小邪很看重因果,从这一点上来说,怀藏真可说是对他有恩,他总会寻机报了这份恩情,伤害恩人的事,他不会做,幸好舒桐吩咐的事并不是什么坏事,她也从未提过让小邪冒充怀藏真的儿子,所以他才会这么配合。
当然,怀藏真对他的恩远远无法与舒桐相比,舒桐可是他的娘,对怀藏真,以后他有帮得着的地方,自然会出手,对于舒桐给予他的恩惠,却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当然,小邪也不想还清,因为他知道跟着舒桐才是最好的结果,有了报恩的理由,他可以一直跟在她身边。
好多年前,有个老神仙曾经对着他说过,他命中会遇贵人,他的未来都取决于那人,小邪那时刚开灵智,成为一只听得懂人话的鹦鹉,直到遇上舒桐,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确定了她就是老神仙口中的那个贵人。
何香莲进了屋,今日她像是有心事,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难得竟然对这件事没有发表意见。
小邪看她拿着一块布四处转悠着抹啊抹地,悄悄对舒桐说:“娘,莲姨今天最少都抹了三遍了!”
舒桐看何香莲一眼,也压低了声音:“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跑出去玩了吗,又没在这儿守着。”
“因为屋里的东西位置都有移动过啊,我进来过几次,好几次都发现原先摆放的东西换了个位置,除了您和我,就只有莲姨能进这个房间,你没见她每次进来都带了块抹布,肯定是这样!”
舒桐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赞道:“小邪观察得真仔细,你出去找舅舅玩吧,我也好和你莲姨说说话,她心里有事。”
“我可以不找舅舅,找干爹吗?我有些武学上的问题要请教他。”小邪眨巴着眼睛问道。
舒桐笑道:“去吧!”
得到舒桐的允许,他高兴地跑出去了。
舒桐视线落在何香莲身上,过了半晌她都没发觉,直到舒桐上前,拍了一下她的肩头,才回过神来。
“莲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咦?小邪呢?”
“早出去了,你神游天外,他和你说再见你都没搭理。”
何香莲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就为这个也用不着道歉,你到底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忙,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舒桐轻言道。
何香莲确实有心事,可是她不想说出来给舒桐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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