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君一脸“我懂的”,晶亮的双眼巧妙地掩盖住了不舍,在病房门口跟我说再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鼓励两句,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吧唧亲了一口,而后兔子一样飞快逃了,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留下我在原地石化成渣。
亲个手背嘛其实也没什么,但是你在这种时候干……还他妈跟做贼一样亲完就跑,诚实君你到底什么属性!
我不是很生气,却还是控制不住有点发抖。
这种时候背后好死不死地传来一句:“哇哦……”
……我到底是作甚么死这个点儿跑过来!再晚一会儿给诚实君收尸也好!
我僵硬地转身,假装从我进病房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就是刚刚进来,“云雀君啊……今天晚上要留在医院吗?”
我能感觉到云雀很不高兴,他是个独占欲超强的家伙,认定了是自己的东西(……)就极度厌恶别人染指,比如说学校,比如说云豆——小妖孽可以飞来飞去随便乞食但别人绝对不可以随便给它投食!对,就是这么不讲理!难过的是老子一个大活人,也被他自大狂中二帝圈进了所有物范围……
这一事,怎一个心酸了得。
莫名其妙的无力感袭击了我,其余的情绪都消散了,我也不怕云雀要怎么样了,拖着步子走过去,盯着他。
他拒绝看我,心情不好全写在脸上。
哎哟卧槽,这种小傲娇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我无聊地在心里吐他的槽,又觉得实在是诡异,就小心地上前,轻轻碰了碰躺在病床上的云雀,“受伤很严重么?”
“去洗手。”他冷淡地说。
……我去,这还真是谜一样的傲娇属性出现了啊。
我把手背在裤子上蹭了蹭,说行,我回去用肥皂洗三遍,你留在医院的话我就先走了。
云雀终于肯转了视线赏我一眼,目光里写的却是难以忍受,我甚至都可以听见那眼神在说你很烦真的很找抽。
如果不是我脑补过度的话……卧槽云雀恭弥你到底凭什么一天到晚没缘没由地给老子摆脸色啊!
……凭我喜欢你。
又觉得难受了。
这样真的很不好,在这个人面前,七海唯的心理活跃程度要比平时高上太多倍,常常意气用事,常常自己堵自己,心情郁结气血不畅英年早衰。
那困扰我的难题再一次纠缠住思维,我恍惚间按住自己的胸口,觉得喘不过气来。
云雀的声音却破开了那些恍恍惚惚的迷雾,清晰而冰冽地传进耳朵里:“你哭过?”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再看他时那眼神就差具象化成刀子了。
混蛋你不要太过分啊!老子爱哭哭爱笑笑这是天赋人权!
我站在他的床边磨着牙抽着气儿组织语言,起义宣言——不反抗一下任这奴隶主一意孤行下去的话,还真没法儿活了。
组织好了,我倾身抓住他的衣领,他狠狠一皱眉,我不管,摆足了那些反抗□□的先烈们的表情,还没开口,云雀冷不丁地堵了一句:“我发烧了。”
……口这神来一笔。
“你你你……所以呢?”我还真接不上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不想动。”他说,眯着凤眼。
我无力,“那就待在医院啊,又没人逼你动。”
“低头。”
我……预感到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危险,松开手往后跳,摸武器的同时又想起云雀今晚遭的罪也不少,再拿利器出来刀刃无眼是不是不太好——所以我尴尬地站在离病床几步远的位置,是防御攻击的姿态,又没很正经地防备。
云雀“啧”了一声,起身。
我越发觉得危险了,心说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啊您老今天打架没打够么。
云雀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我在一瞬间又觉察出他并没有带杀意,就迟疑了片刻,而他伸手,勾住了我的后颈窝。
我体表偏凉,云雀大概真的有点儿发烧,掌心烫得很,我全部的感觉都集中在后颈那一小片被烙着的皮肤上了,手脚有点儿麻,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雀。
“能给的部分我会考虑,”他清清淡淡地开口,像位高权重者轻描淡写地决定某人的生死,“而你,禁止不满,禁止三心二意。”
你都在说什么啊云雀恭弥……
我在这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情绪也是空白,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微微低头,而后嘴唇相触。
是亲吻,虽然笨拙却又是真心实意的亲吻。
——你想要什么?
——我就想要这个。
——我只给能给的部分。
……
舌头是柔软的,和自己的一样。
白开水和药片的味道,有点儿清苦但并不排斥。
口腔的温度怎么会这么高。
……
厌恶被羁缚,如果有什么东西以那样的姿态出现,不能抹杀掉的话,就完全捏在手心里好了,主宰者永远只能是自己。
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浩荡的风声里这么说。
睫毛好像被莫名其妙的露水打湿,然后这个浅尝辄止的吻结束,云雀沉默了片刻,伸手在我额头弹了一下,说回去吧。
我捏紧了拳头,却觉得双手都在颤抖,只能紧盯着转身而去的云雀,恨声道:“云雀恭弥!”
