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是酒,而且绝对是烈酒。
我把杯子放回去,手脚不甚协调地扑打着被子上被我喷出去的酒液,四肢实在是酸软得厉害,头脑也昏沉,这么慌张的状况也没有清醒。
我摇晃着想滚下床去开了灯再说,这是地底,没有灯光就完全一片瞎。
滚到了地上才觉得有点不对,我的夜视水平也算良好,但这里太黑了,只有遥远的地方透出一丝光线,像是房门底下的缝儿让走廊的灯光漏进来……我那个小房间的房门哪有这么远。
抖抖索索地走过去,头重脚轻一样,感觉很不好,在门口找到开关拍亮了灯——果然是云雀的房间。
这算怎么回事?我睡意太浓进错门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竟然有点烫手,心中顿时涌起悲凉,身体的外伤摧残还不够,使用幻术的精神力折磨还不够,竟然还要感冒发烧,这是招谁惹谁了……
我摇摇晃晃地走回去,觉得事已至此反正云雀也没追究,我继续睡吧,大不了回头给他洗洗被子和床单。
我准备滚到没有被酒浸染的那一侧去,昏昏沉沉的脑子忽然冒出了一点好奇……云雀为什么要在床头放烈酒?
我坐到床边,揉着太阳穴醒醒神,抓起杯子旁边的酒瓶看标签……俄文,能认出来但是完全不懂。
咦,过了十年云雀君变成大口喝酒的壮士了么?一点不像啊,看他和笹川开会的时候仙人一样喝茶的样子。
按俗话说的,笨蛋也总有灵光一闪的时候。一丝记忆的片段突然闪过脑海:我跟某个人说着,烈酒可以治疗感冒。
什么时候的事……完全想不起来。
总之,大概有这么个道理吧……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觉得俄国的话就是伏特加吧,我不懂也不用在意。
然后烧得晕晕乎乎的,滚回床上继续睡。
事实证明那个记忆片段绝对是伪造的,或者我当时是在跟某人瞎扯淡,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越睡越不舒服,满头大汗地醒来,发现自己几乎在床上滚了一圈,整张床上的被单都是凌乱的——睡前还没有关灯,怪不得梦里一直觉得有太阳在追着我烧。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缓一缓,头痛欲裂,但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又胡乱地踢了两脚,把被子踢开,凉快凉快。
然后它又回来了……一只手牵着被角把它重新搭到我肩膀以上的位置,然后钻到我额前贴住。
“醒了?”声音低沉又清淡,尾音上挑又虚虚散开,我莫名想起了凉风,转过脸去盯着他。
花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这是云雀,又仔细想了想,觉得现在跟他关系很和谐,所以抓住他的手,贴在脸边,小声说:“我难受。”
他皱了皱眉。
“什么极限训练,”我眯起眼睛,“你又不是笹川……累死了。”
那双线条流丽的凤眼盯着我,半晌,他轻声道:“你要是觉得受不了,大可以放弃。”
我一愣,鼻子一酸,想起他毫发无伤地虐我千百遍,想起那个没法儿站在他身边的梦,悲从中来,抽着气儿问他:“你也劝我放弃了么?”
“我本来就不赞成,也没有人对你抱太大的期望。”他说。
“为什么你也不赞成……”我抓紧了他的手,“混蛋,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云雀怔住。
混乱的思绪又飘到了几天以前Reborn说的那个关于金刚石的比喻,一瞬间几乎想要放开云雀的手,但最后还是紧紧地抓着,脸埋下去,额头贴住那冰凉的手背,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你想到哪儿去了?”云雀开口,声线压抑下去,“我说的是袭击密鲁菲奥雷基地的任务。”
我抬起眼,呆呆地看着他,“啊?”
云雀的表情好像是有点不耐烦又很无奈,“七海唯。”
“嗯。”我认真地回答。
云雀沉默了两秒钟,又勾起嘴角,笑容冷冽幽然,“你胆敢放弃我么?”
我仔细地想了一想,缩了缩脖子,“不敢。”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下定论,一字一顿沉如千钧。
我一瞬间有点高兴,但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又隐约发现自己这样很丢脸,所以假装强硬道:“为什么不可能?天赋人权主权在我!”
“不允许。”他轻描淡写。
这个霸道总裁的架势是什么,我穿越到什么文学作品里面去了?我放开他的手揉着脑袋,抽着气说不行我难受。
手腕被轻柔地抓住,拉开,黯蓝的眼眸靠近了,甚至能数得清楚那漂亮的眼睫毛。
我闻到某种清幽的香气,想开口说云雀长大了的你竟然用香水这么骚包,但对着那双要命的眼睛,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曾经不知道怎么办,”他说,口吻平静,“不知道怎么样,才能避免走到这一步来。”
我脑子不大清醒,晕晕乎乎地看着他,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杀人凶手被揭穿了之后的真情剖白时间,要很专注的一脸同情地去听。
但云雀忽然住口了,眼神一下子变得有点危险,“你很高兴?”
“我只是……”我挑了挑词,“兴致勃勃,你讲啊,我洗耳恭听。”
云雀放开我的手腕,冷着脸站起来。
我缩回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的杀人凶手就不剖白了,而且看起来好像要再次犯案……目暮警官呢,你在哪里?柯南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哦警官你怎么不来抓住他?
“唯,”他用和那张即将要杀人的脸完全不符的口吻轻声道,“我训练你,要你强大起来,是因为你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和其余的一切都没有关系。”
“……啊?”
“不要想着我怎样,”他说,“我比你厉害,永远。”
“……哦。”
“十年前的云雀恭弥也是,”声音微微冷下来,“他就应该比你强大,必须,保护你。”
心脏忽地收紧,极为强烈的一下跳动,如刀尖颤动的感觉从遥远的时光里复苏,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想不清楚,脑袋真的疼得厉害……我不该泡水里的,不该喝酒的,我错了。
我可怜兮兮地盯着云雀,难为我还记得他是云雀,可是云雀才不会跟我说这些话,他明明是高深莫测天下中二我第一的人物。
“你会忘记吧,”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冷淡,“每次都是这样,喝了酒发了疯,然后又忘得一干二净。”
他坐到床边,拉开抽屉,我扒拉着他的腰去看他要拿什么,他反手敲了我的脑门一下,痛痛痛……
抽屉里有一包烟,我还没看清楚,他就拿起来抽了两支,把其中一支塞进我嘴里。
我完全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发展,视线滑到抽屉里面去,打火机下面压着一张照片,不认识的两个人,黑色短发的女孩儿五官线条利落,有点男孩子式的硬朗,她嘴里叼着一支烟,点燃的,凑到对面那个眯着眼睛的白头发男人嘴里那支去,闭着左眼表情挑衅地拍下了这张照片……真是骚包气息十足的一张自拍……云雀你的房间里为什么收藏着这种东西……
我伸出手去准备把那张乱七八糟的照片捞出来,但云雀先一步摁住我,拿打火机点燃了他嘴里咬着的细长香烟,然后他低下头来,烟头相触,暗沉的红星传递过来,烟丝很快被点燃。
我感受到了一种世界观崩毁的震惊,心说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是个幻觉也说不定,云雀肯定不相信我幻术进步了所以来试探我……又或者说,我还在那个训练场里?实体化成功什么的一切都是假的!
云雀抬头,拿开嘴里明显是属于女士型的香烟,低哑地呛了一声。
……我还以为他十年里学会抽烟了,真是太毁人设了。
好像不会的样子,那这是什么发展?我还清醒吗?
好像我本来就不清醒啊……
云雀伸手抽走了我的这支,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冷着脸回我:“戒掉,不许忘记。”
“……明明是你给我的啊……”
还讲不讲理了这人。
好像他一直都不讲理。
那张莫名其妙的骚包照片被他拿起来,和两支烟一起被紫色的火炎吞噬,化为灰烬。
“再睡一觉,”他说,“明天训练继续。”
我好像觉得有什么重要的故事被自己错过了,就抓住他的手死活不肯放,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刺痛的脑子好像因为烟草的刺激稍微缓和了一丁点,但眼睛又给烟雾熏得起了泪,干脆就眼泪汪汪地盯着他,求讲故事。
云雀毫不留情地抽手而去,说到此为止,足够了。
什么玩意儿啊到此为止!我鼓着包子脸气哼哼地在床上滚了几转,架不住手脚都软趴趴的,慢慢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作者都要死于期末了还来码字,一码就是几千字,泥萌留个十几字的留言又不会怎么样,哭给你们看哦TUT。明明这篇破小说到处都是槽点,随便吐一吐槽也好嘛,不要这么残酷地让我觉得自己在单机。
、第四十八章
云雀不再去训练阿纲了,听说Boss正在开发什么新招式,我超想去围观,但是云雀禁止。
闲下来的他老人家往死里虐我,我也没余力过去凑热闹。
突然凶残百倍的起因……好像是那天我问他为什么我会在他房间里醒过来。彼时他清冷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恶劣,随后就开始了惨无人道的简直是屠杀的训练。
之前拉尔姐姐的训练我已经觉得是地狱了,但是和云雀比起来……前者简直像是基础班。
TUT恭喜我,我就是个抖M,在这种生不如死的情况下,竟然真的有所进步。
云雀虽然自己不施展幻术,但识破它们的能力简直近乎幻术免疫——这是开挂啊!在开挂的云雀手下受虐的同时,我从来没死心,一边在不断的“受伤——治疗”循环中提升打架水平,一边锤炼幻术,十次里哪怕有一次能帮上忙也很开心。
对许德拉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而且我超欣慰地发现,即使小妖孽再怎么喜欢云雀,打起架来也不含糊,跟小卷简直宿敌一样互掐,成功地为我解除了后顾之忧。
每天都精疲力竭,进步都是血和泪换来的。
我怀着莫名其妙的小心思问云雀基地里有没有其他的浴室,他轻描淡写地说那就是风纪财团的公共浴室了,你爱去就去。
……所以说,我还是只能抱着衣服滚到他房间里的浴室里去。尽管一再地提醒自己打起精神尽快洗完,但体力透支得太严重,靠着墙壁就能睡着。
我记得自己是睡着了的,还想着眯十分钟就醒。