“反对驳回。”他头也没回,声线里带着倦意。
妈蛋我要跟你决一死战!我张嘴,却莫名其妙的猛呛了两声,连连咳嗽,在云雀转身时慌张地向着病房外夺路而逃。
尚未宣战而已丢盔卸甲。
毫无疑问的一败涂地。
我跑出了医院,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大抵表情空白又似震惊又似愤怒,以及克制不住地颤抖。
什么都没想,不想思考,跑到肋骨生疼喘不过气儿来,大概就可以全部忘掉了,那些唧唧歪歪磕磕绊绊的小心思。
今晚还真是大起大落,多来几次怎么受得住。
我揉着肋骨终于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跑到了什么地方,反正现在感觉好多了,即使跑得有点儿过火胸口疼,又肚子饿了。
吸了吸鼻子慢慢地走,我想着七海唯要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玻璃心少女了,这可怎么是好?
又忍不住去尝试理解云雀大混球的思路。
莫名其妙的亲什么啊亲!
妈了个蛋的以为是给小猫小狗摸摸毛吗!
……大概云雀其实挺看得上我,却不像正常人那样说什么腻腻歪歪的喜欢不喜欢,就是看得上,要抓着。他单方面的控制,像喂养小动物一样凭他的心情施与,宠物什么的就乖乖地被抓住好了,哪怕她要求多很难缠,多费点儿心就好。
卧槽想这么清楚干毛。
人活着怎么要有这么多的破事儿。
然而……我到底在难过什么呢?好歹云雀现在是看得上我的吧——这不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了么?自己也没指望过能像纯爱文学作品里面那样男女主角你情我愿顺顺当当就和和□□地在一起了——在一起又算什么啊?我不是都已经跟云雀同居了吗!
越想越乱,不想了。
总之就是玻璃心的少女唯一时之间感到了莫可名状的难过而跑掉,现在又找不出来缘由,最终决定去吃个夜宵。
作者有话要说:嘛,大家年纪轻,雀哥还是孤高任性的云,小唯还是自以为耐打经摔的女汉子。喜欢这事儿吧,还是挺难的,两情相悦已经很珍贵,还能顺风顺水彼此都明白自己和对方的心意……多么稀罕啊。
、第三十四章
最终之战那个晚上过去了,没什么后续事件,大家又快快乐乐地继续上学。
对我来说,是去了一大心病啊。
而关于云雀的事情,我最终还是压进了心底,心说这种谁也掰不清楚的事情就交给伟大的时间好了。
自从进了三年A班之后,日子一直很好过,老师都只是兢兢业业地上课,从来不管学生。但某一天我突然开了窍,认认真真地学习了几天,随后数学的小测竟然得了七十八分——我从前可是及格困难户啊!班主任老先生特别赞扬了我,感动之下,我想起自己以后想在彭格列混个文职,还是得掌握点科学技术知识,所以跑去找老先生介绍补习。
老人家受宠若惊,又感动得抹眼泪,说七海同学你不仅发型正常思维也正常啊,老师给你安排免费补课。
于是我就过上了正常国三生的生活——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悟,学习还是很快乐的嘛QUQ,尤其是,在课业压力下就没时间和心思去瞎想,Reborn摧残他学生并殃及无辜者的活动我也可以用“啊作业没做完”而推脱掉。
时光流水般逝去,我已经在并盛待了这么长时间,回想过往简直恍如隔世。
可喜可贺的是长高了四公分。摆脱了瓦利亚的阴影,云雀在确认了他的主权后也没再搞什么幺蛾子,Reborn全心全意地摧残阿纲……总之就是外部环境十分安定,而内部环境又被我用学业压住。内外平和地生活着,而今脱下外衣站在镜子前,能看到属于少女的线条,柔和优美,反正不是一把白皮骨头。
感动得都要流下泪水了,如果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教学参观那天Reborn在学校搞的动静太大,我也不得不卷进去掺合了一把,本来对于没有家长能来参观而产生的小小感伤都变成嬉笑了。那么闹着过了那一天,最终阿纲因为破坏了教室(根本不是他的错)而被云雀咬杀了——看着他到处跑最后不得不撞到我身上求救,我只能在心里抹着眼泪想那个酷炫地打败Xanxus的Boss被封印了么,可是软萌的弟弟跑过来求帮助什么的还是无法拒绝,所以我拉住他一起逃跑,在速度上在下可是一绝。
阿纲叫着要死了要死了小唯不要跑了!山本从棒球场冲出来说学姐交给我吧!于是我把阿纲抛给山本,山本背上就跑,狱寺追上去,边追边吼不会把十代目交给你这个棒球混蛋的。山本大笑着说那就来抢啊。笹川也出现了,握着拳热血道要极限地抢到沢田!阿纲捂着脸满腔哭音说你们到底要不要在意一下我的想法!
云雀当然没有参与这个愚蠢的游戏,早就不见了,我选择性遗忘了要带着阿纲跑的原因,撺掇着他们继续玩抢阿纲的游戏。
笑声洒了整个并盛中学。
然而,大概是太高兴了吧,我都忘记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云雀只需要等在客厅,凤眼淡淡地扫过来……
彼时我的左手停留在大衣的扣子上僵住不动,然后又想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云雀大爷不至于放在心上吧,所以假装自然地说云雀君你回来得真早啊。
他微微上弯嘴角,近来越来越经常看见这个表情了,简直——有点儿像R魔王,真是令人恐慌。
我继续假装自然道:“我、我去厨房……”
“不用,”他淡然开口,“我要去商业街收保护费。”
口您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样说出这种小混混的台词超级违和。
我只能说:“哦,那再见。”
“啧,”他站起来,“以为我为什么在家里等到现在?”
“……抱歉?”
“螃蟹火锅,不想吃的话就算了。”
这欢乐的一天最终以温暖的火锅结尾,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服务员都是飞快出现上完了菜就消失。我有点儿矫情地想着这未必不像约会,转念去推敲云雀的想法,又觉得自己真是傻,吃饭就高高兴兴地吃饭,作甚去给自己添堵。
火锅店的老板超可怜,不仅被收了保护费,还在黄金营业时间被迫空出整个店。
天气日益寒冷,我却为了成为一个好学生不得不早起,抖抖索索地滚到学校去。教室里有暖气倒是不怕,但上体育课可就糟糕了……我往脸上拍粉演了一把,加上心脏疾病的伪造证明,申请到了免上。而A班中我是唯一的女生,没有人跟我较劲,所以每次离开学校的时候我都会换上保暖的裤子,笑看其他小姑娘裹着大衣却光着白嫩嫩的腿在寒风凛冽中走。
如果不是黑曜中学的那位在坚持不懈地磋磨在下,七海唯可能真要于这平凡的生活中变成普通人。
我差不多每周去两次黑曜中学。
绝大多数时候跟库洛姆一起玩耍,凤梨姑娘跟我很亲近,毕竟城岛和柿本是男孩子,虽然关心她又不太会表达。
只是亲近归亲近,练习幻术的时候却丝毫不手软,她跟六道骸心意相通,就算力有不及也总能用精妙的幻术造诣虐我一遍又一遍。我在体术上胜过库洛姆,算是作个弊,然而我能这么干六道骸就能更无耻地作弊,每次库洛姆一落于下风,他就出现了,kufufufu地笑着说愚蠢的弟子啊想欺负我的库洛姆么……
各种内伤不必细提。
六道骸出现的时候并不多,每出现一次就能刷一次我的三观,我只能捂着脸感叹说幻术真奇妙。而一次再一次被碾压之后,曾经对幻术的畏惧、踌躇全都成了笑话,都不用去想怎么克服,只要看见六道骸就会强烈地渴望更多地掌握那份力量,有一天把他凌虐一百遍。
口那一天遥遥无期。
到现在偶尔会被夸赞一句“有进步”,“能看”,“有意思”,而更多时候是嗤笑,“那是什么东西”,“太弱了”,“呀嘞呀嘞,我后悔收下你了”……
自12岁从斯库瓦罗手下活着滚出去执行任务以后,再也没人这么羞辱过我。
从前说过的“六道骸,此仇不共戴天”的话,真是宿命般的预言。
多年以后师弟才出现,他是个天才,不过就如同曾经的我一样,总有个被锻炼的过程,所以旁观着当年自己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不得不感慨,又淡淡忧伤。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我待在房间里做作业——这里牵扯到一个题外话,云雀不愧是留级生,虽然根本不上课,课业什么的也是随便碾压我,书写漂亮,思路清晰,准确率近乎满点。了解这一事实是因为有一次他翻我的本子,轻蔑地践踏掉,随手抽了一本他的笔记甩在我面前……我这才知道,留级生也曾经是个优等生。自此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做个好学生。
感觉人生走上了正途,真是励志。
那部专用的手机虽然一直带在身边,却只是每个月按时从不同的号码收到一句“安”,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月。
听说九代恢复了健康,对瓦利亚那边采取了冷处理,没有大规模流血洗牌。
扯远了,只是说在宁静岁月中的某一天,我接到了碧洋琪的电话,止不住的粉红色泡泡从电话里冒出来:“小唯,我要跟Reborn结婚了——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吧!”
我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京子接着打电话给我,说也收到了邀请,但是没有正式点的礼服,约我和她们——还有小春,以及京子的闺蜜黑川——一起出去买衣服。
我挣扎了片刻,委实不想参加那个可怕的用脚趾头想