但是我太天真了,虽然来这个时代之后睡眠质量下降得厉害,可架不住这么累的……半夜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就裹了件浴衣蜷在自己那个小房间的床上,当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抠床单抠了几分钟,又自暴自弃地想着怕个球,反正早在十年前就被他从浴室里捞出来过。
翻来覆去地滚了几转,因为实在没有精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跟云雀相处的方式其实挺奇怪。
偶尔真的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喜欢我,一定一定,心里忍不住泛出点甜蜜的下一秒,一拐子又无情地抽过来。
于是不敢想,勤勤恳恳地训练。
四天的时间过去得很快,在这种集中的非人类强度的特训之下,我觉得自己离世外高人又近了一步……不只是打架水平,堪破红尘的心态也是。
所以即使知道马上就要进行突袭了,也完全没有紧张感。
最后一天的下午我回彭格列基地那边,吃了一顿超级丰盛的晚餐。阿纲悄悄问:“小唯我们晚上就出发了,你不跟我们一组是吗?”
我说云雀要任性我没有办法啊。
阿纲表情很微妙地说,小唯,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很高兴。
“绝对没有。”我正色道。
Reborn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我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心虚,但是他说:“你高兴就好。”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吃完饭了,我凑到Reborn身边去,很小心地说了句:“魔王你是不是很失望?”
他瞄我一眼,“真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诶,你不是说——不适合,别往一起凑什么的吗……”
“那是你自己瞎理解的,我只说了前半句,”Reborn压了压帽沿,“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不过反正你也没信。”
手指勾在一起绞着,我其实不太能理解魔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Reborn抬眼看我,突然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么笨,怎么可能玩儿得过云雀。”
口,“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就别玩儿了,交给云雀吧,”Reborn说,“别委屈自己,就这样——再也不想管你的破事儿了。”
他跳下椅子走了。
我发了好一会儿的呆,又坐回去,和阿纲他们一起说了会儿话,也乏了,就回去了。
等我拖拖踏踏地走回房间时,被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云雀靠着墙站着,一副在等我的样子。
……超恐怖的,不知道他等多久了。
“云、云雀……”我奇奇怪怪地就开始犯怂,说话也不能很流利。
他直起身来,壁灯照着的脸上很平静,并没有等很久不耐烦的意思。我放下了半颗心,走过去,说这么晚了有事吗。
“半夜会出发,”他说,“过来睡,随时走。”
“哦,那我不睡了。”
“能休息多久休息多久。”
我还来不及表达任何异议,魔神级别的自说自话者就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我……只能跟上去。
哼,又不是没有睡过!
洗漱过后,想起没有换睡衣,但随叫随起的话根本用不着,云雀倒是穿着他那套居家的黑色浴衣,看了我一眼,说准备随时出发。
所以我说……还睡个毛啊。
满心别扭地钻进被子里,一边别扭一边又觉得自己思想不端正。床很大,够我随便滚,所以一边躺一个宽敞得很,根本没有不端正思想作祟的条件。
我悄悄地转过身去,盯着云雀的背影。
屋子对面有盏小壁灯开着,所以看得见他。
今天没怎么挨训,可以称作毫发无伤,所以我还能快乐地跑到阿纲他们那边去蹭饭。
莫名其妙就有一种……什么东西要结束了的预感。
多天以来积累的疲惫并不是按时得到消除了的,虽然我心里很不对头,好像有点难受,所以想着多看一会儿,但眼皮儿很快就开始打架,我强睁了几次,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想多了,就决定好好睡了。
朦胧间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落到了额头上,然后顺着五官的线条划着,我觉得痒,动了动,它就消失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觉得床上有一点异动,立即跳起来,下意识地背心沁出冷汗,低声问:“出发了?”
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回应我。
“吵醒你了?”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得不像话,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